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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陌上花開緩緩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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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陌上花開緩緩歸

因是臨行前最後一頓飯, 白日裏又鬧了些不愉快,因此飯桌上氣氛頗有些沈悶。

不過鐘老夫人卻是高興得很,有一大家子人陪著她一起用膳, 雖然飯桌上有幾個小輩她有些沒認出是誰來,不過卻不影響她的好興致, 就連羹湯都多用了一碗。

用完膳後,孟氏才對鐘老夫人說了明日要啟程回京的事。

“母親, 宮裏來了旨意, 為殿下和小魚指了婚, 所以明日他們便要回京了, 我也跟著一道回去。”

鐘老夫人一聽,神色頗為驚喜。

“今下午我還在說呢,小陸這孩子同我們小魚心裏都有彼此,他倆甚是般配,如今又有陛下指婚的旨意, 這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就是玉京太遠,我們照看不到她……”

孟氏連忙接過話頭, “母親放心, 回京之後,我會好好照看她的。”

說到這, 孟氏心裏也是起了一絲愧疚。

想當年, 蕭妤嫁到玉京之時,正是先皇打壓蕭氏全族最厲害的時候, 那時可真是如履薄冰。

對蕭妤這個親外甥女,不說幫襯, 就連話也不敢同她多說,生怕她會受姜家連累。

因為先皇挑中蕭妤這個孤女當寧王妃的初衷, 就是不想她家一家獨大,要狠狠下他們國公府的臉面。

因此,直到現在,她都覺得自己真是虧待了那孩子。

鐘老夫人得了她的保證,心裏便更是安心。

“好,你們就放心地回去吧,不必掛念我,我這身子也已經是好多了,說不定再過幾日,就能自己站起來走了。”

話雖如此,但哪能說不惦念就不惦念。

姜澂魚撲到鐘老夫人懷裏,離別的悲痛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邊哭邊囑咐道:

“外祖母要好好保重身體,小魚還會來看您的,等您身子好些了,就讓舅舅將您送來京城,到時候,小魚會為您備好最漂亮的房子,最可口的飯菜……

說到這,她已經有些哽咽地說不出話了。

“外祖母,小魚舍不得您……”

她伏在鐘老夫人膝上,沒一會兒,眼淚便洇濕了鐘老夫人的裙面。

鐘老夫人拍拍她的背,眼裏亦是有淚花。

“轉眼就要嫁人了,怎麽還這麽愛哭鼻子……外祖母答應你,等好些了,就去看小魚。你在京中要多聽你姨母的話,若是想外祖母,就常寫信回來。”

姜澂魚使勁點了點頭。

怕鐘老夫人受她影響,過多牽動情緒,她強忍住淚水,努力笑著同她道:

“成親是件喜事,咱們都不該哭,小魚在玉京等著外祖母。”

“好,好。”鐘老夫人笑應道。

而後,姜澂魚便和孟氏一起服侍著鐘老夫人換了寢衣,又扶她去了床上歇下。

此時已是接近亥時,明日一早便要啟程,鐘老夫人歇下後,二人便回了院子,各自洗漱歇息了。

第二日天還沒亮,謝、許兩位侯爺已經整頓好大軍,在城門口候著了。

姜澂魚幾人簡單用了早膳,舅舅孟柏一家便送他們出門。

孟柏本想要送他們到城門口的,奈何姜澂魚攔著,不讓他們一家這麽勞師動眾的,孟柏也就沒堅持。

不過陛下歸京,他們理當跪送才是,於是在門口道別時,他剛要下跪,卻又被陸廷淵攔住了。

“孟卿勿要多禮,街坊四鄰都看著,你這一跪,朕這幾日可就白隱藏身份了。”

孟柏這才訕訕頓住了動作。

姜澂魚笑了笑,臨別時主動邀請舅舅一家道:

“舅舅,等回京之後,我計劃在玉京辦一所女子學堂,男子學什麽,她們便學什麽,不僅如此,我還想讓學堂裏所有女學生們任意選修自己感興趣的才藝、技能,學堂辦成之時,若是舅舅舅母和表姐妹們得空,可以一起來玉京看看。”

孟柏點了點頭,道:

“若是如此,此舉可謂真正開女學之先河,到時候不止我們要去,恐怕全大祈的女子都想去玉京一睹為快了。”

姜澂魚同陸廷淵對視一眼,彼此會心一笑。

陸廷淵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並含笑對孟柏道:

“說不定正巧還能喝上一杯我們的喜酒。”

在場之人皆是驚了一瞬,姜澂魚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麽一句。

“什麽意思?婚期欽天監定下了?”

陸廷淵笑著點了點頭。

聞言,姜澂魚臉上依舊堆著笑,手卻繞到陸廷淵胳膊後邊悄悄擰了他一把。

“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提前和我說……”

她笑得咬牙切齒。

後者臉上的笑意依舊分毫未減,不過聲音卻是小了許多。

“……來之前找玄微大師算過,他反覆合了我們的八字,終於推算出了個好日子——”

還沒等他說完,孟柏便恭首問道:

“不知陛下可否提前告知具體日期,我們一家也好早做規劃。”

“八月二十七。”陸廷淵展眉一笑,“欽天監說,那一日萬事皆宜,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話落,手臂上又傳來一陣微微的痛感,猶如被蜜蜂蟄了一口,雖然疼,但他心裏卻是泛著甜意。

二人悄聲說著話。

“兩個人的婚禮,新娘子差點成了最後一個知道婚期的,你真是好得很。”

“事情太多,一忙起來就忘了同你說了。”

“回去同你算賬……”

二人端起笑意,同孟柏一家道別。

孟氏也站出來道:“那我們這就走了,昨日提前同母親說了,怕早起折騰她老人家,你們也都好好的,保重身體,等來了玉京,咱們再敘。”

“好,好。”

孟柏一家站在門口,目送著他們一行逐漸遠去。

等人都走了,孟柏才悠悠嘆了口氣,感慨道:

“澂魚這丫頭,果真是塊當皇後的料子,這皇後的桂冠,最終還是落在了她家。”

“是啊。”寧氏附和一聲,“別看了,人都走遠了,我去祠堂看看咱家那個不爭氣的去。”

“唉,你這個人,昨天才說了不要貶低閨女,一點也不註意!”

“我這不是一時嘴快麽,我也沒有要罵她的意思。”

二人邊說邊進了門去。

而孟婉遠遠望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巷道,神情卻是有些若有所思。

同一時刻,同樣望向遠方的還有另外兩雙眼睛。

城樓之上。

“王上,今日姜姑娘便啟程回玉京了,您……不去送送嗎?”

“——不去。”伏舟回答得幹脆。

回來報信的那名屬下有些不解,不過並不敢開口詢問原因。

伏舟目光看向遠方,終是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下了城樓。

他走了以後,那名屬下才問另一人道:

“首領,您說王上為什麽不去送送呢,他不是喜歡那位姑娘喜歡得很嗎?”

身著朱甲的女子聞言淡淡笑了笑,她眼神望向前方,不知是回答那名屬下,還是回答自己。

“不*送,是因為相信,我們,終會有再相見的那一天。”

回程的路倒是沒有姜澂魚想象的那般緊趕慢趕,看陸廷淵的意思,似乎並不著急。

走到半路,姜澂魚終於忍不住問他:

“這幾日我總見著有信鴿來傳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京中有異?為何不加快些腳程早點回京呢?”

陸廷淵笑得一臉高深莫測,“不急,我怕告訴你,你又要擔心了。”

“你不和我說清楚我才更要擔心呢!”

姜澂魚挨著他坐下,催促道:“快同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陸廷淵嘴角噙著笑,“你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姜澂魚怒目圓瞪,氣鼓鼓道: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吊我的胃口?!”

“你選一個,選完我就一一同你說。”陸廷淵催促道。

無奈,姜澂魚只得呼了一口粗氣,幽幽道:

“我習慣先聽壞的。”

“壞消息就是——撫東節度使褚彶,他反了,這幾年他一直在暗中招兵買馬,前些日子集結了十萬大軍北上,欲奪京師。”

“什麽?!”姜澂魚從座位上一下站了起來,“這麽嚴重的事你竟能說得如此風輕雲淡?難不成,是你早就料到並提前做了部署?”

陸廷淵點點頭,含著笑逗她。

“你再問我好消息——”

果不其然,手臂上又傳來一陣微微的痛感,陸廷淵默默繃緊了臂上的肌肉。

姜澂魚惱道:“陸廷淵!”

陸廷淵這才大發慈悲(審時度勢)地將另一則消息告訴了她。

“好消息就是,那十萬大軍,褚彶分做了兩撥人馬,本想著讓大部隊走海道,悄無聲息繞過中間腹地諸多座城池,直達離玉京最近的近海州縣——蒼州,繼而再從蒼州登陸,一路殺到玉京,不料載有大批將士的船隊卻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咱們出來了多久,他們就在海上漂了多久,如今還不知道在哪打轉呢,要說急,褚彶可比我們急。敵人急,那我們就不必急。”

姜澂魚仍舊不放心地問道:

“那你就不怕褚彶狗急跳墻嗎?他既然敢反,定是做了不少準備。”

陸廷淵挑了挑眉,面上神色依舊從容。

“的確有這個可能,不過如今他手中兵將至多不過三萬之數,玉京有你爹鎮守,即使真動起手來,勝負也絲毫沒有懸念。”

聽他這麽說,姜澂魚這才放下心來。

“這麽說,你早就發現褚彶有反心?”

“去年江南官場貪墨案,再加上賑災糧失竊,我派含章去江南暗訪時,他就覺察出節度使區有些不對勁來,在臨近州縣災民都在吃樹根、嚼野菜之時,節度使區內東州、江州、津州等地的災民卻還能領上一碗熱粥,此舉讓褚彶在當地頗得民心。當然,只這一點並不足以說明什麽,也許是褚彶屯糧有道,常年備著足夠應對饑荒之年的糧食……”

他頓了頓,繼而話鋒一轉。

“可江南數名高官被殺,據查證皆是被一種極為鋒利的匕首一刀割喉。去歲褚世子進京參加大朝會之時,我故意找人探了探他的底,他身上所配佩劍,劍鞘雖普通,但劍身卻有種很特殊的花紋,乃是由鑌鐵所鑄,不僅是他,就連他隨行侍衛身上所帶佩劍亦皆如此。這樣一來,很多事情便可以想清楚了。”

姜澂魚眸光一黯,“你是說,是伏舟在暗中同褚彶交易兵器?”

陸廷淵不置可否,反而問了姜澂魚另一個問題。

“我聽卓楊說,你身邊的那名女侍衛,是伏舟安插在你身邊的殺手?”

姜澂魚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是老烏斯王留下來的風衛,專司暗殺之事,不過這些年她同伏舟沒什麽聯系,江南官員被殺之時,她與我同在玉京,沒有時間作案。”

陸廷淵沈了沈眸子。

“刺殺太後的兇手,至今還沒抓到,而伏舟離京的時間,正是太後被殺的後一天——”

他沒有再說下去,二人對視一眼,姜澂魚明白他話中的未盡之意,剛想要說什麽,陸廷淵卻擺了擺手。

“算了,逝者已矣,既沒拿到證據,便先不去說這些了。”

姜澂魚還有一個問題想不通。

“那那些載有將士的船舶是如何在海上迷航的呢?是老天有眼,還是你的手筆?”

陸廷淵笑了笑,“世上哪有那麽多湊巧的事,事在人為,這主意還是含章想出來的呢。”

“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快說快說——”姜澂魚催道。

“含章早就料到,撫東節度使一向註重水師的培養,他如果想要圍攻京師,必定不會舍近求遠,走水路,是最快的方式。而海上航行,最重要的不是會不會水,而是要能辨別方向,所以含章早就提前準備好了數名有經驗的舵手,褚彶的征召令一發,咱們的舵手就順理成章地混進了他的軍營,保管教他們在海上找不著北。”

語罷,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可並非所有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握和意料之中,就在大軍還有一日即將抵京之時,朝野內外卻傳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褚彶發了檄文,言說當今聖上得位不正,他手中有當年先皇傳位給宸王的立儲詔書,而且宸王尚有一遺腹子在世,他才是繼承皇位的正統之人。

檄文一出,已有十州刺史公開表示支持褚彶的“正義之師”撥亂反正,奪取京師,並擁立宸王幼子即位。

雖說這十個州放在大祈二百多個州裏,數量上並不多,可這十個州兵力加起來怎麽也有三萬之數,連同褚彶手中的三萬兵將,真要打起來,還真是一場鏖戰。

聽聞這個消息後,陸廷淵終於動了。

當天夜裏,他便吩咐大軍連夜拔營,趕回京師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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