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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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家
淩熙瞪大了眼睛回頭，身後的淩雲面上也有幾分詫異，顯然是聽見了屋裏的對話。他們走進大廳，淩熙望著樓梯口淩厲提行李箱的背影發楞：“他這是怎麽了？突然轉性？”
“也沒那麽誇張吧。”淩雲已斂起神色，漫不經心地說，“其實我哥脾氣也沒那麽差。”他晃到吧臺，對著只剩湯水的面碗推理：“是不是那個人給他做吃的了？”
淩熙跟過去，料理臺被收拾得整潔幹凈，看不出做飯的痕跡。不過垃圾桶多了些番茄皮，懸掛在墻壁的砧板也確實掛有水跡。
聞聽走下樓梯，驚喜道：“淩熙姐，你們回來了。”又對淩雲靦腆一笑：“你好。”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有回家？”淩熙問，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聞聽身後耷拉著腦袋下樓的淩厲。
“剛才他說餓了，我幫忙做了份冷面，用了一個番茄和半個蘋果，還用了幾塊冰，我已經把水重新加上了。”
“好。”淩熙好笑地對著淩厲調侃，“原來你是吃人嘴短。”
淩厲斜她一眼，聞聽疑惑道：“嗯？”
淩熙還是笑：“沒什麽。”
聞聽沒深究，轉開話題：“剛才有兩個新客人，要了一個標間，我已經錄好信息了。”
“好。”淩熙點點頭，走上前扶住聞聽的肩膀，對淩厲和淩雲說道：“還沒給你們正式介紹。這是聞聽，住在附近的小朋友，來幫我打工的。”
淩雲主動走過來：“聞聽，都是聽的意思啊。好有意思的名字。”
“是的。謝謝。”聞聽說，“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淩雲。”淩雲轉頭看看不遠處的淩厲，剛才難得地幫了忙，此時又與他們隔了不遠的距離，毫不關心似的冷漠地靠在墻邊：“他是我哥，叫淩厲。”
聞聽“哦”了一聲，尾音拖得好長，像在思考，半晌後問道：“小狗很伶俐的伶俐嗎？”
“你懂個屁。”淩厲沒想到等來這番聯想，簡直氣得半死，“登雲塗以淩厲，你讀過書沒？”
聞聽還沒來得及反應，淩熙開口道：“你從小到大也就讀過這一句吧。”淩雲默默補充：“還是在寫作文的時候問媽媽的。”她聞言扯一下嘴角：“你讀過的書，恐怕還沒聞聽十分之一多。”
淩厲鼻腔裏哼地一聲，他確實不愛讀書，倒也無從反駁。淩雲又朝聞聽靠近一點：“你很喜歡讀書嗎？”
“嗯。”聞聽笑著點頭，“還在淩熙姐這裏寄存了好多書呢。不過都不是我自己的，是老師送的，如果你們想要可以盡管拿著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說道：“但是看書前要洗手，也不要用水筆劃線。”
淩雲顯然沒在意書的事情，他看著聞聽制服上的校標問：“你還在上學嗎？幾年級呀？”
“下學期高三。”
“那你比我大一歲。高三是不是壓力很大？”
“也還好吧。”聞聽說，“我們沒有那麽嚴。”
“你們放假了嗎？”
“這周是最後一周課，周五考完試就放假。”
“那我們也差不多，我上周放假的。”
“你們放得好早。”
“有點不一樣吧，我念的是國際學校。”
“國際學校？”聞聽努力理解，“那你們是用英語上課嗎？和外國人一起？”
淩雲笑了一下：“差不多是吧。”
淩熙插話道：“正好，你好好和聞聽請教語文，他的語文總是全校第一。”
聞聽笑著擺手。淩雲不滿道：“小姨，你記錯了。是我哥語文很差，我語文還是挺好的。”
一直默不作聲地淩厲反駁道：“你上的那是國際學校，語文能有多難？怎麽不來上我的課試試看？”
淩雲不服氣地嘟囔：“那也不會差得那麽離譜。”
“有多離譜？”淩熙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好奇，“我就聽姐姐說很差。”
淩雲朝著淩厲的方向瞥了一眼，壓低聲音：“春考閱讀理解只拿了一分。”
淩熙驚訝：“那麽多主觀題，怎麽辦到的？”
“那麽長篇文章寫得人一句話都看不懂，你們怎麽不去問那個作者是怎麽辦到的。”淩厲回嗆。
聞聽笑出聲來，手虛握成拳，輕輕擋在嘴前：“小馬哥也說過這話。”
“小馬哥？”淩熙問，“是上午在客棧門口和你說話的那個小孩？”
“嗯。”聞聽依舊掛著淺笑，看不出不悅或者不滿：“他語文也不太好。”
淩雲說：“你看起來就是學習很好的樣子。”
聞聽搖頭：“我只有文科好，理科都很差。”
客棧門開了，一股若隱若現的香水味。女生精致妝容，臂彎裏挎一個手提包，踏著小高跟走進來。智傑緊隨其後，一手拖著行李箱，右手手臂搭在女生的肩膀，他走到廳前，看向或站或坐的幾人，對著淩熙說：“這麽熱鬧。”
“智傑哥。”聞聽和他打招呼。
“小聽怎麽還沒回家？”他也對他點頭，瞥一眼墻壁上的掛鐘，轉向女生詢問：“要不要先回房間放東西？”
“好啊。”
“我來幫你登記。”他走到吧臺前，淩熙已經打開預訂系統，他把女生的身份證交給她：“就是我上午預訂的那間，系統裏應該有。”
“C201。”淩熙挑眉，小聲地問：“雙人標間？”
智傑點頭。
“裝什麽？給你改單標得了。”
“別，就雙標。”
淩熙笑了聲：“那你別半夜下來改房間。”
智傑不說話，淩熙把身份證和房卡交還給他，又叮囑道：“弄得太亂的話，也是你自己收拾。”
“把我當什麽？”他不屑地皺眉，領著女生上樓去了。
“淩熙姐，那我就先走了。”聞聽背起書包，“明早我再來。”
“好，你趕緊回去吧。”淩熙從冰箱裏拿出一盒牛奶：“給你。”
聞聽退一步：“不好拿的，謝謝淩熙姐。”
淩熙走上前，將牛奶塞進他書包的側袋：“拿著吧，今天留你太久。”
聞聽背過手去，摸到盒子外壁冰涼的水滴。“就當餐費。”淩熙又說，笑著朝淩厲的方向使眼色：“拿著吧。”
他也笑，原先彎曲的手臂順從地下垂：“謝謝淩熙姐。”聞聽對淩厲與淩雲說過再見，轉過身扶著書包出了門。屋裏靜了片刻，淩厲問：“還是學生怎麽就來打工？總不該雇童工吧？”
淩雲楞楞地看向淩熙，淩熙無奈地嘆氣：“哪能分得那麽清楚？家裏條件不好，他又懂事，自己去各處找差事。之前還在四五公裏外的茶莊上幫忙的，在我這邊已經好多了。”語畢，正色叮囑道：“別在哪亂說什麽。這邊不比城裏，很多事都是沒辦法。別看他年紀小，其實心裏都懂。”
淩厲默不作聲，不再表態。淩雲兩邊看看，他們的對話他聽得一知半解，只覺得心底本能地不忍：“可是還要分心打工，高考該怎麽辦呢？他也不能出國吧。”
“出國，想什麽呢？”淩熙苦笑，“考試的事我也沒細問過，只知道他偏科挺厲害。數學不行，文科成績倒都相當好。不過聽說之前有個教授……”
她話未說完，智傑從樓梯口探下身來喊她。“怎麽了？”淩熙走過去問。
“之前放在天臺的椅子怎麽都沒了？還有小茶幾。”
“不是前幾天下雨收起來了嗎？在儲藏室。之前讓你搬上去，你搬了嗎？”
智傑對同行的女生說了句什麽，快步走下樓梯：“我就說有什麽事忘記了，正好幫你搬上去。”
“什麽叫幫我？這是你的分內事。”淩熙打開儲藏室的門：“你先搬完再去約會。”
“幫幫忙，姐。”他哀求，忽然眼睛一轉：“你們不一起上去看看嗎？現在天色剛剛好，還很涼快。”
淩雲手扶著墻壁挪過來：“這裏還有天臺嗎？”
“嗯，在三樓。”淩熙說，“淩厲，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嗎？”
淩厲對著手機猶豫，終還是勉強道：“看看也行。”
“太好了。”智傑指著屋裏的折疊椅：“我拿一個桌子兩個椅子，你們三個一人兩個椅子，淩厲再拿……”他看了眼淩厲的神色，把尚未出口的話吞回肚裏：“其他的我晚點再搬上去。”
淩熙在前臺顯眼處留下電話號碼，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了三樓。天臺不算太寬敞，他們與智傑兩人只能略微隔開一點距離。不過也許是外人在場的緣故，只聽見男女之間偶爾幾句稍顯暧昧的閑談，未見多少出格的話語。
客棧臨湖而建，湖泊對岸落著一片小村，再朝前望便是青山綿延。暮色落在山間，已沒有夕陽的暖，多幾分夜色的暗，將山脈染得隱隱發藍，蒙著層薄霧似的。村落零散地建，未見整齊的劃分，像隨性畫出的片片土地，不過都自知分寸地守著一隅，也不會因分布不均而引起爭吵的。房屋顯得破落了，墻體的斑駁在夜色裏也看得清晰，然而興許是依傍著青山的緣故，本應是潦倒，此刻反倒透出幾分自然的味道，仿佛這村落也是從泥土地裏長出來的。
湖岸人家稀稀落落亮起暖燈，又三三兩兩聚成一片。中年女人在湖邊洗衣，男人躋著拖鞋，邁著拖沓的步子走來，將手裏扭成麻花狀的兩條毛巾遞給她。男孩帶著女孩，彎了腰肢，手握碎石，朝著水面打水漂：噠，噠，噠，噠，石子敲擊湖面發出清脆的響，終於“咚”地一下墜進水裏。“哎——”男聲張揚地吆喝，“張叔，打瓶酒。”“小聽哥哥，好吃飯啦！”老人佝僂腰背，手裏挎著兩個木板凳。“來了，來了。”少年一身白衣，匆匆忙忙跑上前，從老人的手裏接過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鄰舍。
“聞聽。”淩雲打破沈默，“那個是聞聽吧。”他揚起手，指指對岸的方向。
“是呀。”淩熙回。紮著馬尾辮的女孩跨過門檻跑出來，想去接聞聽手裏的板凳。他避了避，又朝後微微仰頭，女孩將方才伸出的手收回來，小跑著去攙步履緩慢的老人。
“那是什麽山？”智傑身邊的女生問。
“不知道，好像沒有名字。”智傑說，側過身向淩熙求證，“對吧？”
“是沒有名字。”
“這麽好看，怎麽會沒有名字？”
智傑不語，淩熙便回：“好是一回事，有名是另一回事。”語畢，竟生出幾分感慨，輕輕地嘆一口氣。
智傑笑了，語調上揚地調侃：“這麽有哲理。”
淩熙沒理會。身邊的淩雲一仰頭，驚呼一聲“哇”。
“怎麽？”淩厲從湖岸人家處收回視線，隨弟弟一同朝著上方望。
“看。”淩雲說，話音依舊帶著幾分喜，他嘆道：“這裏的夜空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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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熙瞪大了眼睛回頭，身後的淩雲面上也有幾分詫異，顯然是聽見了屋裏的對話。他們走進大廳，淩熙望著樓梯口淩厲提行李箱的背影發楞：“他這是怎麽了？突然轉性？”
“也沒那麽誇張吧。”淩雲已斂起神色，漫不經心地說，“其實我哥脾氣也沒那麽差。”他晃到吧臺，對著只剩湯水的面碗推理：“是不是那個人給他做吃的了？”
淩熙跟過去，料理臺被收拾得整潔幹凈，看不出做飯的痕跡。不過垃圾桶多了些番茄皮，懸掛在墻壁的砧板也確實掛有水跡。
聞聽走下樓梯，驚喜道：“淩熙姐，你們回來了。”又對淩雲靦腆一笑：“你好。”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有回家？”淩熙問，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聞聽身後耷拉著腦袋下樓的淩厲。
“剛才他說餓了，我幫忙做了份冷面，用了一個番茄和半個蘋果，還用了幾塊冰，我已經把水重新加上了。”
“好。”淩熙好笑地對著淩厲調侃，“原來你是吃人嘴短。”
淩厲斜她一眼，聞聽疑惑道：“嗯？”
淩熙還是笑：“沒什麽。”
聞聽沒深究，轉開話題：“剛才有兩個新客人，要了一個標間，我已經錄好信息了。”
“好。”淩熙點點頭，走上前扶住聞聽的肩膀，對淩厲和淩雲說道：“還沒給你們正式介紹。這是聞聽，住在附近的小朋友，來幫我打工的。”
淩雲主動走過來：“聞聽，都是聽的意思啊。好有意思的名字。”
“是的。謝謝。”聞聽說，“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淩雲。”淩雲轉頭看看不遠處的淩厲，剛才難得地幫了忙，此時又與他們隔了不遠的距離，毫不關心似的冷漠地靠在墻邊：“他是我哥，叫淩厲。”
聞聽“哦”了一聲，尾音拖得好長，像在思考，半晌後問道：“小狗很伶俐的伶俐嗎？”
“你懂個屁。”淩厲沒想到等來這番聯想，簡直氣得半死，“登雲塗以淩厲，你讀過書沒？”
聞聽還沒來得及反應，淩熙開口道：“你從小到大也就讀過這一句吧。”淩雲默默補充：“還是在寫作文的時候問媽媽的。”她聞言扯一下嘴角：“你讀過的書，恐怕還沒聞聽十分之一多。”
淩厲鼻腔裏哼地一聲，他確實不愛讀書，倒也無從反駁。淩雲又朝聞聽靠近一點：“你很喜歡讀書嗎？”
“嗯。”聞聽笑著點頭，“還在淩熙姐這裏寄存了好多書呢。不過都不是我自己的，是老師送的，如果你們想要可以盡管拿著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說道：“但是看書前要洗手，也不要用水筆劃線。”
淩雲顯然沒在意書的事情，他看著聞聽制服上的校標問：“你還在上學嗎？幾年級呀？”
“下學期高三。”
“那你比我大一歲。高三是不是壓力很大？”
“也還好吧。”聞聽說，“我們沒有那麽嚴。”
“你們放假了嗎？”
“這周是最後一周課，周五考完試就放假。”
“那我們也差不多，我上周放假的。”
“你們放得好早。”
“有點不一樣吧，我念的是國際學校。”
“國際學校？”聞聽努力理解，“那你們是用英語上課嗎？和外國人一起？”
淩雲笑了一下：“差不多是吧。”
淩熙插話道：“正好，你好好和聞聽請教語文，他的語文總是全校第一。”
聞聽笑著擺手。淩雲不滿道：“小姨，你記錯了。是我哥語文很差，我語文還是挺好的。”
一直默不作聲地淩厲反駁道：“你上的那是國際學校，語文能有多難？怎麽不來上我的課試試看？”
淩雲不服氣地嘟囔：“那也不會差得那麽離譜。”
“有多離譜？”淩熙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好奇，“我就聽姐姐說很差。”
淩雲朝著淩厲的方向瞥了一眼，壓低聲音：“春考閱讀理解只拿了一分。”
淩熙驚訝：“那麽多主觀題，怎麽辦到的？”
“那麽長篇文章寫得人一句話都看不懂，你們怎麽不去問那個作者是怎麽辦到的。”淩厲回嗆。
聞聽笑出聲來，手虛握成拳，輕輕擋在嘴前：“小馬哥也說過這話。”
“小馬哥？”淩熙問，“是上午在客棧門口和你說話的那個小孩？”
“嗯。”聞聽依舊掛著淺笑，看不出不悅或者不滿：“他語文也不太好。”
淩雲說：“你看起來就是學習很好的樣子。”
聞聽搖頭：“我只有文科好，理科都很差。”
客棧門開了，一股若隱若現的香水味。女生精致妝容，臂彎裏挎一個手提包，踏著小高跟走進來。智傑緊隨其後，一手拖著行李箱，右手手臂搭在女生的肩膀，他走到廳前，看向或站或坐的幾人，對著淩熙說：“這麽熱鬧。”
“智傑哥。”聞聽和他打招呼。
“小聽怎麽還沒回家？”他也對他點頭，瞥一眼墻壁上的掛鐘，轉向女生詢問：“要不要先回房間放東西？”
“好啊。”
“我來幫你登記。”他走到吧臺前，淩熙已經打開預訂系統，他把女生的身份證交給她：“就是我上午預訂的那間，系統裏應該有。”
“C201。”淩熙挑眉，小聲地問：“雙人標間？”
智傑點頭。
“裝什麽？給你改單標得了。”
“別，就雙標。”
淩熙笑了聲：“那你別半夜下來改房間。”
智傑不說話，淩熙把身份證和房卡交還給他，又叮囑道：“弄得太亂的話，也是你自己收拾。”
“把我當什麽？”他不屑地皺眉，領著女生上樓去了。
“淩熙姐，那我就先走了。”聞聽背起書包，“明早我再來。”
“好，你趕緊回去吧。”淩熙從冰箱裏拿出一盒牛奶：“給你。”
聞聽退一步：“不好拿的，謝謝淩熙姐。”
淩熙走上前，將牛奶塞進他書包的側袋：“拿著吧，今天留你太久。”
聞聽背過手去，摸到盒子外壁冰涼的水滴。“就當餐費。”淩熙又說，笑著朝淩厲的方向使眼色：“拿著吧。”
他也笑，原先彎曲的手臂順從地下垂：“謝謝淩熙姐。”聞聽對淩厲與淩雲說過再見，轉過身扶著書包出了門。屋裏靜了片刻，淩厲問：“還是學生怎麽就來打工？總不該雇童工吧？”
淩雲楞楞地看向淩熙，淩熙無奈地嘆氣：“哪能分得那麽清楚？家裏條件不好，他又懂事，自己去各處找差事。之前還在四五公裏外的茶莊上幫忙的，在我這邊已經好多了。”語畢，正色叮囑道：“別在哪亂說什麽。這邊不比城裏，很多事都是沒辦法。別看他年紀小，其實心裏都懂。”
淩厲默不作聲，不再表態。淩雲兩邊看看，他們的對話他聽得一知半解，只覺得心底本能地不忍：“可是還要分心打工，高考該怎麽辦呢？他也不能出國吧。”
“出國，想什麽呢？”淩熙苦笑，“考試的事我也沒細問過，只知道他偏科挺厲害。數學不行，文科成績倒都相當好。不過聽說之前有個教授……”
她話未說完，智傑從樓梯口探下身來喊她。“怎麽了？”淩熙走過去問。
“之前放在天臺的椅子怎麽都沒了？還有小茶幾。”
“不是前幾天下雨收起來了嗎？在儲藏室。之前讓你搬上去，你搬了嗎？”
智傑對同行的女生說了句什麽，快步走下樓梯：“我就說有什麽事忘記了，正好幫你搬上去。”
“什麽叫幫我？這是你的分內事。”淩熙打開儲藏室的門：“你先搬完再去約會。”
“幫幫忙，姐。”他哀求，忽然眼睛一轉：“你們不一起上去看看嗎？現在天色剛剛好，還很涼快。”
淩雲手扶著墻壁挪過來：“這裏還有天臺嗎？”
“嗯，在三樓。”淩熙說，“淩厲，和我們一起去看看嗎？”
淩厲對著手機猶豫，終還是勉強道：“看看也行。”
“太好了。”智傑指著屋裏的折疊椅：“我拿一個桌子兩個椅子，你們三個一人兩個椅子，淩厲再拿……”他看了眼淩厲的神色，把尚未出口的話吞回肚裏：“其他的我晚點再搬上去。”
淩熙在前臺顯眼處留下電話號碼，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了三樓。天臺不算太寬敞，他們與智傑兩人只能略微隔開一點距離。不過也許是外人在場的緣故，只聽見男女之間偶爾幾句稍顯暧昧的閑談，未見多少出格的話語。
客棧臨湖而建，湖泊對岸落著一片小村，再朝前望便是青山綿延。暮色落在山間，已沒有夕陽的暖，多幾分夜色的暗，將山脈染得隱隱發藍，蒙著層薄霧似的。村落零散地建，未見整齊的劃分，像隨性畫出的片片土地，不過都自知分寸地守著一隅，也不會因分布不均而引起爭吵的。房屋顯得破落了，墻體的斑駁在夜色裏也看得清晰，然而興許是依傍著青山的緣故，本應是潦倒，此刻反倒透出幾分自然的味道，仿佛這村落也是從泥土地裏長出來的。
湖岸人家稀稀落落亮起暖燈，又三三兩兩聚成一片。中年女人在湖邊洗衣，男人躋著拖鞋，邁著拖沓的步子走來，將手裏扭成麻花狀的兩條毛巾遞給她。男孩帶著女孩，彎了腰肢，手握碎石，朝著水面打水漂：噠，噠，噠，噠，石子敲擊湖面發出清脆的響，終於“咚”地一下墜進水裏。“哎——”男聲張揚地吆喝，“張叔，打瓶酒。”“小聽哥哥，好吃飯啦！”老人佝僂腰背，手裏挎著兩個木板凳。“來了，來了。”少年一身白衣，匆匆忙忙跑上前，從老人的手裏接過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鄰舍。
“聞聽。”淩雲打破沈默，“那個是聞聽吧。”他揚起手，指指對岸的方向。
“是呀。”淩熙回。紮著馬尾辮的女孩跨過門檻跑出來，想去接聞聽手裏的板凳。他避了避，又朝後微微仰頭，女孩將方才伸出的手收回來，小跑著去攙步履緩慢的老人。
“那是什麽山？”智傑身邊的女生問。
“不知道，好像沒有名字。”智傑說，側過身向淩熙求證，“對吧？”
“是沒有名字。”
“這麽好看，怎麽會沒有名字？”
智傑不語，淩熙便回：“好是一回事，有名是另一回事。”語畢，竟生出幾分感慨，輕輕地嘆一口氣。
智傑笑了，語調上揚地調侃：“這麽有哲理。”
淩熙沒理會。身邊的淩雲一仰頭，驚呼一聲“哇”。
“怎麽？”淩厲從湖岸人家處收回視線，隨弟弟一同朝著上方望。
“看。”淩雲說，話音依舊帶著幾分喜，他嘆道：“這裏的夜空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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