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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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虎
宋如玥不信是自己在皇帝面前說的話出了問題。
她嫁給辰靜雙，除了對辰王次子，對各方勢力都有利無害。而辰王次子方才六歲，怎會有如此手段？
她心便道罷了，既然如此都避不過，那不若在那些刺客身上想想辦法。
她又走了一遍六月初七的午後，請旨賜婚辰靜雙，走在宮路上，等著刺客出現。
“殿下手裏怎麽這許多汗？”明月擔憂地問，“莫不是病了？”
宋如玥搖搖頭，叫她不要作聲。
這樣離奇的事，她自然不好跟皇帝直接回明，因此只耍了女兒的手段，推說夜裏路黑，賴了兩個大內高手護送著回來。
——刺客如期而至。
兩個高手原本皆留守在宋如玥身邊，被宋如玥分派出去了。那夥刺客也是武功高強，兩個高手不似宋如玥大膽，不敢都離了她，只上了一個，另一個叫林榮的拎著她奪路而逃。
宋如玥乍然騰空，仍不怕，放眼一望。誰知這一眼見著一個熟悉身影追來，迅速和林榮打作一團，隱隱占了上風。宋如玥心知自己跑也無用，索性一搏，便站定，喝道：“我有意襄助辰世子，你何苦又來！”
“辰世子？”那人重覆了一遍，馬上喝問：“你從何得知？！”
林榮苦苦支撐，費了好大力才擠出幾個字：“殿下……快跑！”
宋如玥充耳不聞，反上前來，逼問道：“莫非不是？你大可拿了我的命，且再將今日事回明你主子，看你主子是否要拿你的命來賠我！”
那刺客忽然饒有興味，一邊化解林榮的反撲，一邊上上下下看著她，挑眉笑道：“你如何幫了我主子？”
“你主子所求，不是辰王王位？我本有意於他，今日已向父皇請旨賜婚。他本較次子年長十歲，得我一位公主助益，焉有不成之事？你今日若殺了我，才反壞了你主子的大事！”
林榮聽得大驚，不知她何時牽涉到政事之中。倒是刺客見她說得義正言辭，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安樂公主，哈哈哈，好一個安樂公主！”
說著撤了手，一聲忽哨，果然是招呼著一夥刺客盡去了。宋如玥看了林榮一眼，他已遍體鱗傷，凝神細聽了好一會兒，才慎重道：“殿下，的確都走了。”
宋如玥聽了方喘過一口氣，登時腿也軟了，嘴也木了，好懸沒站住，幸而被人扶住了。
林榮是自幼跟著皇帝的，責備道：“殿下，方才為何不逃？還與他理論起來，幸而殿下猜著了他意圖，否則，此事怎了！”
宋如玥逃過一劫，已無意爭辯，只道：“一味逃能了什麽事！”
林榮素知她性格，嘆了口氣。
-
一眾人護送宋如玥仍回到寢宮中，分別時，宋如玥忽叫住林榮道：“林副統領，留步！”
林榮問道：“殿下還有何事？”
“我想了一路，此事林副統領不可能瞞著父皇的。只請林副統領替我向父皇說上幾句。一來，此事為我婚事而來，我以為不宜聲張，請父皇不需問責辰王父子，我自有計較；二來，今日父皇問我之事，我志不改，請父皇全了我做女兒的忠孝之心，哪怕不允，也念著女兒一點小小私心，讓女兒有仇親報，方才算是出了這口氣。”
林榮苦笑道：“陛下平日寵愛殿下甚多，這話，卑職不敢回。”
“你就這樣回。父皇惱我，卻不會遷怒下人。明日我自然去與父皇親說此事，我只是想，萬一父皇震怒，明日再說，恐怕為時已晚。”
林榮仍不肯，宋如玥向明月耳畔低語幾句，明月又跑去向林榮耳畔低語了幾句。林榮聽了面色一青一紅，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抱拳道：“卑職向陛下回明就是了。”
宋如玥笑瞇瞇地看著他，笑道：“都是兒女債嘛，父皇想必也知道體諒林副統領的。”
說罷，生怕林榮反悔，忙一溜小步竄進宮門，再不見人了。
-
結果第二天她掐好了時間，正準備梳妝去兼明殿，皇帝就氣得像個棒槌似的來了。
還沒進門，便聽皇帝吩咐道：“叫安樂出來跪著。”
是氣極了的聲音。
宋如玥嚇得把梳子一撂，想了想又抓在手裏，趕著下人沒傳話的功夫，自己先提著裙子小跑出去跪下了：“父皇！”
不等皇帝有時間開口，她已倒豆子似的劈裏啪啦說了一串：“本來還想今日去面見父皇，不想勞煩父皇親自趕來，妝還未梳完呢，父皇您看，兒臣連梳子都忘了收——”
說著兩手將梳子一捧。
“——父皇願意像從前一樣替兒臣梳頭嗎？”
她說這番話的光景，皇帝的臉色已變了又變，先從盛怒，到繃住臉，又流露出一些憐愛，最後肩頭一動一落，滿胸怒火竟然就順了出去。他親手把宋如玥拎起來，接了梳子，卻覺得太便宜了她，哼了一聲，才邁入她寢宮。
宋如玥心知這是又逃過一劫，乖覺地“嘿嘿”一樂，又小聲吩咐道：“都在外頭候著，文公公和明月進來伺候就是了。”
她進去乖乖坐好，皇帝果然親自為她梳了頭。他一貫是個溺愛女兒的父親。
梳罷了頭發，皇帝才開始發怒——他本來是個沒什麽志氣的人，胸中怒火被消磨到現在，也不剩多少了——他數落道：“你叫林榮帶給我的話，他全講給我聽了，你倒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此事是沖著你來的，你就想以一己之力把整個事掩過去？皇宮裏出了這樣的事，還任人來去自如，打的是多少人的臉面！——你又怎麽知道對方是辰王長子的手下？”
宋如玥心一跳，卻也想好了搪塞之詞：“是兒臣猜的。”
“胡鬧！”皇帝照著她腦殼就拍了一巴掌，“我壓下了此事。當時在場的只有你和林榮，暫無證據，一時也不能怎麽樣。你近日小心。至於宮中人，爹也會叫靜嬪幫著皇後好好清理。你不用再考慮這些。”
宋如玥捂著頭，低垂著眼睛道：“父皇安排，兒臣自然不敢多嘴……只有一件事，還要求求父皇。”
這話又戳著了皇帝怒火。他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道：“不允！”
“兒臣還沒有說明……”
“不是為了要嫁給辰靜雙？”皇帝反問。
宋如玥點了點頭：“正是……唯有兒臣下嫁辰靜雙，方才不傷了辰王體面，於父皇江山有益。何況，若非如此，兒臣不能親自報仇，哪怕長命百歲，亦心有不甘！”
“若刺客之事了結，辰靜雙直接問斬，你又當如何自處？”
“兒臣光明磊落，何須考慮如何自處？”
宋如玥擡眸看著皇帝，道：“父皇知道兒臣自幼的性情，說兒臣從小就剛烈不遜男子，最得父皇歡心的，就是‘知難而上’一點。如今兒臣有難，仍要知難而上、手刃仇人，父皇竟不允了嗎？”
她眼睛黑白分明，如濃墨點月，定定望著人，便顯得真誠決絕，叫人難以推拒。皇帝移開目光，又悲又憤道：“你長姐已嫁出宮去，爹身邊只剩你一個女兒。等你做了父母你才能知道……你叫爹怎麽忍心允你舍身飼虎！”
“父皇，縱使不顧兒臣覆仇之心……”宋如玥跪下，伏在皇帝膝上，輕聲道：“兒臣昨日回來便想著，辰王並不糊塗。他為他次子求娶兒臣，與例不合，恐已起了不臣之心。父皇若不允兒臣舍身飼虎，他日若辰王真動了反心，身邊竟連個出身皇室的挾制之人也無，到時，再讓兒臣回想起今日，是要兒臣羞愧而死嗎？！”
皇帝不答。
宋如玥輕輕搖搖他的腿，喚道：“爹——”
皇帝簌簌落淚，隨身的公公雖忙為他拭了，卻掩不住他聲線的變化：“朕的安樂長大了。”
他尤嫌不夠，又慨然悲嘆道：“朕的安樂長大了！”
宋如玥跪直身子，又深深叩首，道：“父皇以天下養兒臣，兒臣自當萬死以報父皇與天下。”
皇帝起身向外走，只示意文公公將宋如玥扶起。宋如玥雖隱約猜著了皇帝的心思，卻還是目光一動，看向文公公。
文公公面無表情，告退前只向她略一點頭，便是肯定了她的猜測了。
宋如玥這才放下懸著的心。
什麽大話空話，在她心裏還無甚概念。她只默默念道：“必要親自報了辰靜雙數次刺殺之仇！”
-
辰靜雙此刻倒還無知無覺。他一貫的日子，看起來，就與尋常的紈絝公子哥兒無異。到京城這些日子，他已將城內逛熟了，又因他模樣俊俏，出手闊綽，竟有些店老板已與他相識了。
——他自稱陳雙，沒招搖自己的世子身份，唯獨這一點倒不算出格。
今日他輕裝出行，只戴了頂玲瓏木冠，穿著一身白，袖口衣擺等處密密繡著嫩綠的香草，腰上配了一塊粉玉，料子與做工都是上乘。這身打扮雖然簡單，卻讓人一看就知是位既富且貴的小公子。
他領著個小廝，停在一家偶人鋪前。
“這個倒與我們那邊的不同，”他喃喃點評道，“笙童，你來看看，這些偶人料子都重，用色也大膽的。咦——還能活動！有趣，有趣！”
他果然深覺有趣，一氣叫笙童買了不同的十餘個，店家拿線給他綁成了一串兒，全遞給笙童拿著了。他走幾步便回頭一看，走幾步便伸手一撥，最終解下兩個，拿在手裏嘀裏當啷玩了好長一段路。
正不亦樂乎，迎面走來幾人，為首的也一派天潢貴胄的氣派。他一見，忙將偶人向小廝手裏一丟，行禮道：“大人。”
宋玠還禮，只笑道：“客氣了，此處無需拘束。”
接著他的目光落到了笙童手上拎著的一串偶人上。著實是很長一串，笙童正行禮，底下的幾個偶人就拖到了地上。
他又看了看辰靜雙。
眼神靈動，不像個傻的。
他心思轉了一會兒，終於暗嘆道：“可惜……果然太過純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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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便道罷了，既然如此都避不過，那不若在那些刺客身上想想辦法。
她又走了一遍六月初七的午後，請旨賜婚辰靜雙，走在宮路上，等著刺客出現。
“殿下手裏怎麽這許多汗？”明月擔憂地問，“莫不是病了？”
宋如玥搖搖頭，叫她不要作聲。
這樣離奇的事，她自然不好跟皇帝直接回明，因此只耍了女兒的手段，推說夜裏路黑，賴了兩個大內高手護送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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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高手原本皆留守在宋如玥身邊，被宋如玥分派出去了。那夥刺客也是武功高強，兩個高手不似宋如玥大膽，不敢都離了她，只上了一個，另一個叫林榮的拎著她奪路而逃。
宋如玥乍然騰空，仍不怕，放眼一望。誰知這一眼見著一個熟悉身影追來，迅速和林榮打作一團，隱隱占了上風。宋如玥心知自己跑也無用，索性一搏，便站定，喝道：“我有意襄助辰世子，你何苦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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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榮苦苦支撐，費了好大力才擠出幾個字：“殿下……快跑！”
宋如玥充耳不聞，反上前來，逼問道：“莫非不是？你大可拿了我的命，且再將今日事回明你主子，看你主子是否要拿你的命來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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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主子所求，不是辰王王位？我本有意於他，今日已向父皇請旨賜婚。他本較次子年長十歲，得我一位公主助益，焉有不成之事？你今日若殺了我，才反壞了你主子的大事！”
林榮聽得大驚，不知她何時牽涉到政事之中。倒是刺客見她說得義正言辭，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安樂公主，哈哈哈，好一個安樂公主！”
說著撤了手，一聲忽哨，果然是招呼著一夥刺客盡去了。宋如玥看了林榮一眼，他已遍體鱗傷，凝神細聽了好一會兒，才慎重道：“殿下，的確都走了。”
宋如玥聽了方喘過一口氣，登時腿也軟了，嘴也木了，好懸沒站住，幸而被人扶住了。
林榮是自幼跟著皇帝的，責備道：“殿下，方才為何不逃？還與他理論起來，幸而殿下猜著了他意圖，否則，此事怎了！”
宋如玥逃過一劫，已無意爭辯，只道：“一味逃能了什麽事！”
林榮素知她性格，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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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人護送宋如玥仍回到寢宮中，分別時，宋如玥忽叫住林榮道：“林副統領，留步！”
林榮問道：“殿下還有何事？”
“我想了一路，此事林副統領不可能瞞著父皇的。只請林副統領替我向父皇說上幾句。一來，此事為我婚事而來，我以為不宜聲張，請父皇不需問責辰王父子，我自有計較；二來，今日父皇問我之事，我志不改，請父皇全了我做女兒的忠孝之心，哪怕不允，也念著女兒一點小小私心，讓女兒有仇親報，方才算是出了這口氣。”
林榮苦笑道：“陛下平日寵愛殿下甚多，這話，卑職不敢回。”
“你就這樣回。父皇惱我，卻不會遷怒下人。明日我自然去與父皇親說此事，我只是想，萬一父皇震怒，明日再說，恐怕為時已晚。”
林榮仍不肯，宋如玥向明月耳畔低語幾句，明月又跑去向林榮耳畔低語了幾句。林榮聽了面色一青一紅，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抱拳道：“卑職向陛下回明就是了。”
宋如玥笑瞇瞇地看著他，笑道：“都是兒女債嘛，父皇想必也知道體諒林副統領的。”
說罷，生怕林榮反悔，忙一溜小步竄進宮門，再不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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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第二天她掐好了時間，正準備梳妝去兼明殿，皇帝就氣得像個棒槌似的來了。
還沒進門，便聽皇帝吩咐道：“叫安樂出來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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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嚇得把梳子一撂，想了想又抓在手裏，趕著下人沒傳話的功夫，自己先提著裙子小跑出去跪下了：“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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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番話的光景，皇帝的臉色已變了又變，先從盛怒，到繃住臉，又流露出一些憐愛，最後肩頭一動一落，滿胸怒火竟然就順了出去。他親手把宋如玥拎起來，接了梳子，卻覺得太便宜了她，哼了一聲，才邁入她寢宮。
宋如玥心知這是又逃過一劫，乖覺地“嘿嘿”一樂，又小聲吩咐道：“都在外頭候著，文公公和明月進來伺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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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罷了頭發，皇帝才開始發怒——他本來是個沒什麽志氣的人，胸中怒火被消磨到現在，也不剩多少了——他數落道：“你叫林榮帶給我的話，他全講給我聽了，你倒是長大了！翅膀硬了！此事是沖著你來的，你就想以一己之力把整個事掩過去？皇宮裏出了這樣的事，還任人來去自如，打的是多少人的臉面！——你又怎麽知道對方是辰王長子的手下？”
宋如玥心一跳，卻也想好了搪塞之詞：“是兒臣猜的。”
“胡鬧！”皇帝照著她腦殼就拍了一巴掌，“我壓下了此事。當時在場的只有你和林榮，暫無證據，一時也不能怎麽樣。你近日小心。至於宮中人，爹也會叫靜嬪幫著皇後好好清理。你不用再考慮這些。”
宋如玥捂著頭，低垂著眼睛道：“父皇安排，兒臣自然不敢多嘴……只有一件事，還要求求父皇。”
這話又戳著了皇帝怒火。他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道：“不允！”
“兒臣還沒有說明……”
“不是為了要嫁給辰靜雙？”皇帝反問。
宋如玥點了點頭：“正是……唯有兒臣下嫁辰靜雙，方才不傷了辰王體面，於父皇江山有益。何況，若非如此，兒臣不能親自報仇，哪怕長命百歲，亦心有不甘！”
“若刺客之事了結，辰靜雙直接問斬，你又當如何自處？”
“兒臣光明磊落，何須考慮如何自處？”
宋如玥擡眸看著皇帝，道：“父皇知道兒臣自幼的性情，說兒臣從小就剛烈不遜男子，最得父皇歡心的，就是‘知難而上’一點。如今兒臣有難，仍要知難而上、手刃仇人，父皇竟不允了嗎？”
她眼睛黑白分明，如濃墨點月，定定望著人，便顯得真誠決絕，叫人難以推拒。皇帝移開目光，又悲又憤道：“你長姐已嫁出宮去，爹身邊只剩你一個女兒。等你做了父母你才能知道……你叫爹怎麽忍心允你舍身飼虎！”
“父皇，縱使不顧兒臣覆仇之心……”宋如玥跪下，伏在皇帝膝上，輕聲道：“兒臣昨日回來便想著，辰王並不糊塗。他為他次子求娶兒臣，與例不合，恐已起了不臣之心。父皇若不允兒臣舍身飼虎，他日若辰王真動了反心，身邊竟連個出身皇室的挾制之人也無，到時，再讓兒臣回想起今日，是要兒臣羞愧而死嗎？！”
皇帝不答。
宋如玥輕輕搖搖他的腿，喚道：“爹——”
皇帝簌簌落淚，隨身的公公雖忙為他拭了，卻掩不住他聲線的變化：“朕的安樂長大了。”
他尤嫌不夠，又慨然悲嘆道：“朕的安樂長大了！”
宋如玥跪直身子，又深深叩首，道：“父皇以天下養兒臣，兒臣自當萬死以報父皇與天下。”
皇帝起身向外走，只示意文公公將宋如玥扶起。宋如玥雖隱約猜著了皇帝的心思，卻還是目光一動，看向文公公。
文公公面無表情，告退前只向她略一點頭，便是肯定了她的猜測了。
宋如玥這才放下懸著的心。
什麽大話空話，在她心裏還無甚概念。她只默默念道：“必要親自報了辰靜雙數次刺殺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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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靜雙此刻倒還無知無覺。他一貫的日子，看起來，就與尋常的紈絝公子哥兒無異。到京城這些日子，他已將城內逛熟了，又因他模樣俊俏，出手闊綽，竟有些店老板已與他相識了。
——他自稱陳雙，沒招搖自己的世子身份，唯獨這一點倒不算出格。
今日他輕裝出行，只戴了頂玲瓏木冠，穿著一身白，袖口衣擺等處密密繡著嫩綠的香草，腰上配了一塊粉玉，料子與做工都是上乘。這身打扮雖然簡單，卻讓人一看就知是位既富且貴的小公子。
他領著個小廝，停在一家偶人鋪前。
“這個倒與我們那邊的不同，”他喃喃點評道，“笙童，你來看看，這些偶人料子都重，用色也大膽的。咦——還能活動！有趣，有趣！”
他果然深覺有趣，一氣叫笙童買了不同的十餘個，店家拿線給他綁成了一串兒，全遞給笙童拿著了。他走幾步便回頭一看，走幾步便伸手一撥，最終解下兩個，拿在手裏嘀裏當啷玩了好長一段路。
正不亦樂乎，迎面走來幾人，為首的也一派天潢貴胄的氣派。他一見，忙將偶人向小廝手裏一丟，行禮道：“大人。”
宋玠還禮，只笑道：“客氣了，此處無需拘束。”
接著他的目光落到了笙童手上拎著的一串偶人上。著實是很長一串，笙童正行禮，底下的幾個偶人就拖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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