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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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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畫

冬天是蕭旻珠最喜歡纏著魏蛟的時候。

纏是字面意義上的纏。

蕭旻珠怕冷, 剛好魏蛟就跟個不斷散發熱量的人形玩偶一樣,抱起來很舒服。

外面寒風凜冽雪花飄落,屋內暖香宜人。

蕭旻珠一條腿搭在魏蛟身上, 雙臂緊緊環抱他的腰, 順便把臉頰埋進枕起來很彈性柔韌的胸膛。

屋外已經天光大亮, 但蕭旻珠根本不想離開溫暖舒適的大床。

她雙目緊閉,抓緊時間睡回籠覺。

因為等會兒她很有可能就沒辦法睡了。

約莫兩刻鐘後,一陣清脆不間斷的嬰兒啼哭聲從隔壁傳來。

月牙每天早上起來必須要看到爹娘,若找不到必是會嚎上兩嗓子。

也沒聽她媽說自己小時候這樣啊,感覺魏蛟小時候也不像這種性格。

蕭旻珠睡意朦朧中被這聲音驚醒, 無奈睜開眼睛與身旁的魏蛟對視。

魏蛟低首在她額頭輕輕吻了吻,“你再躺一會兒, 我去把她抱過來。”

“好。”

蕭旻珠正好也不想離開大床,她松開魏蛟, 懶懶地打了個哈切, 將自己重新用被子裹成一個蠶蛹,一絲縫隙都壓得嚴嚴實實。

房門被打開又被關上,不一會兒隔壁哭聲小了點, 魏蛟抱著孩子進來。

魏平川先是被她爹放到了柔軟的床上, 她楞了楞停止抽泣,四下好奇張望後瞧見了阿娘也躺在床上,立馬手腳靈活地就要往裏面爬。

然而爬到一半又重新被魏蛟給騰空拎了起來。

魏平川葡萄一樣水靈靈大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小腳離床越來越遠,嘴裏不停發出“nang nang”的讀音。

“別吵你娘, 說好了只看一眼的,爹帶你去外面玩。”魏蛟與月牙有商有量道。

月牙咿呀咿呀地抗議結果還是被帶走了。

蕭旻珠又睡了會兒補足精神, 才從床上起來。

小孩子的脾氣來的快去得也快,她聽到外間傳來月牙咯咯的笑聲。

原是魏蛟正在逗月牙玩, 每當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魏蛟的嘴邊,魏蛟就會啊嗚一聲張開嘴作勢要咬她的手。

月牙就立馬將手拿開,沒被咬到嘴裏就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一個游戲玩了許久都樂此不疲。

魏蛟目光註意到蕭旻珠,兩手挾住月牙腋窩將她調轉了方向,“剛剛不是鬧著要找你娘嗎?”

月牙發現了蕭旻珠,咯咯笑著伸手要抱。

吃早飯的時候,魏蛟悄悄湊近蕭旻珠耳邊,“晚上咱們把月牙早點哄睡了出門看燈會。”

別看月牙小,實則可精了,能從爹娘說的語句裏聽出他們出門帶不帶自己,魏蛟同蕭旻珠說話只能放低音量。

“不帶她去嗎?”蕭旻珠問。

年節到了,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門楣高掛紅燈籠,去年因著在打仗根本沒好好過,所以這個年節大家卯足了勁兒地打算辦得熱鬧恢弘。

聽見蕭旻珠打算帶月牙,魏蛟咬筷子控訴:“她那麽小又看不明白,而且大街上人多又吵,萬一到時候她鬧起來怎麽辦,還是等她再大點兒了帶她去。”

有了月牙,魏蛟明顯地感覺到他和蕭旻珠的相處時間受到了擠壓,現在月牙還小,又是他們兩人的第一個孩子,每日要分出一半精力去看顧她。

連現在晚上他和蕭旻珠一起睡不帶月牙都是魏蛟努力爭取來的,不然後面他肯定要被她們母女倆剔出去。

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不帶月牙,他才不要讓其他人毀了他和蕭旻珠的二人世界,即便是親女兒也不行。

蕭旻珠並不知曉魏蛟的小算盤,只是從對方說的角度思考想了想覺得也是。

得到蕭旻珠同意後,白日魏蛟更加賣力地哄女兒玩,消耗她的精力,剛到傍晚,月牙就迷迷糊糊開始眨巴眼睛了。

“睡吧睡吧。”

魏蛟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輕輕拍月牙後背哄她。

等到女兒終於睡著,魏蛟像懷裏抱了個爆竹似地動作十分小心地將她放到了小床。

關上門,魏蛟雀躍地去隔壁找蕭旻珠。

屋內,蕭旻珠端坐銅鏡前正在梳妝,描完黛,她從妝匣裏取出一盒小巧的唇脂盒,輕輕旋開蓋子,指尖在那抹紅艷上沾了沾,隨後落在唇瓣。

原本淡粉的唇漸漸被鮮艷的唇脂色所覆蓋,變得飽滿又誘人。

魏蛟在一旁看入了神。

銅鏡有段日子沒打磨,光澤黯淡了許多,蕭旻珠對著鏡子抿了抿,“我好了,走吧。”

“等等,你的唇脂好像抹到了嘴角外面。”魏蛟好心提醒。

蕭旻珠眉毛擰了擰,“是嗎?我去那塊鏡子前面看看。”

魏蛟:“哪用得著那麽麻煩,我幫你擦了就是了。”

好心人魏蛟一開始十分正經地用指腹給蕭旻珠擦那一小點抹出去的唇脂,接著他又上了嘴。

……

一吻結束,兩人都氣喘籲籲,不但蕭旻珠的口脂徹底花了,魏蛟的嘴角也沾上了紅色的口脂。

從生產前兩個月到現在魏蛟已經和蕭旻珠快大半年沒真正親近過了,上次氣氛上頭,只差臨門一腳,魏蛟就像被驚醒了似地立馬將她松開。

“不行,不行,萬一又懷孕了怎麽辦!”他一副褻衣半敞的狼狽形容,喃喃自語道。

這次也沒好到哪兒去,蕭旻珠松開把魏蛟揉皺了衣袍,目光下瞥註意到某處不自然。

她咳了咳,“你要不要去整理一下?”

魏蛟頂著一副哀莫大於心死,欲求不滿的怨容去了凈室。

——

紅綢高掛,燈籠繁星點點,城內彌漫著濃重的年味。

街道兩旁,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十分熱鬧。

有一處糖畫攤子前面擠了很多人,蕭旻珠好奇拉著魏蛟擠進去。

攤主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他持細長銅勺子的手十分穩練,不但能畫出小狗、兔子之類的動物,還能用寥寥幾筆糖畫勾勒出人形。

現在在畫的是一家三口:高壯的男人懷裏抱著小兒子,身旁是個嬌小清秀的婦人。

不過半刻,金黃色的糖稀就在桌板上簡單幾筆生動畫出這一家人的形象,引得圍觀人群發出陣陣驚嘆。

魏蛟看得眼熱,也想和蕭旻珠畫一幅這樣的糖畫,於是扯扯蕭旻珠袖子,殷切問:“你想吃糖嗎?”

蕭旻珠哪能領會不到魏蛟的小心思。

她走上前,向攤主表達自己訴求。

攤主收了錢點點頭。

魏蛟與蕭旻珠站在一處,他第一次和蕭旻珠這樣一起入畫,有幾分拘謹不自然,但眼神中卻閃爍著憧憬期待。

攤主動作麻溜,很快魏蛟就拿到了他和蕭旻珠的糖畫。

一高一矮兩個小人兒舉止親密,緊緊貼靠在一起,筆畫簡單,但卻傳神。

魏蛟舍不得立馬吃掉,想留著多看幾眼,就這樣拿了一路,蕭旻珠看不過眼,直接嘎嘣一口咬碎了“他”的狗頭。

魏蛟咋咋呼呼埋怨:“你幹嘛啊,它是件藝術品!”

蕭旻珠慢慢地抿嘴裏的糖塊兒,淡然道:“它再是件藝術品,也是可以吃的糖畫!”

魏蛟很不高興,也一口咬下“蕭旻珠”的半邊身子,將糖畫咬的嘎嘣響的同時眉毛也挑釁地上挑。

像是在說你咬我,我也咬你。

蕭旻珠看了他一眼。

幼稚。

糖畫最後被兩人分食殆盡。

——

夜幕低垂,萬籟寂靜,只有外面偶爾傳來的鞭炮聲提醒著人們新年的到來。

今夜是除夕,習俗是要守歲,等子時過了再睡覺。

蕭旻珠已經許久沒睡得這麽晚了,以防睡著,她和魏蛟兩個在屋裏下棋打發時間。

時過境遷,曾經的手下敗將棋藝已經和她不相上下。

蕭旻珠吹了吹臉上貼滿了的白條,眼神示意:“該你了。”

魏蛟臉上同樣貼了許多白條,他沈凝一息,表情看似斟酌萬分地將白子下到了右下角。

蕭旻珠嘴角不屑一笑,緊挨著他落下一子,“你不會以為我沒看到吧。”

下一刻魏蛟將白子直接落在某一處,就這樣連成了三字交叉棋,他對著蕭旻珠一言不發地挑了挑眉梢。

蕭旻珠的笑容就僵硬在臉上。

她失去鬥志,四肢無力地躺倒在床上,哀嚎道:“不玩了,沒意思。”

魏蛟:“你每次都這樣,輸了就說不玩了。”

蕭旻珠狡辯:“我們剛剛說的是守歲的時候玩,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了,該收拾收拾睡覺了。”

魏蛟說不過她,順手將自己和蕭旻珠臉上的白條撕下。

蕭旻珠突然從床上彈起來,“我怎麽忘了還沒把壓歲錢給月牙呢!”

除夕夜家長給孩子壓歲錢是個傳統,寓意祈福祝願,保佑平安。

魏蛟:“早給一會兒晚給一會兒有什麽區別,都這麽晚了,明日再給吧。”

蕭旻珠執拗道:“這樣意義就不一樣了。”

魏蛟見蕭旻珠對待月牙這麽認真,心裏莫名有點酸,什麽時候蕭旻珠也能像這樣對他就好了。

兩人打著燈籠推開了隔間的門。

小床上,月牙小臉蛋睡得紅撲撲,睡容恬靜乖巧,看得蕭旻珠心中生憐。

她將一塊特意打成小馬形狀的金子塞進了小荷包,放在女兒枕頭邊。

彎腰在月牙腦袋上親了親。

好夢,小家夥。

上床前,蕭旻珠又從櫃子拿出一個剛剛放到月牙床邊一模一樣的小荷包遞給魏蛟,輕聲道:“新年快樂魏蛟。”

魏蛟腦子沒轉過來,“你怎麽把送給月牙的又拿回來了?”

蕭旻珠心中默念:

魏蛟是只傻狗,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她沖他強調道:“月牙的壓歲錢我剛剛給她了,這是給你的。”

魏蛟受寵若驚地瞪大了眼睛,懷疑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我也有?”

雖然月牙是他的女兒,但不可否認他剛剛確實有點嫉妒心,現在蕭旻珠告訴他,她也給他準備了禮物。

魏蛟心中充斥著強烈的歡喜,所以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蕭旻珠覺得自己送的金子沒送到魏蛟手上,反而好像砸到了魏蛟的頭,他的反應有點傻。

蕭旻珠:“我特意讓金店打了兩個,你和月牙一人一個。”

魏蛟心裏開心地冒泡,但壓歲錢這個東西一向都是給小孩兒的,他和小孩子一樣收禮會不會太丟人了?

蕭旻珠皺了皺眉,心想一個大男人還扭扭捏捏,“誰說大人就不能有壓歲錢了,你不要?那你還給我好了。”

“我要我要!”魏蛟趕緊將小馬塞進懷裏,眼中閃爍著歡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送了人的東西就不能再收回去了。”

“嗚嗚阿綿你真好!”

蕭旻珠表情嫌棄:“別哭哈都多大人了,丟人不丟人。”

……

不久又到了各郡郡守來衡陽述職的日子。

他們之間相互瞧了瞧,發現有的位置上已經不是三年前見過的人,不知這次君侯,噢不對,應該稱作燕王了,又會如何決定他們的去留。

魏蛟穿了身寶石藍的袍子出現在會客廳,“喲,各位大人新年好啊!”

眾人一見魏蛟笑瞇瞇的樣子無不受寵若驚,“王,王爺新年好。”

魏蛟寒暄:“來得這麽早,吃早飯沒?”

或許是數年前魏蛟留眾人在腦海的記憶太過深刻,他們總覺得這樣的魏蛟顯然有些不太正常,像是在憋什麽大招,眾人不禁擦了擦汗,異口同聲道:“吃了吃了。”

魏蛟在太師椅入座,抖了抖蕭旻珠新給他買的袍子,“既是吃過了早飯,那便開始吧。”

——

月牙醒了,蕭旻珠在給她換衣裳。

此時青竹過來道:“夫人,她們到花廳了。”

蕭旻珠低身將女兒衣服上的盤扣系好,“給她們說我馬上過去。”

相比於上一次,蕭旻珠現在應對這些事務已經熟稔了許多。

一走進花廳,便能聞見一股香氣充斥的味道,或清新或濃烈,單拉出來都是好聞的,但混雜在一起聞多了就有些頭暈不適。

蕭旻珠進門的同時,屋內的眾位夫人也跟著齊刷刷地從位子上站起來,給她問安。

蕭旻珠端坐上首,看向她們抿唇微微一笑道:“各位夫人不必拘禮,請入座吧。”

“三年不見,王妃還是這般玉貌花容。”

說話的是陽朔郡守的妻子蘇氏。

蕭旻珠對她有些許印象,笑著和她閑話了兩句。

她目光註意到蘇氏背後還站了一個年輕妍麗的女郎。

蘇氏拉她出來與眾人介紹,“這是我娘家堂妹,父母走的早,她身邊無至親便只能過來投奔我,我又不是那種狠心腸的,哪能不管。”

年輕女郎眼眶微紅。

其他夫人相互交換眼神,表面出言安慰,其實哪能不知曉蘇氏暗戳戳的小心思,誰跟著夫君遠道來衡陽述職還帶上表妹啊,分明是有其他謀算。

聊天的時候,白桃突然間走進來,犯難道:“王妃,小女郎非要鬧著找你。”

蕭旻珠:“你把她抱來吧。”

眾人早就聽說王妃去歲誕下了個女兒,表情好奇。

很快,白桃抱著月牙進來。

月牙坐在母親腿上,表現得十分乖巧,好奇地望向屋裏的一群陌生人。

“哎呀,小女郎真可愛,不像我家那小子實在淘氣得很。”有人語氣羨慕道。

“是啊,看著粉嫩嫩的臉蛋,日後長大了定是美人胚子。”

“生女孩兒好哇,少操心,而且又體貼。”

蘇氏跟著眾人誇讚。

其實心裏想的是這位王妃成婚三年才生下了一個女兒,可想而知是個難生養的,燕王或許一開始還會因其出眾的美貌十分疼寵,但過了這麽久新鮮勁兒肯定早過了。

天底下哪個男人不偷腥,更何況到魏蛟如今這個位置,如何會不需要能生養男嗣的妻妾。

若她的表妹能在魏蛟身邊占個一席之位,她們一家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想到此,蘇氏推身旁的年輕女郎上前:“說起來,我的這個堂妹也十分會帶孩子呢,妾身的一雙兒女都喜歡同她玩,王妃若是有需要,可隨意使喚她來陪小女郎。”

他們所住的館驛與王府甚遠,要接近魏蛟,只能想辦法留在王府。

蕭旻珠面色不變,語氣平和道:“多謝蘇夫人好意,只是月牙這孩子認生,她身邊伺候的下人都是從小就帶她的,蘇女郎來的話她恐怕會不太適應。”

蘇氏有備而來,怎麽可能會這麽容易就放棄,“小孩子嘛多相處相處就熟悉了。”

蕭旻珠:“那先看看她們合不合得來吧。”

蕭旻珠其實也理解蘇氏或許想討好她和月牙的心思,但她並不喜歡自己的私人空間突然出現一個會讓她感到不自在的陌生人。

月牙也確實給她娘親面兒,在蘇女郎俯身逗她的時候立馬了無興致地縮進蕭旻珠懷裏,任對方怎麽哄,理都不帶理。

蘇氏姐妹倆只得訕訕作罷。

——

好不容易送走那批長篇大論的郡守,魏蛟伸了個懶腰心想終於可以歇一會兒了,下屬很快又送來一封書信。

“稟報王爺,這是劉維信使送來的信。”

劉維這個人看似謙和,實則本性軟弱,不像劉統那般桀驁好戰,他們二人中,自是劉維上位對魏蛟更為有利,所以兩人爭奪的時候魏蛟順手推舟了一把,讓劉維坐穩了位子,現在雍州已經歸順了魏蛟。

魏蛟劈手拿過書信。

前面是例行公事對他的一段恭維之詞,還拜了個晚年,到第四行才進入主題。

“我有一子,正當六歲,自幼聰慧勤勉,品行純良……故鬥膽,想為吾兒向王府千金求親,兩家締結秦晉之好。”

還沒看完,魏蛟就氣得將信給撕成了碎渣。

“呸,忒不要臉!”

劉維想替他兒子與月牙結娃娃親,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聽聞劉維的兒子被其妻子驕縱長大,六歲了還不會讀書認字,性子憨傻,這樣的人還想與他的女兒相配?

他魏蛟的女兒長大了定是要找全天下最好的小郎君,怎麽可能隨意就被一紙婚約束縛。

既然劉維要給他找不快,魏蛟又如何會讓他好過。

魏蛟招來部將,命他陳兵兩萬到雍州邊境,嚇嚇對方,看劉維還敢不敢再生出逾越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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