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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滅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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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滅世

77

冰蓮所化的身軀, 溫涼柔軟的骨骼,細膩如蓮藕的肌理…所有顧寫塵三天三夜接連觸摸、寸寸親吻到上癮的線條,開始…寸寸消散碎裂。

她的目光在驚疑恐懼中消散。

她的身上開始碎裂成萬千螢光。

顧寫塵……!

霜淩好像感受到了是怎麽回事——可她來不及說了。

“顧……”

青絲如瀑墜地,霜淩的瞳孔開始擴散, 她盯著遠處玄武金鑾的方向, 和更遠處蒼穹之上的漆黑天裂。

顧寫塵瞳雙手緊抱, 眼底開始蔓延開發瘋的前兆。

從情.欲中抽身, 發現她已無法抱住。

突兀又精準地給了顧寫塵致命一擊。

她不只是在被抽離出這具身體, 她的蓮體本身,正如流沙般消散——

以冰蓮托生的肉.身不能再次離體,如果不是金丹尚在,這一次她就是必死。

徹底消失於世間,死得無法挽回。

顧寫塵的眼底已經是暴怒狀態,但大腦還在冷靜轉動——蓮生體不是她的本體。如果她爆丹隕滅的本體再次出現,她的靈魄就會被強召——可那本是不可能的。

有人做到了。

有荒息的人…

顧寫塵低頭, 齒關咬緊一瞬,眼底已經魔氣暗湧, 但還在飛速思考。他瞬間黑霧成陣, 向內倒沖, 模擬荒息形成濃郁漩渦。

他雙手指尖捧起四散的蓮體,滅世魔霧徒勞地化作厚重囚籠,但那蓮體已如水散開。

可黑霧洶湧地收攏,卻如竹籃打水, 攏不回來。

霜淩的表情好難過。

“別怕。”他一字一頓。

冥業冰蓮的氣息向來淺淡悠逸, 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濃郁。像是隨著肌骨的拆碎, 花萼瓣簇被碾碎,甜到膩醉的花汁如血液流淌到他的指尖, 甜到崩潰。

他甚至只來得及叫她的名字,她的命火靈魄就徹底被抽離而去。

顧寫塵楞了楞。

掌心之下開始失溫,幾息之間,少女人影徹底消失。

最後一刻,她的頭頸柔軟地靠在他胸口位置,就像這三天三夜裏她每次累得氣惱的樣子。

霧氣之中,顧寫塵垂眸,靜靜地看著自己空蕩掌心。

可正因為這幾天神識深度交融,以骨血皮肉相親,達到他此生從未有過的親昵,將識海與心意相通,所以——

他也更能清晰地感知這一刻,對方神識的抽離和碎落。

汲春絲千絲萬縷地纏繞他們,而此刻又抽絲剝繭地分離他們。

洶湧浩瀚的黑霧最後團團圍住了一捧消散的蓮花香,困住一捧註定消散的空氣。就在一刻之前,他的舌尖抵在她津甜的喉嚨之間,濕漉黏膩地無法分開。

然後一切煙消雲散。

緊密相貼的靈臺終於覆滅。

——她這具身體當真死在他面前。

顧寫塵心中的理智轟然倒塌。

繃緊的身影之下,那人指尖一點點攥緊。

冷白見骨。

風動不止,這一刻的顧寫塵其實表情很淡。

除了漆黑透藍的瞳孔微微擴散,他的表情堪稱平靜。從頭到尾,在意識到他的力量不足以停止這場抽魂之後,他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可是,整個地在動。

地上的碎石在驚恐地彈跳震顫。

然後——歲祿群山,七峰十二宮,以不在峰為半徑的艮山地界,在同一時間坍塌!

四面八方向下重重深陷,夷為深坑,平地砸進地脈之中。

在全域轟然作響!

“他果然動手了!!!”

“他當真要滅世,快!傳訊九洲,顧寫塵真的要滅世了啊啊啊!”

劍影入月。

那人在九洲上空騰起。

縱貫大陸的劍尖正對正西北乾天,直指蒼生叩拜的玄武金鑾——

顧寫塵冰冷的眉目在半空中緩緩出現。

玄衣黑金色的衣擺獵獵而動,他半闔的眼底向上一寸,看著長天。

為什麽。

要這麽對我。

猜出自己的隱晦命數之時,他尚且還能淡漠從容。

但到這一刻,魔主的恨,當真滔天。

為什麽?

尊魔之劍中,十世魔主興奮地絞動,殘魂扭曲如金蛇狂舞,狂熱地助長著持劍之人心中的恨意。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

身為魔主,怎麽能不暴虐痛恨。

從前熾月心中的恨只關於情愛,那種恨是一種酸痛,太綿,太淺。

但——恨道,恨天,恨蒼生就不同了。

“熾月,天道負你,就滅了這天地,讓九洲血流遍地,燃燒赤火。”

“本尊願尊你為主——”

“十世魔主之力,送你屠遍人間,成就魔神功業。”

顧寫塵目光冰冷地擡起手,他在重重魔音之中辨別——命火靈魄蘊存於方形金丹,飛去了哪裏,他就砍到哪裏。

然後,萬裏劍影穿月,帶著不言自明的怒意,在九洲大陸上劈下了第一劍。

由東向西,縱貫地陷。



“啊啊啊啊!”

“啊啊啊!他瘋了,他走火入魔了!”

這一刻,終於是坐實了魔修破十而滅世的預言。

“顧寫塵果然要滅世了!”

“快,快穩住他——”

“敬祈上天,帝君降世,蒼生願獻上自我,以求太平——”

九洲上下沒人真正見過飛升之後的顧寫塵,沒有見過他成神的樣子。

但這一日,眾生見到了入魔破十的顧寫塵。

恐怖如斯。

艮山、離火、震雷三洲率先統一,所有高階修士聯合起來抵抗顧寫塵,短短一月不到,這個名字已經徹底成了罪孽的化身。

很快,平光閣四洲也驚疑不定地做出了反應。

——穩住、穩住他啊啊啊!

顧寫塵清醒狀態下他們尚且還不能保證反剿帝君能成,如今他先發瘋——

坎水龍城都被震斷了兩條川溪!!友軍也在挨打啊!

他們都不知道顧寫塵為什麽突然如此,雖然破階入十,但他不是穩定了三天嗎??

所有人都清楚只有霜淩能控制住他,可今日怎麽突然就瘋了?!

龍成玨已經廢寢忘食地翻找了好幾天,終於,他找到了一個他見過一面的小東西,然後重重跌坐在坎水龍城的寶庫內。

他將那東西緊緊握在手中,上邊的字跡同他手臂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他心中來回反覆地跳了好幾下,心頭隱隱有猜測,可真相似乎太過淵源深刻、古老宏大,以至於他以凡人之力,很難看清。

但他終是想起來自己為什麽見過,並且給兌澤千機門送去了信——這個東西,他們也見過。

此刻九洲眾人遙遠望去。

但見懸空天地間的一道黑影,頭頂天裂。

那人仍是肉體凡胎,可身下的魔影卻已經完全超出了人的範疇。

歷史上並未有被明確記錄的十階巨魔,但仙洲已知修魔鍛體,之所以十階比照修道的飛升水準,就是因為到這個程度,魔會修心。

以心滅世,無人可墮其心智,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等等,你們看,有人去擋他了!”

“義士啊!”

“那些是什麽人?”

十幾個殘缺的身形緩緩升至半空,麻木空洞,但猶在螳臂當車——被敕令之力操控,要在生民面前以正義之名阻擊顧寫塵。

但蒼生不懂,他們仰天高呼。

“是帝君的護衛!是乾天聖洲的高手——”

“帝君來救世了!!”

“帝君——”

無數人激動叩首,生民的信仰之力如金光點點匯入玄武金鑾,然後,敕令之力無聲無息地流遍九洲。

可是,想擋住顧寫塵,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已經一路砍到了乾天上空。

不聲不響,像是在找什麽。

那十幾個人根本看不清眉目,在乾天地底神像之時龍成玨他們也見過這些人,他們就像是完全被操控的帝君傀儡。

沒有意識,無法掙脫,不懼傷痛,自愈之後不死不休。

他們環繞圍住了黑衣持劍的魔主。

可顏玥、龍成玨、君不忍他們心中同時升起清晰的念頭:攔不住的。

那是乾天之下煉化的無數天才,若是他們真的能追上顧寫塵,那如今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所以顧寫塵到底怎麽了啊?!

龍成玨看了許久都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突然發瘋,且有愈演愈烈之勢,正在焦慮之時,靈符玉猛地亮起,葉斂的傳音急急而來。

“並蒂蓮…滅了一朵。”

他的聲音近乎在抖。

她會死……

巽風。

葉斂跌跌撞撞地沖出藥池樓,他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慌張,甚至失魂落魄。

蓮生靈體,無魂無魄無丹心,為醫法道術所不能救。這次如果真的身隕,那就是徹底人死如燈滅,救不回來了。

霜淩她……

“少主,少主你怎麽了!”

“少主你去哪裏?外邊危險啊——”

另一頭,龍成玨楞了半天,最後猛地仰天大罵了一聲,差點把手中那個東西扔出去。

完了。

誰人要滅世?!

帝君再次把聖女奪走——我看他才是不想讓我們活!!

東海相隔,陰儀魔域之內。

同時有萬人擡頭——

合歡弟子在第一時刻感受到,聖女留下的蓮印變了。

荒息之力仍在,蓮印也仍在,可卻在一點點變淺,另一種他們所熟悉的蓮印之力——最原始傳承了數千年的蓮印,似乎正在蠢蠢欲動地覆蘇。

“長老,這是什麽意思?”蔻搖緊張地看著,如今魔域已經幾乎空了,魔潮潛入仙洲侵略,只有整個合歡宗還駐守在聖女神宮之下,害怕給聖女帶來麻煩。

“聖女這是有事還是沒事?”按理說這些時日聖女大采元陽,還是那位爆階的元陽,應該是好事才對。

顧沈商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可就在這時,夜寧驀地推門而入。

“出事了。”

夜寧常是笑盈盈的,來到合歡宗之後和所有弟子都相處融洽,與紫印長老的木訥死板大相徑庭,所以這是她第一次露出這樣嚴肅的神情——

“我能感覺到,並蒂雙生蓮碎了一朵。”

顧沈商猛地起身,身後山呼海嘯。

“聖女!”

“聖女——”



霜淩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她像是飄搖的一顆蓮子,像在長風中,又像在深海間,沈浮去落,搖搖欲墜。

但潛意識裏霜淩清楚,那是她的命火靈魄再次離體,似乎比上次離開的距離還要遠。

第一次她在玄武金鑾前散盡,然後渡海東行,魂歸陰儀荒水,種了下來。這一次她要種向哪裏?

她睜不開眼睛,也伸不開手,她仍是有意識的,可卻無法操控自己。過了許久她才意識到,哦,她現在是沒有身體了。

她被抽離了那具冰蓮托生的肉.身,也離開顧寫塵身邊。

顧寫塵——想到這個名字,霜淩在朦朧的狀態之中忽然清醒了一點。

她心中有種清晰的意識,是合歡聖體在牽拉她——那是來自聖女代代的傳承,像是某種生命本源的召喚。

強大到她根本無法抵抗。

但如果不是顧寫塵以全部靈力保她金丹到如今,重塑識海,守住魂魄,今日再有一次這種事,她會死得幹幹凈凈。

她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中。

那顧寫塵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霜淩不知道自己飄到了哪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她失去了時間、空間、距離的概念,只覺得度過了漫長的漂泊。

她心想,原來沒有明確終點的顛沛與等待,是這樣的感覺。

顧寫塵帶著金丹找了她三年,這次他還能找到她嗎?

想到這裏,她有點難過,又有點擔憂。

霜淩如同在汪洋之中,回到了母體,她聽見生命的原始呼喚。有雙一直註視她的眼睛,像是乾天地底的神像。

可她是一團沒有身軀的命火,她無法表達,也沒有人能看見。

直到她一片漆黑的神識中漸漸勾勒出一道金邊的身影。

那身影單薄又豐盈,只是寥寥線條,就有種難以磨滅的美感。最灼目的是,在那身影的背後肩胛骨上,有一捧全新的金色蓮華。

…聖體。

在乾天之上碎身之後,又被荒息重新歸攏煉化出來了!

她不受控地被那道身影吸了過去,然後聽見一道層層疊疊的聲音傳來。

“你很不錯。…”

霜淩心頭劇跳,感覺到自己整個靈魂都被附著在那道金光身影之上,陰陽雙合鼎融合的金丹猛地落入了聖體金身的下腹丹田處。

然後,她開始有了視野。

她看見一雙被墨綠色荒息纏繞的手,似乎要越過腹腔,觸碰到她的金丹。

霜淩:“!”

她根本無力反抗,那種力量像是壓頂一般,那雙手徑直而來。

可就在觸碰的瞬間,她看見,自己的方丹之上亮起千絲萬縷的交錯光線。

那是汲春絲,可卻已不是萬千紅繩。

紅線在亮起之後就寸寸變黑,渡上細密的黑霧。

那是顧寫塵留下的!

……魔主的封線。壓制住陰陽雙合鼎中無限暴漲的荒息,同時護住她的金丹。

那是三天三夜解情蠱的過程裏,顧寫塵摟著她,吻遍每寸肌骨的同時,一寸一寸鍍上去的。

霜淩眼睫一顫。

想起他掠過曲線反覆摩挲的指尖,和清晰含笑的眼睛,如今那雙眼睛應該是冰冷風暴的模樣。

萬千封線帶著冰刺般的魔氣,絞斷了探來的墨綠色荒息,那人到底收回了手。

“嘖。……”

那道聲音層疊如水,聲音似乎不滿,可又有一點欣賞的意味。

“不愧是。……”

帝君的手微微一動。

霜淩整個人被徹底納入覆位的聖體之中,聖女歸位,經脈寸斷的痛感瞬間也同時歸位!

那一刻霜淩的大腦空白了一瞬,可出奇地,她那一刻出奇地清醒。

她掌心覆上黑色封線鎮住的方丹,感受到閑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後她開始真正理解這個世界。

從一開始,霜淩以為這是一本以大男主為主的爽文。但當她身處其中,才發現大男主根本不是大男主——

他悟到的仙魔同修之路早就有人知道並且運用了千年,他一統兩道的帝位是頭頂那人不要的,他所做的一切——所謂集天地氣運的天道之子,不過是在按照對方擬定的道路,做一個名為大男主的NPC。

顧莨在翻越了顧寫塵這座高山之後才開始了自己的大男主之路,卻不知道顧寫塵早就被鎖定,被獻祭於長天,他其實從來就沒有贏他的機會。

所以也沒有什麽原著,什麽書,所有這一切,都是“他”預定的劇情。

高坐長天,看千流匯通,然後坐享其成。

霜淩之所以那一瞬間想到這些,是因為她終於明白了顧寫塵對汲春絲的控制力。

在原本以為的劇情中,顧寫塵在被合歡聖女勾引,強行破蠱,然後修為盡毀。後來漸漸消失於公眾視野,大男主強勢而起,撐起歲祿、名震九洲,稱帝天下——現在看來,那更像是一種刻意的視角偏重,讓人將目光放在大男主這個所謂的“天選之子”上。

可他真的毀了嗎?

他在之後的時日裏能悟到汲春絲反鎮經脈的方法,用以保她的金丹流轉;

能用魔氣寸寸覆蓋情絲蠱意,壓進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難道在強行破蠱的那一瞬間,他沒想到嗎?

他一定想到了。

並且,他一定也護住了自己的金丹。

那是一個修仙能二十年飛升,修魔能三年大成滅世的天才啊——他怎麽會消失呢?

可後來為什麽顧寫塵的確湮沒於“劇情”之中,的確再也未能起來?

只有一種可能。

他其實,已經飛升了。

卻被——

霜淩猛地睜開了眼睛,命火靈魄完全歸於聖體之中,她看見墨綠色荒嵐中的巨大身影,看見自己身在虛空天裂之中,銀河壓著金色光輪,聖潔到詭異。

“為了修覆你,我花了不少力氣。……”

一道嘶啞連貫的聲音,帶著笑意,輕輕對她說。

所以事情已經非常清楚了——

那年她在玄武金鑾頂上以荒息與帝君相連,用爆丹之力重創了他,極限一換一,那時帝君帶走了她碎散的聖體。

等到時機成熟,強召她回來。

因為她的金丹,如今承載著九天上下最接近飛升的力量。

霜淩終於弄清楚了狀況,也痛得清清楚楚。

這具身體當初是實打實地四分五裂了,即便被荒息重新煉好,也如破鏡般不可能完全重圓。

她覺得四肢百骸都在疼,身隕又強行重組,她感覺自己像是小時候電視上的雪花,寸寸痛散,又被強行粘合在一起。

好疼……

霜淩無法呼吸,眼底不受控地蓄滿了淚珠。

顧寫塵都沒有讓她這麽疼,只要她喊痛,他就會在意地抱緊她,換一個不痛的地方。

可現在,像是剝離了葉斂的止痛符,她終於重新感受了一遍那日的觸覺,可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她那可怕的修覆力正在極速泯滅消除這種痛感,然後用一種難以形容的速度,愈合一切。

合歡聖體……經脈寬韌到極點,是情.欲聖體,也修煉聖體。

霜淩長長地抽氣了一瞬。

劇痛徹底消弭,合歡聖體再現人間。

聖女擡起了被淚意打濕過的倔強眼睛。

墨綠色荒息包裹的巨大身影在天裂盡頭隱隱浮現,像是好整以暇地註視著她。

痛感雖然消失了,可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樣恐怖的能力落入敵人之手,幾乎是在明確告訴對方:可以隨便虐。

霜淩的四肢已經重新抽長,在一團金光之中坐穩,以她那顆方形的金丹為花蕊,蓮臺新生。

她沒有說話,努力地重新掌握著自己的四肢,指尖一點點輕勾,悄無聲息地感知著體內的荒嵐之力。

她悄悄地活動著指尖,慶幸的是重歸合歡聖體也仍是依托荒息,與陰陽雙合鼎之中兩次暴吸的荒息同源,她的力量幾乎被全部跟了過來。

是陰謀危機,可也是她的倚仗。

流轉的荒息在經脈間游走,然後碰到了方丹之外千絲萬縷的黑線——冰涼帶刺又柔軟,像那個人一樣。

他保住她的丹心,又用盡全力留住她。

可天從不遂他的願。

“如何?……”

“還滿意嗎。……”

霜淩捏緊了拳頭,覺得很憤怒。

為什麽這麽對我。為什麽這麽對顧寫塵。

“就因為顧寫塵過於天才嗎?”她對著那道身影開口。

帝君……君岐。

當年乾天古祠廟中見過他以萬樹為源,如今他的背後有一道金光流轉的巨大圓盤,他坐在那裏,仿佛觸手可及,又似乎隔著無數層虛空。

他笑了。

“你還是不懂。……”

話音如潮水般浸透人的識海,霜淩咬緊了舌尖。

帝君真的在笑。

他像是千年未有如此愉悅的時刻,所以忍不住和這個小家夥多說點什麽。

“他也……沒有告訴你……”

“但我猜……他應該……猜到了。……”

話音落下,這片天裂虛空忽然震動。

有人打進來了。

這片虛空之中的流速不同,外邊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一道劍光狂暴地在黑暗中勾勒出形狀。

霜淩猛地回身,在一線縫隙中看到了腳下陸地——他們正在乾天上空。

腳下就是虛幻重鑄的玄武金鑾頂。

帝君以民生所念,金光加身從天而降,對抗那個——魔影萬裏、毀天滅地的滅世禍患。

霜淩猛然間明白——他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確,不僅能用最好的身體讓她飛升,還能逼迫顧寫塵徹底失控滅世。

從此顧寫塵成為九洲歷史濃墨重彩的一筆、被蒼生唾罵千刀萬剮的魔主。

帝君如神降臨,享信仰之功德。

霜淩的心頭一顫,“顧寫塵……”

那道冰冷漆黑的身影緩緩出現,九洲上下已是一片狼藉,他在盛怒之下無人能擋,已經徹底成了萬民唾罵之災。

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曾是九洲清月,大道獨行之人。

下一劍已經再臨。

但一線縫隙之間,那雙黑眸找到了她的身影。

終於一頓。

重重松了口氣。

霜淩對上他的目光,眼底發紅,想要沖過去,可根本無法突破這片虛空。

身後響起釋懷的笑聲。

顧寫塵的狂暴短暫停止,然後一劍劃出,寒月向下。

整個乾天,天塌地陷!

那一刻,深陷地底的神像緩緩露出。

那雙悲憫的眉目終於重見天日,在光明的照耀下,露出了那張無口緘默的臉。

顧寫塵站在神像之前,擡起劍,隔著虛空,指向霜淩背後。

眼底冰冷卻赤紅。

找到了。

霜淩心頭一撞,像是宿命的鐘聲敲響,驀然回頭。

她看見墨綠色濃蔭的荒息深處,那道巨大的身影終於雲開霧散,緩緩露出了表情——

如果說神像還只是酷似顧寫塵——

那乾天帝君。

長著一張和顧寫塵一模一樣的臉。

他的身形擴展數倍,像是將他的天賦、力量、修為——一切無限擴展。

霜淩心頭巨震。

她在那一刻終於明白顧寫塵為什麽告訴她,自己需要更強。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九天上下無人能攔他分毫。

他最終要戰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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