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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冬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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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冬釀酒

冬至團子

十二月。

虎丘水杉紅,姑蘇城寒意深深。

都說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無力,在氣溫下降後,出門這件事也變得有些艱難。

夏皎的大衣換了下來,變成了羽絨服,裏面穿一件毛衣,下面也開始穿厚厚的加絨褲子。她本身就是南方人,也適應了南方濕潤潤陰寒寒的冬天,倒是店裏面,有個哈爾濱的妹子,被凍得差點掉眼淚,午餐的時候,眼睛含淚地描述室外的陰濕感:“我覺著自己像是走路上被人澆了一頭冰水。”

長江以南沒有暖氣,這讓北方人很不適應。夏皎還好,但她也無比想念住在北京時候的統一供暖,地板和整個房間都是熱烘烘的,可以光著腳在木質地板上走來走去,或者直接坐在上面窩著看電視,讀書。

這裏不行,羽絨服一潮濕就好像失去了抵禦能力。

外面的小紅毛本來還是照例下課時候跑來蹲一蹲——郁青真和夏皎慢慢地說清楚原因,小紅毛,哦不,朱孟城一直為當年的事情感激郁青真,現在這種行為有點像“滴水之恩,無以為報,所以盯梢”?

簡單來講,小時候的朱孟城因為身體弱、個子小,沒少被人當成女孩欺負過,他現在發育好了,感覺自己有能力報答當年的恩情,所以天天跑來這裏,看看郁青真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他幫忙。

說到這裏,郁青真吐槽:“你說,一男高中生,小屁孩,能幫什麽?他現在就夢想著路上出現個欺負我、劫道的,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才算互相扯平——拜托哎,現在都什麽時候來,怎麽可能會出現這種事。”

夏皎:“……咦?”

她對這件事仍舊持謹慎的保留態度,她承認自己對一些看上去小混混的壞學生存在一定的偏見。但這種偏見,在親眼目睹郁青真把只穿了校服的朱孟城一通教訓後,出現了一點點破碎。

“大冷天還穿這麽少,耍帥啊?”郁青真氣不打一出來,教育他,“凍壞了手怎麽辦?啊?不是說要好好學習?你得考大學啊……”

劈裏啪啦一通教訓,就像教訓自家不成器的弟弟。夏皎看著朱孟城老老實實站著,他個子高,耷拉著腦袋,就像一個……被小雞仔教訓的老實巴交大鱷魚。

不過教訓是有用的,第二天,朱孟城再過來,就開始老老實實穿厚衣服、戴手套。

朱孟城家就住在附近,他每次都是送郁青真上地鐵站,再默默地回來。夏皎撞見他兩次,他好像並沒有“金盆洗手”,還是和狐朋狗友們在一塊兒,不過到了郁青真面前,還是老實巴交大鱷魚的形象。

眨眼間,冬至將近。

溫崇月買了冬釀酒——只有在冬至前夕才會有,每年冬至前上市,就賣兩周,冬至當天停止銷售。溫崇月公司中也發了一些,夏皎的花店裏也送,不過是精裝的,超市裏就能買到。

溫崇月拿回家的散裝酒,去觀前街老酒鋪買的,只是夏皎嘗著味道沒有什麽區別,都是金黃色的酒液,糯米酒,上面飄一層桂花。

夏皎很疑惑:“味道差不多嘛,為什麽還要排隊去買散裝酒?”

溫崇月說:“以前散裝酒賣的便宜,所以排隊的人多;現在排隊的年輕人,大多是覺著散裝的更有……嗯?那句話怎麽說?”

夏皎猜測:“潮流?網紅?還是認為散裝的更有滋味?因為等待讓酒有了意義?”

溫崇月頷首:“差不多。”

夏皎疑惑發問:“那你為什麽排隊買?”

溫崇月言簡意賅:“大約是發洩無用的精力,以及讓小皎皎也嘗嘗’正宗’。”

夏皎湊過去,給了一個安慰親親。

她這幾天比較忙,又是學習又是出差,的確有那麽一點點忽略丈夫。

蘇州的冬天是從腌雪裏蕻開始的,蘇州的老人都喜歡腌一些脆生生的雪裏蕻吃,溫崇月不會腌,就買了一些回來。還有藏書羊肉,藏書是地名,藏書鎮,也是制造這個羊肉的工藝,用木桶加工出來的羊肉都叫這個名字。

藏書鎮山上養的羊不夠吃的,也有從山東、河南運過來的羊,做好了之後,一樣的沒有腥味兒,溫崇月和夏皎吃羊腿肉,裏面加了羊肚和羊血,白菜、油豆腐,熬煮出來湯乳白色,嫩生生,上面浮一層細細碎碎的小蔥花,店裏還送了一個小碟,能讓客人蘸著蒜蓉辣椒醬吃。

羊肉吃多了上火,夜半月中,溫崇月忍不住抱著夏皎親親貼貼,她剛剛洗過澡,胳膊和脖子又軟又滑,空調吹著暖風,她就像一顆煮熟、又滑又香噴噴的湯圓,溫崇月吃了兩桃,又含了湯圓幾口,嘬得湯圓出甜豆水,夏皎又擡手,將溫崇月推開。

“困呢,”夏皎含糊不清,“等周末吧。”

溫崇月無聲嘆息,摸了摸妻子的頭發,小溫壓湯圓,不甘又難受地折返。

“睡吧,”溫崇月說,“小嬌嬌啊小嬌嬌。”

這個外號真是起得一點兒也不假,真是嬌。溫崇月明白,若是強硬一些或者再無賴些,她肯定不會拒絕。只是看她這幾天忙忙碌碌,讓人不忍下手。

夏皎忙,但冬日的節令菜一樣兒也沒少吃。炒毛豆,炒肉絲,炒冬筍,燉什錦大鍋……一眨眼,冬至到了。

冬至這天,夏皎終於放了一天假。

過冬至,要吃冬至團子,水磨粉做皮,餡料兒有兩種,白團子用蘇州本地的白蘿蔔和豬肉做餡兒,青團子是芝麻豆沙餡兒,還有鹹鮮味的臘八粥,青菜、赤豆、黃豆、油豆腐、芋頭、百葉……溫崇月聽從同事建議,又往裏面加了荸薺和白果,一塊兒慢慢地燉。

冬至清晨,夏皎一睜眼,先去精神百倍地找溫崇月問好,伸手要紅包。溫崇月早有準備,塞給她一個,按住親了親臉、又親了親眼睛,才松開手,要她去洗漱,然後吃冬至團子、喝臘八粥喝冬釀酒。

今天於曇給她們放假,溫崇月也請了年假,就一天假,遠地方去不了,還是在蘇州裏玩,想著是時候取旗袍了,哪裏想到又在旗袍店中遇熟人。

宋兆聰。

對方看上去氣色不算太好,到底是老子遭殃,兒子也跟著受牽連。白若瑯對他不怎麽上心,或者說,白若瑯只對自己上心,其他的一概不管。他老子宋良舟極寵他,活脫脫寵出來個紈絝子弟。

宋良舟如今有難,想著要將宋兆聰送到國外避避風頭,實在不行還能讓他多學點兒東西,可惜計算晚了些,已經錯過最佳時機,白若瑯沒能送走,兒子也沒能送出去,財產轉移失敗。

宋兆聰近兩個月灰頭土臉的,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算是斷了聯系,更何況從白若瑯口中得知自己心心念念追了這麽久的女孩早就成了嫂子,更是無顏愧對溫崇月——宋兆聰再怎麽頑劣,還是守規矩的,惦記哥哥妻子這種話說出去實在丟人,現在見了溫崇月和夏皎,也是躲躲閃閃。

他這時候跑蘇州過來,還是來取白若瑯之前在這個店裏訂的一些衣服,以及先前白若瑯在蘇州一些店存的錢,都一一取出來。

夏皎沒怎麽和宋兆聰說話,倒是溫崇月,面色如常,囑托他幾句,淡淡的,臨走前,又問了句:“媽還好嗎?”

宋兆聰呆了呆,才慢慢地說:“還好,沒什麽事,她被姥姥接回去了,在姥姥家住著,就是受了點驚嚇……”

溫崇月說:“你這幾天多陪陪她。”

宋兆聰點頭。

溫崇月又說:“別的沒什麽事,有什麽困難給我打電話。說到底,我還是你哥。”

宋兆聰:“嗯!”

夏皎卻驚異地看了溫崇月一眼。

她沒想到溫崇月對宋兆聰仍這樣好,也沒有想到溫崇月會再問起白若瑯近況。

溫崇月面容平靜,仍舊牽著夏皎的手,緩步進店。

新旗袍做得很合身,是淡淡的紫色,不過要等春天才能拿出來穿了。店裏面新來了一種布料,真絲的,花紋很獨特,清爽幹凈,溫崇月讓老師傅重新給夏皎再做一件,他自己捏著新領帶——是用夏皎做旗袍剩下的真絲料子做的,薄薄一團,溫崇月很滿意。

嗯,情侶款,很不錯。

如果說非要有什麽讓溫崇月不高興的話,莫過於夏皎的那個高中同學——又高又黑的大高個,也跳槽,不偏不倚,跳槽到了蘇州。

還和溫崇月在同一幢樓上。

溫崇月並不喜歡這種緣分,就像動物界的雄性,總是很介懷在自己的地盤上出現第二只可能回搶奪他所擁有東西的雄性,尤其對方還具備著“青春期男同學”這種令人介懷的標簽。

溫崇月克制著自己的求知欲。

這個大黑個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溫崇月的敵意,每次相見,他都笑得像是一只快樂的大猩猩,聲音洪亮地和溫崇月打招呼,溫崇月禮貌回應,心中只希望妻子不要再遇到他。

有時候,越是怕什麽,什麽越容易出現。

冬至後第三天,夏皎下午提前下班,她早早地來找溫崇月,想要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還沒等到溫崇月,先在樓下偶遇楊葉。

還是對方先發現的她,笑著大步走過來;老同學見面,自然不一般,夏皎又驚又喜,和他聊起來,問他怎麽來這裏,怎麽換了工作……

正在興頭上,楊葉邀請她喝咖啡,夏皎還沒拒絕,卻聽見熟悉的一聲。

“皎皎。”

夏皎眼睛亮了,她開心地轉身:“溫崇月!”

循聲望去,夏皎看到自己的丈夫。

他剛下班,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原本帶著眼鏡,現在摘下來,用隨身攜帶的紙巾擦了擦,瞇了瞇眼睛,好像有些看不清楚。

溫崇月微笑,語氣和煦:“皎皎,你身邊的人是誰?”

夏皎呆了呆。

咦。

溫崇月的眼睛……什麽時候近視得這麽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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