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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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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

寧樂聽完小丫頭聽風低聲向自己回稟亭子裏的事,她“嘻”地笑了出來。

宋玠奇道:“怎麽了?”

寧樂如此一講,笑道:“我看他們兩個還挺合適,彼此也喜歡。只一點,嫁得太遠了,以後,不知道能不能時時回京來。”

說到後面,竟起了悲意,嘆道:“只可惜京中諸王之子,論人品才幹,無一位配得上咱們妹妹。那些青年才俊,地位又差些,父皇也舍不得安樂嫁到那樣的人家吃苦。倒便宜了辰世子!只盼著他有心,安樂能過幾年回一次京,就不錯了。”

宋玠拍著她的背,安慰她道:“皇姐不必傷心。”

寧樂道:“我看你倒不急,你往日不是和她最好的嗎?”

宋玠道:“女孩出嫁,都是遲早的事。只要她嫁個好人家,就是了。”

這事對他來說,仿佛另有什麽好處似的。

寧樂嘆道:“還是你明白。安樂果然也像你。”

她不知宋玠心內另有打算。宋玠也察覺自己態度不妥,因此又笑道:“倒是皇姐,怎麽就默許他們獨處了呢?萬一有什麽不合規矩的,傳出去了,恐怕會惹來些鹹鹹淡淡的非議了。”

寧樂道:“你還沒娶過正妻,不明白。幾句非議,父皇一句話就能擺平。倒是讓他們提前相見,婚後,便能免不少風波。”

宋珪就在一旁聽著。他原也是有些不舍的。

這時候,有人進亭裏,在宋玠耳邊說了幾句話。宋玠點點頭,臉色微微沈郁了些,道:“讓他見機行事即可,不必再來回了。”

那人道了是,退下了。

宋珪近日一直有謀奪太子之位的心思,因此也總覺得宋玠是在算計自己,心裏一緊。他忙擡頭看向那人,只見是個生面孔,不知怎麽,就一陣不安。

但他沒有當面問,只暗暗記下了。自小,他樣樣不及宋玠,前些日子在皇帝面前試圖拖宋玠下水不成,反倒被衛貴妃的母家兄弟們罵了一頓。如今,再不肯正面說宋玠的什麽不是了。

寧樂更是沒往心裏去。她和宋玠,誰也礙不著誰,感情親密。她又實則面熱心冷,不大關心旁人。

又過了一會兒,有宮人傳信來,皇帝吹了風,醒了酒,要回宮了。下旨叫其他人都各自散了,只令寧樂和駙馬留宿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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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和辰靜雙那邊,也有宮人告知。

宮人們大多是謹言慎行的,不敢多看,只是又捎了句話:“辰王殿下請世子在此稍候。”

辰靜雙奇道:“父王今日倒與我親近。他可曾說了是什麽事嗎?”

宮人搖頭道:“不曾。”

辰靜雙叫她退下了。那邊宋如玥已經由明月扶著,起身要走。辰靜雙向宋如玥拜別。宋如玥臉上殘紅未退,只笑道:“辰世子赤子之心,在我面前,不必繁文縟節。”

他們二人從竹笛聊起,這會兒不知不覺已說了好些話,加之從前傳信的情誼,竟轉眼成了一見如故的人。辰靜雙將竹葉隨手遞給下人,也笑道:“我生怕唐突殿下。”

宋如玥有那麽一時的功夫,不知是該看竹葉,還是該看著他了。她急中生智,摘下了他鬢上挽的花,又不敢看他,又心虛,難得小聲道:“不準動!這種花染指甲最好了。改天……改天還你一朵。”

她貼得很近,手輕輕拂過來。辰靜雙只覺得那雙手離自己不過毫厘,但又沒碰著自己的臉,單從空氣裏的感覺,仿佛又溫暖、又幹燥、又柔軟,是純凈的,又風情萬種。

他忽然口幹舌燥起來。慣會哄人的嘴,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宋如玥摘了花,欲言又止,又往外跑。沒過多久,辰王就過來了,上下打量著辰靜雙。

辰靜雙知道自己不得父親歡心,只躬身不語。

辰王果然語氣不善,擯退了下人,問道:“幾位殿下,方才也在這裏?”

“是。”辰靜雙答道。

“臉怎麽紅成這個樣子?”

“兒子見到了安樂殿下……”

這本來是句套話,辰靜雙只需加些“伶俐”“溫柔”之類的詞就是了。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詞窮了,回想起方才的景象,竟然不知道用什麽詞形容比較合適。哪個詞都不夠好。唯一一個合適的,“一見如故”,未免有些僭越。

到底辰王也是個過來人,就不追問了。他對辰靜雙這個長子素來不上心,因此辰靜雙也沒覺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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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宋玠那個抱著盒子的下人,終於得了機會,闖到了皇帝面前。這個時候,皇帝身邊果然同時帶著皇後和衛貴妃。衛貴妃是二皇子誠王宋珪的生母,現鎮國將軍的妹妹。

沒有更合適的場面了。

那人跪倒在地,雙手將盒子舉過頭頂,高聲道:“奴才啟王府薛二,告發啟王!”

啟王是太子,如日中天,最得聖心。此事非同小可,皇帝皇後皆是悚然一驚。還沒等他們問話,衛貴妃已斥道:“胡說!啟王行事最為穩妥,連朝臣都心服口服。你一個下人,告發啟王,莫非真有什麽證據不成?!”

薛二馬上順著她的話道:“啟王勾結辰世子,頻頻往來,每有密信,盡在此盒內!”

皇帝馬上回想起宋玠近日果然常提起辰靜雙,盡是溢美之辭。他眉頭大皺,一擺手,就有奴才把盒子接到了他的手上。

他沈著臉色打開盒子,誰知偏偏在此時,他一個字還未看分明,隔著一道宮墻,忽然傳來一聲隱約的喝問:“什麽人?!”

這個聲音皇帝熟。是他最寵的小公主。他心亂如麻,趁亂“啪”把盒子合上,喝道:“林榮,帶人去看看!”

林榮匆忙現身領命。他去後,皇帝尤嫌不夠,怒道:“袁進!你這個禁衛統領,到底是怎麽當差的!”

袁進也現了身,不敢直視君王怒火,只道:“臣有罪!”

皇帝拿盒子砰的砸在他頭上,登時一個皮開肉綻的大口子。袁進只得咬牙忍著。

衛貴妃一語不發。倒是皇後仁厚,先命人上去把盒子收了,又勸道:“陛下不要動怒,事情還未分明。此地危險,眼下最急的是陛下先回宮,此處有林榮去了,應無大礙的。”

皇帝驚疑又震怒地看著她。皇後溫柔笑了笑,不再多言。她盛裝華服,一舉一動都高貴雍容,面對這樣大的兩件事,竟還沒有失態。

皇帝忽然記起來,她從前也是個少女。

這一想,皇帝就心軟了,緩和了語氣道:“朕去看看。”

他一揮手:“袁進!”

袁進匆忙去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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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刺殺倒不兇險。刺客功夫不高,對皇宮也不那麽了解,皇帝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制伏了。

唯一讓人後怕的,是他們的刀上淬了毒。林榮來的很快,一位宮人護著宋如玥往後退,不當心被劃傷了胳膊,眼看著就倒地咽了氣。

此毒之可怕,饒是宋如玥,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批刺客遠不及上一批,狠厲卻過之尤甚。一見己方轉入劣勢,就盡皆咬毒自盡了。皇帝把宋如玥護在身後,緊張地問:“可傷了哪兒嗎?太醫!”

他身邊的太醫馬上上來為宋如玥查看。她毫發無傷,甚至沒有受驚。皇帝這才松了一口氣。

宋如玥見他神色古怪,不免笑問道:“父皇今日怎麽了?”

她竟然還笑得出來。

皇帝看著她,吐了一口氣。他兒女福薄,膝下僅有兩兒兩女。宋如玨嫁了人,宋玠眼下被人指控,宋珪又不成器,這個往日裏便萬千寵愛的宋如玥,如今也是長大了,處變不驚,頗有城府,竟然一瞬間成了他最大的指望。

不過宋如玥是個女兒,這指望太荒唐,忽生又忽滅,只剩了淡淡的一個影。

他只道:“你沒事就好。父皇擔心。”

宋如玥又井井有條地向皇後和衛貴妃見禮。皇後安撫了她幾句,衛貴妃拉著她也悄悄道:“兩次行刺,都是沖著你來的,這事蹊蹺。這話我不好說,你自己叫陛下分一些親衛給你。”

宋如玥笑道:“是。”

皇帝已經在吩咐徹查此事。宋如玥這次沒有插手。現在看來,上次刺客的目的是“殺了她”或者“嫁禍辰靜雙”,想來是要阻止她與辰靜雙聯手,大概是辰靜雙的仇人。這一次,她猜測,恐怕又是與辰靜雙有關,恐怕是自己與辰靜雙的親近被有心人看了去。

只是前後兩批刺客,相差太遠,明顯是兩方勢力所為。她上次誤以為兇手是辰靜雙,貿然插手,這次卻覺得不妥了。

林榮查看了屍首,上前來報,道:“稟陛下,並無什麽痕跡。毒藥是產自西夷,這些刺客卻明顯是大豫人的長相。”

皇帝道:“拖下去,再查!”

林榮猶豫道:“陛下,這些刺客,和上次的刺客,都是沖著公主來的。他們甘冒殺身之禍,只為刺殺一個公主,這是為何?不是臣不敬安樂公主,只是,毒藥產自西夷,此事必然涉及朝政,涉及朝政,有什麽非要刺殺公主的呢?”

安樂公主近日卷入的唯一一樁政事,是下嫁辰世子。

宋玠被人指控,罪名也是——勾結辰世子。

可這辰世子,不是風流紈絝、遠離政治的嗎?

皇帝一時有些怔忡。旁邊是一群女眷,宋如玥想不通辰靜雙會有什麽仇人;衛貴妃想著有人指控宋玠,怕貿然開口會引起皇帝對自己的疑心;旁人都礙於涉及朝政,不願開口。

他把薛二奉上的盒子打開。

只看了一眼,他臉色就變了。他又飛快地把裏面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喝道:“薛二呢?”

眾人一個字還沒出口,便聽皇帝決然道:“不忠不信,帶下去,賜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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