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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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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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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季則塵離開後, 唐裊衣白日卻總是會情不自禁去想他。

季阿厝見她時常出神,便邀她一起出府散心。

她剛從外面與季阿厝分開, 推開院子的門,忽然看見有個下人徘徊在院門外。

傳信的下人見她們正回來,喜上眉梢地上前:“唐姑娘。”

“你是?”唐裊衣疑惑地看著面容陌生的人。

瞧著並不像是季府的下人。

來人彎腰道:“回唐姑娘,小的乃央王府之人,奉主子之命,來請姑娘出府一聚。”

陸朝央找她?

唐裊衣本是想要拒絕,但又想起還沒有完成的任務,便接過信物:“好。”

見她接下,他放心離去。

唐裊衣垂下鴉黑眼睫, 看著拜帖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抿住朱紅唇瓣。

夏風柳條拂面, 帶來舒服的暖意, 私林中早已經擺放好清香雅茶, 精致的茶糕。

風亭下的錦袍青年身姿懶散地靠在圓柱上, 隨意觀著底下的魚兒。

“姑娘裏面請。”

引路的侍女將她帶到就退身下去了。

唐裊衣看見不遠處的身影, 眸中染上猶豫。

不知陸朝央找她是做什麽。

她壓下心中思慮, 輕捉裙裾, 踏上臺階, 朝風亭走去。

亭中青年聽見聲音轉過身,蒼白眉眼如常般冷峻, 全然看不出之前受過很重的傷。

唐裊衣走進風亭中,對他盈盈一拜:“央王殿下。”

他撩袍坐下,倒了一杯茶推過去:“子昭。”

唐裊衣跪坐在墊上, 疑惑地掀眸乜去。

陸朝央視線與她碰上,腔調平緩地解釋:“本王的字, 子昭。”

喚皇室之人的字是大不敬,告訴她字做什麽?

唐裊衣捧起他推來的茶杯,小聲‘哦’了聲,茶氣氤氳她的眉眼。

陸朝央看著她清麗的眉眼,道:“那夜…多謝救命之恩,多虧你及時替我處理傷口。”

唐裊衣正在喝茶,聽見他平靜的道謝,嗆了一口,手中的茶杯沒有端穩,一半都灑在裙裾上。

在救他之前,她還曾把手指插進他腰上的傷口中,這件事他是只言片語都不提。

唐裊衣心虛地垂著頭,執著帕子擦拭裙上的水,“殿下不用謝,舉手之勞罷了。”

陸朝央眉心微挑,從懷中拿出幹凈的帕子,遞過去道:“用這張。”

唐裊衣看著眼面前的帕子,雙手接過來:“多謝。”

林中的夏蟲擾人,陸朝央認真地盯著她低垂的峨峨雲鬟,從襟中探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

唐裊衣低頭擦拭著裙擺,問:“不知殿下喚我前來是為何事?”

陸朝央深深看了眼她,說:“此前本王與你說過,要娶你做王妃,並非是虛言,時至今日仍舊有效,而且你與本王又有救命之恩,這幾日,本王思來想去,理應以身相許。”

以、以身相許是這樣用的?

唐裊衣的手微滯,錯愕地擡起頭。

看見她露出的神態,陸朝央似不經意地問:“那夜你為何會救我?”

之前她都恨不得離得他遠遠的,沒想到緊要關頭,她還是選擇了救他。

或許是因為心善,但他更懷疑不只有他做過能預知未來的夢,可能她也做了同樣的夢。

不然為何當他順著夢去南江找人,而她卻已經出現在了季府,還無端避他如蛇蠍。

若是她真的是做了預知夢才避著自己,他寧願毀了得不到的東西,也不願看見她選擇旁人。

因為季則塵他是一定要殺的,她,他同樣也不會就此罷手。

聽陸朝央問起,唐裊衣其實可以解釋,是因為認出他是央王,救他乃理所應當。

可話至唇邊,想起剩下有關於和央王的劇情,正愁著沒有機會。

季家主如今身體有恙,暫且退居朝堂,顯然不會莫名其妙塞個女人給央王,季則塵更不會,所以還得靠她自己。

央王說他要以身相許,這是很好的機會。

她抱著空空的茶杯,放在膝上,蒲扇的眼睫斂在眼瞼下,在白皙的臉頰上拉出暮黑的團影。

陸朝央伸手擡起她的臉,漆黑的眼中映著她的臉:“唐裊衣為何會救本王,讓本王隨意死在什麽地方,不可以嗎?”

唐裊衣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發現他眼中有古怪的偏執。

“回答我。”他問出她,“你是不是心中有我?”

所以才會在記得夢中發生過的事選擇避開他,卻還是見不得他死在眼前。

陸朝央一眼不錯地盯著眼前的少女,一雙彎如月牙的黛眉楚楚動人地微蹙,如一朵潔白的柰花,透出茫然。

她看向他的陌生眼神,又令他生出茫然。

她真的記得嗎?

唐裊衣自覺從未給過讓他誤會,她心中有他的錯覺,雖然不解,他為何會忽然問出這樣的話,但是這句話卻給了她完成預知夢的機會。

她猶豫了一下,微不可見地點頭。

雖然陸朝央周身皆是不近人情的寒意,卻掩蓋不了出色的面容。

若是心悅這樣的人,似乎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她打算借此機會完成最後的一點夢境,好盡快擺脫結局。

唐裊衣點完頭,啟唇欲講話,還出口,陸朝央倏然抱住她。

力道很大,她短促的驚聲如同石子落水,微弱得轉瞬便消失不見了。

唐裊衣眉尖若蹙地微昂下頜,用力推了推他,奈何男人的身體如剛硬的鐵,如何推都紋絲不動。

陸朝央忽視她的力道,垂下眼簾盯著懷中清瘦的少女,問道:“你信前世嗎?”

唐裊衣沒有任何停頓:“不信。”

說完,頓了頓又接著道:“前世今生只存在話本中,所以我不信。”

哪怕她現在不停地做著一個個古怪的夢境,都不願意去相信有前世。

若真有前世,那她一定過得不好,才會留下遺憾不斷讓她夢見,所以她不想去信有前世。

她肯定的回答完,明顯感覺陸朝央漸漸松了全身的緊繃,卻還沒有放開她。

風亭中安靜無話。

陸朝央垂拉眼簾,遮住眼中的別樣情緒,語氣含著古怪:“既然你說喜歡本王,那為何會與季則塵走得如此近?”

季則塵……

唐裊衣有幾日沒有見過他了,乍然聽見名字,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發空。

原本打算趁此機會,完成最後的夢境,她忽然不那麽想了。

兩人誰也沒再開口,就此安靜了下來。

雅致林中,蟲鳥的聲音清晰可聞。

陸朝央放開了她,已恢覆如常,臉好似剛才的話與失態,只是她的錯覺。

他沒再提及季則塵,只深深地看她,從她手中拿過捏得指尖泛白的茶杯,提起案上的紫砂壺,倒了一杯清茶。

再度推至她的面前。

他語氣淡淡地道:“既然你說喜歡本王,那便讓本王看見你的喜歡,單憑空口,本王不信你的話。”

唐裊衣捧起茶杯,茶汽縈繞在眉眼。

喜歡要怎麽做出來?

每次與陸朝央單獨在一起,她都會升起古怪的不適,有種想要逃離的沖動。

尤其是現在,別說他了,連她自己都覺得,說喜歡他多勉強。

唐裊衣在他的目光下,身子都坐得僵直。

陸朝央乜斜面前低垂雲髻的少女,漫不經心地問:“其實本王一直不解,此前本王與你未曾多說過幾句話,你為何會如此怕本王?”

唐裊衣埋頭含著茶杯,聲線壓得模糊:“殿下誤會了,我並不害怕殿下,只是覺得殿下周身英勇之姿分外有壓迫感,遂不敢靠近。”

這些話說完,她自己都臊得慌,匆忙咽下杯中的清茶。

如此虛假的話,她自己都不信,而眼前的陸朝央卻像是信了。

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冷峻地問道:“既然如此,如何才能不怕本王?”

如何才能不怕?

他光是坐在面前一動不動,她都害怕。

唐裊衣狀似蹙眉暗忖,然後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若是笑笑,說不定我就不怕了。”

本是隨口一說。

她的話落下不久,眼前的陸朝央便盯著她,緩緩露出笑意,如冰破裂照進一點暖意。

許是不常露出這種神情,他笑後耳廓微紅,不自在地別過頭:“這樣呢?”

沒想到他真的聽自己的話笑了。

唐裊衣一怔,點頭道:“好像是好了。”

陸朝央神色微松,漸漸收斂起壓迫人的氣息。

兩人在風亭處坐了一會兒,唐裊衣本是想趁現在完成夢境中,那段一晃而過的引誘。

此前有過對季則塵的經驗,她自覺鉆空子,還算手到擒來。

誰知道陸朝央根本就就不需要引誘,她做什麽,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順勢接下。

一天下來,她都沒反應過來,怎麽就已經親密得能兩手相握。

陸朝央更是在她說完多微笑後,整個人溫情得好似真是與她相戀已久的情人。

暮色黃昏時,陸朝央親自將她送回季府。

唐裊衣都不知道是如何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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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風亭之事,唐裊衣本是打算尋找機會,完成最後的夢境,可現在她無心去想陸朝央的事。

再一次撫摸額頭起身,她眼中閃過茫然。

昨夜又夢見了。

夢見原著後續發生的事。

這本書中原女主根本就沒有和男主結局,畫面太過於真實,導致她現在還很是恍惚。

唐裊衣穿上衣裳,坐在鏡前,透過銅鏡看向鏡中的自己

忽然想到與她有關的劇情都快走完了,女主好像至今都沒有出現。

唐裊衣若有所思地想昨夜的夢,伸手去拿妝匣中桃木篦,不慎拂過案上的妝匣子。

啪嗒一聲,從妝匣滾落在地上,從裏面掉出一只金線繡成的香囊。

唐裊衣低頭看去,這是之前了樂法師給她的那一只香囊。

說是緊要時刻才能打開,而現在香囊落在地上卻自己打開了,滾出一顆用油紙包裹的藥丸。

唐裊衣彎腰撿起,凝目仔細打量油紙上註釋的字,看清後目光一頓。

她失魂落魄地起身坐在椅子上,將香囊與藥丸放在面前,雙手撐著下巴發呆。

原來了樂法師早就知曉她中蠱之事,所以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這一枚能解百毒的藥丸,只要吃了這枚藥,便能不再受蠱蟲影響。

現在就是樂了法師說的合適時機。

若是再早些時日發現這枚藥丸,或許她就歡喜的吃下了,現在讓她猶豫的是季則塵。

他早知道蠱是什麽,卻唯獨不知道如何解,這件事她是懷疑過,但當時覺得他也想解蠱,沒必要向她隱瞞。

直到前不久,季則塵說要娶她,那時她忽然反應過來,他早就知道怎麽解蠱,只是他不想解。

因為蠱留在體內自然而往亡,她與他就永遠綁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了。

唐裊衣看著解蠱的藥丸,呆坐了許久,最終還是拿起藥丸就水飲下。

剛咽下不久,藥效很快就發作了。

唐裊衣胃裏翻騰地傳來難受的感覺,忍不住單手撐住桌角,彎腰吐出一口血。

血中躺著一只通體血紅的蟲子,翻騰幾下便僵硬著軀體死了。

看見這只蠱蟲,她想起這段時日,它一直在身體裏面,胃裏止不住地泛惡心。

拿起一旁的帕子,匆忙蓋住已經死了蟲,裹起來丟去了窗外。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柳州府。

正躺在榻上淺憩的青年,平靜的眉眼倏然一變,像是有什麽要從指縫中流走,快得就快要抓不住了。

季則塵心口驀然一痛,毫無預兆地從榻上起身,俯身撐在邊沿,拼命想要捂住口,卻還是嘔出一口血。

滴答……

捂唇的手松開,鮮血沿著掌心混合血色的一小團,從指尖軟綿綿地啪嗒落地。

他看著地上的那已經死去的蠱,薄唇上沾著一抹殷紅,低聲笑了。

枕著榻沿擡起染血的手,血順著冷感膚色的手腕,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

他顫著迷惘得失去光澤的眼,看著手腕上已經消失的紅點,面容上的神情徹底歸於死寂,好似一只是空心的精致傀儡。

原來她不願意一起來,真的是因為厭倦了他。

她果然想要拋棄他……

可她怎麽敢……怎麽能拋棄他?

門被倏然打開,守在門口聽候傳召的天尋下意識擡頭。

主子此時衣衫不整,唇上沾著斑駁血漬,如銜咬了殷紅的花瓣,就連一向整潔幹凈的衣襟上,也有大片的血沒有清理。

青年柔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給人一種即將要消失的縹緲感。

天尋從未見過主子如此失魂落魄的一面,一時怔楞在原地。

季則塵神色空洞地越過他,雪月凈白的衣角裹挾一陣風,向來穩重的步伐竟有些顯而易見的急促。

天尋回神後,心雖詫異發生了何事,還是連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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