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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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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暴露

高見青倒是意料之外的靈活,他謹記範禾易的話只沿著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地方走,逐漸靠近那只蝙蝠。

老皮被分配了吸引蝙蝠註意力的任務,在大敞著的門邊瑟瑟發抖,還要故作鎮定的對著老孔談笑風生。

“你們去湘城時高見青也一道去了,”老孔摸出福仔的瓜子桶自然的抓出一把嗑了起來,“他有沒有什麽反常的地方?”

老皮前仰後合的動作一頓,有些疑惑的擡頭看他:“為什麽這麽問?”

“他終歸還是吸血鬼,雖然我已經答應了禾易不會殺他,但你們整天和他呆在一起,我總要確保你們安全。”老孔把手裏的瓜子皮一撒,聲音輕了不少,“接著笑。”

餘光瞥見高見青已經趴在了屋檐邊,老皮配合著又笑起來:“我早就調查過了,他或許有些不同的地方。現在我能保證他是個好人,現在又和我們站在一起,不管怎麽說您都不該再懷疑他了。”

老孔沒再說話,哢噠哢噠的嗑著瓜子,高見青已經把那張符紙貼到了蝙蝠的背上。

他屏氣撐起上身,直到離開這個屋頂前腳步都放的很輕。

高見青視力超群又不受黑夜影響,即便隔著兩三個屋頂也可以清晰的看到範禾易站在原地等他,目光一瞬不移的盯著他離開的方向。

某一瞬間高見青幾乎要以為他也能看到自己,所以放慢了腳步擡手揮了揮,範禾易卻沒有回應,他於是確定——範禾易看不清楚——只是因為他往這邊走了,所以一直看著這裏。

想到這兒,高見青忍不住笑。

範禾易確實看不見,直到高見青順利回來,眼看著他就要翻過最後一個屋頂,才放下心來。

然而剛騰出手重新把繩子放下去,身後就傳來起了瓦片掉落的聲音,範禾易回頭,高見青已經腦袋朝下摔了一跤。

“沒事吧?”範禾易匆忙過來,伸手拉他,對方卻躺在原地,只笑瞇瞇的盯著他看。

範禾易蹲下來,手穿過沙石和頭發確定他的後腦勺沒有出血:“看什麽呢?摔傻了?”

高見青並沒有起身,只是脖子微微用力減輕了範禾易手的負擔,笑著說:“今天晚上星星真多。”

範禾易擡頭,確實是,像夏天一樣,星星幾乎鋪滿夜空,他沒說話,但手也沒有從高見青的腦袋下離開,在這短暫的幾分鐘。

蝙蝠直到第二天半夜才有了動靜。

老皮匆匆忙忙把倚在沙發上打瞌睡的範禾易推醒,不給任何緩沖時間就開始交代情況:“地圖有顯示了,那只蝙蝠剛走。”

範禾易立馬起身,拎起放在腳邊的背包,順手摸了截繩子綁住頭發:“孔叔,我回來之前麻煩你留在這裏。”

老孔點頭應下,神情也相當嚴肅:“保持聯系,註意安全。”

範禾易側目看了眼坐在棺材裏的高見青,似乎有話但又被咽了回去。他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推門追了出去。

那只蝙蝠飛在夜色裏幾乎擦著各種建築低空飛行,不緊不慢但目標明確。

範禾易追著它一路到了城郊那堆破敗的洋房附近,即便在津城住了這麽多年,這個建築群也是他沒有涉足過的區域。

手機在口袋裏響了起來,範禾易調低亮度後接通,老孔的臉立馬出現在屏幕上:“禾易,你追著蝙蝠到哪兒了?”

“出了門一直往西,現在到了一片荒廢的洋樓附近。”範禾易翻轉攝像頭好讓那段的人看清環境。

“那個蝙蝠剛才消失了,但小皮已經按照地圖搜了啊,說那邊大概五十年前就荒廢了,”老孔在畫面裏跟著老皮的聲音鸚鵡學舌一般覆述。

範禾易點頭,重新在掃視面前的破敗時有些興奮——他有預感,就算九方廿不在這裏,也一定有他留下的線索。

範禾易猜的不錯,那只蝙蝠撲騰著沖過大門撞進大廳時,身上的符紙一瞬間化成了火焰燃燒起來,老皮手裏地圖上的信息就是在這時消失的。

該隱站在二樓的圍欄處,低頭看著地毯上跳躍的蝙蝠眼球,不耐煩的嘖了一聲:“這個小鬼是還沒有自理能力嗎?連這兒都這麽努力的追來了。”

那眼球最後的跳躍結束後只兩秒就化成一股白煙升騰到空氣裏,該隱看著那股煙消失,擡腳走向了二樓盡頭的房間。

房間裏異常的幹凈,正中間的歐式鐵藝床被黑色的帷幔包圍著,空氣中卻詭異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床頭櫃上銅碗裏濃稠的血已經開始變色凝固,該隱只看了一眼,就不滿的掀開帷幔,看著床上的人:“你想死在我手裏嗎?”

床上的人置若罔聞,只是平靜的躺著沒有任何回應。

像是對眼前的狀況忍無可忍,該隱伸手扳過床上人的肩膀,手下的身體過分單薄,他卸了些力氣,但還是能穩固的牽制著他:“九方廿,說話。”

“我是人。”九方廿眼前被發絲遮擋了視線,泛白的嘴唇只吐出三個字。

“你頭發白了這麽多,”該隱替他撥開眼前的發絲,撚著他的白發,又緩緩松開落到九方廿的眼角,“也有皺紋了。阿廿,你明明可以和我一樣永生的,為什麽要像人類一樣醜陋的死去呢?”

九方廿看著該隱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像幾百年前一樣絲毫沒有變化的俊美的西方面孔,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是擁有永生的人,但我和你不一樣,我會殺了你,然後按時死……”

該隱沒讓他把剩下的話說完,抓起櫃子上的九方廿帶來的那把銀匕首一把劃破掌心——血液安然的滯留在傷口處,沒有一滴外溢。

九方廿翻身無濟於事的掙紮著,該隱卻已經把傷口貼上了他的嘴唇。

血液的味道叫囂著迅速充盈整個口腔,該隱用了力氣把他按在枕頭上,九方廿看著黑色帷幔上的暗紋,心臟像要炸裂開來:太痛苦了,好想死掉,非要這麽活下去嗎……

“你的孩子,範禾易來找你了。”混沌中,九方廿清楚的聽到該隱附在他耳邊,說了這句話。

範禾易自然不知道洋樓裏的種種,他依照著老皮給的坐標找到了那幢建築物。

不知為何這座洋樓的外觀隱約透露著些熟悉,範禾易站在鐵門外,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傳了回去,重新收回手機後手裏取而代之的是那把屬於他的槍。

範禾易撥開院子裏幹枯的草緩步前進,直到上了臺階,站在那扇沈重破舊的大門前,門被推開時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屋子裏的環境倒是有些出人意料,雖然家具都已經落上了時間陳舊的痕跡,但沒有灰塵。

門開後正對著的紅絲絨沙發上搭著一件駝色大衣,範禾易一眼便認出那是九方廿的東西——他領到第一份任務薪酬時在冰島買給他的——衣服帶回來的時候九方廿雖然沒有表示過喜歡,但之後幾年天氣稍微冷一些,他就會拿出來穿上。

就連今年也不例外。

“他進來了,你不想被發現吧,”該隱殘忍的笑著,臉上透著點天真,“如果樓下的那個孩子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會親手殺了你嗎?”

九方廿猛地掙開肩上的桎梏,身體蜷縮起來,像睡在子宮裏的嬰兒一樣,他緊緊捂住自己的臉,清醒的覺察到自己臉上的皺紋迅速消退,獠牙漸漸漏了出來,他知道自己的瞳仁馬上也會變色。

該隱強硬的試圖解除他的自我保護,但九方廿已經恢覆了氣力,翻手打翻了床頭櫃上的碗。

樓上傳來的聲音在寂靜的環境中格外清楚,範禾易沒有猶豫,立馬從側邊的樓梯沖向聲音來源,他記憶裏從來沒有跑的這麽快過,推開門的瞬間,卻沒能發出聲音。

那只吸血鬼摟著一個用毯子包裹的人,站在窗戶大敞的窗臺上,看到禾易甚至笑了起來:“誒呀,讓你抓到了。”

範禾易的胸口因為急促的呼吸還在快速起伏,手裏的槍已經瞄準了該隱的腦袋,他打定主意要一槍殺了他。

“先打個招呼吧,”該隱拍了拍懷裏人的肩膀,“我是該隱,你應該已經從那個神父那裏聽到我的名字了吧,禾易。”

“別叫我的名字。”範禾易忍無可忍,視線轉移到他懷裏的人,“九方廿,是你吧?說話。”

九方廿的呼吸猛地一滯,此刻只得依靠身邊的人,湊近了些,呼吸噴在該隱的脖頸上,聲音輕的像一片羽毛:“別留在這裏。”

“求我。”該隱護住他的腰,低下頭看著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

“求你。”九方廿閉緊了眼睛,字幾乎是從齒間硬擠出來:“我求你。”

“以後也這麽聽話就好了,”該隱緊了緊那張毛毯,看向範禾易,“今天不適合見面,下次見吧,我們還會再見的。”

話音剛落,該隱帶著懷裏的九方廿縱身體躍下。

範禾易緊追幾步到窗臺邊,毫不遲疑的瞄準、射擊——剛落地的該隱身形一晃,瞳孔劇烈收縮,胸腔迸發出的血液彌漫在身邊,又迅速回到那個子彈形成的孔洞中。

月亮不知道何時出來了,九方廿的瞳孔、獠牙,連同消失的白發一起暴露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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