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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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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賭約

第二天一早,季冠灼從夢境中醒來。

後頸傳來的脹痛越發強烈,桂花的味道飄散得哪裏都是。

不應該啊。

季冠灼有些疑惑。

他用力揉捏腺體,緩解腺體過於腫脹帶來的酸痛。

雖然他的確比一般omega分化的時間要晚很多,但每個omega分化後都會被半強迫地接受培訓,包括但不僅限於如何緩解腺體不適,平常怎樣才能控制信息素。就算他當時只是低空考過,也不該在平時出現這種完全無法控制信息素的情況。

難不成,是腺體出了問題?

好在片刻後,那種腫脹的感覺逐漸消退。

季冠灼這才洗臉下樓。

店小二迎上來,熱情地招呼道:“客官,昨晚睡得可好?店裏早上有早點提供,有豆腐腦和酥油餅,客官要不要來點?”

季冠灼點頭,尋了個地方坐下。

客棧大堂已經坐了不少人,正三三兩兩地討論事情。

季冠灼一邊將酥油餅撕碎丟進豆腐腦裏,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聽說了沒,最近京中好像有北狄的探子。平時出去可要當心點,要是被發現和北狄人有聯系,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其中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壓低聲音說道。

“什麽?北狄人?他們不是早就已經被當今聖上帶兵驅逐出去了麽?怎麽會出現在京中?”

“這誰知道呢?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北狄地處北方,環境惡劣,經常食不果腹。他們占據邊境那麽久,早就將邊境當做是自己的地方。哪怕被擊退,也不可能善罷甘休。”

季冠灼在內心憤然點頭。

可不是麽。

即便是多年以後,北狄人仍舊賊心不死,悍然侵略滄月。

若非如此,師從燁又怎麽會死在戰場上?

他眉眼低垂,心底多有嘆息。

身旁人卻早就已經換了話題。

“唉,幾日後便是殿試,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殿試上一舉奪魁,謀得一官半職。倘若灰頭土臉地回去,怕是無顏面見爹娘。”

其中一人憂心忡忡地說道。

“官職倒是在其次,我更擔心另外一件事。”另有一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周圍,壓低聲音道。

“什麽事?”

“我聽人說,當今聖上格外暴戾。倘若你不小心開罪他,說不定就要被鴆殺。如今扶京官員,幾乎人人自危啊……”

“這……這跟前朝皇帝又有什麽區別?!”

“噓,小聲點,不要腦袋了麽?再說,難不成你寒窗苦讀十數年,就甘心為這種事放棄嗎?”

“人人都說伴君如伴虎,哪怕不是太武皇帝,在其他皇帝手下做官,難道就沒有危險麽?”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五十年前,我們哪裏有這麽好的環境?別說念書,只是想活下去,就已經筋疲力盡。”

“可如今又不是前朝。”斜刺有一人忍不住提高聲音道,“先皇在位時,勵精圖治,才有如今的江山。當今聖上才繼位幾年?京中凡是有與他意見不合的官員,幾乎都被他格殺,當真是草菅人命,罔顧人倫!”

一時間,客棧中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季冠灼眉頭深深皺起,神色有些難看。

店小二送完早茶,轉過身瞧見季冠灼這幅表情,忍不住小聲道:“客官,您別介意。這幾日春闈,客棧裏都是從各地來的書生。他們平時就愛針砭時政,也虧得當今聖上並不在意。若非如此,就他們說的這些話,哪裏還有命參與殿試?”

他搖搖頭,又長嘆道:“要我說,有些書生讀書也是讀糊塗了。若非當今聖上更改法令,他們到現在哪有進京趕考的機會?只可惜小人不識字,不然也非得插上一嘴,讚揚一番聖上不可。”

他看到季冠灼楞神,忙道:“抱歉,平日裏難得有人願意聽我說這些,話多了些。還請客人勿怪。”

季冠灼笑著搖搖頭,鼻子卻有些微酸:“不礙事。”

他只是難得遇到一個替師從燁說話的人,覺得有些新奇,又有些難過。

季冠灼是從小學起,就喜歡師從燁的。

他收集過很多資料,也一直在研究滄月歷史。

只是這麽多年來,從旁人口中聽到的關於師從燁的評價,總是太過負面。

暴虐成性,惡行累累,獨裁專斷。

這些詞語被牢牢地扣在師從燁頭上,像是永遠無法摘掉的帽子。

可他從那些書本的角落,從偶爾翻出的文獻中也能察覺到,師從燁並不是那樣。

季冠灼低下頭攪弄著碗裏的食物。

突然,一個暴躁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你們懂什麽?當今聖上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

那人聲音轟隆隆的像打雷,嚇得季冠灼一口豆腐腦嗆到喉嚨裏,差點沒嗆死。

他咳嗽得眼眶發紅,轉頭去看,卻只能看到一個格外壯碩的背影。

“魏喑,你這麽說,可是有證據?”一個書生平日就跟這人不對付,立刻說道,“還是說,你什麽都不知道,只是隨口說說?”

“我……”魏喑平日不善言語,只一句話,便堵得他說不出話,只能支支吾吾道,“你別管那麽多,我說不是就不是。”

“讓我們別管那麽多,你倒是說說緣由。”另外一人也忍不住插嘴道,“我兄長便是朝中官員,他先前也回來同我們說過,當今聖上平日陰晴不定。上一刻還慈眉善目,下一刻就張嘴便罵。倘若你有證據證明聖上並非我們說的那樣,那便拿出來。若是沒有證據,就少插嘴。”

他輕嗤一聲,語氣多有不屑:“只是會試拿個頭甲而已,真將自己當成皇上的鷹犬了。”

魏喑面色漲紅,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你……你胡說!”

“魏喑,你也別‘你你你’的。”又有一人輕輕地搖著扇子,譏諷道,“你說這話,我看就是為了恭維聖上,好讓他在殿試中高看你一等。我們知道你是會元,但沒必要為了殿試的名次,就這般違心,有空還是多讀些書罷。就算再會溜須拍馬,殿試上丟醜,恐怕也難拔得頭籌啊。”

魏喑狠狠地瞪著那人,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自小嘴笨,心裏分明清清楚楚,卻根本無力反駁,只能任由這些人奚落。

只是奚落他可以,又怎能奚落當今聖上?

“倘若當今聖上當真可以聽到他這三言兩語,那你們說的話,豈不是也能傳到聖上的耳朵裏?”季冠灼慢條斯理地說道,“若是聖上如他所說一般並不暴戾濫殺,這也就罷了。倘若當今聖上真如你們所說,那請各位今日妄議聖上的提前準備好棺木躺著,免得來日曝屍街頭,也無人敢替你們收骸骨。”

那些人聞言大怒,沿著聲音看去,便瞧見一背對他們而坐的人。

他柔軟的褐色短發被攏在腦後,卻在發尾處倔強地翹起一小縷。

一件煙青色紗織長衫攏在一件奇奇怪怪的白衣外面,顯得他肩背格外挺括。

露在外的一只手修長白皙,像是上好的白玉竹節。

有一人警惕問道:“你是誰?”

季冠灼頭也不回,淡淡說道:“小人只是一個看不慣各位妄議皇上的貧民,比不上各位身份尊貴。”

“既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你怎麽敢這麽同我們說話?”另一人聞言,頓時拍著桌子站起,“你可知曉,我們都是鄉舉的貢生!”

“呵,雖然各位身份尊貴,但也不至於高人一等吧?若以你這般說辭,京中官員便合該被皇上視為草芥。即便他們被隨意鴆殺,也不該有任何怨言。畢竟皇上乃當今天子,生來便合該高高在上。難道不是嗎?”季冠灼冷笑一聲。

“你!”那人方才同魏喑爭執時,還算的上舌燦蓮花,此刻卻被季冠灼堵得說不出話,一張臉漲成豬肝。

會試放榜後,他們去哪裏不是被人供著?哪裏受過這種委屈?

“你的意思是,皇上受不得旁人指摘半點。這又如何能算得上明君?我們的說辭,又何錯之有?”另有一人忍不住開口。

季冠灼微微挑眉。

偷換概念?

“史書有雲:‘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上書諫寡人者,受中賞;能謗譏於市朝,聞寡人之耳者,受下賞。’①各位只敢於市井中議論,本就是‘下諫’,聖上當真納得此諫,才算不上明君。並且各位造謠生事,能算是進諫嗎?若是這種‘諫’也要納,那日後便人人可隨意妄議聖上,造成的後果,別說你只是貢生,就算是朝廷官員,恐怕也擔當不起。”

“你敢說我們下賤?!”那人氣得倒仰,恨不得沖上來給季冠灼一拳。

“傅君,別生氣。”一群人中看起來為首的站起來,安撫同伴。

這人是青陽縣縣丞的長子費章明,自幼便受盡百般寵愛。即便到扶京,也前呼後擁,哪裏受過這種氣?

他微微拱手,眼神卻算不上友善:“這位仁兄,不知道你在此次春闈中的名次如何?”

季冠灼垂眼,神色不明:“我來得比較晚,不幸錯過了會試。”

聞言,費章明唇畔忍不住勾出一個譏諷的笑:“那你可能有所不知,昨日會試放榜,我們都榜上有名,不日便將參與殿試。倘若能夠拿到名次,日後便要入朝為官。傅君也只是為後事擔憂,所以才會慌不擇言。”

季冠灼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若非他不巧錯過會試,他定是要和費章明賭一下此次殿試名次。

在應試教育廝殺出來的學生,比起這些貢生,又能差到哪去?

費章明身旁的人如有助力,附和道:“就是,你一個連會試都沒參與的人,有什麽資格和我們這麽說話?日後要時時刻刻面對聖上的是我們,你當然可以說得輕巧。”

季冠灼皺眉剛要說話,卻聽得方才笨嘴拙舌的魏喑突然冒出一句:“既然閣下如此說,那就是覺得自己可以在殿試上拔得頭籌了?不如這般。我有推舉殿試名額的資格,正好無人可推,不如就選這位小兄弟。”

說著,他轉頭看向季冠灼:“小兄弟,在下不才,正是此次春闈會元魏喑。依據滄月法例,可推舉一人參與殿試。不知閣下是否願意與我一同前往?”

季冠灼錯愕片刻,卻還是點頭。

他先前還想著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能入仕為官,沒想到居然能得到這樣一個機會。

“我瞧這位仁兄連會試都進不去,還是不要浪費此次機會。若是他名落孫山,恐怕對魏兄名次也有損呢。”費章明聲音溫和,眼底卻閃過一抹暗色。

會元的確有推舉賢才直接參與殿試的名額沒錯,但倘若被他推舉的是個草包,無論他文章做的如何,最後只會落個名落孫山的結局。

這是為了避免會元因錢財而胡亂推舉。

季冠灼轉頭看向費章明,神色發冷:“既然你這麽覺得,那我就非要參與這次殿試。若是你們名次不及我們,便在城中張榜道歉。若是我們名次不及你們,便任由你們發落,你們待如何?”

“當然可以。”費章明唇角微勾,眼底寫滿不懷好意,“但願兩位仁兄不要後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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