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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靜雙說完這句話，便直起了身子，是個轉身要走的架勢。但宋如玥的手指仍有點涼，他沒動地方。
宋如玥楞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笑了起來：“你這是……忽然想通了？被我昨天獵虎的英姿嚇到了？”
“你先別笑。”辰靜雙扶她起來，端了杯水，“嘴唇都幹了。”
宋如玥喜滋滋地抿著水。
“我早該想通，你既是這樣的性格，我就不該將你圈在宮裏。雖然是安全，但你不自在，長此以往，心中郁結，也不好。”
“你放心，”宋如玥自以為體貼人意地說，“我只去前線看一趟，若不需我，我即刻就回，沒什麽危險。我還帶著天鐵營，你其實連兵也不用調。”
“那怎麽行？”辰靜雙斷然否決，“越接近前線，越兇險。我知道你有獵虎的能耐，但那畢竟是畜生……前線上現在將領雲集，終究波譎詭詐，不多給你備著些，我怎能安心？”
“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辰靜雙操勞地嘆了口氣。
“萬事不急，你千萬準備萬全了再走。也別太擔心，我已經叫人準備了些東西，列了清單，先給你，回頭你叫鐘靈夏林他們看一看，需不需要增減，我再著人增刪。”
宋如玥拿到手裏，粗粗一掂，區區一份清單，竟都有些壓手，不由笑道：“你這也太周全。”
辰靜雙沈默著看了她一眼，晨光正好，他眼睛還是紅彤彤的。宋如玥勾過他的脖子，手指拂過他眼瞼。
“別怕，你就好好在宮中……等我回來。這一趟後，我保證不再這麽不省心，讓你好好放心。”
辰靜雙閉著眼睛，乖順地，輕輕“嗯”了一聲。
-
宋如玥對出征一事期盼已久，且一貫雷厲風行，過了午時就要走。
這一上午，辰靜雙始終在望鳳臺陪著她，看著她毫無留戀地準備著出發，腳步輕快。
鐘靈和天鐵營等人都看了辰靜雙那份清單，按辰靜雙的標準，倒也挑不出什麽無用的，只是……從枕頭到足衣，從閑書到香餌，依鐘靈看，嫁幾個和親公主都綽綽有餘了。只是這些東西都已被裝入車駕，整裝待發，也沒什麽好推脫的。
其中只有一件，宋如玥格外中意：“剖風！”
辰靜雙看著她欣喜地將剖風翻來覆去地看，嘴角也終於露出一點笑意：“我知道剖風你用著順手，這是神兵利器，放在我這也是浪費，還是你帶著防身……”
宋如玥已經將剖風別在了腰間。
“……你千萬平安歸來，不然，我可要等太久。”
“好。”宋如玥脆生生、笑吟吟地答應他。
正說著，外頭忽然一陣吵鬧。宋如玥耳朵尖，聽出夾在其中的、拐杖敦地的鈍聲，頓時飛身出去：“林榮，你怎麽又來了不是早叫了你回去養老……”
很快，她親手扶著林榮回來，將他安置在座上，自己也坐下。林榮手足無措，臉都漲紅了——在他看來，這是什麽他受不起的恩遇，難免一個勁推脫，反覆說什麽“折壽”之類的話。直到宋如玥不耐煩了，怒道：“你既認我為主，就該全了我的仁心，該知道我最見不得你這鞠躬盡瘁的樣！”
他只好如坐針氈，無處安放的雙手牢牢抓住了拐杖。
宋如玥又放緩了聲音：“來找我，是什麽事”
林榮：“娘娘出征……”
宋如玥皺了皺眉。但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始終在辰靜雙面前強提精神，林榮不至於現在才知道阻攔，因此按耐了：“如何”
“屬下想隨娘娘去。”
宋如玥一怔，大怒：“林榮！”
林榮“砰”地站起來。
“你坐下！”
林榮不坐：“屬下自問，一條傷腿，並不影響騎射，上馬殺敵，還和從前無異。屬下當年臨危受命，護送娘娘出京；今日既然還有一條命在，哪敢就享起清福來！”
宋如玥沈了臉色。
辰靜雙替她說：“青璋待你，一如親人。若是她應了你，你再有什麽好歹，叫她如何自處呢？”
林榮耿直道：“屬下一條賤命——”
宋如玥冷笑道：“好啊，林榮，我看你這忠心也忠得很，一味只想著全了自己對我父皇的忠心是吧？至於本宮說的話，你倒是不聽了！本宮還沒說呢，你倒敢自認賤命了！”
外頭聞訊而來的鐘靈正撞上這話，翻了個白眼。
這些貴人，一上了頭就是不會好好說話。
“娘娘先息怒，娘娘有心維護林統領，林統領也是為了維護娘娘安危啊。將心比心，娘娘何至於發這麽大火呢？”
宋如玥怒火被她撫順了些：“勸我無益，你何不勸他？！”
“誰不知林統領如今是個倔脾氣啊，”鐘靈瞥了棍似的林榮一眼，笑了，“這誰勸得動？要不是娘娘自己把利害道理紛紛剖開了講，林統領能聽誰的？您可別冤枉他了，林統領是個老實人，就是倔了點，您再怒下去，他今日非跪死在這不可。”
宋如玥從鼻子裏出了口氣。
語氣倒也緩和了：“他倒是敢。”
又冷哼道：“都坐吧。林榮，你也坐。你大大小小救了我數次，這腿也是因我而廢，救命恩人四字，你絕擔當得起。眼見著天下平定，你若現在有個三長兩短，我豈不成了忘恩負義之徒了麽？天鐵營也不缺你一個，就當全我的聲名，這事你不必再提。”
林榮也不是油嘴滑舌之人，嘴唇動了動，仍是啞口無言。
可是……
可是，他無意識地撫摩著自己的傷腿，正值壯年，心中卻爬上了一絲嘆息。
空食其祿，是個廢人了……
宋如玥還偏偏抽了副長牌出來，自以為很禮賢下士地拍到林榮面前：“我看軍中無事，常有將士以此解悶。你先學著吧，等本宮出征歸來，再向你討教一二。”
林榮：“……是。”
-
宋如玥就這麽一身爽利地出了宮，也沒要辰靜雙的調兵。只是臨走打發了要死要活要同去的呂喬，在辰靜雙的提醒下，她還去庫房轉了一圈，看看是否有什麽遺漏。
臨走，她見辰靜雙似有不舍，不由得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笑道：“我保證，這回真的很快就回來。”
說著，實在心情大好，沒忍住又逗了他一句：“你乖乖的，等本宮回來，就娶你過門。”
-
——前線。
前線絕無可能這樣輕松，事實上，燕國、穆國，雙方如同當年永溪城下一般，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一味沖著辰國攻來。
謝時是勉力支撐，已經三五日未曾躺下了。宋如玥直入軍中，見到他時，他正皺著眉，隔著盔甲，去捏按自己腫脹的腳腕。
“許久不見，你還是這樣，夜不解甲？”
謝時聞聲擡頭，見是宋如玥，便露了個笑臉：“敵軍逼得緊。難得陛下肯讓你來。”
“也不容易。”宋如玥坐下，從鐘靈手裏接過一杯溫水，“前線消息，我是一絲不知。戰況如何？”
謝時看了她兩眼，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他總覺得宋如玥似乎更嬌慣了些……或者，更虛弱了些。
“前兩日得知你要來，我便計劃著重新布局。你稍坐，我將甘慈他們也叫來。”
-
甘慈蒙望等人，也是塵土滿面，率著一眾中低將領進元帥帳的那一刻，蒙望便笑了，扯了扯甘慈的袖子：“你看，我說是碧瑤將軍到了。”
甘慈被他扯得一歪，好脾氣地將他拍開，像拍開一條大狗一樣，對著宋如玥拱拱袖子：“見過碧瑤將軍。”
宋如玥對他親爹一肚子怨言，但對這個病氣纏身的中年人本人倒是印象頗佳，也原樣拱了拱手：“甘小將軍近來可好？”
“快不好了。”甘慈苦笑道，“再無援兵，我們可就撐不下去了。”
“五萬援兵已在路上。”宋如玥歉然答道，“我來得急，只帶了天鐵營。”
她說罷，走到沙盤旁：“如今戰況如何，還請各位與我說說吧。”
-
戰況自然不佳。
“月前，燕鳴梧禦駕親征，李臻雲意兵分兩路，咱們險些失了鯉關屏障。眼下雖未失寸土，但輜重線已經……”
“還有穆國那邊，昨日也有探子回報，在穆國軍中，見到了皇帳。”
宋如玥聽著都心寒。
雖然眼下未失寸土，但一旦有一點被敵軍破開，必是一潰千裏之局。
事已至此，辰子信竟仍瞞著她！
說到這裏，帳內一時無聲。宋如玥環視一周，笑了一笑。
“諸位想必有話，不對我細說，不如由我來說。”她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一旁，“燕穆二國甚少聯手，唯獨去年永溪城下，他們為了不讓辰軍先入永溪皇城，也是如此。而永溪皇城已毀，大豫皇族最後的遺物……是我，和我手裏的東西。”
這話讓人覺得心裏淒涼。
甘慈：“將軍不必……”
“實話罷了。”宋如玥說。
“但事已至此，我也無法。謝元帥說，想了新的布陣，但請各位容我任性一次——既然燕鳴梧和穆衍都在此地，我有一事相求。”
這話太重了。
帳內眾人面面相覷半晌，最終還是與她最為相熟的謝時開了口：“……請講，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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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靜雙說完這句話，便直起了身子，是個轉身要走的架勢。但宋如玥的手指仍有點涼，他沒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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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別笑。”辰靜雙扶她起來，端了杯水，“嘴唇都幹了。”
宋如玥喜滋滋地抿著水。
“我早該想通，你既是這樣的性格，我就不該將你圈在宮裏。雖然是安全，但你不自在，長此以往，心中郁結，也不好。”
“你放心，”宋如玥自以為體貼人意地說，“我只去前線看一趟，若不需我，我即刻就回，沒什麽危險。我還帶著天鐵營，你其實連兵也不用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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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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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拿到手裏，粗粗一掂，區區一份清單，竟都有些壓手，不由笑道：“你這也太周全。”
辰靜雙沈默著看了她一眼，晨光正好，他眼睛還是紅彤彤的。宋如玥勾過他的脖子，手指拂過他眼瞼。
“別怕，你就好好在宮中……等我回來。這一趟後，我保證不再這麽不省心，讓你好好放心。”
辰靜雙閉著眼睛，乖順地，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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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對出征一事期盼已久，且一貫雷厲風行，過了午時就要走。
這一上午，辰靜雙始終在望鳳臺陪著她，看著她毫無留戀地準備著出發，腳步輕快。
鐘靈和天鐵營等人都看了辰靜雙那份清單，按辰靜雙的標準，倒也挑不出什麽無用的，只是……從枕頭到足衣，從閑書到香餌，依鐘靈看，嫁幾個和親公主都綽綽有餘了。只是這些東西都已被裝入車駕，整裝待發，也沒什麽好推脫的。
其中只有一件，宋如玥格外中意：“剖風！”
辰靜雙看著她欣喜地將剖風翻來覆去地看，嘴角也終於露出一點笑意：“我知道剖風你用著順手，這是神兵利器，放在我這也是浪費，還是你帶著防身……”
宋如玥已經將剖風別在了腰間。
“……你千萬平安歸來，不然，我可要等太久。”
“好。”宋如玥脆生生、笑吟吟地答應他。
正說著，外頭忽然一陣吵鬧。宋如玥耳朵尖，聽出夾在其中的、拐杖敦地的鈍聲，頓時飛身出去：“林榮，你怎麽又來了不是早叫了你回去養老……”
很快，她親手扶著林榮回來，將他安置在座上，自己也坐下。林榮手足無措，臉都漲紅了——在他看來，這是什麽他受不起的恩遇，難免一個勁推脫，反覆說什麽“折壽”之類的話。直到宋如玥不耐煩了，怒道：“你既認我為主，就該全了我的仁心，該知道我最見不得你這鞠躬盡瘁的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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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又放緩了聲音：“來找我，是什麽事”
林榮：“娘娘出征……”
宋如玥皺了皺眉。但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始終在辰靜雙面前強提精神，林榮不至於現在才知道阻攔，因此按耐了：“如何”
“屬下想隨娘娘去。”
宋如玥一怔，大怒：“林榮！”
林榮“砰”地站起來。
“你坐下！”
林榮不坐：“屬下自問，一條傷腿，並不影響騎射，上馬殺敵，還和從前無異。屬下當年臨危受命，護送娘娘出京；今日既然還有一條命在，哪敢就享起清福來！”
宋如玥沈了臉色。
辰靜雙替她說：“青璋待你，一如親人。若是她應了你，你再有什麽好歹，叫她如何自處呢？”
林榮耿直道：“屬下一條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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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怒火被她撫順了些：“勸我無益，你何不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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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榮也不是油嘴滑舌之人，嘴唇動了動，仍是啞口無言。
可是……
可是，他無意識地撫摩著自己的傷腿，正值壯年，心中卻爬上了一絲嘆息。
空食其祿，是個廢人了……
宋如玥還偏偏抽了副長牌出來，自以為很禮賢下士地拍到林榮面前：“我看軍中無事，常有將士以此解悶。你先學著吧，等本宮出征歸來，再向你討教一二。”
林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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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就這麽一身爽利地出了宮，也沒要辰靜雙的調兵。只是臨走打發了要死要活要同去的呂喬，在辰靜雙的提醒下，她還去庫房轉了一圈，看看是否有什麽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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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實在心情大好，沒忍住又逗了他一句：“你乖乖的，等本宮回來，就娶你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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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
前線絕無可能這樣輕松，事實上，燕國、穆國，雙方如同當年永溪城下一般，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一味沖著辰國攻來。
謝時是勉力支撐，已經三五日未曾躺下了。宋如玥直入軍中，見到他時，他正皺著眉，隔著盔甲，去捏按自己腫脹的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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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聞聲擡頭，見是宋如玥，便露了個笑臉：“敵軍逼得緊。難得陛下肯讓你來。”
“也不容易。”宋如玥坐下，從鐘靈手裏接過一杯溫水，“前線消息，我是一絲不知。戰況如何？”
謝時看了她兩眼，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他總覺得宋如玥似乎更嬌慣了些……或者，更虛弱了些。
“前兩日得知你要來，我便計劃著重新布局。你稍坐，我將甘慈他們也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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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慈蒙望等人，也是塵土滿面，率著一眾中低將領進元帥帳的那一刻，蒙望便笑了，扯了扯甘慈的袖子：“你看，我說是碧瑤將軍到了。”
甘慈被他扯得一歪，好脾氣地將他拍開，像拍開一條大狗一樣，對著宋如玥拱拱袖子：“見過碧瑤將軍。”
宋如玥對他親爹一肚子怨言，但對這個病氣纏身的中年人本人倒是印象頗佳，也原樣拱了拱手：“甘小將軍近來可好？”
“快不好了。”甘慈苦笑道，“再無援兵，我們可就撐不下去了。”
“五萬援兵已在路上。”宋如玥歉然答道，“我來得急，只帶了天鐵營。”
她說罷，走到沙盤旁：“如今戰況如何，還請各位與我說說吧。”
-
戰況自然不佳。
“月前，燕鳴梧禦駕親征，李臻雲意兵分兩路，咱們險些失了鯉關屏障。眼下雖未失寸土，但輜重線已經……”
“還有穆國那邊，昨日也有探子回報，在穆國軍中，見到了皇帳。”
宋如玥聽著都心寒。
雖然眼下未失寸土，但一旦有一點被敵軍破開，必是一潰千裏之局。
事已至此，辰子信竟仍瞞著她！
說到這裏，帳內一時無聲。宋如玥環視一周，笑了一笑。
“諸位想必有話，不對我細說，不如由我來說。”她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一旁，“燕穆二國甚少聯手，唯獨去年永溪城下，他們為了不讓辰軍先入永溪皇城，也是如此。而永溪皇城已毀，大豫皇族最後的遺物……是我，和我手裏的東西。”
這話讓人覺得心裏淒涼。
甘慈：“將軍不必……”
“實話罷了。”宋如玥說。
“但事已至此，我也無法。謝元帥說，想了新的布陣，但請各位容我任性一次——既然燕鳴梧和穆衍都在此地，我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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