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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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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逃而已

35

你會救我嗎?

當你也以為我騙了你, 知曉我身份有假,認定你大道唯一之劫或許是場陰謀。

如果我求救,你會應嗎?

霜淩慢慢仰起頭,對上了那雙漆黑透藍的星眸。

顧寫塵一直是很高的, 他身後的劍也長, 冷冰冰地同他相得益彰。但這一刻, 劍尖朝上指天, 而非指她。他心有問句趕來, 問的卻好像是——

為什麽不信我?

霜淩被籠在他清冷的身影中。

有一刻,他像這聖洲巍峨皇權之下,獨自頂起的一片寒天。

她不太確定地向他確認,“我可以嗎?”

“只有你可以。”

顧寫塵眼角眉梢鋒銳冷戾,握著她手腕很用力,語氣並不好,“只有我能救。”

震耳欲聾, 狂得不行。他顯然生氣,壓著他那始終如一的冷淡瘋感, 像是隨時要做出什麽日天日地之舉。

…的確很驚天, 哪怕顧寫塵已經知道了她是合歡宗聖女, 竟然也沒有要殺她啊?

霜淩表情呆滯,半晌後竟然有點劫後餘生般的輕松感。

想不到你看著冷心冷肺的,思想竟然這麽先進,都沒有人魔物種歧視!

嗚嗚嗚!

是不是因為我一直以來表現得還挺天才的, 靠實力解開汲春絲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他才願意留著我的命。

霜淩眼淚巴叉地摸了摸自己的方丹, 真爭氣啊,啊!

剛才還覺得壓在頭頂雙肩喘不過氣的整個仙門之重,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無端就輕松了下去。

她老實巴交地抹了抹眼淚,生死存亡的時機過去了,腦袋開始閃過很多問題。

比如他為什麽這麽快就能找到我?比如他怎麽沒有質問我的意思,甚至好像都沒有表現得太驚訝??

君喚能很快找到她,可能是因為他的藍印還未除。雖然帝陣沒有檢驗出他的蓮花,但君喚畢竟已經是君姓,其中定有事宜。

藍色蓮印還在,對聖女的感應就在,所以那麽快找到她並不稀奇。

那顧寫塵呢?

顧寫塵垂眸,像是看清了她眼中的疑惑,冷冷吸了口氣,“…你的劍。”

就是一點都不信他的話。

霜淩低頭看了看,忽然間想起,顧寫塵曾說過什麽。

——他的劍會找到她的。

原來是認真的。

霜淩的表情呆了呆,然後緩緩變得呆滯。她看著自己一直緊緊抓在手裏的北鼻劍,和他身後的冰息重劍隱隱呼應,劍息纏綿。

那她剛才,一直帶著定位,在逃跑哈?

霜淩羞憤地閉目:“……”

第一次逃命,沒有經驗。

下次不會了,對不起。

顧寫塵冷冷地把她帶到自己跟前,上下看了看。

他的臉色猶帶戰意和戾氣,顯然心情不佳,卻似乎並沒有多驚訝。

發現了她是隱匿在歲祿中的合歡宗魔修,顧寫塵就這麽平靜?連驚訝和質問一下都沒有?

霜淩不禁又有點擔憂,不會這只是他的權宜之計,先於別人找到她,這樣好控制吧?畢竟剛才那些修士喊打喊殺,刀劍無眼,要是誰把她先斃了,顧寫塵也得跟著賠命。

霜淩坐立不安,說實話,她挺在意別人的看法,很想知道別人知道了她真實身份之後會怎樣想,畢竟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是在恨魔教育下長大的。

可她又怕好不容易安全下來,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寫塵垂眸掃過她周身,除了手背上的血痕,倒是無礙。

然後才掀起眼睛,盯著她,像是聽得見她的想法。

“你的道,你的劍,每一步如何走來,我清楚不過。”

“如果連你都要被算作魔修,”顧寫塵表情冷冷的,“那正道也不過如此。”

霜淩睜著眼睛,心裏緩緩地、徹底松了下來。

雖然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綁定了汲春絲的緣故,顧寫塵才不得不一路帶她修煉,但……顧寫塵在她身上花的時間,精力,截下的機緣,在他那裏都是有數的。

一一作數,所以不會不問不管。

霜淩都有點感動了。

大天才,雖然你天才到過分變態,雖然你帶人修煉的時候不近人情、毫無分寸。

但還是謝謝你。

“那你的傷…”霜淩低下頭。

顧寫塵盯著她手背被箭簇割出的口子,冷眉冷眼,“無妨,和你傷得差不多。”

霜淩瞪著眼睛,看他白衣被浸透半身的血紅:“…?”化神之戰,雖然顧寫塵依然碾壓勝利,但他從腰腹到後背都被君喚砍出了一條連貫的劍傷,也沒有做任何凝血處理,衣服上的血痕已經幹透,衣服之下仍有新的血液流出。

霜淩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上那道看著有點嚇人但其實可以靠自己愈合的傷口,沈默了一會。

一樣嗎?

不、不過換算一下,可能對他而言確實差不多,顧寫塵的血條和我的血條能一樣嗎?

霜淩在心裏這樣想,可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覺得他身上的血很刺目。

可能是因為他平時的衣服都無塵潔凈。

可能是因為顧寫塵從沒受過傷。

霜淩第一次見他這樣,實在很不像他。他竟然也會流血。

總覺得顧寫塵生來如此,應該是無血也無淚的,他天生適合修上無情大道。

霜淩不敢細看他染血的腰側,揣著手轉頭,“那你也還是先療傷吧。”

好在葉家也在這裏,有他們的醫術,顧寫塵也不會有事。

不過她應該是不能跟他一起出現?顧寫塵雖然保了她的命,但他們之間的對立屬性從根本上無法解決。

“手給我。”他冷著臉。

顧寫塵的情緒一直是壓制的,很平,像是無波無瀾的深潭,但今天卻有了很多波動。那波紋如星眸中的裂痕,壓在骨子裏的瘋感透光一般,開始點點隱現。

他吸了口氣,不爽得終於很明顯,“你下次能不能先看我。”

合歡聖女再現於世,她的那些子弟,她的那些朋友,沒有一個人能保住她。

“我說了不會讓你死,”他眼神黑眸清晰,因為壓著火顯得鋒芒畢露,“除了你自己,其他人都不能。”

“哦哦。”霜淩點點頭。

老實巴交的。

半晌後悄悄用另一只手抹了抹眼睛。

在這刀光劍影的修仙界,危機四伏的帝王權杖下。

她大部分的苦累都是顧寫塵帶給她的,可這一刻最大的安全感,竟也是他帶來的。

顧寫塵用止血訣套住兩個人,在陣訣中伸手,把她撈進懷裏。

霜淩剛想動彈,就被他用力按住,然後感受到一陣冰涼的清光落在手背傷口,疲憊感竟消散大半。

顧寫塵垂眸看著她發頂,和光潔額下扇動的眼睫,稍微恢覆了平日的冷靜。

“你還不夠強,以後,不要亂跑。”

“哦。”霜淩點點頭。

霜淩手背的傷很快就止痛了,顧寫塵的明顯要花更久。

她沒見過顧寫塵受傷,是因為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強過頭了。但在以顧寫塵的教學手法不難看出,他這一生無數次越級戰鬥,硬挑兇獸,無數次置之死地而後生,受過的傷其實也不計其數。

等到看著他衣衫下的血流終於止住,霜淩心中才松了口氣。

可是事情遠沒有結束。

遙遠的玄武臺方向,濃郁的黑氣已經沖天,玄天帝陣被激出了陣陣金光。

魔氣。源源不斷的魔氣。

魔修聖女現世,這簡直最好的靶子,到這一刻,男主手中的魔種可以完全釋放,被當做是合歡聖女引動的魔孽爆發。

霜淩捏緊拳頭,她保不了所有人,但要保住自己的子弟。

至少要讓合歡宗人知道她沒有事,不要為了她而暴露,八洲打一他們沒有勝算,只要茍住就行。

顧寫塵的視線跟著她走,霜淩深吸一口氣,握緊自己的破荒劍,流動如水的劍刃散發著縹緲又浩蕩的劍意。

“少尊,你就別跟著我一起了。”

霜淩是個從小被平等教育長大的孩子,她在意自己被別人怎麽看,所以也會擔心他被別人怎麽看。他要是跟合歡聖女站在一起,那實在是驚世駭俗。

顧寫塵的表情立刻又難看了起來。

然而此時,染血的藍衣已經緩緩落下。

停在他們二人面前。

君喚身上的傷也並沒有處理,但他像是沒有知覺。

只是雙目空洞地看著霜淩和顧寫塵,機械開口,“我要攔住你們。”

在祠廟之外,他攔住了她走向危險,然後腦子就像是又被洗了一遍,按照確定的程式來攔截他們。

霜淩已經可以確認,乾天聖洲深處,有人在煉化大量荒嵐,而君喚能在二十年的時間裏迅速暴漲成化神,卻剝離情緒,剔除自我……

很有可能,他就是煉化荒嵐的實驗品。

一個被創造的天才。

現在還無從得知,為什麽背後的那個人並不自己修煉,但君喚的確已經被洗成了一把鋒利的武器。沒有情緒,也就不知痛,不知累,他和顧寫塵那種天生意志清堅、大道唯一的天性不同,君喚若曾是合歡子弟,如今這樣子必是慘烈打磨而成。

顧寫塵已經擡手拔劍,眉眼戾氣跳脫。

玄武臺上留他一命,現在還要礙他事。

再煩他。

他砍翻這個修仙界。

霜淩著急地看著,忽然靈機一動,她運轉靈力,將陰陽雙合鼎的荒嵐之息游走於經脈之中,熨帖在她後背的金蓮聖印之上。

屬於合歡聖女的印記再次喚回了君喚的清醒,他晃了晃頭,看向霜淩,“別去那邊。”

很危險。

顧寫塵卻已經豎起劍尖,目不斜視,問霜淩,“不打死就行?”

“這是你的人。”

霜淩驚訝地看他,心中似乎終於觸碰到了顧寫塵明確的態度。

她下意識捏緊了指尖,“是……把他困在這裏就行,君喚身上有很多事還沒解開。”

“嗯。”顧寫塵起身,眉目冰冷且瘋,“稍等。”

“我帶你過去。”



玄武臺上。

洶湧的魔氣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

顧莨承完天雷,提著劍直指那些湧出的魔修。

“是魔修,仙洲內潛伏了如此多的魔修?!”

“他們定是為了救合歡聖女而出——!”

仙洲已經暴力禁魔十年,這一代的年輕弟子甚至有許多人都從未見過魔修,從前仙門內若是抓住一只,都要當眾截殺示眾。

他們幾時看到過這麽多源源不斷、畸形扭曲、步法詭異的東西?

甚至這些魔修竟然就是身邊路過的宮人,匠人,仙仆……有些還很年輕,有些甚至已是白發蒼蒼的老者。他們潛藏在仙洲之內,沒有人知道,他們竟然修的是魔功。

就在眾多年輕弟子還不知曉事情輕重的時候,慘叫聲已經響起。

尖銳的弓爪輕而易舉掏碎了一名年輕弟子的心口,一捧血花直接炸開,瞬間青黑斃命。

傳聞中魔修以血肉為食,以怨恨苦痛為力量,這一刻成了最有力的印證。

“啊啊啊!”

明青嫣捂著自己腫脹的臉,像是從沒見過這等血腥醜惡的存在,驚慌失措地後退。

蔻搖都已經顧不上罵她了,她驚詫地看著場內肆虐的那些魔修,別說他們根本不是合歡宗弟子,就是在魔域時也沒見過如此暴虐的——

“可是、可是那些根本就不是我們的人啊?!”

顧沈商握著乘肅劍,讓幾個弟子站在自己身後,表情嚴肅地看向顧莨。

他剛在眾目睽睽之下連進三個境界,如今已是能對戰出竅的分神大圓滿期,是無可否認的正道修者。

可顧沈商明明能察覺到蛛絲馬跡,這些像是被刺激到的魔修、甚至那莫名洶湧的魔氣,就是在他當眾進階之後忽然釋放的。

然而帝座之上,無人起疑。

不是不疑,而是故意。顧莨的事,聖洲或許本就知情。

隱匿在仙洲中的魔修不明原因接連發狂,很快就有很多不備的仙洲弟子重傷倒下,各洲修士終於傾巢而出——

流血事件已經開始,這場魔孽終於勢不可擋。

葉斂立刻飛身落地,蹲在被攻擊倒地的弟子身邊。

他滿腦子還是霜淩聖女的事,臉色很白,但手上冷靜地封住了幾處要穴,先吊住命,然後快速給失血的弟子們餵下覆原的丹藥。

然而救治的速度根本趕不上魔氣侵邪的速度。

傷口洞口都還有有救,但是若魔氣浸染滲透經脈,對一生修靈氣的人而言,就算是廢了。

可這實在過於突然,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般。

龍成玨在人群中握著雙刀,謹防那些突然暴動的魔修臥底。他劃水為訣,已經給坎水龍城傳回消息,讓他們今天起務必小心從聖洲傳出去的任何東西。

他們龍家世代以信息四通八達而長久繁榮,立於上四洲之中,龍成玨的嗅覺和覺悟,要比其他那些天真的仙門少主高得多。

這場魔禍很不對勁,然而聖洲帝君作壁上觀,這說明什麽?

就連君不忍都沒有料想到今天這一出,他頻頻擡頭去看玄武頸下的帝座,心中覺得不安。帝君伯父怎麽還未出聲??

即便霜淩仙子真的是合歡聖女,她一個人就能引爆這麽多、這麽瘋狂的魔修嗎?

龍成玨握著刀柄,遠遠看向方才顧寫塵飛去的方向。

少尊他還是……帶著霜仙子直接跑吧。

否則今日,必將有大事。

“沈商長老——”

顧莨提著自己的乘鸞劍,以嶄新的分神境界,連連斬殺魔物,很快就殺到了顧沈商面前。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和顧夜寧身上,意味深長,“沈商長老,事到如今,立場是很重要的,我想你應該是選擇和我堂姐一起吧?那我就認你是顧家人。”

顧夜寧難得露出一個惡心的表情,嘆了口氣,“差不多得了顧莨,你以為我多稀罕顧家。”

如果不是她把沈商帶回來,沈商也姓了顧,她寧願自己沒姓。

她起身擋在顧沈商和蔻搖等幾個弟子身前,笑了,“不過這個顧姓也不是完全沒用——你可以試試從我身上踩過去。”

顧莨也笑了:“阿姐,你我都知道的,顧氏血親相殺會糟反噬。”

顧夜寧臉上似笑非笑:“所以你不就是仗著少尊幼年立下的血誓,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嗎?”

顧莨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這是歲祿劍宗內部,最核心的親族,才能知道的事。

——顧寫塵殺不了他,除非他背叛宗門。

在年僅幾歲的顧寫塵接連破境那年,顧長興除了給他顧姓,還讓他立了一道誓言:在歲祿一天,就不能以修為殺害少宗主,否則如顧氏血親一般反噬。

他們會是兄弟,他永遠是顧莨的左膀右臂。

這在當時,被艮山顧氏內部看做是對顧寫塵最高的認同。

而後九洲之內都知道顧寫塵是老宗主撿回來養大的養子,若是他叛出宗門,相當於背信棄義,會被九洲仙門唾棄。

而之所以顧夜寧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當年她……

顧莨擰了擰眉,他並不像和他們顧家自己人爭執,那幾年的顧夜寧無論發生了什麽……他們終究是真正的血親。

但,顧沈商就不是了。

顧莨袖中的魔種悄無聲息地溢出邪厲之氣。

顧沈商乘肅劍起,立刻感受到了那種魔氣對人的浸染,即便是性情溫和、並不作惡的魔修,在這種魔氣的影響下也會難以自控地暴虐。

他一劍平掃,喝令所有人:“屏息。”

然而顧莨並不朝著他背後那幾個小嘍啰,反正聖女一死,他們都會跟著自曝,他要的就是顧沈商。

“夜寧阿姐——”他一邊退開,一邊厲聲喝道,“這些年你被合歡宗魔修蠱惑,而我竟今日才發覺,實在是我來晚了!”

他劍指之處,顧沈商嚴肅的身形之外陡然魔氣暴增,驚動玄天帝陣降下符光。

顧夜寧臉色冷厲了一瞬,然後咯咯地笑了起來,“好,顧莨,很好。”

反正她也活不長,就算做鬼她也要纏死顧莨。

“顧沈商??!”

“他都是歲祿劍宗的一峰長老了,他能是魔修?!”

“不是,他長這麽嚴肅,他合歡宗?!”

在場無數人都幻滅了,遠處各家少主目瞪口呆的震撼程度遠超得知聖女。

然而,如果說發現仙洲之內到處都有普通人是偽裝的魔修,他們還能勉強接受,但是當發現就連第一劍宗、一峰之主、這樣的高層都能被魔修滲透。

仙魔之間的尖銳對立,徹底被拉開了。

於是“當——”的一道鐘鳴,聖洲之內仿若金鼎編鐘聲響,松鶴飛天,頭頂玄天帝陣金光大閃,像是被重重註入封固之力。

這是最高級別的帝陣,意味著沒有人能夠從陣法中走出去。

乾天帝君緩緩開口,渾厚聲音傳遍九洲。

“魔禍已起,九洲之內,人人屠戮,不得與魔為伍。”

“殺,無赦。”

敕令一出,仙魔不死不休。

蔻搖和溫朝等弟子身形搖晃,面如金紙,他們潛伏多年,這次像是真的迎來了末日。

如今沈商長老被曝,聖女又下落未知。

蔻搖狠狠心,咬牙握起了劍,“誓死追隨聖女。”

“誓死追隨聖女!”

哪怕都逃不掉了,他們也要在夢裏一起回到故土。

顧沈商看了看頭頂的帝陣,像一張巨網般,扣住每一個流離在外的人。

但他走出來的這些年,其實已經過得很好。

顧沈商身上騰起了紫色的光芒。

他還只是出竅,但拼盡全力,也能撞開一個裂口。

明青嫣提著裙擺驚慌地跑過來,指尖顫抖,“他、他想帶著合歡宗的人逃跑!”

顧莨一劍揮下,同時打在顧夜寧、蔻搖、溫朝三個人的劍上。

而此時,遠方天際,冰藍色靈光終於大亮。

“劍尊回來了!”

“是少尊,少尊緝拿聖女回來了!”

顧寫塵表情實在難看,這個合歡藍印非常難纏。

不在於他也同樣是化神修為,而是……君喚的劍招,像是模仿他而長成的一般。

他最後把他釘在了那片密林裏,帶著霜淩極速飛回。

霜淩睜開眼,就看見顧沈商紫得發黑像是要自爆,蔻搖溫朝被顧莨狠狠掀開,人群中四散的幾個合歡弟子不顧一切地帶劍沖了上去。

她心口重重一蕩,額發被風吹亂,劍意驀然大盛。

金丹落地,破荒劍以萬古劍氣,化汪洋之水,轟然向顧莨而去——

分神圓滿的顧少宗主竟被打得悶痛後退三米!

明青嫣連忙上前扶住,驚叫道:“合歡聖女,你竟敢在聖洲對正道修士如此?”

“你當真以為這裏是你們合歡宗、是你們魔域不成?”

可金丹圓滿的修為打顧莨尚且有戰力,削她簡直像玩一樣。

於是所有人難掩驚艷地,看著那少女一襲水藍衣衫翻飛,手中古劍如海,翻湧的浪花掀在明青嫣的臉上,瞬息之間已是百次掌摑。

霜淩從沒做過這樣直接侮辱別人的事,可她拿劍的手沒有絲毫動搖,狂扇了幾百個,問她:

“背棄合歡,傷害同門,你那離火洲的床,坐得可穩?”

明青嫣的臉徹底青白了。

在聖女面前骨子裏的自卑感,像漲潮一樣把她吞沒。

現場所有人目光驚悚,已經徹底荒謬到麻木了——這個也是?

那這位小公主一直在上躥下跳什麽?

等等,不是,你們合歡宗到底藏了多少人???

龍成玨看著君不忍,四目相對,甚至對對方都產生了懷疑:不會你也是吧?!

明青嫣的尊貴在一瞬間破碎,她近乎是哀切地看向霜淩身後那道身影。

少尊,可我如今不是了,我是正道世家子弟。

你是九洲劍尊,正道的明月,你是永恒的青松,你怎麽會忍她?

蔻搖、溫朝等人紅著眼驚喜地圍向聖女,所有合歡弟子已經不閃不避,站在他們的聖女身邊。

“聖女!”

“聖女——!”

這次喊得堂堂正正。

而顧寫塵就徑直站在霜淩單薄背影之後,像寒山之日,巍峨不動。

所有人都摸不清楚顧少尊的意思。

乾天帝君亦沈默不語。

坎水,巽風,兌澤,坤地,無論他們心中到底怎麽想,終究是位列仙門正道之位,不可能與魔共舞,違抗帝君敕令。

仙門與魔域,終究是永恒的死敵。

顧莨心底一笑,顧寫塵必定要維護他九洲劍尊之名。同為男人,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然而,聖女一死,他的清名也不再有意義。

顧寫塵就會當場暴斃。

霜淩沒想過讓顧寫塵為他們動手,她手中破荒劍一挽,掀開了實在太弱的明青嫣,徑直朝顧莨砍去。

破荒劍洶湧而至,辟邪劍開合精妙至極。

顧沈商與她同時落劍,前後夾擊,在絕境中竟然揮出了千鈞之勢。

顧莨終於對著艮山、離火怒吼:“正道無人了嗎?竟教魔修在此猖狂!”

“殺了魔修聖女!”

“響應帝君敕令!”

眾人這才紛紛回神,一瞬間,乾天、艮山、離火三洲,百餘名高手同時躍起,截殺合歡魔孽。

然而冰冷絕頂的劍意浩瀚無邊地騰起。

所有人竟然靈力全被冰凍!

劍尊拎著劍,眉目霜寒,雖然半身帶血,可領襟上的霜花依舊潔白。

至高無上的真神實力……化神中後期,他真的已經逼近飛升了吧……

霜淩趁他們怔楞的一瞬,猛地砍向顧莨側頸,他脖頸竟然被割三寸,立刻噴血,眼神陰毒地反手揮出了真正的分神之力。

所有合歡弟子、顧沈商和顧夜寧全都撲了上來。

顏玥、葉斂、龍成玨、君不忍、甚至兌澤的長老,竟全都屏息站了起身。

到底什麽魔,什麽是仙?

那少女為自己宗門抵抗的一切,她揮出的慨然之劍,難道是該被剿滅的嗎?

劍光映亮了她的瞳孔,她的指尖,那一刻霜淩忽然心想,練劍真的很累,但原來能握得住手中劍,戰到自己的最好,是這樣快意的。

沒能飛升,實在抱歉了。

然而這一劍並沒能落下。

霜淩眼前的劍光寂滅之後,顧莨整個人已經在地下。

一秒之內,無人看得清那個人的身法,只剩嘩然。

顧莨全身被劈進了地裏,露出的腦袋被一雙月白靴履踩在腳下,碾凹了半邊,只剩嘴還在囁嚅。

“顧寫塵,這是聖洲帝君座下——”

“你幫合歡聖女,你叛魔?你這是背棄宗門,背棄正道——你剛剛守住的尊號,你不要了嗎?!”

那是顧莨夢寐以求的東西。

顧寫塵得到過,又反反覆覆得到,然後隨手就能扔掉?!

霜淩也睜大了眼睛。

可那人身影不動如山,橫劍擋在霜淩和她的所有同伴之前。

當真是這帝籠下獨撐的一片寒天。

顧寫塵一腳把顧莨整個碾進地裏,擡劍看向整個九洲,劍尖猛地撕向符光閃爍的玄天帝陣。

冰藍璀璨,轟然作響。

“九洲劍尊,公然叛魔?!”

他的劍就是他的回答。

有何不可?

漫天符篆金光之下,他垂眸看著霜淩,眼底彌漫得很平靜。

“這次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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