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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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獵
宋如玥雖然動容，卻不肯就出征的事讓步。辰靜雙也不肯松口，兩人僵持了數日。直到秋日將盡，宋如玥正對著信紙發呆，呂喬推門而入，一臉喜氣：“我聽外面的人說，要秋獵了！”
宋如玥一邊折紙，一邊漫不經心道：“秋獵有什麽好看的。”
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什麽，忽然擡起頭：“……什麽秋獵”
-
秋獵當日，少見的帝後同行。
辰靜雙心情不錯，腰間挎著滿滿一筒箭，抖得嘩啦嘩啦的。宋如玥也難得提起精神，始終謹慎地環顧四周，時不時舉弓一射，不久便有宮人提著獵物回來。
她並不大看，倒是呂喬看得兩眼亮晶晶的，揣著把匕首跟鐘靈咬耳朵：“娘娘怎麽箭法也這樣精妙！我小時候和哥哥們騎射玩鬧，從沒這樣準的時候！”
鐘靈盯著獵場東南：“以娘娘的出身，想必不是你我能揣摩的。”
“也是，”呂喬輕而易舉地被她說服，“陛下怎麽不射”
“看娘娘興起吧。”
呂喬見鐘靈不搭話，也就訕訕住了口。半晌，輕輕“哼”了一聲。
鐘靈卻分神留意到了，輕輕笑了一聲，隨口安撫：“陛下對娘娘的包容遷就，你也不是沒見過。除了這些，我還能怎麽猜”
也是。
呂喬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是好奇：“今日秋獵，我看娘娘身邊的人好像倒不如往常多了。”
鐘靈嘆了口氣：“這也不是我該知道的。但我猜，那些人各個身懷武藝，娘娘始終也說要他們去建功立業，秋獵豈不是個好機會”
她把目光從東南角收回，臉色好像有點不耐煩，但總之是呂喬看不出來的不耐煩，帶出某種隱而未發的焦躁：“我帶了弓箭，不如你拿去試試，說不定也能博個好彩頭呢。”
呂喬驚喜道：“這怎麽好意思！”
鐘靈：“……”
鐘靈丟下一句“小心點，別走遠”，就一拍馬到了宋如玥身後，不跟她說話了。這麽不被人當回事，呂喬平時必得怒目而視，這會兒卻驚喜得無以言表，素白手指顫抖著撫摸過弓身，半晌，才興奮地屏住呼吸，試著拈弓搭箭。
宋如玥問：“你們方才在後面，說什麽呢”
鐘靈沒敢看辰靜雙，道：“她不懂，只帶了匕首，我看她無趣極了，把弓箭給了她。”
宋如玥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那你怎麽辦”
鐘靈道：“我跟著將軍，自然將軍射中了什麽，也有我一半功勞。”
宋如玥一皺眉。
辰靜雙難得見她好興致，唯恐被人攪了，見她皺眉，立刻笑道：“這算什麽，再叫人拿一副就是了。你別管，笙童，去取。”
笙童應聲而去，不想宋如玥仍不滿意，數落鐘靈道：“你那套弓，翻遍天鐵營也再找不出第二副來。你本來武藝稀疏，現在好了，真遇到什麽猛獸，你怎麽辦”
辰靜雙道：“放心，區區秋獵，能有什麽危險的朕身邊這麽多人，叫他們顧著點鐘靈就是了。”
宋如玥欲言又止，瞪了鐘靈一眼。辰靜雙失笑，對鐘靈道：“真有什麽，你躲到朕身後，免得青璋還要顧你。”
鐘靈：“……”
誰知這一句卻像火上澆油，宋如玥哼了一聲，一把把鐘靈拽到自己身後：“顧好你自己吧，鐘靈是我麾下，不勞費心！”
鐘靈眼看著辰靜雙微微瞇起了眼睛，忙笑道：“本都是安排好的，能有什麽危險娘娘也是久不出門，從前的膽子都到哪裏去了”說著讓開了些，從笙童手中接過弓，“這麽久了，我早不弱了，你們瞧著吧。”
辰靜雙靜靜看了她一眼，果然不再管這茬子事。
-
這次秋獵，是辰皇帝登基後第一次秋獵，因此安排得繁重盛大。文官在列，武將隨行，帝後並肩攜長弓入場，身後儀仗蜿蜒，如長蛟入雲時拖在身後的巨尾。禮官引禮，皇帝祭告天地四方，箭擊金瓶。左右大營深入密林，將圈養在此的走獸成群地驅出。
地動石驚。皇帝仍站在祭臺上，手持禮弓，凝神出箭——
禮弓必定是不趁手的。為叫文武百官看清，那弓比辰靜雙常用的重弓還長了半倍；可這麽誇張的長弓，宋如玥掂過，分量也就堪堪與鐘靈那小弓相當，全是鏤空的花紋，稍一拉開，幾乎能聽到木料斷裂的聲音。
重箭破空而出，貫穿一頭雄鹿的咽喉。
片刻，拾撿獵物的兵士拖著鹿屍返回，那鹿角碩如珊瑚，百官嘖嘖稱奇，卻也不乏機鋒往來——這是秋獵的頭彩，照例，要賞給帝王們最看重的武官。像從前的大豫元帥衛征西，就曾連續四年受賞，打破了開國大將的記錄，威望瞬間攀至頂峰。
辰靜雙任他們嘈然半晌，才開了口：“皇後看這鹿角如何？”
宋如玥始料未及：“……”
文武百官：“……”
但是再如何震驚，一身盛裝束在身上，宋如玥也說不出什麽離譜的話。她微一頷首：“這鹿角是絕佳，可惜本宮早已掛印，而要配這鹿角，非得有不世之功。朝中武將，以交馳元帥軍功最赫；此外，蒙望將軍早年起兵從龍、甘慈將軍世代盡忠，都是好人選。陛下心中自有定奪，何必先問本宮的意思呢？”
眾目睽睽，辰靜雙自然不能再說什麽。他毫無停頓，道：“碧瑤數次征西，最終永退西淩。若論戰功，唯有交馳能勝你一頭。恰好，交馳元帥也有數次征西之功，且今日仍在前線，為我大辰奮勇作戰。既然如此，這鹿角便賜到交馳府上，意在告慰三軍！”
-
這才是眾望所歸。恭賀聲畢，百官紛紛下場射獵。辰靜雙宋如玥也下祭臺，上馬，換回了慣用的弓。
宋如玥今日有心表現，擡手就射死一頭獐子，餘光挑釁地去瞄辰靜雙。她是身經百戰，若論行軍打仗、舞刀弄槍，辰靜雙都不及她，唯有箭術一途，他胸有成竹：“我先讓你三箭。”
宋如玥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果然連發三箭，利落輕巧。兵士很快撿回三只巴掌大的兔子，箭都是從下頜穿入、從後頸穿出，只透出一點閃亮的箭尖。
這是上等的箭術，兔子倒不算什麽上等的獵物。宋如玥這個人，總是驕傲。
辰靜雙偏偏喜歡她這股小勁，當下不再讓，擡手三箭就摜倒了一頭豹子。宋如玥緊隨其後，兩箭洞穿一匹豺狼雙目，勉強拉平。
接著兩人就較上了勁，你射一頭羊，我射一頭麅，辰靜雙隱有優勢。最終兩人到了獵場湖邊，湖魚正肥，宋如玥已經氣喘籲籲，兩頰都難得泛起了紅暈，指著湖面笑道：“我還有十七支箭，你只剩十支。咱們放馬疾馳，就各出十箭，看各自能中幾條，如何”
辰靜雙欣然應允：“好！”
說著一拍馬，已經竄了出去。馬背顛簸，他上半身卻端正穩定，穩穩拉開了弓，指向湖中。
水中光線變化，箭矢射入後也會發飄，射魚是極難的。饒是辰靜雙，也找了兩箭才堪堪找準，剩餘八箭射中紅鯉三條、鰱魚兩條。正興奮地回頭找宋如玥，遠處忽然一陣震吼，地動山搖——
一團巨大的黑影撲了過來，利爪直沖宋如玥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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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雖然動容，卻不肯就出征的事讓步。辰靜雙也不肯松口，兩人僵持了數日。直到秋日將盡，宋如玥正對著信紙發呆，呂喬推門而入，一臉喜氣：“我聽外面的人說，要秋獵了！”
宋如玥一邊折紙，一邊漫不經心道：“秋獵有什麽好看的。”
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什麽，忽然擡起頭：“……什麽秋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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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獵當日，少見的帝後同行。
辰靜雙心情不錯，腰間挎著滿滿一筒箭，抖得嘩啦嘩啦的。宋如玥也難得提起精神，始終謹慎地環顧四周，時不時舉弓一射，不久便有宮人提著獵物回來。
她並不大看，倒是呂喬看得兩眼亮晶晶的，揣著把匕首跟鐘靈咬耳朵：“娘娘怎麽箭法也這樣精妙！我小時候和哥哥們騎射玩鬧，從沒這樣準的時候！”
鐘靈盯著獵場東南：“以娘娘的出身，想必不是你我能揣摩的。”
“也是，”呂喬輕而易舉地被她說服，“陛下怎麽不射”
“看娘娘興起吧。”
呂喬見鐘靈不搭話，也就訕訕住了口。半晌，輕輕“哼”了一聲。
鐘靈卻分神留意到了，輕輕笑了一聲，隨口安撫：“陛下對娘娘的包容遷就，你也不是沒見過。除了這些，我還能怎麽猜”
也是。
呂喬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是好奇：“今日秋獵，我看娘娘身邊的人好像倒不如往常多了。”
鐘靈嘆了口氣：“這也不是我該知道的。但我猜，那些人各個身懷武藝，娘娘始終也說要他們去建功立業，秋獵豈不是個好機會”
她把目光從東南角收回，臉色好像有點不耐煩，但總之是呂喬看不出來的不耐煩，帶出某種隱而未發的焦躁：“我帶了弓箭，不如你拿去試試，說不定也能博個好彩頭呢。”
呂喬驚喜道：“這怎麽好意思！”
鐘靈：“……”
鐘靈丟下一句“小心點，別走遠”，就一拍馬到了宋如玥身後，不跟她說話了。這麽不被人當回事，呂喬平時必得怒目而視，這會兒卻驚喜得無以言表，素白手指顫抖著撫摸過弓身，半晌，才興奮地屏住呼吸，試著拈弓搭箭。
宋如玥問：“你們方才在後面，說什麽呢”
鐘靈沒敢看辰靜雙，道：“她不懂，只帶了匕首，我看她無趣極了，把弓箭給了她。”
宋如玥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那你怎麽辦”
鐘靈道：“我跟著將軍，自然將軍射中了什麽，也有我一半功勞。”
宋如玥一皺眉。
辰靜雙難得見她好興致，唯恐被人攪了，見她皺眉，立刻笑道：“這算什麽，再叫人拿一副就是了。你別管，笙童，去取。”
笙童應聲而去，不想宋如玥仍不滿意，數落鐘靈道：“你那套弓，翻遍天鐵營也再找不出第二副來。你本來武藝稀疏，現在好了，真遇到什麽猛獸，你怎麽辦”
辰靜雙道：“放心，區區秋獵，能有什麽危險的朕身邊這麽多人，叫他們顧著點鐘靈就是了。”
宋如玥欲言又止，瞪了鐘靈一眼。辰靜雙失笑，對鐘靈道：“真有什麽，你躲到朕身後，免得青璋還要顧你。”
鐘靈：“……”
誰知這一句卻像火上澆油，宋如玥哼了一聲，一把把鐘靈拽到自己身後：“顧好你自己吧，鐘靈是我麾下，不勞費心！”
鐘靈眼看著辰靜雙微微瞇起了眼睛，忙笑道：“本都是安排好的，能有什麽危險娘娘也是久不出門，從前的膽子都到哪裏去了”說著讓開了些，從笙童手中接過弓，“這麽久了，我早不弱了，你們瞧著吧。”
辰靜雙靜靜看了她一眼，果然不再管這茬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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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秋獵，是辰皇帝登基後第一次秋獵，因此安排得繁重盛大。文官在列，武將隨行，帝後並肩攜長弓入場，身後儀仗蜿蜒，如長蛟入雲時拖在身後的巨尾。禮官引禮，皇帝祭告天地四方，箭擊金瓶。左右大營深入密林，將圈養在此的走獸成群地驅出。
地動石驚。皇帝仍站在祭臺上，手持禮弓，凝神出箭——
禮弓必定是不趁手的。為叫文武百官看清，那弓比辰靜雙常用的重弓還長了半倍；可這麽誇張的長弓，宋如玥掂過，分量也就堪堪與鐘靈那小弓相當，全是鏤空的花紋，稍一拉開，幾乎能聽到木料斷裂的聲音。
重箭破空而出，貫穿一頭雄鹿的咽喉。
片刻，拾撿獵物的兵士拖著鹿屍返回，那鹿角碩如珊瑚，百官嘖嘖稱奇，卻也不乏機鋒往來——這是秋獵的頭彩，照例，要賞給帝王們最看重的武官。像從前的大豫元帥衛征西，就曾連續四年受賞，打破了開國大將的記錄，威望瞬間攀至頂峰。
辰靜雙任他們嘈然半晌，才開了口：“皇後看這鹿角如何？”
宋如玥始料未及：“……”
文武百官：“……”
但是再如何震驚，一身盛裝束在身上，宋如玥也說不出什麽離譜的話。她微一頷首：“這鹿角是絕佳，可惜本宮早已掛印，而要配這鹿角，非得有不世之功。朝中武將，以交馳元帥軍功最赫；此外，蒙望將軍早年起兵從龍、甘慈將軍世代盡忠，都是好人選。陛下心中自有定奪，何必先問本宮的意思呢？”
眾目睽睽，辰靜雙自然不能再說什麽。他毫無停頓，道：“碧瑤數次征西，最終永退西淩。若論戰功，唯有交馳能勝你一頭。恰好，交馳元帥也有數次征西之功，且今日仍在前線，為我大辰奮勇作戰。既然如此，這鹿角便賜到交馳府上，意在告慰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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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眾望所歸。恭賀聲畢，百官紛紛下場射獵。辰靜雙宋如玥也下祭臺，上馬，換回了慣用的弓。
宋如玥今日有心表現，擡手就射死一頭獐子，餘光挑釁地去瞄辰靜雙。她是身經百戰，若論行軍打仗、舞刀弄槍，辰靜雙都不及她，唯有箭術一途，他胸有成竹：“我先讓你三箭。”
宋如玥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果然連發三箭，利落輕巧。兵士很快撿回三只巴掌大的兔子，箭都是從下頜穿入、從後頸穿出，只透出一點閃亮的箭尖。
這是上等的箭術，兔子倒不算什麽上等的獵物。宋如玥這個人，總是驕傲。
辰靜雙偏偏喜歡她這股小勁，當下不再讓，擡手三箭就摜倒了一頭豹子。宋如玥緊隨其後，兩箭洞穿一匹豺狼雙目，勉強拉平。
接著兩人就較上了勁，你射一頭羊，我射一頭麅，辰靜雙隱有優勢。最終兩人到了獵場湖邊，湖魚正肥，宋如玥已經氣喘籲籲，兩頰都難得泛起了紅暈，指著湖面笑道：“我還有十七支箭，你只剩十支。咱們放馬疾馳，就各出十箭，看各自能中幾條，如何”
辰靜雙欣然應允：“好！”
說著一拍馬，已經竄了出去。馬背顛簸，他上半身卻端正穩定，穩穩拉開了弓，指向湖中。
水中光線變化，箭矢射入後也會發飄，射魚是極難的。饒是辰靜雙，也找了兩箭才堪堪找準，剩餘八箭射中紅鯉三條、鰱魚兩條。正興奮地回頭找宋如玥，遠處忽然一陣震吼，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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