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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說到做到,當夜就叫人收拾出了望鳳臺的一個偏殿,叫呂喬住了進去。

群英殿裏,辰靜雙聽得咬牙切齒。

笙童默默推茶杯,茶杯碰了碰他的手:“左右陛下只在那處避過一次雨,如此震怒……”

暴怒的皇帝忍氣吞聲,磨牙霍霍:“朕說了嗎!”

半晌,又怒道:“她怎麽能這樣!”

笙童忙附和:“就是!不過,奴才看,娘娘這也未必是……說不好是要把人留下,好好看住呢?”

辰靜雙從掌心裏把腦袋拔出來,心煩意亂地看了他一眼。

“你說得對,”他努力說服自己,長出一口氣,“對。”

他抓過了一本奏折,攤開,發現自己看不下去。

笙童:“……奴才看娘娘說要走的時候,陛下都沒這麽心煩意亂。”

辰靜雙搖了搖頭:“那會兒,我心裏是有數的。我們這輩子或許再見不到一面,但……甚至或許她想開了,我總能勾著她回來。但是這回……”他嘆了口氣,目光又投向那奏折,半天沒翻一頁。

半晌,茶冷透了,笙童只好又來添茶。

看著奏折的辰靜雙忽然開口:“她要是真對我全不在乎了,我怎麽辦?”

他口裏是問著,可是笙童見他目光空茫地落著,便知不是真的向自己發問。添了茶,不敢多言,先退下了。

-

望鳳臺那邊,也是夜深無眠。

林榮為今日的事自責極了,拽了當值的莫恒就過來請罪:“我們看她只是略微一站,那距離,以殿下從前的耳力都未必能聽分明,實在是沒想到。”

宋如玥是並不在意這些,擺了擺手:“別跪著,明月扶你不起,莫非要我親自扶你?”

林榮慚愧道:“屬下辦事不力,本該……”

宋如玥不由分說,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這些,都是遲早的事。”

莫恒道:“殿下何故說這些喪氣話?”

“年紀大了吧。”宋如玥不動聲色,“只是咱們這邊的事,以後註意些,少叫她知道。”

林榮忙道:“是!”

——可是正說著,外頭就通傳:“呂家姑娘來向娘娘請安。”

此人折騰起來,竟然如此地精力無窮,宋如玥一怔。

接著道:“傳她進來。”

林榮莫恒聽了,便悄悄藏入暗處。明月得了宋如玥授意,親自去接呂喬進來。呂喬不知怎麽,這麽快就轉換了心思,俏生生的一個人,也學著宋如玥穿得素凈,臉上掌印還未消,進門先盈盈跪拜:“給皇後娘娘請安。”

她能請個什麽安,頂多請個好心沒安。宋如玥從前還有心思逗一逗齊晟,如今都淡了,也不應聲,只一歪,等著看她演一出什麽戲。

呂喬面上有些掛不住,難為她厚著臉皮,湊上前道:“臣女少離家,睡不大安,只見了娘娘親切,如多了個親姐姐一般。今夜風聲大,臣女害怕,可否與娘娘同住一處?”

宋如玥道:“本宮若說不可,你要如何?”

呂喬道:“娘娘方才還為我說話,想必是心腸慈善,必定不忍臣女在區區偏殿擔驚受怕。”

宋如玥笑了笑,問:“你入宮來,是為什麽?”

呂喬嚶聲嚶氣地答:“陛下年輕有為,臣女久仰,盼著能得見天顏,餘生也無遺憾了。”

她實在是沒見過什麽勾心鬥角的世面,自以為是精心算計,卻連明月都聽不下去了,怒斥:“娘娘如今好性,可你若不說些實話來,我定饒不了你!”

呂喬不經嚇似的看她,掛著淚膝行兩步,好像要往宋如玥懷裏躲:“這宮人好沒規矩,娘娘救我!”

宋如玥避了避她,也倦了,嘆了口氣,喚了一聲:“呂喬。”

呂喬頓時巴巴看她。

她道:“你的心思人盡皆知,裝什麽可憐,也都是惹人厭煩。本宮容你一次兩次,不代表能時時容你。等耐心盡了,本宮殺了你,不管你爹是誰,他屁都不敢放一個,你信不信?”

呂喬是正經沒受過風霜的,別說沒想到,這話她連聽都沒聽過,臉上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脖子上跳了青筋,啞口無言:“你——你——”

“我挺好的,你沒事就跪安吧,少作妖,別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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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喬一路回去,簡直覺得步步都踩著自己的臉,到了偏殿,她先窩在床裏痛哭了一場,才重新打起精神。

但宋如玥說的話,她仍然不信——她爹是正二品要員,這是什麽概念?當朝戰功赫赫的三大名將,尚有一位屈居正二品。那位正二品甘慈,已有那樣顯貴的家世和身份,有一回見了她,都是客客氣氣、彬彬有禮,生怕沖撞了她!

一個前朝留下的人,能大過甘慈去?

她暗暗哼了一聲,支使著仆人們給自己好好布置了一番,將小小一個偏殿布置得天花亂墜,才躺下睡了。

第二天,仍去給宋如玥請安。

可是這一回,宋如玥卻不肯見她了!

呂喬惱了,在外頭等著,隔一盞茶就大喊一聲:“臣女呂喬,給皇後娘娘請安!”宋如玥派了人出來攆她,她也聽不懂話似的,還是直楞楞站著。反正望鳳臺就這麽大,她中氣十足的,卯足了勁一喊,到處都聽得到,宋如玥哪怕叫人把她硬拽回去,也無用。

終於,她贏了這位皇後娘娘。再見到宋如玥時,這位皇後的臉色已是十分憔悴,眼底帶著肉眼可見的暴躁,殺氣四溢地瞧了過來。

呂喬壯著膽子,又大聲說了一句:“臣女呂喬,給皇後娘娘請安!”

宋如玥一擺手:“你究竟要做什麽?”

“臣女昨晚來,娘娘還說,臣女的居心人盡皆知。怎麽現在又問起臣女來?”

宋如玥嘆了口氣,總算正視她:“你想做皇後,該去糾纏皇帝,糾纏本宮有什麽用?”

呂喬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可以回答:“我不敢纏著陛下。但是陛下後宮如今只有娘娘一個人,我只要纏著娘娘,總有見到陛下的時候。”

明月欲言又止。

宋如玥笑了笑:“見到了陛下,你就有機會?”

這也可以說。呂喬:“昨夜,陛下雖然護著娘娘,但陛下和娘娘疏離客氣,可知不是無縫的蛋。我直言一句,這些話,我肯告訴娘娘,也是覺得娘娘並不在意。否則,我豈不是費力不討好了麽?”

宋如玥百感交集,頗為自嘲:“早知道是為這個,本宮裝著對他在意些,也不至於今早連個好覺也沒睡成。”

她說了這幾句話,似乎已經困了,低聲道:“你不要吵。等我睡醒了,再安排你。”

呂喬攤牌都攤到這了,沒料到此人要退場摸魚,頓時怒得愈發膽大包天:“安排是什麽意思,我不懂!”

宋如玥已經站了起來,倦倦瞄了她一眼:“讓你在本宮身邊,等著見陛下。”

說完,一轉身,就又消失在了紗簾之後。

明月端著胸中沸反盈天的客氣:“我們娘娘要睡了,姑娘請先回吧。午飯再來。”

呂喬:“我坐等就可以了。”

明月:“……”

明月徹底炸了,皮笑肉不笑道:“娘娘這邊事多,我忙不開。正好娘娘昨兒半夜剩的半杯殘茶,我還沒騰出手去倒。姑娘若不嫌棄,將就喝吧。”

呂喬也氣,也微笑,到底沒動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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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是鐘靈吃過了午飯入宮,才把她攪醒。

經過呂喬的時候,她還看了她幾眼,問明月:“這位是?”

明月氣道:“黏人精!”

鐘靈失笑,知道明月和宋如玥從前的脾氣一模一樣,這是問不出什麽了。只對呂喬笑了一笑,就被拽去了。

宋如玥懵然坐在床上,好像是想了半天那個“黏人精”是怎麽一回事。見了鐘靈,撓了撓頭,上下看了自己一眼,失笑道:“我如今是愈發不修邊幅了,這做派,恐怕比些鄉野村夫還不如了。”

鐘靈壓住她肩膀:“快躺下吧,祖宗,您這老腰老腿哪經得起這麽坐!今天怎麽這麽晚?”

“昨天喝了點酒。”宋如玥對著她哼哼唧唧,“早上又被吵醒了一回。頭疼。”

明月冷哼道:“還不是被外面那個黏人精氣得!”

鐘靈方才就好奇,順著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宋如玥懶得分說,叫明月一講,鐘靈就明白了,也搖頭失笑:“這心性。”

她摸了摸宋如玥的額頭,見冷汗不多,又去診脈。宋如玥只是耗盡了底子,內裏虛,卻沒有什麽波折,自然只是一樣勸她保養的一套話。宋如玥心不在焉地應著,忽然問:“那個女孩子,現在有名字了嗎?”

鐘靈道:“叫鐘荇。”

“什麽意思?”

提到這個,鐘靈總覺得會招宋如玥笑話,因此頗有些赧然:“天地浩大,人生其中,皆為萍荇。可是行於天宇之下、草木之間,也自有一番道理,不必妄自菲薄。”

宋如玥想了想,靜默了一會兒,笑了:“好名字。”

她吩咐明月:“你去帶那個……出去溜達一圈,我有話要跟鐘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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