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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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在天亮之前, 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個急促但還算高效率的睡眠。
這時候，哪裏還有什麽男女大防？大家在會客廳裏將就著睡，還好這裏多的是皮沙發, 足夠每個人都找個位置窩著。
並且幸運的是，他們中沒有人睡覺打呼。
庭深也再睡了一會兒, 在他睡之前，猶格和亞弗戈蒙因為誰挨著他而爆發了沒有硝煙的眼神沖突, 不過最後的結果是庭深誰也沒挨，自己一個人在單人沙發上睡。
這也避免了兩人的沖突升級。
人在進入深度睡眠之後, 精力的恢覆是非常快的, 天亮前, 眾人就被叫醒, 等他們醒來後精神還算飽滿地看時間，驚訝地發現他們其實只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唔，怎麽感覺比昨天在客棧裏休息得還要好？”大壯小聲說道。
他不知道, 他睡眠質量突飛猛進，是因為掌管睡眠與夢境的未成年神降臨這裏。
有小白羊的輻射，周圍所有生命的睡眠狀態都會上一個臺階。
說話的工夫, 小美已經把早餐給他們送過來了。
昨天大家匆忙地上下來回, 都下意識忽略了這裏其實有電梯, 小美沒怎麽休息，去旁邊的食堂給他們做早飯, 又用小推車把六碗陽春面端上來，就是坐的電梯。
涼風習習的清晨，能吃到熱騰騰的陽春面, 幾個一會兒還要繼續上班的牛馬學生感動到淚流滿面。
因著之前亞弗戈蒙都沒吃過，所以小美壓根沒有做他的份。
但庭深註意到, 除了六碗陽春面，還有六個餡餅——是給他們臨時補充體力的戰略資源。
“阿偉呢？”沒瞧著司機的小帥隨口問道。
“阿偉死了。”小美含笑，“管你們一大群人的體力，真的很傷身體，阿偉被我給攮死了，不過他體質特殊，過會兒會覆活。”
眾人：“……”
他們算是知道，為什麽之前小美對他們那麽大惡意了。
導游能從游客身上獲取不少資源，甚至游客死後他們能搜刮游客的積分等遺產。
但游客每天的體力，都是從導游身上獲取的。
難怪小美之前老是不懷好意地盼著他們早一點死，比起其他導游帶隊的人員雕零的隊伍，全員存活的他們對小美來說，壓力真的很大。
團餐完全就是在用她的生命養大家。
所以進入工業區之後，因為無法用現金消費的原因，小美管他們飯，臉色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差。
都是拿命在養。
也就是小美身體素質好了。
看看阿偉，就一頓早餐，六碗面加六個餡餅，從他身上刮點木頭面子，人直接被刮死了。
“我就說他名字不吉利吧。”大漂亮用手肘撞了撞男友，“叫阿偉這麽個名字，註定會死的。”
喪彪：？
喪彪心想，我名字和他一個風格，你對我的名字也有自己的理解嗎？
眾人無不為阿偉的死，感到唏噓。
唏噓歸唏噓，陽春面還是很香的。
結束早餐後，眾人下樓，來到一樓的大開間裏，當過兵的老村醫已經精精神神地在這兒等他們了。
不光庭深，大家都有一種等待長官發號施令去前線打仗的錯覺。
“孩子們，到最後時刻了，戰鬥將從現在開始。”老村醫一開口就是老指引npc了，“半個小時前，工業區的大門打開，一大群之前不聽我的動員的村民趕了進來，想要進入我們的根據地，我察覺到他們目的不單純，沒讓他們進來，沒一會兒就有幾輛公交車開過來，接他們去生活區——他們是來給劉畢幫忙的。”
這難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庭深看了眼我方的老年組，沈默了。
他舉手提問：“我們有多少人？”
老村醫：“三百五。”
庭深：“劉畢有多少人？”
老村醫：“十三萬五千。”
庭深：“我方平均年齡多少？”
老村醫：“六十五。”
庭深：“敵方平均年齡多少？”
老村醫：“二十五。”
——我方以大爺為主，六十五還是被他們幾個年輕人拉低的。劉畢那邊的員工本來就是青壯年，再被小孩兒一平均，直接青春洋溢。
所有人都沈默了。
大壯是第一個行動的，他二話不說，開始整理儀容儀表，檢查自己背包裏的道具物資。
“你幹嘛？”寶兒姐問。
“收拾一下準備去食品廠上班。”大壯說道，“還得是進廠打工有前途。”
小帥和喪彪都比較認可他的看法，也在整備。
庭深：“……”
庭深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敵我雙方實力懸殊，就是他聽了也覺得頭痛。
“這樣，你們去上班，讓小美跟著你們，有事就往回跑。”保險起見庭深也認為不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裏比較好，“我和庾京元、亞弗戈蒙留在這裏幫忙。”
如此，算是確定好了今天的行動安排。
大家都沒有意見。
現在，天不過剛剛蒙蒙亮，幾個學生拾掇得精精神神的，在小美的陪伴下，摸著黑往食品廠的方向走去——他們要偷偷打工，然後驚艷資本家。
而留在釀酒廠的大家，正在緊鑼密鼓地部署著。
不知道劉畢會以什麽樣的方式過來，但詢問腦海裏的劣質游戲系統後，庭深得到的答案是，無限流副本裏不會出現玩家抵抗不了的熱武器。
這是今早上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擁有直升機的劉畢，並沒有花生米和花生米發射器，也沒有真理的具象化載體大炮。
雖然敵強我弱，雖然敵眾我寡，但至少，是有關冷兵器和異能的戰鬥。
他們沒等多久，天亮的時候，劉畢來了。
勞斯萊斯開道，公交車殿後，站在二樓從窗口往下望的庭深認為，現在這幅場景，要是配上BGM，搞不好還真有點藝術性。
打死庭深他也沒想到，劉畢不來硬的，他要來陰的。
——公交車上下來的，並非他的手下或是員工，事實上，他只帶了幾個手下過來。八輛公交車上，下來的全是孩子。
是樹化到了晚期，皮膚已經被木紋取代的孩子。
有些孩子已經不太能動彈了，穿著唐裝的劉畢走過去，抱起一個孩子，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走到釀酒廠的門口。
他接過手下遞來的擴音喇叭，一臉悲天憫人的正義的表情，沈聲道：“族老，我知道你在裏面，在我們不得不發生武裝沖突之前，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幾句——砍倒大王花絕非為了我的一己私欲，而是為了千千萬萬村民們的未來。”
“我也是土生土長的長壽村人，我也有信仰，要不是為了咱們大家，我怎麽會做這麽違背信仰的事？”
“我發現了能終止樹化的辦法——一直以來，我醉心研究，發現服用骸骨雖然會讓人樹化，可如果把骸骨佐以蜂蜜來泡酒，再加上藥酒按摩，樹化的部分就會緩慢地恢覆。”
“您看看我抱著的孩子，還有我身後這些人吧！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個孩子一個月前還在教室學習，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您看看惡化成什麽樣子了？他現在只要稍微跑一下就會骨折，他的身體裏，骨頭已經變成了樹。”
“我是為了救這些孩子，救墳場裏那些以植物形式存在著的我們的親人，才出此下策啊！”
“大王花的事我做都做了，我劉畢，不是敢做不敢認的孬種，既然做了我就要做到底。”
“我知道庭深在您那裏，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要和您發生什麽沖突，我希望您能把他交給我，他是變異的虎頭蜂精，用他泡酒，我有很大把握能讓墳場裏的我們的親人恢覆生命。”
“你看看我身後的孩子，想想墳場裏的我們的親人，您的家人裏也有服用過骸骨的人，您的侄子、侄孫……他們還那麽年輕，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早晚，他們也會成為這山裏的樹。您仔細想想。”
說完這長篇大論，劉畢抱著那個樹化嚴重的孩子回到了車上。
他和他的手下們，全都在加長勞斯萊斯的後座，並不繼續鼓動。
可比他剛剛說話更有力度的，是一些明顯是村民打扮的人，從不遠處走過來。
他們牽著那些樹化的孩子，圍在一起。
孩子們不知道是提前被人教過，還是自發的，竟然齊聲背起了詩。
是你我都耳熟能詳的《唐詩三百首》。
從《詠鵝》到《憫農》。
一首又一首。
不需要擴音器，稚嫩的童聲在釀酒廠的門口回蕩，這安靜的、沒有任何機器運轉的早上，孩子們背詩的聲音，比任何話都來得殺人誅心。
而他們中，的確如劉畢所說，有些惡化到了行動都困難的程度。
庭深站在二樓窗簾後面，親眼看到一個孩子因為跟著小夥伴們一起背詩，嘴角撕裂，然後每說一句話就往下面掉木頭渣子。
他已經不敢再看了。
陪著孩子們的大人裏，還有一個穿著導游馬甲的女性，庭深一想便知，她是昨天早上為了去救即將被粉碎成木頭面子，而把自己和亞弗戈蒙弄走散的人。
按理說，她應該是很恨劉畢的。
可現在，她沈默地站在那裏，已然是為了劉畢畫的大餅而妥協。
也許為了她自己，也許為了身邊這些比她還慘的孩子們。
而更糟糕的是，那些村民裏，有些是這三百來號大爺們還活著的親人，是他們家中的晚輩。
庭深不知道這三百來號大爺大娘，他們對大王花的信仰有多麽虔誠，至少在他看來是很了不起的。
大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他們敢闖進工業區和劉畢對著幹，他們的信仰算得上純粹。
他們不怕死。
可他們雖然沒服用過骸骨，不代表，他們的親人也沒有。
那些村民打扮的，有些是這裏的老年組的長輩，因為服用骸骨，而青春長壽。
有些是他們的晚輩，正是青春年少，還不知道骸骨會在未來，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副作用。
原本在二樓隱蔽，打算劉畢一旦用武力強攻，就帶著猶格和亞弗戈蒙從天而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庭深，現在才真正感受到劉畢這個npc，到底有多覆雜和可怕。
他真的拿捏住了反對他的人的軟肋。
庭深聽到了樓下，從沈默到打破沈默，村民們的討論聲：
“劉畢說的……是真的嗎？”
“那些孩子……造孽喲！我家孫孫也在讀小學，我拼死沒讓他爹媽給他吃，但等孩子長大成年，我那時候死了可就攔不住了！”
“是啊……我侄子也是，十年前才服用了骸骨，但是他體質原因，好像是天生代謝很快，比一般情況下，樹化更快。”
“老鄭，我知道你侄子，其實我重孫也是……我覺得也有可能不是他體質的原因，而是現在的骸骨不比以前了，就是堅持不了那麽久。”
“是啊……不比以前了。”
“神，現在還好嗎？”
有人問到了關鍵問題。
老村醫見過庾京元，知道具體的情況，這件事他只和最信任的幾個兄弟講過，也就是庾京元命不久矣的事。
也是因為這樣，情緒上頭，大家感念大王花為村子長久以來的付出，才決定找劉畢算賬。
可是這會兒有人問起來。
知道內情的一個大爺沒忍住，說道：“神現在……”
“住口！”老村醫大喝，“老錢，你還知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老村醫知道，要是現在把大王花本就命不久矣的事情說出來，結果會是什麽。
結果會是，這最後三百人的信仰也會逐漸被外面的孩子和他們自己的親人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會覺得，反正神已經要離開我們了，為什麽不趁著還有最後一點力量，好好加以利用？
左右不過再獻祭一個外鄉人。
這時，他們可不會顧及庭深是神的愛人，他們只會覺得，神都要沒了，而我們的親人還有希望恢覆生命，只要獻祭庭深，或許就能救他們。
天平的兩端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就這樣，外面孩子們還在繼續背詩，他們好像不會累也不會口渴一樣，背完了就重頭再來。
那些外面的村民會鼓勵孩子們做得好棒，然後非常做作地幫孩子們擦掉身上掉下來的木頭渣子。
老村醫領導的村民們大多在一樓，大門緊閉，他們看不見，他們要是能看見的話會比庭深心裏更難受。
而唯一站在二樓的三人，不光能看到和聽到外面的情況，還能聽到樓下的討論。
別說他們了，庭深自己都覺得心動。
劉畢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
難怪他根本沒帶幾個手下，幾乎是手無寸鐵地來到這裏。
因為他一出手就是王炸。
即使知道他在做非法實驗又如何？現在孩子們在他手上，他聲稱他掌握了救人的辦法，他已經做了九十九步了，他是挖走大王花的惡人。
其他人跟著他，都不需要做什麽。
只要保持沈默，把庭深推出去，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太作弊了。”庭深嘟囔道，“之前我還覺得胡蜂的皮膚挺好呢，結果卻埋著這麽可怕的殺身之禍。”
聽到他話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
氪金胡蜂的皮膚，是祂們共同的選擇。
上個小世界，拉幾次死亡威脅，讓泡泡覺得還是給庭深安排一個高強度的戰鬥型的，方便保命。
亞弗戈蒙便去執行。
可誰能想到，在這個小世界奇特的設定下，保命的皮膚反而成了催命符。
成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庭深甚至從頭到尾除了李工三胞胎那次，都沒怎麽好好使用這個皮膚。
那些擁有弱得多的金手指的學生靠著團結和智慧，也平安活到了現在。
擁有高強度限量版皮膚的庭深，反而因為這個皮膚，而成了隱藏boss的眼中釘，成了眾矢之的。
兩人對視一眼，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個小世界的惡意真的太明顯了，好像每一個看似甜蜜的陷阱，都是為了故意把失憶的黑山羊往裏引，好置祂於死地。
為什麽會這樣？是克萊因的手筆嗎？
不、不一定，克萊因不會這麽對黑山羊的。
可除了他，還會有誰？
“想想辦法。”亞弗戈蒙低聲道，“他們撐不了太久。”
亞弗戈蒙說的“他們”，指的是樓下的村民們。
劉畢的演講太厲害了，天平最終會往哪邊傾斜是顯而易見的事。
他們撐不了太久，一定會沈默地把庭深推出去。
如果要他們殺了庭深，可能他們基於良心不一定能做到。
可劉畢只要求他們交出庭深，這太簡單了。
哪怕現在有個人頂不住壓力，跑過去把門打開，都是態度。
“準備動手吧。”猶格回答道。
他也看明白了，現在就算他站出來，有曾經的護林員的擔保，他再表演個神跡，證明自己就是神，是大王花。
最後的結果，無非是劉畢再跪下來磕個頭道德綁架，帶動其他人一起逼他和庭深一起被泡酒罷了。
劉畢絕對幹得出這種事，他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他帶頭幹了，最後達成他想要的結果，依然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庭深從他們簡短的對話裏琢磨過來這層意思後，也覺得頭皮發麻。
感覺無論怎麽掙紮，橫豎都是一死。
甚至他有一種問問劉畢的沖動：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能救所有人嗎？
他小聲吐槽給猶格聽。
猶格聽完臉色大變，警告他：“你不要想什麽自我獻祭，明確告訴你，他就是在癡心妄想，他根本做不到他說的那些事。”
“哦。”庭深點點頭，“想想辦法吧老公，我暫時還不想狗帶。”
說完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試圖緩和氣氛。
亞弗戈蒙先笑出來，也不介意剛剛庭深叫的並不是他，逗庭深，說怎麽也不會讓他被祭天的。
一旁，他們沒關註到的，猶格松了口氣。
庭深說他不想狗帶，讓猶格真正松了口氣。
比起粗線條的亞弗戈蒙，恐怕只有自己……不，應該還有在門內的塔維爾，祂們倆察覺到了這個副本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猶格沒錯過昨晚，亞弗戈蒙從樓下上來後，他和庭深說小話時候的內容。
庭深提到，那些樹化的被關在鐵籠子裏的孩子們，看到他，叫他媽媽。
黑山羊是黑山羊幼崽的母親，是那些尚未誕生的……母親。
這些樹人，本身並不是人類，屬於怪物陣營。
他們叫庭深媽媽，沒什麽問題。
可現在，副本正在把庭深往“拯救人類”這個命題上引——只要他願意做出犧牲，這些叫他媽媽的怪物就會變回人。
只要他願意犧牲。
對於怪物之母，孕育萬千子孫的黑山羊來說，簡直倒反天罡。
再聯想一下，其實上個副本也是這樣——庭深為了埃及為了人民，顛覆神權，拉著所有神明和他一起淡出世界。
可黑山羊自己就是神，是外神，是那麽多那麽多其他可以被人類仰望的被他們稱之為神的造物的母親。
這一切真的太荒謬了。
猶格相信，心細如發的塔維爾，或許比他更早察覺到這一點。
或許在上個副本，塔維爾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所以這一次，才死活鬧著要送個人進來陪著庭深，生怕他沖動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在失去伴侶的危險下，就連三柱神之一的泡泡也會覺得惡寒。
祂自誕生以來很少有這樣的體驗，為數獨不多的幾次，都是因為黑山羊。
猶格忍不住想，人類，到底是多麽的堅韌和智慧，才能讓祂們栽了一個跟頭後，現在又被埋伏第二次呢？
得不到答案。
或許克萊因能給到一點靈感。猶格甚至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大概不能再被稱作人類的最後一名傳奇調查員。
幾十分鐘過去，天大亮，也到了樓下的村民們的極限。
伴隨著孩子們絲毫不減熱情的背誦聲。
幾個人遲疑著走上來，看著站在窗簾後面，緊盯著外面的三人，面色為難躊躇不語。
其中就有老村醫。
猶格正要以庾京元的身份，站出來和他們說些什麽。
就見庭深突然把窗簾拉開，唰的一聲動靜讓下面的劉畢的人下意識擡頭看向他。
庭深在亞弗戈蒙伸手拉他之前，猛地竄了出去。
半透明的灰色翅膀快速振動，庭深懸停在半空中，恰好是窗口的亞弗戈蒙拉不到他，而樓下的人也拽不到他腿的高度。
“叮——”
電動門打開，三百來號老年組堵在門口，看著外面的孩子和半空中的庭深。
而透過單向玻璃車窗，一直觀察著動靜的劉畢也下了車。
他臉上掛著勝券在握的笑容，正想說些什麽類似結算感言的話。
就聽庭深譏笑道：“大老板，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只聽眼前的詩，我還會擡頭看看遠方——你擡頭看看遠方，那棵最高最高的望天樹，可還屹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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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亮之前, 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個急促但還算高效率的睡眠。
這時候，哪裏還有什麽男女大防？大家在會客廳裏將就著睡，還好這裏多的是皮沙發, 足夠每個人都找個位置窩著。
並且幸運的是，他們中沒有人睡覺打呼。
庭深也再睡了一會兒, 在他睡之前，猶格和亞弗戈蒙因為誰挨著他而爆發了沒有硝煙的眼神沖突, 不過最後的結果是庭深誰也沒挨，自己一個人在單人沙發上睡。
這也避免了兩人的沖突升級。
人在進入深度睡眠之後, 精力的恢覆是非常快的, 天亮前, 眾人就被叫醒, 等他們醒來後精神還算飽滿地看時間，驚訝地發現他們其實只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唔，怎麽感覺比昨天在客棧裏休息得還要好？”大壯小聲說道。
他不知道, 他睡眠質量突飛猛進，是因為掌管睡眠與夢境的未成年神降臨這裏。
有小白羊的輻射，周圍所有生命的睡眠狀態都會上一個臺階。
說話的工夫, 小美已經把早餐給他們送過來了。
昨天大家匆忙地上下來回, 都下意識忽略了這裏其實有電梯, 小美沒怎麽休息，去旁邊的食堂給他們做早飯, 又用小推車把六碗陽春面端上來，就是坐的電梯。
涼風習習的清晨，能吃到熱騰騰的陽春面, 幾個一會兒還要繼續上班的牛馬學生感動到淚流滿面。
因著之前亞弗戈蒙都沒吃過，所以小美壓根沒有做他的份。
但庭深註意到, 除了六碗陽春面，還有六個餡餅——是給他們臨時補充體力的戰略資源。
“阿偉呢？”沒瞧著司機的小帥隨口問道。
“阿偉死了。”小美含笑，“管你們一大群人的體力，真的很傷身體，阿偉被我給攮死了，不過他體質特殊，過會兒會覆活。”
眾人：“……”
他們算是知道，為什麽之前小美對他們那麽大惡意了。
導游能從游客身上獲取不少資源，甚至游客死後他們能搜刮游客的積分等遺產。
但游客每天的體力，都是從導游身上獲取的。
難怪小美之前老是不懷好意地盼著他們早一點死，比起其他導游帶隊的人員雕零的隊伍，全員存活的他們對小美來說，壓力真的很大。
團餐完全就是在用她的生命養大家。
所以進入工業區之後，因為無法用現金消費的原因，小美管他們飯，臉色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差。
都是拿命在養。
也就是小美身體素質好了。
看看阿偉，就一頓早餐，六碗面加六個餡餅，從他身上刮點木頭面子，人直接被刮死了。
“我就說他名字不吉利吧。”大漂亮用手肘撞了撞男友，“叫阿偉這麽個名字，註定會死的。”
喪彪：？
喪彪心想，我名字和他一個風格，你對我的名字也有自己的理解嗎？
眾人無不為阿偉的死，感到唏噓。
唏噓歸唏噓，陽春面還是很香的。
結束早餐後，眾人下樓，來到一樓的大開間裏，當過兵的老村醫已經精精神神地在這兒等他們了。
不光庭深，大家都有一種等待長官發號施令去前線打仗的錯覺。
“孩子們，到最後時刻了，戰鬥將從現在開始。”老村醫一開口就是老指引npc了，“半個小時前，工業區的大門打開，一大群之前不聽我的動員的村民趕了進來，想要進入我們的根據地，我察覺到他們目的不單純，沒讓他們進來，沒一會兒就有幾輛公交車開過來，接他們去生活區——他們是來給劉畢幫忙的。”
這難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庭深看了眼我方的老年組，沈默了。
他舉手提問：“我們有多少人？”
老村醫：“三百五。”
庭深：“劉畢有多少人？”
老村醫：“十三萬五千。”
庭深：“我方平均年齡多少？”
老村醫：“六十五。”
庭深：“敵方平均年齡多少？”
老村醫：“二十五。”
——我方以大爺為主，六十五還是被他們幾個年輕人拉低的。劉畢那邊的員工本來就是青壯年，再被小孩兒一平均，直接青春洋溢。
所有人都沈默了。
大壯是第一個行動的，他二話不說，開始整理儀容儀表，檢查自己背包裏的道具物資。
“你幹嘛？”寶兒姐問。
“收拾一下準備去食品廠上班。”大壯說道，“還得是進廠打工有前途。”
小帥和喪彪都比較認可他的看法，也在整備。
庭深：“……”
庭深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敵我雙方實力懸殊，就是他聽了也覺得頭痛。
“這樣，你們去上班，讓小美跟著你們，有事就往回跑。”保險起見庭深也認為不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裏比較好，“我和庾京元、亞弗戈蒙留在這裏幫忙。”
如此，算是確定好了今天的行動安排。
大家都沒有意見。
現在，天不過剛剛蒙蒙亮，幾個學生拾掇得精精神神的，在小美的陪伴下，摸著黑往食品廠的方向走去——他們要偷偷打工，然後驚艷資本家。
而留在釀酒廠的大家，正在緊鑼密鼓地部署著。
不知道劉畢會以什麽樣的方式過來，但詢問腦海裏的劣質游戲系統後，庭深得到的答案是，無限流副本裏不會出現玩家抵抗不了的熱武器。
這是今早上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擁有直升機的劉畢，並沒有花生米和花生米發射器，也沒有真理的具象化載體大炮。
雖然敵強我弱，雖然敵眾我寡，但至少，是有關冷兵器和異能的戰鬥。
他們沒等多久，天亮的時候，劉畢來了。
勞斯萊斯開道，公交車殿後，站在二樓從窗口往下望的庭深認為，現在這幅場景，要是配上BGM，搞不好還真有點藝術性。
打死庭深他也沒想到，劉畢不來硬的，他要來陰的。
——公交車上下來的，並非他的手下或是員工，事實上，他只帶了幾個手下過來。八輛公交車上，下來的全是孩子。
是樹化到了晚期，皮膚已經被木紋取代的孩子。
有些孩子已經不太能動彈了，穿著唐裝的劉畢走過去，抱起一個孩子，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走到釀酒廠的門口。
他接過手下遞來的擴音喇叭，一臉悲天憫人的正義的表情，沈聲道：“族老，我知道你在裏面，在我們不得不發生武裝沖突之前，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幾句——砍倒大王花絕非為了我的一己私欲，而是為了千千萬萬村民們的未來。”
“我也是土生土長的長壽村人，我也有信仰，要不是為了咱們大家，我怎麽會做這麽違背信仰的事？”
“我發現了能終止樹化的辦法——一直以來，我醉心研究，發現服用骸骨雖然會讓人樹化，可如果把骸骨佐以蜂蜜來泡酒，再加上藥酒按摩，樹化的部分就會緩慢地恢覆。”
“您看看我抱著的孩子，還有我身後這些人吧！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個孩子一個月前還在教室學習，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您看看惡化成什麽樣子了？他現在只要稍微跑一下就會骨折，他的身體裏，骨頭已經變成了樹。”
“我是為了救這些孩子，救墳場裏那些以植物形式存在著的我們的親人，才出此下策啊！”
“大王花的事我做都做了，我劉畢，不是敢做不敢認的孬種，既然做了我就要做到底。”
“我知道庭深在您那裏，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要和您發生什麽沖突，我希望您能把他交給我，他是變異的虎頭蜂精，用他泡酒，我有很大把握能讓墳場裏的我們的親人恢覆生命。”
“你看看我身後的孩子，想想墳場裏的我們的親人，您的家人裏也有服用過骸骨的人，您的侄子、侄孫……他們還那麽年輕，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早晚，他們也會成為這山裏的樹。您仔細想想。”
說完這長篇大論，劉畢抱著那個樹化嚴重的孩子回到了車上。
他和他的手下們，全都在加長勞斯萊斯的後座，並不繼續鼓動。
可比他剛剛說話更有力度的，是一些明顯是村民打扮的人，從不遠處走過來。
他們牽著那些樹化的孩子，圍在一起。
孩子們不知道是提前被人教過，還是自發的，竟然齊聲背起了詩。
是你我都耳熟能詳的《唐詩三百首》。
從《詠鵝》到《憫農》。
一首又一首。
不需要擴音器，稚嫩的童聲在釀酒廠的門口回蕩，這安靜的、沒有任何機器運轉的早上，孩子們背詩的聲音，比任何話都來得殺人誅心。
而他們中，的確如劉畢所說，有些惡化到了行動都困難的程度。
庭深站在二樓窗簾後面，親眼看到一個孩子因為跟著小夥伴們一起背詩，嘴角撕裂，然後每說一句話就往下面掉木頭渣子。
他已經不敢再看了。
陪著孩子們的大人裏，還有一個穿著導游馬甲的女性，庭深一想便知，她是昨天早上為了去救即將被粉碎成木頭面子，而把自己和亞弗戈蒙弄走散的人。
按理說，她應該是很恨劉畢的。
可現在，她沈默地站在那裏，已然是為了劉畢畫的大餅而妥協。
也許為了她自己，也許為了身邊這些比她還慘的孩子們。
而更糟糕的是，那些村民裏，有些是這三百來號大爺們還活著的親人，是他們家中的晚輩。
庭深不知道這三百來號大爺大娘，他們對大王花的信仰有多麽虔誠，至少在他看來是很了不起的。
大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他們敢闖進工業區和劉畢對著幹，他們的信仰算得上純粹。
他們不怕死。
可他們雖然沒服用過骸骨，不代表，他們的親人也沒有。
那些村民打扮的，有些是這裏的老年組的長輩，因為服用骸骨，而青春長壽。
有些是他們的晚輩，正是青春年少，還不知道骸骨會在未來，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副作用。
原本在二樓隱蔽，打算劉畢一旦用武力強攻，就帶著猶格和亞弗戈蒙從天而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庭深，現在才真正感受到劉畢這個npc，到底有多覆雜和可怕。
他真的拿捏住了反對他的人的軟肋。
庭深聽到了樓下，從沈默到打破沈默，村民們的討論聲：
“劉畢說的……是真的嗎？”
“那些孩子……造孽喲！我家孫孫也在讀小學，我拼死沒讓他爹媽給他吃，但等孩子長大成年，我那時候死了可就攔不住了！”
“是啊……我侄子也是，十年前才服用了骸骨，但是他體質原因，好像是天生代謝很快，比一般情況下，樹化更快。”
“老鄭，我知道你侄子，其實我重孫也是……我覺得也有可能不是他體質的原因，而是現在的骸骨不比以前了，就是堅持不了那麽久。”
“是啊……不比以前了。”
“神，現在還好嗎？”
有人問到了關鍵問題。
老村醫見過庾京元，知道具體的情況，這件事他只和最信任的幾個兄弟講過，也就是庾京元命不久矣的事。
也是因為這樣，情緒上頭，大家感念大王花為村子長久以來的付出，才決定找劉畢算賬。
可是這會兒有人問起來。
知道內情的一個大爺沒忍住，說道：“神現在……”
“住口！”老村醫大喝，“老錢，你還知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老村醫知道，要是現在把大王花本就命不久矣的事情說出來，結果會是什麽。
結果會是，這最後三百人的信仰也會逐漸被外面的孩子和他們自己的親人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會覺得，反正神已經要離開我們了，為什麽不趁著還有最後一點力量，好好加以利用？
左右不過再獻祭一個外鄉人。
這時，他們可不會顧及庭深是神的愛人，他們只會覺得，神都要沒了，而我們的親人還有希望恢覆生命，只要獻祭庭深，或許就能救他們。
天平的兩端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就這樣，外面孩子們還在繼續背詩，他們好像不會累也不會口渴一樣，背完了就重頭再來。
那些外面的村民會鼓勵孩子們做得好棒，然後非常做作地幫孩子們擦掉身上掉下來的木頭渣子。
老村醫領導的村民們大多在一樓，大門緊閉，他們看不見，他們要是能看見的話會比庭深心裏更難受。
而唯一站在二樓的三人，不光能看到和聽到外面的情況，還能聽到樓下的討論。
別說他們了，庭深自己都覺得心動。
劉畢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
難怪他根本沒帶幾個手下，幾乎是手無寸鐵地來到這裏。
因為他一出手就是王炸。
即使知道他在做非法實驗又如何？現在孩子們在他手上，他聲稱他掌握了救人的辦法，他已經做了九十九步了，他是挖走大王花的惡人。
其他人跟著他，都不需要做什麽。
只要保持沈默，把庭深推出去，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太作弊了。”庭深嘟囔道，“之前我還覺得胡蜂的皮膚挺好呢，結果卻埋著這麽可怕的殺身之禍。”
聽到他話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
氪金胡蜂的皮膚，是祂們共同的選擇。
上個小世界，拉幾次死亡威脅，讓泡泡覺得還是給庭深安排一個高強度的戰鬥型的，方便保命。
亞弗戈蒙便去執行。
可誰能想到，在這個小世界奇特的設定下，保命的皮膚反而成了催命符。
成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庭深甚至從頭到尾除了李工三胞胎那次，都沒怎麽好好使用這個皮膚。
那些擁有弱得多的金手指的學生靠著團結和智慧，也平安活到了現在。
擁有高強度限量版皮膚的庭深，反而因為這個皮膚，而成了隱藏boss的眼中釘，成了眾矢之的。
兩人對視一眼，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個小世界的惡意真的太明顯了，好像每一個看似甜蜜的陷阱，都是為了故意把失憶的黑山羊往裏引，好置祂於死地。
為什麽會這樣？是克萊因的手筆嗎？
不、不一定，克萊因不會這麽對黑山羊的。
可除了他，還會有誰？
“想想辦法。”亞弗戈蒙低聲道，“他們撐不了太久。”
亞弗戈蒙說的“他們”，指的是樓下的村民們。
劉畢的演講太厲害了，天平最終會往哪邊傾斜是顯而易見的事。
他們撐不了太久，一定會沈默地把庭深推出去。
如果要他們殺了庭深，可能他們基於良心不一定能做到。
可劉畢只要求他們交出庭深，這太簡單了。
哪怕現在有個人頂不住壓力，跑過去把門打開，都是態度。
“準備動手吧。”猶格回答道。
他也看明白了，現在就算他站出來，有曾經的護林員的擔保，他再表演個神跡，證明自己就是神，是大王花。
最後的結果，無非是劉畢再跪下來磕個頭道德綁架，帶動其他人一起逼他和庭深一起被泡酒罷了。
劉畢絕對幹得出這種事，他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他帶頭幹了，最後達成他想要的結果，依然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庭深從他們簡短的對話裏琢磨過來這層意思後，也覺得頭皮發麻。
感覺無論怎麽掙紮，橫豎都是一死。
甚至他有一種問問劉畢的沖動：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能救所有人嗎？
他小聲吐槽給猶格聽。
猶格聽完臉色大變，警告他：“你不要想什麽自我獻祭，明確告訴你，他就是在癡心妄想，他根本做不到他說的那些事。”
“哦。”庭深點點頭，“想想辦法吧老公，我暫時還不想狗帶。”
說完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試圖緩和氣氛。
亞弗戈蒙先笑出來，也不介意剛剛庭深叫的並不是他，逗庭深，說怎麽也不會讓他被祭天的。
一旁，他們沒關註到的，猶格松了口氣。
庭深說他不想狗帶，讓猶格真正松了口氣。
比起粗線條的亞弗戈蒙，恐怕只有自己……不，應該還有在門內的塔維爾，祂們倆察覺到了這個副本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猶格沒錯過昨晚，亞弗戈蒙從樓下上來後，他和庭深說小話時候的內容。
庭深提到，那些樹化的被關在鐵籠子裏的孩子們，看到他，叫他媽媽。
黑山羊是黑山羊幼崽的母親，是那些尚未誕生的……母親。
這些樹人，本身並不是人類，屬於怪物陣營。
他們叫庭深媽媽，沒什麽問題。
可現在，副本正在把庭深往“拯救人類”這個命題上引——只要他願意做出犧牲，這些叫他媽媽的怪物就會變回人。
只要他願意犧牲。
對於怪物之母，孕育萬千子孫的黑山羊來說，簡直倒反天罡。
再聯想一下，其實上個副本也是這樣——庭深為了埃及為了人民，顛覆神權，拉著所有神明和他一起淡出世界。
可黑山羊自己就是神，是外神，是那麽多那麽多其他可以被人類仰望的被他們稱之為神的造物的母親。
這一切真的太荒謬了。
猶格相信，心細如發的塔維爾，或許比他更早察覺到這一點。
或許在上個副本，塔維爾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所以這一次，才死活鬧著要送個人進來陪著庭深，生怕他沖動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
在失去伴侶的危險下，就連三柱神之一的泡泡也會覺得惡寒。
祂自誕生以來很少有這樣的體驗，為數獨不多的幾次，都是因為黑山羊。
猶格忍不住想，人類，到底是多麽的堅韌和智慧，才能讓祂們栽了一個跟頭後，現在又被埋伏第二次呢？
得不到答案。
或許克萊因能給到一點靈感。猶格甚至忍不住想起了那個大概不能再被稱作人類的最後一名傳奇調查員。
幾十分鐘過去，天大亮，也到了樓下的村民們的極限。
伴隨著孩子們絲毫不減熱情的背誦聲。
幾個人遲疑著走上來，看著站在窗簾後面，緊盯著外面的三人，面色為難躊躇不語。
其中就有老村醫。
猶格正要以庾京元的身份，站出來和他們說些什麽。
就見庭深突然把窗簾拉開，唰的一聲動靜讓下面的劉畢的人下意識擡頭看向他。
庭深在亞弗戈蒙伸手拉他之前，猛地竄了出去。
半透明的灰色翅膀快速振動，庭深懸停在半空中，恰好是窗口的亞弗戈蒙拉不到他，而樓下的人也拽不到他腿的高度。
“叮——”
電動門打開，三百來號老年組堵在門口，看著外面的孩子和半空中的庭深。
而透過單向玻璃車窗，一直觀察著動靜的劉畢也下了車。
他臉上掛著勝券在握的笑容，正想說些什麽類似結算感言的話。
就聽庭深譏笑道：“大老板，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只聽眼前的詩，我還會擡頭看看遠方——你擡頭看看遠方，那棵最高最高的望天樹，可還屹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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