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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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第82章宮變
齊王滿臉悲壯之色, 佝僂著腰，惶誠惶恐道：“臣不敢。”
皇帝見他臨死之時氣節猶在，禁不住暗嘆一聲,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管身處什麽境遇, 總將君臣之綱掛在嘴上，可朕卻變了，變老了, 也快要死了, 這些天朕每次午夜夢回時，總夢到你我年輕並肩作戰的時候, 那時, 你不愛講話，和脾氣暴躁燕王和兩面三刀的趙王等人, 都以我唯尊，聽我的指揮, 從不敢有異議。”
皇帝說到此處，瘦弱如枯柴般的右手按著床榻，掙紮著似要坐起身，何耐, 精力不濟，身子霎時又跌回龍榻上，一時間，空蕩蕩的大殿內響起道道氣喘如牛聲。
“只有, 只有朕頒布的政令遭群臣反對時, 你，你才肯出言勸朕三思, 並獻上良策，其智謀和心性皆在朕之上，朕，朕那時就想，若朕不是早你一步坐上皇帝這個位置，你是否比朕更合適做皇帝？”
“臣不敢。”
面對齊王的顫聲反駁，皇帝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戾氣，驀地沈聲：“你是不敢，朕也相信你沒有這個膽量，直到我看到了你的兒子——謝璟。”
皇帝蒼老的嗓音裏透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嫉妒：“他和你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遇事沈著冷靜，且智勇雙全，不，應該說你比還強一些，和他相比，你的眼睛裏沒有野心，他卻有，除此之外，他無論哪個方面，也都比朕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強。”
“朕每每看到他，都好似看到了當年的你和我，怎能不令朕坐立難安？”
齊王聞言兩股戰戰，再顧不得君臣之別，猛地擡眸高聲反駁：“陛下明鑒，璟兒一心恪守君臣之禮，從不敢有謀反之心。”
皇帝扯動唇角輕嗤笑出聲。
謝璟眼下是沒有，可等他駕崩之後呢？
尤其是他那群不成器的兒子都挑不起大魏江山的時候？而前朝這般血淋淋的例子還少嗎？他們哪個不是滿口仁義道德，打著為江山社稷為老百姓好的幌子竊取帝位的？
甚至就在此刻，在這座風平浪靜的皇宮不知名的角落裏，又有多少藩王和亂臣賊子藏身在暗處，覬覦著他這個位置，盼著他早點死的？
故而，每每午夜夢回時，他甚至不敢往下想，他死後司家的江山會變成什麽樣子？
而他身為皇帝，開國之君，他更不敢賭這些比他年輕力壯且手握重兵的這些人，對他那點寡薄的忠誠。
所以，為今之計，便是將那些人都斬殺在他駕崩之前，給他們兒子們免去後顧之憂。
思及此，皇帝蒼老的臉上透著無盡的悲涼，只見他閉了下眼，喉結滾動數下，等再睜開眼時，眸底的脆弱已消失不見，只剩狠厲：“朝德，你該明白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道理。”
而這句話，還是齊王年輕帶病打仗時，親力親為的教會他的。
齊王聞言身子如同遭到重擊，霎時失去了所有反駁的力量，他雙肩塌陷，頹然的垂下高傲的頭顱。須臾，喉頭發出悲傷難低低哀鳴聲，淚灑衣襟，以額頭觸地哽咽著苦苦哀求：
“陛下，我謝家為您征戰沙場多年，死傷無數，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就——”
齊王說到此處似是忽想到什麽，猛地擡起頭，儒雅的臉上第一次顯出激憤之色來，對上皇帝淡漠弒殺的眼神，大腦“轟”的一聲，驀地變得一片空白，腦中只餘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君的話。
可憐他一世謹小慎微，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可到頭來依舊逃脫不了慘死的下場，一時間，齊王悲從心生，徹底慌了，忙再次匍匐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的“咚咚咚”沈悶聲，鮮血霎時糊滿了他的右眼，觸目驚心。
他猶不覺得疼般哽咽著聲一個勁苦苦哀求陛下：“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臣願意赴死，求陛下看在求臣曾助陛下奪得太下的份上，饒過我兒性命，臣求您——”
“你當知君無戲言，謝璟的性命不能留。”皇帝卻無動於衷，倦怠的朝他擺手，“且朕已對你網開一面，留你家眷性命，已是恩賜。”
“陛下——”
“朝德，別怪朕狠心，只有你們隨朕一起下去，朕才會徹底安心。”皇帝說完話，忽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旁的小黃門大驚失色，忙伸手幫皇帝順氣，邊令人拿來痰盂和濕帕子等物。
待皇帝強行止了咳聲，拿開捂嘴的帕子時，帕子上已染滿鮮血，他整個人無力的軟癱在龍床之上，眼看是進氣少，出氣多了，只見他臉上那雙渾濁的眼珠子艱難的轉動了下，蠕動唇角：“九，九皇子........”
小黃門忙擦了把臉上的淚，低頭恭順的答話：“回陛下，奴才剛才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令人請殿下過來了，這個點人估計快到了，奴才這就去外面將人迎進來。”
“不急。”皇帝伸手抓著小黃門的手臂，有氣無力的喘息著：“先，先去，把毒酒端過來。”
小黃門聞言面色微變，但還是照做，很快端來一個黑漆短案，雙手舉高過頭頂，呈在悲痛萬分的齊王跟前。
大殿之上回蕩著皇帝如拉風箱般的沈悶喘息聲，只聽他茍延殘喘道：“時辰到了，朝德，隨朕一起走吧。”
齊王見自己一忍再忍苦苦相勸，皇帝依舊決議如此，直起上身頹坐於小腿上，盯著床帷之上的皇帝，悲愴一笑，心中惡念悄然騰起，憑什麽他謝家死傷無數換來的威望，只因被他莫須有的猜忌和忌憚，就全部化為烏有，還要落得滿門被誅的下場？他不服！不及他腳尖點地站起身。
五六個手持利刃的暗衛，頓時從房梁上躍下，將他團團圍困，徹底隔絕開他和皇帝。
齊王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控制住了手腳，動彈不得，他睚眥欲裂，因憤怒額上道道青筋暴起，“放開我，放開.........”
旁側的小黃門掐著尖細的嗓音，唱喝道：“恭送齊王上路。”
其中兩人更是不顧齊王掙紮，掐著他下頜，強硬的就往他嘴裏灌毒酒。
就在齊王堅持不住滿心悲愴終是閉眼赴死時，緊閉的殿門轟然被人推開。
伴隨著一道渾厚的厲喝聲：“刀下留人！”
殿內眾人甚至還未看清燕王是如何動作的，便見鉗制齊王的兩名暗衛已慘叫一聲，捂著鮮血淋漓的右臂，跌摔在地，疼的直打滾。
而在他們腳下，正躺著兩枚拇指大小的染血匕首。
卻是燕王剛才進殿之時，隨手擲出的兩枚飛刀，活生生的將兩人的胳膊洞穿。
眾人見狀當即駭的臉色慘白，下意識朝後退了半步，松開了齊王。
齊王身子一經解脫，雙膝“咚”的一聲砸落在地上，忙顫著手胡亂掏向嘴裏，伴隨著幹嘔聲，唾液和剛才被強灌下去的毒酒順著下頜淌了一大片。
皇帝見狀龍目圓睜，狠狠地拍了下床沿，可因自己已是油盡燈枯之相，只拍的床沿發出兩聲輕悶聲，他嘴裏喘息著，大聲質問：“燕王你也要忤逆朕嗎？”
燕王霎時額上冷汗津津，單膝跪地忙道：“微臣不敢。”
可挺直的背脊和生硬的語氣，無一不再昭示自己的不滿。
燕王說完話，直起身快語道：“但齊王一家一直對大魏赤膽忠心，毫無謀反之心，若今日聖上一意孤行賜死齊王，定然引得其餘藩王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日後不肯再順服朝廷，屆時，定然會引起天下大亂，百姓生靈塗炭，臣想，那也不是聖上樂意看到的，所以，臣懇請聖上收回賜死齊王的旨意。”
“你——”皇帝再未料到自己一向信任的燕王執意維護齊王，氣的病中垂死驚坐起，粗喘連連。
燕王羞愧的低下頭，拔高聲再次執意道：“臣懇請聖上收回成命。”
見燕王力保齊王，皇帝只覺心寒，惱羞成怒顫著手指著燕王，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好好，你們一個二個都忤逆朕，不將朕的話放在心裏，那就都陪朕下去吧。”
說完仰頭朝大殿上頭厲喝一聲：“來人，把這兩人統統給朕拿下。”
霎時，百餘手持利刃的暗衛從大殿房梁以及角落裏竄出，舉刀朝燕王和齊王揮下。
燕王再未料到皇帝竟然對他也下死手，當即大駭，一把抓住齊王的後背令人站起，與他背靠背迎敵，邊氣急敗壞的破頭大罵齊王：“你個老不死的，臨死還要搭上老子給你墊背不說，你家那小兔崽子還背著老子偷老子閨女，這筆賬老子先給你記下了，若今日你敢死，老子非要把你家祖墳刨了不可。”
齊王也未料到剛才自己生死一線間，他這個死對頭竟然會豁出性命相護，心頭感激不已的同時，對燕王多年的芥蒂也一並消失的無影無蹤，張嘴剛想要道謝，下一瞬，卻捕捉到燕王那聲聲“老子，小兔崽子”，只覺有辱斯文，熱淚剎那憋回眼眶裏，邊赤手空拳迎敵，邊回頭罵燕王：
“你個老匹夫幫忙就幫忙，就不能把嘴巴放幹凈點！”
“嘿，越說你，你還越蹭鼻子上臉了，老子就這吊樣，你若看不慣，有本事你現在就走啊。”
對於燕王的胡攪蠻纏，齊王氣結，頓時化悲憤為力量，擡腳一腳踹飛殺到近前的暗衛，氣喘籲籲的扭頭呸燕王一口：“你明知道這會兒我和你的性命綁在一起，還大言不慚的讓我走，好成全你落忠肝義膽的美名？老夫偏不，要死，我們兩個一起死，就算下地獄有你作伴，老夫也不寂寞。”
“嘿，你個老不死的——”
“等等，你剛才說的我家兒子怎麽你閨女了？”
提起這個，燕王就氣不打一處來，滿臉激憤的控訴齊王：“你別在這給老子裝蒜！你兒子勾.引我閨女的事，眼下鬧得人盡皆知，你這個做父親若不知才活見鬼了。”
“我——”齊王啞然，此事他當真不知，然而這一岔神間，右臂上就挨了一刀，鮮血霎時噴灑一地。
燕王大驚失色，忙閃身護在齊王面前，揮手格擋住暗衛來勢洶洶的攻擊，邊朝齊王怒喝道：“你就算活膩了，今日沒有老子的允許，也得給老子好好活著！老子可不想閨女還沒嫁出去，就死了公婆，給你們守孝！”
燕王說到此處，忽意識到自己說的這是什麽喪氣的話，忙朝地下狠狠啐了一口：“啊呸，我閨女這次若再嫁不出去，我告訴你這個老不死的，別說你家祖墳了，就是你家十八代祖宗也別想留了。”
“快給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迎敵等救兵來。”
滿心疑惑的齊王，忙將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撇下，再不敢分神，用腳尖挑起地上的一枚染血利刃，緊緊握在手裏迎敵。
然而，對方人多勢眾，燕王和齊王兩人哪怕拼盡全力也很快落於下風。
皇帝見狀輕蔑的喘息低笑，“不自量力。”隨即輕輕一揮手，又一波暗衛霎時沖向被團團圍困的兩人。
渾身傷痕累累的燕王，體力不支右膝重重落在地上，齊王見狀忙拉起燕王手臂：“快起來。”
說話間，兩三名暗衛殺將過來，一劍捅在燕王肋下，一劍刺穿齊王肩胛骨，兩人吃痛同時跌在地上，再難爬起來，兩人悲愴的相識一笑。
迎著暗衛的落下的染血利刃，燕王吐出嘴裏的血沫，笑著對齊王道：“你個老不死的，咱們再打個賭吧？這次賭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齊王滿心苦澀，捂著朝外涓涓流血的右臂，沙啞著聲：“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贏我？”
燕王咧嘴一笑，艱澀的喃喃道：“當然，但，若有下輩子，我還要和你鬥。”
“好，到時我一定奉陪。”齊王悲痛的閉上了雙眼，心中萬念俱灰。
與此同時，燕王聽到殿外忽響起雷鳴般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染血的眸子倏然圓睜，激動的忙緊緊握著手中利刃，艱難迎敵，“等等，我的願望恐怕沒辦法實現了。”
齊王也聽到了殿外異樣，忙睜開眼。
便見洞開的大殿房門外，數萬精銳入黑色潮水般殺將進來。宮人見狀到處尖聲逃竄，一時間，廝殺聲，呼救聲混在一起，猶如人間地獄。
為首一人身著銀色鎧甲，手握長劍，威風凜凜，可不就是謝璟？
只見他挾持一臉倉皇之色的九皇子緩步入內，臉上那雙寒眸，目光所及之處，猶如被千年寒冰，令人望之膽戰心驚。
那些圍攻燕王和齊王的暗衛，面色驟變，一時忘了動作。
他粗粗掃了眼齊王和燕王後，確認兩人無恙後，清潤的嗓音驟然沈厲，對龍榻上的皇帝道：“令這些暗衛退下，否則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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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宮變
齊王滿臉悲壯之色, 佝僂著腰，惶誠惶恐道：“臣不敢。”
皇帝見他臨死之時氣節猶在，禁不住暗嘆一聲,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管身處什麽境遇, 總將君臣之綱掛在嘴上，可朕卻變了，變老了, 也快要死了, 這些天朕每次午夜夢回時，總夢到你我年輕並肩作戰的時候, 那時, 你不愛講話，和脾氣暴躁燕王和兩面三刀的趙王等人, 都以我唯尊，聽我的指揮, 從不敢有異議。”
皇帝說到此處，瘦弱如枯柴般的右手按著床榻，掙紮著似要坐起身，何耐, 精力不濟，身子霎時又跌回龍榻上，一時間，空蕩蕩的大殿內響起道道氣喘如牛聲。
“只有, 只有朕頒布的政令遭群臣反對時, 你，你才肯出言勸朕三思, 並獻上良策，其智謀和心性皆在朕之上，朕，朕那時就想，若朕不是早你一步坐上皇帝這個位置，你是否比朕更合適做皇帝？”
“臣不敢。”
面對齊王的顫聲反駁，皇帝渾濁的眸子閃過一絲戾氣，驀地沈聲：“你是不敢，朕也相信你沒有這個膽量，直到我看到了你的兒子——謝璟。”
皇帝蒼老的嗓音裏透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嫉妒：“他和你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遇事沈著冷靜，且智勇雙全，不，應該說你比還強一些，和他相比，你的眼睛裏沒有野心，他卻有，除此之外，他無論哪個方面，也都比朕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強。”
“朕每每看到他，都好似看到了當年的你和我，怎能不令朕坐立難安？”
齊王聞言兩股戰戰，再顧不得君臣之別，猛地擡眸高聲反駁：“陛下明鑒，璟兒一心恪守君臣之禮，從不敢有謀反之心。”
皇帝扯動唇角輕嗤笑出聲。
謝璟眼下是沒有，可等他駕崩之後呢？
尤其是他那群不成器的兒子都挑不起大魏江山的時候？而前朝這般血淋淋的例子還少嗎？他們哪個不是滿口仁義道德，打著為江山社稷為老百姓好的幌子竊取帝位的？
甚至就在此刻，在這座風平浪靜的皇宮不知名的角落裏，又有多少藩王和亂臣賊子藏身在暗處，覬覦著他這個位置，盼著他早點死的？
故而，每每午夜夢回時，他甚至不敢往下想，他死後司家的江山會變成什麽樣子？
而他身為皇帝，開國之君，他更不敢賭這些比他年輕力壯且手握重兵的這些人，對他那點寡薄的忠誠。
所以，為今之計，便是將那些人都斬殺在他駕崩之前，給他們兒子們免去後顧之憂。
思及此，皇帝蒼老的臉上透著無盡的悲涼，只見他閉了下眼，喉結滾動數下，等再睜開眼時，眸底的脆弱已消失不見，只剩狠厲：“朝德，你該明白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道理。”
而這句話，還是齊王年輕帶病打仗時，親力親為的教會他的。
齊王聞言身子如同遭到重擊，霎時失去了所有反駁的力量，他雙肩塌陷，頹然的垂下高傲的頭顱。須臾，喉頭發出悲傷難低低哀鳴聲，淚灑衣襟，以額頭觸地哽咽著苦苦哀求：
“陛下，我謝家為您征戰沙場多年，死傷無數，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就——”
齊王說到此處似是忽想到什麽，猛地擡起頭，儒雅的臉上第一次顯出激憤之色來，對上皇帝淡漠弒殺的眼神，大腦“轟”的一聲，驀地變得一片空白，腦中只餘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君的話。
可憐他一世謹小慎微，從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可到頭來依舊逃脫不了慘死的下場，一時間，齊王悲從心生，徹底慌了，忙再次匍匐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的“咚咚咚”沈悶聲，鮮血霎時糊滿了他的右眼，觸目驚心。
他猶不覺得疼般哽咽著聲一個勁苦苦哀求陛下：“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臣願意赴死，求陛下看在求臣曾助陛下奪得太下的份上，饒過我兒性命，臣求您——”
“你當知君無戲言，謝璟的性命不能留。”皇帝卻無動於衷，倦怠的朝他擺手，“且朕已對你網開一面，留你家眷性命，已是恩賜。”
“陛下——”
“朝德，別怪朕狠心，只有你們隨朕一起下去，朕才會徹底安心。”皇帝說完話，忽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旁的小黃門大驚失色，忙伸手幫皇帝順氣，邊令人拿來痰盂和濕帕子等物。
待皇帝強行止了咳聲，拿開捂嘴的帕子時，帕子上已染滿鮮血，他整個人無力的軟癱在龍床之上，眼看是進氣少，出氣多了，只見他臉上那雙渾濁的眼珠子艱難的轉動了下，蠕動唇角：“九，九皇子........”
小黃門忙擦了把臉上的淚，低頭恭順的答話：“回陛下，奴才剛才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令人請殿下過來了，這個點人估計快到了，奴才這就去外面將人迎進來。”
“不急。”皇帝伸手抓著小黃門的手臂，有氣無力的喘息著：“先，先去，把毒酒端過來。”
小黃門聞言面色微變，但還是照做，很快端來一個黑漆短案，雙手舉高過頭頂，呈在悲痛萬分的齊王跟前。
大殿之上回蕩著皇帝如拉風箱般的沈悶喘息聲，只聽他茍延殘喘道：“時辰到了，朝德，隨朕一起走吧。”
齊王見自己一忍再忍苦苦相勸，皇帝依舊決議如此，直起上身頹坐於小腿上，盯著床帷之上的皇帝，悲愴一笑，心中惡念悄然騰起，憑什麽他謝家死傷無數換來的威望，只因被他莫須有的猜忌和忌憚，就全部化為烏有，還要落得滿門被誅的下場？他不服！不及他腳尖點地站起身。
五六個手持利刃的暗衛，頓時從房梁上躍下，將他團團圍困，徹底隔絕開他和皇帝。
齊王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控制住了手腳，動彈不得，他睚眥欲裂，因憤怒額上道道青筋暴起，“放開我，放開.........”
旁側的小黃門掐著尖細的嗓音，唱喝道：“恭送齊王上路。”
其中兩人更是不顧齊王掙紮，掐著他下頜，強硬的就往他嘴裏灌毒酒。
就在齊王堅持不住滿心悲愴終是閉眼赴死時，緊閉的殿門轟然被人推開。
伴隨著一道渾厚的厲喝聲：“刀下留人！”
殿內眾人甚至還未看清燕王是如何動作的，便見鉗制齊王的兩名暗衛已慘叫一聲，捂著鮮血淋漓的右臂，跌摔在地，疼的直打滾。
而在他們腳下，正躺著兩枚拇指大小的染血匕首。
卻是燕王剛才進殿之時，隨手擲出的兩枚飛刀，活生生的將兩人的胳膊洞穿。
眾人見狀當即駭的臉色慘白，下意識朝後退了半步，松開了齊王。
齊王身子一經解脫，雙膝“咚”的一聲砸落在地上，忙顫著手胡亂掏向嘴裏，伴隨著幹嘔聲，唾液和剛才被強灌下去的毒酒順著下頜淌了一大片。
皇帝見狀龍目圓睜，狠狠地拍了下床沿，可因自己已是油盡燈枯之相，只拍的床沿發出兩聲輕悶聲，他嘴裏喘息著，大聲質問：“燕王你也要忤逆朕嗎？”
燕王霎時額上冷汗津津，單膝跪地忙道：“微臣不敢。”
可挺直的背脊和生硬的語氣，無一不再昭示自己的不滿。
燕王說完話，直起身快語道：“但齊王一家一直對大魏赤膽忠心，毫無謀反之心，若今日聖上一意孤行賜死齊王，定然引得其餘藩王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日後不肯再順服朝廷，屆時，定然會引起天下大亂，百姓生靈塗炭，臣想，那也不是聖上樂意看到的，所以，臣懇請聖上收回賜死齊王的旨意。”
“你——”皇帝再未料到自己一向信任的燕王執意維護齊王，氣的病中垂死驚坐起，粗喘連連。
燕王羞愧的低下頭，拔高聲再次執意道：“臣懇請聖上收回成命。”
見燕王力保齊王，皇帝只覺心寒，惱羞成怒顫著手指著燕王，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好好，你們一個二個都忤逆朕，不將朕的話放在心裏，那就都陪朕下去吧。”
說完仰頭朝大殿上頭厲喝一聲：“來人，把這兩人統統給朕拿下。”
霎時，百餘手持利刃的暗衛從大殿房梁以及角落裏竄出，舉刀朝燕王和齊王揮下。
燕王再未料到皇帝竟然對他也下死手，當即大駭，一把抓住齊王的後背令人站起，與他背靠背迎敵，邊氣急敗壞的破頭大罵齊王：“你個老不死的，臨死還要搭上老子給你墊背不說，你家那小兔崽子還背著老子偷老子閨女，這筆賬老子先給你記下了，若今日你敢死，老子非要把你家祖墳刨了不可。”
齊王也未料到剛才自己生死一線間，他這個死對頭竟然會豁出性命相護，心頭感激不已的同時，對燕王多年的芥蒂也一並消失的無影無蹤，張嘴剛想要道謝，下一瞬，卻捕捉到燕王那聲聲“老子，小兔崽子”，只覺有辱斯文，熱淚剎那憋回眼眶裏，邊赤手空拳迎敵，邊回頭罵燕王：
“你個老匹夫幫忙就幫忙，就不能把嘴巴放幹凈點！”
“嘿，越說你，你還越蹭鼻子上臉了，老子就這吊樣，你若看不慣，有本事你現在就走啊。”
對於燕王的胡攪蠻纏，齊王氣結，頓時化悲憤為力量，擡腳一腳踹飛殺到近前的暗衛，氣喘籲籲的扭頭呸燕王一口：“你明知道這會兒我和你的性命綁在一起，還大言不慚的讓我走，好成全你落忠肝義膽的美名？老夫偏不，要死，我們兩個一起死，就算下地獄有你作伴，老夫也不寂寞。”
“嘿，你個老不死的——”
“等等，你剛才說的我家兒子怎麽你閨女了？”
提起這個，燕王就氣不打一處來，滿臉激憤的控訴齊王：“你別在這給老子裝蒜！你兒子勾.引我閨女的事，眼下鬧得人盡皆知，你這個做父親若不知才活見鬼了。”
“我——”齊王啞然，此事他當真不知，然而這一岔神間，右臂上就挨了一刀，鮮血霎時噴灑一地。
燕王大驚失色，忙閃身護在齊王面前，揮手格擋住暗衛來勢洶洶的攻擊，邊朝齊王怒喝道：“你就算活膩了，今日沒有老子的允許，也得給老子好好活著！老子可不想閨女還沒嫁出去，就死了公婆，給你們守孝！”
燕王說到此處，忽意識到自己說的這是什麽喪氣的話，忙朝地下狠狠啐了一口：“啊呸，我閨女這次若再嫁不出去，我告訴你這個老不死的，別說你家祖墳了，就是你家十八代祖宗也別想留了。”
“快給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來迎敵等救兵來。”
滿心疑惑的齊王，忙將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撇下，再不敢分神，用腳尖挑起地上的一枚染血利刃，緊緊握在手裏迎敵。
然而，對方人多勢眾，燕王和齊王兩人哪怕拼盡全力也很快落於下風。
皇帝見狀輕蔑的喘息低笑，“不自量力。”隨即輕輕一揮手，又一波暗衛霎時沖向被團團圍困的兩人。
渾身傷痕累累的燕王，體力不支右膝重重落在地上，齊王見狀忙拉起燕王手臂：“快起來。”
說話間，兩三名暗衛殺將過來，一劍捅在燕王肋下，一劍刺穿齊王肩胛骨，兩人吃痛同時跌在地上，再難爬起來，兩人悲愴的相識一笑。
迎著暗衛的落下的染血利刃，燕王吐出嘴裏的血沫，笑著對齊王道：“你個老不死的，咱們再打個賭吧？這次賭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
齊王滿心苦澀，捂著朝外涓涓流血的右臂，沙啞著聲：“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贏我？”
燕王咧嘴一笑，艱澀的喃喃道：“當然，但，若有下輩子，我還要和你鬥。”
“好，到時我一定奉陪。”齊王悲痛的閉上了雙眼，心中萬念俱灰。
與此同時，燕王聽到殿外忽響起雷鳴般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染血的眸子倏然圓睜，激動的忙緊緊握著手中利刃，艱難迎敵，“等等，我的願望恐怕沒辦法實現了。”
齊王也聽到了殿外異樣，忙睜開眼。
便見洞開的大殿房門外，數萬精銳入黑色潮水般殺將進來。宮人見狀到處尖聲逃竄，一時間，廝殺聲，呼救聲混在一起，猶如人間地獄。
為首一人身著銀色鎧甲，手握長劍，威風凜凜，可不就是謝璟？
只見他挾持一臉倉皇之色的九皇子緩步入內，臉上那雙寒眸，目光所及之處，猶如被千年寒冰，令人望之膽戰心驚。
那些圍攻燕王和齊王的暗衛，面色驟變，一時忘了動作。
他粗粗掃了眼齊王和燕王後，確認兩人無恙後，清潤的嗓音驟然沈厲，對龍榻上的皇帝道：“令這些暗衛退下，否則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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