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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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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笙

魏蛟瞥他一眼, 從外面擠進來,嘟囔道:“去年我記得不是讓你別在門房當值了,你也到養老的年紀, 該好好安歇, 守門的事交給其他人就好。”

他喊得嗓子疼都沒人來給他開門。

黃叔目光怔怔, 望著魏蛟張了張嘴說不出聲音。

魏蛟只以為對方震驚自己回來地這麽早,拍了拍他肩,低聲道:“行了,沒什麽其他的事兒,你歇去吧。”

說話, 徑直從他身邊走開。

等黃叔回過神,正想告訴魏蛟家裏沒人時, 魏蛟已經急吼吼地走出去老遠,隨後消失在轉角。

內心急切的欣喜讓魏蛟忽略了一路來沒點燈的黑漆走廊, 久未有人打理, 長得張揚茂密的綠植。

他三兩步跨入鹿苑。

院落像是被黑夜吞噬掉了一般,萬籟寂靜。

魏蛟走到房門前,腳步一頓, 想起來蕭旻珠身子弱不能見寒, 遂先將身上積雪抖落拍掉,才輕輕推開房門。

吱呀一聲。

月光在門內投射出一個人影。

魏蛟踏進去的第一步就感覺不太對,這座房子太冷太靜,沒有一絲暖意, 像是許久沒人住過了一般。

魏蛟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

他心猛地一亂,眉頭皺得死緊, 大步朝裏面走去。

扯開帷幔,借著窗外的光線, 魏蛟清晰了然地發現床榻空落落,闃無一人,被褥都是折得好好地堆在裏側。

他伸手摸了摸枕頭被褥,冰冰涼涼。

魏蛟大腦宕機。

他目光呆呆地,環視房屋四周,看起來和他走前差不多,但仔細一看妝臺上往日擺放滿滿的瓶瓶罐罐不見影蹤。

似是為了印證什麽,魏蛟起身,腳步帶了一絲踉蹌地沖到衣櫃前,最下面的一格本放著一個紅木匣子。

裏面裝著蕭旻珠值錢的家當,珍寶銀票田契,她說喜歡聽金子砸響的聲音,閑來無事時便打開匣子數錢,魏蛟也因這點時常打趣她是個財迷。

但現在,那個本應放著紅木匣子的位置空空如也。

魏蛟太陽穴狠狠地一跳,如遭雷擊。

……

本該沈湎夢鄉的時辰,大夥兒卻戰戰兢兢似地立在院外,等待“審訊”。

魏蛟看在眼前稀稀落落,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完的人群,眼色晦暗不明,低喝道:“就這兒點人?孤說的是鹿苑的所有人,把他們都喊來。”

黃叔數了數人頭沒錯,溫聲答:“君侯,咱們府上所有人都在這兒了。”

魏蛟:!

黃叔將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告訴魏蛟,“夫人遣散奴仆後,和青竹白桃去了郊外的一處莊子居住。”

聽了黃叔的話,魏蛟心稍稍落下些許,但去郊外莊子避難需要將家裏錢財衣物收拾地幹幹凈凈嗎,仔細想想還是覺得不對勁。

魏蛟立馬派了人去城外查看。

這一去,了不得,莊子下人答覆蕭夫人根本沒來過莊子,何談避難一說。

也就是說,蕭旻珠說謊了。

魏蛟轉而回想起他將要離開前蕭旻珠的一些反常行為,從那個時候她就在準備了吧。

她一向是想得開的,盡管心裏不愛一個人也能表現出一副笑意盈盈親昵的模樣來,讓人放松警惕,讓人泥足深陷。

什麽夫妻情誼,從始至終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臆想。

魏蛟拳頭捏緊,眼眶克制不住地越來越紅。

她覺得自己要敗了,於是毫不留戀地帶著錢財遠走高飛,連一封書信都沒留下。

魏蛟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然後被撕裂成兩半,一半是這兩年來情深意厚、親密交融,另一半則是被背叛拋棄的不甘和絕望。

她怎麽能,就這樣輕易地丟下了他。

魏蛟從前總是喜歡嚇唬蕭旻珠,說些要是他死了,絕對不會放過她,要生同衾死同穴的話。

魏蛟曾以為自己在這段感情中足夠自私,雖自艾自憐蕭旻珠不那麽愛他,卻舍不得放手,不顧一切地將她挽留在自己身邊。

但當真正危難關頭到來,他害怕地不是保不住自己幽州主君的頭銜,而是,要是他死了,蕭旻珠該怎麽辦?

魏蛟確實是個陰郁自私鬼,他喜歡蕭旻珠,他愛蕭旻珠,便想讓她長長久久永遠地陪在自己身邊,這種占有欲甚至達到了病態的程度,蕭旻珠身邊出現了一個異性,魏蛟都會吃醋生悶氣。

當生命走到盡頭,他也希望能與她一同安息在冰冷的墓穴中,永遠不分離。

但蕭旻珠一向是怕疼的,所以魏蛟是希望等到七老八十歲,最好蕭旻珠走在他前頭,沒有痛苦的那種,等他安排好後事,便能夠緊隨其後去陪她。

然而當意外真的來臨時,魏蛟想的不是讓蕭旻珠陪著自己去死,他想讓她好好活著。

若是衡陽到最後真的守不住,他會選擇放她離開。

讓人沒想到的是,卻是蕭旻珠先棄了自己。

悲憤和難過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緊緊束縛。

魏蛟雙眸仿若要泣血般通紅一片,攥緊的指骨上青筋布起,他咬牙冷笑兩聲,連道了幾聲好。

下面站著的有侯府伺候的老人,上次見到君侯這幅癲狂的模樣還是多年前君侯初登位命人燒了西苑時,不免渾身戰栗哆嗦。

魏蛟召來府衛副使,開口的嗓音陰冷又夾帶著怒意,“去哨所調集人馬,查看她出城門後往了何處,沿路搜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她給孤找到。”

副使接令,“屬下謹記。”

——

早上,天還沒亮,蕭旻珠就睜開了眼睛。

屋裏屋外都靜悄悄地,也不知是幾點,這些時日她都醒的很早,蕭旻珠就這樣默默躺著,等到外面隱約有了鬧聲,才從床上起來。

蕭旻珠是在一個月前抵達的筠郡潁縣,這裏確實如旬翊所說不那麽發達,屬於兵家不爭之地,但卻樸實而熱鬧,青磚黛瓦,偶爾還能聽見雞鳴狗吠聲。

蕭旻珠在一處小巷租了個小院兒,街坊鄰居都很熱情,她搬來的那天,他們還替她搬過行李。

筠郡在西南地,冬天雖沒有幽州那般冷,但走出屋外還是能感受到冰涼的冷氣。

蕭旻珠穿衣裳時,目光不經意落在自己逐漸隆起的腹部。

不知道是不是她身子弱些,營養跟不上的緣故,她的肚子瞧著比尋常月份的婦人要小些,穿單衣時還比較明顯,若罩上幾件冬衫,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早餐是白桃從外面買來的饅頭包子。

吃完飯,蕭旻珠便去院子澆花澆樹,搬進小院兒後她買來許多花草種打發時間。

只要她一閑下來,腦子便會控住不住想幽州的事,還有魏蛟。他應該早就收到她寫的那封信,對崔琰多加提防了吧。

筠郡偏遠,消息也滯後,蕭旻珠無法得知現在的戰況,到底是崔琰勝了還是魏蛟贏了,自己又不能改變局面,只能幹著急,便將精力花費在這些雜事上面消磨。

蕭旻珠剛將水瓢放下,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清朗的男音。

“蕭娘子。”

蕭旻珠側身擡目,一個二十出頭,穿青褐色衣裳的端正青年擡步跨進門檻。

她抿唇輕笑打招呼,“孟公子,你怎麽來了。”

眉眼彎彎,眼眸燦若春華,容色是驚心動魄般的昳麗。

潁縣這樣的小城,孟笙從前如何見過眼前天仙似的女子,無論看見過多少次,每當再次見到依舊會有驚艷的感覺。

孟笙心不自覺撲通撲通跳起來,意識到剛剛自己目光盯著人家看得久了些,不莊重,他局促地紅了臉,“蕭娘子,我娘多做了些豆腐,讓我送些來給你嘗嘗。”

說完,便將手上的竹籃遞過去。

蕭旻珠接過,輕聲謝道:“那便請孟公子幫我謝謝王大娘了,辛苦孟公子送來。”

孟笙就住在隔壁兩家,他母親王氏在街頭開了家豆腐坊,做的豆腐香味醇厚,買的人絡繹不絕,因著是鄰居,蕭旻珠去照顧過幾次生意,一來二去,便同王氏熟悉了。

孟笙撓了撓頭,只笑著說道:“都是街坊鄰居,相互照顧是應當的。”

第二日,孟笙又來了。

蕭旻珠疑惑地挑了挑眉。

他或許也知道這樣頻繁上人家門不好,就站在門外,不好意思地微微低著頭,將背後的一只鳥籠伸手拿出來。

“見蕭娘子院子裏養了許多花草,孟笙鬥膽猜測蕭娘子或許也會喜歡雀鳥,路上路過看見有人在賣畫眉,買一只還多送一只,我將它們買回去卻發現他們總打架,便想著送一只過來,正好給你解悶取樂。”

籠子裏,一只色彩鮮艷斑斕的畫眉瞪著烏黑發亮的眼睛,歪頭歪腦,嘴裏偶爾發出一兩聲清脆的啼鳴。

蕭旻珠聽他說完楞了楞。

心想兩只畫眉鳥放一只籠子裏如果打架的話,把它們分開不就不打架了,為什麽要送給她?

突然間腦子靈光一閃,然後蕭旻珠望著眼前臉部微紅,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的青年略感頭疼。

她隱約察覺到到孟笙好像對她產生了一絲男女之間的好感。

蕭旻珠腦子一凝。

這怎麽搞?

她可是個有婦之夫啊,身上還揣了個球,蕭旻珠想,對方多半是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以為她是個未嫁的女郎才會看上自己的吧。

蕭旻珠微微側頭避過那雙期盼的雙眼,深吸一口氣,婉聲道:“孟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不喜歡聽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孟公子還是送給別人吧。”

“這樣啊——”孟笙沮喪失望地垂下眸子。

蕭旻珠抿唇道:“我記得孟公子不是要參加這次的鄉試,怎麽不待在家裏多多準備溫書?”

孟笙去年考中了秀才,又年輕,在潁縣這個小地方,已經算十分出眾的兒郎,想與之結親的人家幾乎要踏破門楣,王氏心心念念想讓孟笙再中個舉人。

孟笙失落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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