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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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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李不言在房間裏安靜地等著, 同時在心裏反思自己,方才為什麽面對雲蹊霜的安排他居然生不出任何質疑的念頭,就這樣老實地讓子苓把自己帶回清嵐臺?

他才是師尊啊, 為什麽他會無意識地聽從雲蹊霜的安排啊?

想來想去,他也只能不甘心地承認,雲蹊霜年紀雖小,但是為人處世卻像是活了幾輩子的人那樣舉止端莊,完全比他這個師尊還穩重。

再加上他心底總是帶著某種男主濾鏡去看待自家弟子, 不知不覺就給對方蒙上了一層男主光環,他的潛意識裏就認定, 男主必然是能夠全盤掌控全局的, 聽他的準沒錯。於是面對少年的安排, 他也沒有生出任何的反抗之心。

直到他趴在雲蹊霜的枕頭上開始覆盤方才那驟然降臨的紅色光繭,才意識到,他好像過於聽從自家弟子的話了。

李不言慢慢思忖,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得找回身為師尊的尊嚴和地位。

直到亥時,已經被睡意占據大腦的他才聽到有緩慢的腳步聲進入院子的聲音。

李不言沒動彈,只是微微翕開沈重的眼皮看向門口的方向,豎起的耳朵也微微調轉方向對準門口。

他聽著腳步聲靠近正屋,在那裏停駐片刻後又轉到側殿, 最後進門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師尊。”雲蹊霜並不意外在自己的臥房裏看到李不言。

李不言趴在枕頭上, 一邊緩慢地擺動著尾巴一邊詢問:“查清楚了是什麽情況麽?”

雲蹊霜搖搖頭:“那物掉落在禁地之內, 掌門師伯和其他幾位長老想要請蛟仙出來問一問情況,但是那位前輩並沒有露面, 便也沒有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

天玄宗與蒼燭有約定,天玄宗人不能貿然進入禁地, 而蒼燭也不會隨意踏足天玄宗的地盤。

雖然這個約定已經被雙方破壞得七七八八,但那些都是小節。在出現這種天象異變的情況下,雙方之間原本松弛的弦也會驟然繃緊,他們若是在這個時候貿然闖入禁地,只怕會激起蒼燭的厭惡,再度挑起矛盾。

“雖然沒有去到現場查看,雷師叔認為有可能是天外隕鐵,他曾經見過天外隕鐵墜落的場景,也和今日的情形一致無二。”雲蹊霜還是把其他人討論的結果轉告給了李不言。

李不言認真地回憶了一番,確認這個情節原著裏並沒有,便不在意地點點頭:“天外隕鐵雖然珍貴,但為了這點兒隕鐵和蒼燭正面對上的確不值。”

隕鐵是鑄造靈劍的上好材料,許多靈劍裏就是因為添加的隕鐵數量多少,最終成品的質量也參差不齊。添加的隕鐵越多,成品的質量就越好。

據說蕭淵手裏的極品靈劍便是全部用隕鐵打造,乃是不可多得的極品靈劍,都已經生出器靈,放眼修界之內,能誕生器靈的靈劍卻也不多。

不過與修煉萬年的蛟仙相比,隕鐵似乎也的確不及與他交好重要。

雲蹊霜取來幹凈的毛巾,直接以靈氣招來凈水浸濕,又在床邊坐下,撈起李不言的前爪開始給他擦爪子:“不過掌門師伯覺得那物不像是隕鐵,至於是什麽,他也無法確認。”

李不言長長地打了個呵欠,嘴裏兩顆尖尖的乳牙也在月光下一覽無餘:“不必管他是什麽,是你的終究是你的。”

按照劇情來說,只要是屬於男主的好東西,旁人是不可能搶走的。

“嗯?”雲蹊霜手上的動作一緩,用征詢的目光看向李不言。

李不言自覺失言,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的爪子抽回來蜷在胸腔:“這麽晚了好困啊,我先睡了。”

說完不等雲蹊霜回應,就大搖大擺地爬到松軟的被褥上,仰面躺倒開始裝睡。

雲蹊霜剛想提醒師尊,這裏是自己的房間,卻見到對方已經閉上眼睛開始打呼嚕,不覺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將手中毛巾丟開,自己則在旁邊的蒲團上盤膝而坐,開始打坐修煉。

李不言良久沒有聽到動靜,終於沒忍住微微翕開一條縫,偷偷朝外頭望去。

借著明朗的月光,他看見自家弟子已經開始盤膝修煉,不覺晃了晃長尾巴。

果然,成功永遠是和努力掛鉤的。

可惜世人大都喜歡造神,往往大力吹捧橫空出世的天才而忽略了他們在背後的努力,給人造成只要天資高就能輕易成功的錯覺,也讓許多人可以輕易將自己的失敗歸咎於沒有天賦。

可許多人的努力程度,根本沒有到需要拼天賦的地步。

也無怪雲蹊霜能夠成為這個世界的男主,這樣一個又有天賦又肯努力的人,想來連天道也不忍辜負。

他悄無聲息地閉上眼睛,這一次是真的陷入了香甜黑沈的夢境了。

只是夢境裏的劇情稀碎,引得他在現實中也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而做出各種反應。

於是,雲蹊霜只修煉了半個時辰不到,就被李不言頻繁的喵喵叫給打斷了。

他有些無奈地坐到床邊,看著已經把被窩睡出一個坑的白貓已經深陷夢境,時而用力蹬幾下自己的小爪子,時而發出委屈的嗚嗚聲,時而擡起前爪喵喵地破口大罵......

雖然看似在睡覺,可他覺得睡著了的師尊好像比醒著的時候更加忙碌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夢見了什麽。

須臾,少年豎起中指和食指掐了個印訣,指尖閃出一縷銀光沒入白貓的額頭。

很快,睡得不安穩的白貓恢覆了平靜,安安靜靜地仰面睡著,微微鼓起的小肚皮也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看樣子應該是已經擺脫了夢魘的糾纏。

這一次雲蹊霜沒有再繼續修煉,而是守在床邊,目光深沈地看著睡著的白貓,一直到明月西移,東方天邊逐漸泛起魚肚白。

一大早,子苓就去李不言的房間門口敲門,只是他鬼鬼祟祟地敲了大半天都沒有得到回應,不覺皺起眉頭。

師尊提前叮囑他今天要早些喊他起床,怎麽他都敲了半天門也不見有人回應呢?

他正茫然地撓著後腦勺,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來:“別敲了,師尊在我房中休息。你這麽早來找師尊做什麽?”

子苓猛然回頭,就看到自家大師兄正站在身後,左手還握著他的配劍。

“大師兄早上好,這麽早您就起來練劍啊?”子苓幹笑一聲,開始東拉西扯地轉移話題。

雲蹊霜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我去練功房裏練劍,你記得再過一個時辰要帶歲歡做好早課。”

少年的聲音不怒自威,子苓不覺老老實實地點頭:“遵命。”

眼見雲蹊霜轉身進了練功房,他才吐了吐舌頭鉆進大師兄的臥房。

乖乖,大師兄越來越威嚴,怎麽感覺他比掌門師伯給人的壓迫感還強呢?

子苓一邊腹誹一邊走進房間,見白貓還安安穩穩地趴在床上睡大覺,不免有些著急,上前提高音量:“師尊,師尊,快要天亮了。”

李不言終於動了動耳朵,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攪人清夢的少年。

“師尊,已經卯時了。”子苓壓低聲音提醒道。

李不言忽然想起今天的重要安排,腦海中僅存的一點兒困意也消散了。

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後精神抖擻地站起身:“那就開始準備吧。”

生日籌備這種事李不言幹了許多次,不過他可以肯定,這一次一定是成本最高且效果最好的一次。

後山之上,那座觀景塔在他精心策劃下,已然蛻變為一個夢幻般的宴會聖地。

他親手栽種的靈花靈草,在他揠苗助長的催化下迅速綻放,肆意地綻放著絢爛的生命力,恬淡清雅的花香氤氳在空氣中。銀色的藤蔓在夜色中閃爍著幽光,無數金色的花朵猶如星辰般點綴其間,它們如同優雅的舞者纏繞在草坪四周,編織出一道天然的籬笆。

寬闊平坦的草地上,擺放著數張由巨大原木精心雕琢而成的長方形餐桌。這些餐桌的原木紋理清晰可見,散發著原始而質樸的氣息。白色的桌布輕柔地鋪展在桌面上,如同雲朵般輕盈。

桌布之上,各種精致的點心和靈果仙芝擺放得井井有條,它們色彩斑斕,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此外,修士的酒量一向都很可觀,因此他也不惜重金購得數十壇上品靈酒在旁邊堆積如山。

最先到會場的是玉芙蓉和祈夜。

祈夜頭上戴著鬥笠,垂落的黑色面紗遮住了他的面容,黑紗上附著的結界也隔絕了旁人靈力的窺探。

“還請玉師叔和這位先生略坐坐,休息休息。”子苓機靈地捧來李不言珍藏的靈茶待客。

玉芙蓉和祈夜都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宴席,頗感新奇。

兩人四處逛了一圈後,玉芙蓉堅定了自己的看法:“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看來我這位師弟對他弟子是來真的了,連一個拜師日也要這般興師動眾地舉辦。”

祈夜抿了抿嘴角,他還是第一次踏足清嵐臺,不過一想到這裏是李不言的領域,他倒不像在其他地方那般精神緊繃。

聽了玉芙蓉的話,他默然片刻後才點點頭,頗為讚同對方的觀點:“的確如此。當初在南溟島的時候,我就察覺到李道友對他這位弟子超乎尋常的關心,不過那時候我尚且不知道他們二人是這等關系。如今看來,卻是我眼界狹隘了。”

他們兩人都已經表現得這麽明顯了,而他當時卻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你們在說什麽呢?”隨後趕到的何弦歌也豎起耳朵準備加入這場八卦。

玉芙蓉微微挑眉:“我們在討論七師弟和雲師侄之間的關系呢,你看這會場籌備得如此隆重,師弟甚至連他珍藏了那麽久的九葉仙芝都舍得拿出來待客,還看不出來他對雲師侄的用心麽?”

何弦歌聞言,也頗有同感:“我就說他必然有些不對頭,以前咱們這位七師弟可是一直深居簡出,甚少與我們來往。他加入宗門這麽久,前幾十年加在一起笑得也沒有最近多。我早就懷疑他身上怕是發生了什麽事故,只是沒想到卻是應在這事兒上頭了。”

她的夫君九華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她的話:“李道友與雲師侄之間的事尚未得到他們本人的確認,如此妄下定論會不會太過魯莽了?”

何弦歌嗤笑一聲:“我就說你是個木頭你還不信,我來問你,當初主動放下身段追求李師弟的人多不多?”

九華子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多。”

畢竟李不言的確是生了一張妖孽禍水的臉,而這個世界上不以貌取人的人太少了。

“那麽多美人如過江之鯽,可你見師弟給誰好臉了嗎?”何弦歌又問。

九華子繼續搖頭:“不曾。”

別說是給好臉,以前的李不言為了拒絕那些主動示愛的追求者,甚至直接在山門中閉關三年不出。

“所以說,當一個人給另外一個人特殊的待遇時,已經表明了對方在他心底的地位不尋常了。”何弦歌信誓旦旦地總結道,“只是他與雲師侄關系總是占個師徒名分,怕是說出去外人會說三道四,所以七師弟才一直隱忍不提罷了。”

“如此說來,李道友倒是真的對師侄用情不淺?”九華子幾乎要被自家夫人這篤定的態度給說服了。

“七師弟肯這般大張旗鼓地為雲師侄舉辦拜師日宴席,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玉芙蓉也跟著補充道,“他一定是很想公開自己和師侄的關系,但礙於世俗眼光又不好明說,因此只能用這種折中的法子向別人宣告自己和師侄的關系。”

“原來......師弟特意向我遞來請柬,竟是這個緣故。”忽然,一個低沈的嗓音也加入了這場討論。

幾人回頭,就看到蕭淵眉頭緊鎖地站在人群之後。

從他臉上的神態不難看出,他應該已經在這裏站了一會兒了,也已經把幾人方才熱烈的討論全都聽見了。

“呃,可是師侄才......”九華子還試圖說些什麽,卻被何弦歌扯住衣袖,眼神明確地示意他閉嘴。

蕭淵看了看李不言帶著倆弟子精心布置的會場,忽然間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有些自責道:“如今想來,當初他因為小雲擅闖禁地就重責於他,又將自己辛苦得來的涅槃丹給他服下,這一切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只是我這個做掌門師兄的卻忽略了。”

玉芙蓉更加用力地點頭:“若非真心所愛,師弟怎麽舍得將涅槃丹送給師侄服下?而且還在這裏種滿了月光藤,師兄你可能不知道,月光藤在某些地方隱喻著無法啟齒的愛、無望的愛人。”

蕭淵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月光藤結出來的花:“看來,我之前給師侄準備的賀儀卻是有些不合適了,我已經想到了另外一份更加合宜的賀儀。”

其餘人聞聽此言,也都陷入了思考。

當李不言牽著雙眼被黑色綢帶蒙住的雲蹊霜一步一步走進會場時,他心底忽然生出某種荒謬的錯覺。

怎麽感覺在現場的所有人看著他和雲蹊霜的眼神......都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古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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