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天家有女初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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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天家有女初長成
本來“讚禮”一職暫定尚儀局的孫尚儀擔任, 見鄭嘉主動請纓，都是在一處讀書的，大家關系也融洽, 昌平公主不想讓人覺得她厚此薄彼，於是索性聽了姜澂魚的提議, 央求母妃讓鄭嘉擔任她的“讚禮”，方嬋與吳希嫻兩人則作為“有司”。
孫尚儀算起來還是她的教習師傅呢, 本應該作為賓客觀禮受禮的, 只是公主及笄典禮不算是小事, 才勞動她來擔任“讚禮”。
如今, 既然鄭嘉主動請纓，靜太妃見她舉止落落大方，又熟悉流程，心裏也是滿意的，當即便答應下來。
至於“有司”, 那就更不必擔心，不過是幫著讚者、正賓遞遞東西之類, 並不繁重。
如此, 幾人便光明正大地曠了兩天課業，專門陪著昌平公主演習及笄禮的全部流程。
靜太妃還讓宮裏尚服局加緊為幾人趕制了禮服, 並各賜了一套首飾, 很是體面。
巳時一到，及笄禮正式開始。
尋常人家應是先迎主人, 即笄者的父母，再由主人立於東面等候賓客入場。
這儀式到了皇家, 自然沒有讓天家之人迎賓客的道理，命婦們都按品級大妝, 先行入殿，恭立等候陛下與太妃的到來。
隨著一聲“陛下、太妃娘娘駕到”，殿內所有人行跪拜禮，待二人升殿入座，眾人方才起身，於觀禮位各自落座。
笄禮正式開始。
讚禮鄭嘉高聲唱曰：“請笄者入殿！”
這時，身著彩衣彩履的昌平公主，在有司陪同下，於東房出。
入殿後，先揖拜皇兄與母妃，再揖拜正賓孟氏，隨後與讚者姜澂魚互揖後，由後者為其梳頭。
姜澂魚梳著昌平一頭烏黑似瀑布般的長發，想到自己重生這一遭，還能見證她及笄成人的時刻，也算是圓滿了。
初加，讚禮唱：“請正賓為將笄者加笄。”
兩位有司捧冠笄盤進，再由孟氏高唱祝辭，為昌平公主簪發笄，隨後由讚者姜澂魚為其正笄。
完成後，昌平回東次間換著素色襦裙返殿，對著上座的陸廷淵與靜太妃行跪拜禮。
二加，有司奉上發釵，正是姜澂魚送昌平的那對，二人相視一笑。
姜澂魚為昌平取下發笄，而後孟氏高唱祝辭，為其簪發釵，姜澂魚正釵。
而後，昌平回東次間再次換衣，這次換的是一身顏色更為莊重的曲裾深衣。隨後進殿面向正賓行跪拜禮，孟氏答禮。
動作間，頭上蝴蝶發釵的翅膀隨著她的起落緩緩上下擺動，就像是真正的蝴蝶一般。
賓客們見狀齊齊驚呼，無不深以為異。
三加，則是加釵冠。由皇家匠造司打造的純金釵冠自是華麗非常，孟氏接過有司手上端著的釵冠，珍之重之地為昌平公主戴上，姜澂魚正冠。
而後，昌平再次回東次間換衣。
這最後一套禮服是最為隆重的宮裝大袖禮服，穿戴頗為覆雜繁瑣，作為讚者的姜澂魚同兩位有司，以及在此候著的幾位丫鬟，一起忙活了好一陣才算是穿戴齊整。
華服雖美，可也實在是沈重，正值夏日，昌平頭上都冒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出來。
姜澂魚笑著拿帕子為她擦了，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她的穿著，確定沒有問題，才同她進殿再次行叩拜禮。
第三拜，則是拜祖先。
孟氏從姜澂魚手中接過醴酒，再唱祝辭，昌平接過醴酒，灑地作祭酒；再由有司奉飯，昌平接過來象征性地用一口，隨後揖拜前來觀禮的賓客，眾賓起身答禮。
三加三拜，嘉禮方成。
此時已是午時，隨後便是靜太妃設宴答謝眾位前來觀禮的賓客，前去正廳用膳。
觀禮完畢，陸廷淵叮囑了昌平幾句，又讓人將他準備的及笄禮物遞給她，隨後便以國事繁忙為由先行離開了。
走的沒有一絲眷戀。
鄭嘉看著陸廷淵離去的方向，似乎有些悵然若失。
他看她的眼神，從沒有什麽特別，應該說，他看這裏所有人的眼神，都沒有什麽特別。
就連與先皇後長相頗為相似的姜澂魚，他都沒有多看一眼。
他果真去傳聞中那般，只鐘情於亡妻一人。
不過鄭嘉並不氣餒，今日在公主及笄禮上露臉，至少讓人記住她了。
世家的女兒從小便養在深閨，才名這些都是自己掙出來的，她若不想辦法露露臉，“鄭嘉”於別人而言，不過是禮部尚書的女兒。
今日一過，情況便不同了——“鄭嘉”是在公主及笄禮上都能充擔“讚禮”的姑娘，不必多言，眾人自會知曉她的出眾。
她能覺察到，在場有不少世家夫人，眼神無不若有似無地打量著她。
同樣被打量的還有姜澂魚、方嬋、吳希嫻三人。
姜澂魚對這種目光早已是習以為常，方嬋性格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唯獨吳希嫻，她還是頭一次收獲這麽多的關註，見狀頗有些不自在，連筷子都不敢多下。
等宴會結束後，四人回到昌平公主殿裏，姜澂魚察覺出吳希嫻在席間的不自在，便將桌上的糕點遞給她，後者接過來道了聲謝，不好意思地小口吃著。
昌平則是一回來便呈人字狀躺倒在榻上，形象全失，見狀還不忘打趣：
“你想吃就大口吃唄，這裏又沒別人，嫻姐姐，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快活，別活得那麽累嘛！”
說到累，她還真是有些累，忙活了一上午，作為壽星公，也是今日及笄禮的主角，昌平公主累得渾身都泛著酸。
加上今日她第一次被允許飲酒，便不由得多飲了兩杯，此時稍微有些上頭，說話與動作都頗為狂放。
吳希嫻聞言臉又不自覺地紅了紅，手上的糕點真是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姜澂魚拍了拍昌平的腿，示意她稍微收一收：
“你自己不顧形象便罷了，怎麽還指責起人家有禮的呢？小心讓娘娘逮到，看她罵不罵你！”
昌平酒意上頭，連連哀求道：
“澂魚，我的好姐姐，你幫我看著點母妃，我實在是困得緊，讓我睡一會兒……”
話音剛落，上眼皮同下眼皮就仿佛有吸力一般，不受控制地闔上了。
見狀，鄭嘉幾人有眼色地起身告辭，只有姜澂魚留在殿中。
正值夏日，屋子裏雖擺了冰，還是有些熱，就連一旁的鸚鵡都覺得悶得慌，在籠子裏撲騰亂飛，喊著：“好熱，好熱！”
姜澂魚不由得失笑，起身去給鸚鵡換了水。
這鸚鵡還是當年她送昌平的生辰禮，昌平稀罕得很，生病了她可有得掛心。
不僅鸚鵡覺得熱，姜澂魚自己也覺得熱，今日大家穿得都是正式的宮裝，還沒來得及換下來呢。
於是她便去拿了把扇子，坐到昌平邊上，給她自己以及昌平兩個人扇著風。
昌平睡夢正酣，微風徐來，也覺得甚是舒暢，忍不住喃喃了聲：“阿嫂……”
聞言，姜澂魚扇扇子的手一頓，不由得失笑，輕而柔地喚了聲：“小五。”
從前昌平小的時候，有時候困了就愛這麽枕在她的腿上睡覺，她也是一邊翻著書，一邊這麽給她扇扇子。
當年的小女娃，總愛跟在她身後阿嫂阿嫂地叫著，一晃眼，就這麽大了。
這時，鸚鵡似是聽到了熟悉的字眼，也跟著喚起來：“小五，小五！”
怕吵到昌平睡覺，姜澂魚站起身走到鳥籠前，用扇子輕輕拍了下鸚鵡的尾羽。
“小家夥，這麽久了你還記著呢。噓——來，吃點東西，快別叫了。”
得到新食物的鸚鵡這才住了嘴。
往日裏它可不吃除了昌平之外的人投餵的食物，今日許是覺得姜澂魚眼熟，這才好脾氣地吃她餵過來的食物。
再醒來時，已是接近黃昏，姜澂魚早已經離開了。
昌平公主伸了個懶腰，從榻上爬起來。
剛才睡夢中，她好像夢見了阿嫂，還聽見她喚自己“小五”。
真是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
鸚鵡見她醒了，又開始叫喚：“小五，好餓，好餓！”
聽到鸚鵡的叫聲，昌平公主不禁失笑，隨即起身上前，點了下它的腦袋，笑罵道：
“我還當是做夢呢，原來是你這個小東西在這兒瞎喊！”
她瞧了眼一旁的碟子，見裏邊食物還很多，不由得責備道：“這碟子裏不是還有飯嘛，吃了睡睡了吃，還謊報軍情，罪加一等。”
說完，她似乎又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她回想起來，這碟子裏的食物是她清早放進去的，按理說下午這個時辰了，碟中應該空了才是，怎麽還剩下這麽多？
她眨了下眼，並沒有深想，只當是天熱了鸚鵡食欲不振，於是便將門窗打開，屋內的悶熱這才往外散去。
……
烈日當空，蟬鳴聲聲不歇，轉眼便進入六月，孟氏的生辰也要到了。
姜澂魚提前告假了兩日，回府為孟氏籌備壽宴。
今年父親與長兄大抵是沒法趕在母親生辰前回來了，姜澂魚想著，即使他們不在，她也要為孟氏把這場壽宴辦得風風光光的。
這或許也是自己給她過得最後一個生日了。母女一場，總該盡些孝心。
為此，她專門將醉仙樓的大廚請進府，為孟氏的生辰宴掌勺。
於是，孟氏生辰宴當日，醉仙樓便貼出了停業一日的告示，一時間京中人無不感嘆——
榮國公府當真闊綽，連醉仙樓的大廚竟都能請進家中！
要知道，這在以前可是絕無僅有的事。
醉仙樓在玉京算得上是第一酒樓，誰家想要在醉仙樓辦宴，不僅得至少提前半月預定位置，要是想包下整座酒樓，權勢和富貴更是缺一不可。
更遑論榮國公府這般做派，竟直接將廚子請去府上，酒樓也因此歇業一天，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而姜澂魚之所以能請動醉仙樓的大廚來家裏，自然是因為同它幕後東家交情匪淺咯。
早在葉蘭蕙出發去陽州前，她便提前和她說了這事。葉蘭蕙自然同意，權當她這未來媳婦盡的一點孝心了。
大東家發了話，掌櫃哪有不聽的，別說歇業一天，就算是歇業一月，他也不能有異議啊。
先前姜澂魚早已同大廚們商定好了壽宴菜式，到了孟氏生辰那日，早上天還沒亮，府裏就開始忙碌開了，新鮮的蔬菜瓜果、肉禽水產更是不要錢似的一車車往府裏送。
因如今府裏老夫人還病著，孟氏這過得也不是整壽，故府內並沒有過多裝點，只是把孟氏所居住的倚瀾苑收拾了下，擺了應時的花卉，請的也都是平日裏交好人家的夫人、姑娘。
說到交好的人家，姜澂魚在寫請帖時卻有兩人拿不準是該請還是不該請。
彼時安陽侯夫人與其女許蘭茵尚在禁足期，陛下命其於府中禁足一月，解禁之日卻恰巧趕在了孟氏壽宴的前一日，正好能過來。
若是請吧，如今兩家關系確實有些尷尬，而且一想到許蘭茵對自己做的事，雖說自己最後化險為夷，可始終是膈應，她心裏是不願請她來的。
可是當時為了不讓孟氏擔心，她並沒有對孟氏說起自己因許蘭茵遇險的事。
況且兩家的老夫人是手帕交，如今崔老夫人臥病在床，也沒有不讓人過府探望的道理。
思來想去，她還是將安陽侯夫人蔡氏和許蘭茵的名字加上了。
孟氏作為今日的壽星公，自然是不能站在外面迎賓的。
如今府裏的男主人又不在，因此，姜澂魚只好拉了次兄姜問筠來，同她一起站在府門口迎接眾位到府參加壽宴的賓客。
今日來的都是玉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姜澂魚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姜問筠也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老老實實地同姜澂魚站在府門口。
二人嘴裏不住地說著“有失遠迎、過獎過獎、快快請進”之類的客套話。
臨近中午的時候，安陽侯夫人帶著許蘭茵到了。
一月未見，許蘭茵肉眼可見消瘦了許多，神情也不似往日那般趾高氣昂，想來是被安陽侯夫婦狠狠敲打過，才敢在今日放她出門。
安陽侯一家為何突然被降職、罰俸、禁足，至今仍是玉京貴族圈中諱莫如深的話題。
有的說是因為安陽侯言語開罪了陛下，有的說是因為許家女兒妄圖狐媚惑主冒犯了天威，還有的說是因為安陽侯世子庸碌無為糟了陛下厭棄……
反正說什麽的都有，還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至於真相，估計也只有真正身處權力中心的人，或是出事那晚的當事人才能知曉了。
許蘭茵自是知道自己那晚派去的混混抓錯了人，讓姜澂魚受了無妄之災，自己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受到了懲戒。
因此，今日在面對姜澂魚時，多少有些不自在。
平心而論，她對姜澂魚並沒有多少敵意，也從沒想過要害她，她畢竟是心上人的妹妹，自己對她頂多就是有些生氣和妒忌罷了。
生氣很好理解，許蘭茵一直以姜問渠未婚妻自居，自然覺得他的妹妹應該是同自己一條心。
可姜澂魚三番五次提那個商戶女說話，這讓她怎能不氣？！
至於妒忌，則是因為二人年齡相仿，小時候，大人們也經常拿她們比較，毫無疑問，許蘭茵總是被比下去的那個，因此心裏多少有些妒忌她，或者說，她平等地妒忌每一個比自己優秀的女孩子。
不過，她這人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糾結自己比旁人差的地方。
若是不如人家聰明，她就從家世上找補，若是不如人家漂亮，她就從錢財上找補。
總之，在她心裏，整個玉京除了煙姐姐外，比她漂亮的沒她有錢，比她有錢的沒她有學問，比她有學問的不如她家世好……
反正，她覺得自己就是最好的。
再加上安陽侯夫人平日裏對她是有求必應，才教她長成如今這般目中無人的性子。
將許蘭茵母女迎進府後，已是快接近開宴的時辰，賓客也已基本到齊。
姜澂魚敲了敲酸痛的肩膀，雖很想搬個凳子坐下來休息片刻，可是卻不能離開，因為今日身份最貴重的兩位客人還沒到。
正想著她們為何還未至，便看見遠處駛來一輛由三馬並駕、上飾金翟的馬車，前有內侍開路，兩側有侍衛帶刀護隨。
且不說這氣勢如何唬人，單看前面那三匹馬——按大祈禮制規定，天子六駕，太後、皇後四駕，貴妃三駕。
如今大祈能配用三馬並駕的人，不做他想。
是靜太妃同昌平公主的馬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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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讚禮”一職暫定尚儀局的孫尚儀擔任, 見鄭嘉主動請纓，都是在一處讀書的，大家關系也融洽, 昌平公主不想讓人覺得她厚此薄彼，於是索性聽了姜澂魚的提議, 央求母妃讓鄭嘉擔任她的“讚禮”，方嬋與吳希嫻兩人則作為“有司”。
孫尚儀算起來還是她的教習師傅呢, 本應該作為賓客觀禮受禮的, 只是公主及笄典禮不算是小事, 才勞動她來擔任“讚禮”。
如今, 既然鄭嘉主動請纓，靜太妃見她舉止落落大方，又熟悉流程，心裏也是滿意的，當即便答應下來。
至於“有司”, 那就更不必擔心，不過是幫著讚者、正賓遞遞東西之類, 並不繁重。
如此, 幾人便光明正大地曠了兩天課業，專門陪著昌平公主演習及笄禮的全部流程。
靜太妃還讓宮裏尚服局加緊為幾人趕制了禮服, 並各賜了一套首飾, 很是體面。
巳時一到，及笄禮正式開始。
尋常人家應是先迎主人, 即笄者的父母，再由主人立於東面等候賓客入場。
這儀式到了皇家, 自然沒有讓天家之人迎賓客的道理，命婦們都按品級大妝, 先行入殿，恭立等候陛下與太妃的到來。
隨著一聲“陛下、太妃娘娘駕到”，殿內所有人行跪拜禮，待二人升殿入座，眾人方才起身，於觀禮位各自落座。
笄禮正式開始。
讚禮鄭嘉高聲唱曰：“請笄者入殿！”
這時，身著彩衣彩履的昌平公主，在有司陪同下，於東房出。
入殿後，先揖拜皇兄與母妃，再揖拜正賓孟氏，隨後與讚者姜澂魚互揖後，由後者為其梳頭。
姜澂魚梳著昌平一頭烏黑似瀑布般的長發，想到自己重生這一遭，還能見證她及笄成人的時刻，也算是圓滿了。
初加，讚禮唱：“請正賓為將笄者加笄。”
兩位有司捧冠笄盤進，再由孟氏高唱祝辭，為昌平公主簪發笄，隨後由讚者姜澂魚為其正笄。
完成後，昌平回東次間換著素色襦裙返殿，對著上座的陸廷淵與靜太妃行跪拜禮。
二加，有司奉上發釵，正是姜澂魚送昌平的那對，二人相視一笑。
姜澂魚為昌平取下發笄，而後孟氏高唱祝辭，為其簪發釵，姜澂魚正釵。
而後，昌平回東次間再次換衣，這次換的是一身顏色更為莊重的曲裾深衣。隨後進殿面向正賓行跪拜禮，孟氏答禮。
動作間，頭上蝴蝶發釵的翅膀隨著她的起落緩緩上下擺動，就像是真正的蝴蝶一般。
賓客們見狀齊齊驚呼，無不深以為異。
三加，則是加釵冠。由皇家匠造司打造的純金釵冠自是華麗非常，孟氏接過有司手上端著的釵冠，珍之重之地為昌平公主戴上，姜澂魚正冠。
而後，昌平再次回東次間換衣。
這最後一套禮服是最為隆重的宮裝大袖禮服，穿戴頗為覆雜繁瑣，作為讚者的姜澂魚同兩位有司，以及在此候著的幾位丫鬟，一起忙活了好一陣才算是穿戴齊整。
華服雖美，可也實在是沈重，正值夏日，昌平頭上都冒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出來。
姜澂魚笑著拿帕子為她擦了，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她的穿著，確定沒有問題，才同她進殿再次行叩拜禮。
第三拜，則是拜祖先。
孟氏從姜澂魚手中接過醴酒，再唱祝辭，昌平接過醴酒，灑地作祭酒；再由有司奉飯，昌平接過來象征性地用一口，隨後揖拜前來觀禮的賓客，眾賓起身答禮。
三加三拜，嘉禮方成。
此時已是午時，隨後便是靜太妃設宴答謝眾位前來觀禮的賓客，前去正廳用膳。
觀禮完畢，陸廷淵叮囑了昌平幾句，又讓人將他準備的及笄禮物遞給她，隨後便以國事繁忙為由先行離開了。
走的沒有一絲眷戀。
鄭嘉看著陸廷淵離去的方向，似乎有些悵然若失。
他看她的眼神，從沒有什麽特別，應該說，他看這裏所有人的眼神，都沒有什麽特別。
就連與先皇後長相頗為相似的姜澂魚，他都沒有多看一眼。
他果真去傳聞中那般，只鐘情於亡妻一人。
不過鄭嘉並不氣餒，今日在公主及笄禮上露臉，至少讓人記住她了。
世家的女兒從小便養在深閨，才名這些都是自己掙出來的，她若不想辦法露露臉，“鄭嘉”於別人而言，不過是禮部尚書的女兒。
今日一過，情況便不同了——“鄭嘉”是在公主及笄禮上都能充擔“讚禮”的姑娘，不必多言，眾人自會知曉她的出眾。
她能覺察到，在場有不少世家夫人，眼神無不若有似無地打量著她。
同樣被打量的還有姜澂魚、方嬋、吳希嫻三人。
姜澂魚對這種目光早已是習以為常，方嬋性格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唯獨吳希嫻，她還是頭一次收獲這麽多的關註，見狀頗有些不自在，連筷子都不敢多下。
等宴會結束後，四人回到昌平公主殿裏，姜澂魚察覺出吳希嫻在席間的不自在，便將桌上的糕點遞給她，後者接過來道了聲謝，不好意思地小口吃著。
昌平則是一回來便呈人字狀躺倒在榻上，形象全失，見狀還不忘打趣：
“你想吃就大口吃唄，這裏又沒別人，嫻姐姐，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快活，別活得那麽累嘛！”
說到累，她還真是有些累，忙活了一上午，作為壽星公，也是今日及笄禮的主角，昌平公主累得渾身都泛著酸。
加上今日她第一次被允許飲酒，便不由得多飲了兩杯，此時稍微有些上頭，說話與動作都頗為狂放。
吳希嫻聞言臉又不自覺地紅了紅，手上的糕點真是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姜澂魚拍了拍昌平的腿，示意她稍微收一收：
“你自己不顧形象便罷了，怎麽還指責起人家有禮的呢？小心讓娘娘逮到，看她罵不罵你！”
昌平酒意上頭，連連哀求道：
“澂魚，我的好姐姐，你幫我看著點母妃，我實在是困得緊，讓我睡一會兒……”
話音剛落，上眼皮同下眼皮就仿佛有吸力一般，不受控制地闔上了。
見狀，鄭嘉幾人有眼色地起身告辭，只有姜澂魚留在殿中。
正值夏日，屋子裏雖擺了冰，還是有些熱，就連一旁的鸚鵡都覺得悶得慌，在籠子裏撲騰亂飛，喊著：“好熱，好熱！”
姜澂魚不由得失笑，起身去給鸚鵡換了水。
這鸚鵡還是當年她送昌平的生辰禮，昌平稀罕得很，生病了她可有得掛心。
不僅鸚鵡覺得熱，姜澂魚自己也覺得熱，今日大家穿得都是正式的宮裝，還沒來得及換下來呢。
於是她便去拿了把扇子，坐到昌平邊上，給她自己以及昌平兩個人扇著風。
昌平睡夢正酣，微風徐來，也覺得甚是舒暢，忍不住喃喃了聲：“阿嫂……”
聞言，姜澂魚扇扇子的手一頓，不由得失笑，輕而柔地喚了聲：“小五。”
從前昌平小的時候，有時候困了就愛這麽枕在她的腿上睡覺，她也是一邊翻著書，一邊這麽給她扇扇子。
當年的小女娃，總愛跟在她身後阿嫂阿嫂地叫著，一晃眼，就這麽大了。
這時，鸚鵡似是聽到了熟悉的字眼，也跟著喚起來：“小五，小五！”
怕吵到昌平睡覺，姜澂魚站起身走到鳥籠前，用扇子輕輕拍了下鸚鵡的尾羽。
“小家夥，這麽久了你還記著呢。噓——來，吃點東西，快別叫了。”
得到新食物的鸚鵡這才住了嘴。
往日裏它可不吃除了昌平之外的人投餵的食物，今日許是覺得姜澂魚眼熟，這才好脾氣地吃她餵過來的食物。
再醒來時，已是接近黃昏，姜澂魚早已經離開了。
昌平公主伸了個懶腰，從榻上爬起來。
剛才睡夢中，她好像夢見了阿嫂，還聽見她喚自己“小五”。
真是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
鸚鵡見她醒了，又開始叫喚：“小五，好餓，好餓！”
聽到鸚鵡的叫聲，昌平公主不禁失笑，隨即起身上前，點了下它的腦袋，笑罵道：
“我還當是做夢呢，原來是你這個小東西在這兒瞎喊！”
她瞧了眼一旁的碟子，見裏邊食物還很多，不由得責備道：“這碟子裏不是還有飯嘛，吃了睡睡了吃，還謊報軍情，罪加一等。”
說完，她似乎又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她回想起來，這碟子裏的食物是她清早放進去的，按理說下午這個時辰了，碟中應該空了才是，怎麽還剩下這麽多？
她眨了下眼，並沒有深想，只當是天熱了鸚鵡食欲不振，於是便將門窗打開，屋內的悶熱這才往外散去。
……
烈日當空，蟬鳴聲聲不歇，轉眼便進入六月，孟氏的生辰也要到了。
姜澂魚提前告假了兩日，回府為孟氏籌備壽宴。
今年父親與長兄大抵是沒法趕在母親生辰前回來了，姜澂魚想著，即使他們不在，她也要為孟氏把這場壽宴辦得風風光光的。
這或許也是自己給她過得最後一個生日了。母女一場，總該盡些孝心。
為此，她專門將醉仙樓的大廚請進府，為孟氏的生辰宴掌勺。
於是，孟氏生辰宴當日，醉仙樓便貼出了停業一日的告示，一時間京中人無不感嘆——
榮國公府當真闊綽，連醉仙樓的大廚竟都能請進家中！
要知道，這在以前可是絕無僅有的事。
醉仙樓在玉京算得上是第一酒樓，誰家想要在醉仙樓辦宴，不僅得至少提前半月預定位置，要是想包下整座酒樓，權勢和富貴更是缺一不可。
更遑論榮國公府這般做派，竟直接將廚子請去府上，酒樓也因此歇業一天，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而姜澂魚之所以能請動醉仙樓的大廚來家裏，自然是因為同它幕後東家交情匪淺咯。
早在葉蘭蕙出發去陽州前，她便提前和她說了這事。葉蘭蕙自然同意，權當她這未來媳婦盡的一點孝心了。
大東家發了話，掌櫃哪有不聽的，別說歇業一天，就算是歇業一月，他也不能有異議啊。
先前姜澂魚早已同大廚們商定好了壽宴菜式，到了孟氏生辰那日，早上天還沒亮，府裏就開始忙碌開了，新鮮的蔬菜瓜果、肉禽水產更是不要錢似的一車車往府裏送。
因如今府裏老夫人還病著，孟氏這過得也不是整壽，故府內並沒有過多裝點，只是把孟氏所居住的倚瀾苑收拾了下，擺了應時的花卉，請的也都是平日裏交好人家的夫人、姑娘。
說到交好的人家，姜澂魚在寫請帖時卻有兩人拿不準是該請還是不該請。
彼時安陽侯夫人與其女許蘭茵尚在禁足期，陛下命其於府中禁足一月，解禁之日卻恰巧趕在了孟氏壽宴的前一日，正好能過來。
若是請吧，如今兩家關系確實有些尷尬，而且一想到許蘭茵對自己做的事，雖說自己最後化險為夷，可始終是膈應，她心裏是不願請她來的。
可是當時為了不讓孟氏擔心，她並沒有對孟氏說起自己因許蘭茵遇險的事。
況且兩家的老夫人是手帕交，如今崔老夫人臥病在床，也沒有不讓人過府探望的道理。
思來想去，她還是將安陽侯夫人蔡氏和許蘭茵的名字加上了。
孟氏作為今日的壽星公，自然是不能站在外面迎賓的。
如今府裏的男主人又不在，因此，姜澂魚只好拉了次兄姜問筠來，同她一起站在府門口迎接眾位到府參加壽宴的賓客。
今日來的都是玉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姜澂魚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姜問筠也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老老實實地同姜澂魚站在府門口。
二人嘴裏不住地說著“有失遠迎、過獎過獎、快快請進”之類的客套話。
臨近中午的時候，安陽侯夫人帶著許蘭茵到了。
一月未見，許蘭茵肉眼可見消瘦了許多，神情也不似往日那般趾高氣昂，想來是被安陽侯夫婦狠狠敲打過，才敢在今日放她出門。
安陽侯一家為何突然被降職、罰俸、禁足，至今仍是玉京貴族圈中諱莫如深的話題。
有的說是因為安陽侯言語開罪了陛下，有的說是因為許家女兒妄圖狐媚惑主冒犯了天威，還有的說是因為安陽侯世子庸碌無為糟了陛下厭棄……
反正說什麽的都有，還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至於真相，估計也只有真正身處權力中心的人，或是出事那晚的當事人才能知曉了。
許蘭茵自是知道自己那晚派去的混混抓錯了人，讓姜澂魚受了無妄之災，自己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受到了懲戒。
因此，今日在面對姜澂魚時，多少有些不自在。
平心而論，她對姜澂魚並沒有多少敵意，也從沒想過要害她，她畢竟是心上人的妹妹，自己對她頂多就是有些生氣和妒忌罷了。
生氣很好理解，許蘭茵一直以姜問渠未婚妻自居，自然覺得他的妹妹應該是同自己一條心。
可姜澂魚三番五次提那個商戶女說話，這讓她怎能不氣？！
至於妒忌，則是因為二人年齡相仿，小時候，大人們也經常拿她們比較，毫無疑問，許蘭茵總是被比下去的那個，因此心裏多少有些妒忌她，或者說，她平等地妒忌每一個比自己優秀的女孩子。
不過，她這人也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糾結自己比旁人差的地方。
若是不如人家聰明，她就從家世上找補，若是不如人家漂亮，她就從錢財上找補。
總之，在她心裏，整個玉京除了煙姐姐外，比她漂亮的沒她有錢，比她有錢的沒她有學問，比她有學問的不如她家世好……
反正，她覺得自己就是最好的。
再加上安陽侯夫人平日裏對她是有求必應，才教她長成如今這般目中無人的性子。
將許蘭茵母女迎進府後，已是快接近開宴的時辰，賓客也已基本到齊。
姜澂魚敲了敲酸痛的肩膀，雖很想搬個凳子坐下來休息片刻，可是卻不能離開，因為今日身份最貴重的兩位客人還沒到。
正想著她們為何還未至，便看見遠處駛來一輛由三馬並駕、上飾金翟的馬車，前有內侍開路，兩側有侍衛帶刀護隨。
且不說這氣勢如何唬人，單看前面那三匹馬——按大祈禮制規定，天子六駕，太後、皇後四駕，貴妃三駕。
如今大祈能配用三馬並駕的人，不做他想。
是靜太妃同昌平公主的馬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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