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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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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船

蕭旻珠倒抽一口涼氣, 將臉埋進被子裏,動作僵直,打算挺過這一陣鉆心的疼痛。

魏蛟聽她說腿抽筋了, 一骨碌翻身從床上爬起來。

“哪只腳?”

蕭旻珠憋氣道:“右邊兒。”

魏蛟將她右腳拉倒自己懷中, 大掌落在腿上, 先是小心翼翼地按了按,“疼麽?”

蕭旻珠秀眉輕蹙,“還好。”

魏蛟這才以適當的力度開始在小腿上按摩揉捏,緩解肌肉緊張和僵硬。

外面熄了燈,視線昏暗, 蕭旻珠並不能看清他面容,但卻可以感受到他專註關懷備至的目光。

不適漸漸減輕。

蕭旻珠擡手扯扯魏蛟的衣袖, 輕聲道:“生氣啦?”

她問的是白日的事情。

魏蛟低著頭,唇線抿得直直的, 好一會兒才道:“有點兒。”

這段感情中魏蛟從始至終都處於下位, 也沒什麽安全感,所以有些時候格外敏感。

但他又不想將自己的脆弱擺在臺面上。

每次他覺得自己被蕭旻珠冷落忽略了,冷嘲熱諷完就跑, 就等著別人猜他心思, 還有吵不贏架也跑,好幾天不回來都有可能。

這就導致魏蛟整個人又擰又兇,一點兒也不好相與。

但其實經蕭旻珠訓過之後好多了,這不, 當天生完氣就回來了。

蕭旻珠也知這次算有自己一半責任。

她拉著魏蛟袖子扭來轉去,放低了聲音, 溫柔小意地撒嬌:“好嘛好嘛,我明天陪你去還不行嗎。”

魏蛟略一楞, 回過神來清清冷冷地勒她一眼,故意嘲弄道:“這麽大熱天,還是不麻煩你同我一道出門了吧,在家歇著多好。”

魏蛟生氣的是蕭旻珠根本就不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如果只是勉強來哄他的話,他情願不出去。

蕭旻珠見有戲,趕緊道:“不麻煩,我可以帶上我的帷帽,這樣就不怕曬黑了。”、

魏蛟抿了抿唇,沒說話。

兩個人在床上面對面坐著。

蕭旻珠一點一點往外挪。

黑夜裏,她微微跪直了些,摸索著靠過去。

魏蛟感受到對方呼吸慢慢靠近,情不自禁閉上眼睛,下一秒,溫熱印在右眼眼皮上。

人人都害怕厭惡這只眼,偏偏她卻將吻印在這只怪異的眼睛上面。

胸腔裏心跳的很快。

魏蛟根本不敢擡眼看她。

眼皮顫了又顫,他低聲指責:“你總是這樣,我又不是一只,只知發/情的野獸。”

魏蛟指的是好多次他一生氣,蕭旻珠就采用親他摸他的方法轉移他註意力,這樣他就沒有意識再繼續生氣了。

這是蕭旻珠偶然發現地讓魏蛟快速降火的捷徑。

蕭旻珠偏頭,“難道你不喜歡嗎寶寶?”

“還有,親親又不是只有做那種事的時候才可以。”蕭旻珠糾正他觀念,“就比如現在,我想親就可以親。”

話音剛落下,蕭旻珠就又在魏蛟左右臉上吧唧親了兩口。

聲音很響。

魏蛟身軀僵直。

喜歡是喜歡,但還能這樣嗎……

他轉過臉有些扭捏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也這樣喊踏雪。”

蕭旻珠噗嗤笑出了聲。

熱息燙在脖頸。

魏蛟更別扭了,怒目而瞪,不高興地道:“你笑什麽?”

蕭旻珠嘖出聲:“我實在是沒想到,魏蛟你竟然還和一匹馬吃醋。”

聞言,魏蛟老臉一紅。

小聲辯解:“我吃什麽醋?”

蕭旻珠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著調侃,“放寬心,只有你才是我的心肝寶貝兒。”

魏蛟見不得她這番挑釁的模樣,遭這麽一激,便低身去堵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這張嘴會說出好多讓他神魂撩亂的甜言蜜語。

——

第二日果不其然是個艷陽天。

下車前,魏蛟仔細將帷帽給蕭旻珠戴好,隨後牽她下車。

今日過節,街上往來的人格外地多。

為了二人世界游玩愉快,魏蛟吩咐幾個侍從離得很遠。

魏蛟一路護著她,不被行人沖撞,兩人終於來到了河邊。

此時碧空如洗,河面波光粼粼,游玩的人群多,岸邊停了十餘艘拉客的畫舫和烏蓬小船。

魏蛟手指了指,問:“坐哪個?”

他個人更傾向於小船,除了一個掌船的老艄公,他和蕭旻珠可以坐在小棚裏喝茶聊天,放松又自在。

蕭旻珠想了想:“小船吧。”

畫舫上面人又多又吵,她不喜歡。

兩個人不謀而合。

魏蛟痛快付了錢,租了一只小船。

魏蛟滿心期待,事先暢想了一場和蕭旻珠共乘游船的浪漫之旅,給日後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他想象兩人相互依偎共同賞景,船艙內飲茶細語輕談的畫面。

當夢想照進現實。

隨著船只駛離岸邊,在湖面上輕輕搖曳,魏蛟漸漸感到身體不適,一種莫名的眩暈感席卷大腦。

魏蛟強作鎮定,試圖通過深呼吸和眺望遠處來緩解癥狀。

然而看著那一晃一晃、波浪起伏的湖面,魏蛟胸口的沈悶和翻騰之感反而越來越明顯。

魏蛟是第一次坐船。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原來暈船這個事實。

艹!

魏蛟在心中大罵。

別說現在像事先預想好的那樣,將蕭旻珠攬進懷裏,就說讓他現在移動兩步,他覺得自己可能都會吐出來。

坐在對面的蕭旻珠敏銳察覺到了魏蛟的異常。

“身體不舒服嗎?”

蕭旻珠生活在揚州,從小坐船坐慣了的,在船艙和在岸邊相差無幾。

事先魏蛟一副對坐船情有獨鐘、翹首相盼的樣子,蕭旻珠根本沒往魏蛟暈船這個方面想。

但其實北地少湖泊大河,大部分北方人都沒坐過船,第一次坐船都會不太適應。

魏蛟有些難以啟齒。

他臉色略微蒼白,尷尬道:“我好像……有點暈船。”

蕭旻珠楞了楞,“既如此,那我們就回岸上去吧。”

說罷,她便要喊外面的艄公將船往岸邊劃。

“等等。”魏蛟制止。

一看蕭旻珠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喜歡坐在這小船上悠閑賞景的。

魏蛟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我好多了,咱們才上船不到一刻鐘,還是再坐會兒吧。”

蕭旻珠看著他依舊蒼白的面色,猶疑道:“你確定?”

魏蛟點點頭。

既然他堅持,蕭旻珠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給他倒了一杯涼茶。

魏蛟只抿了一小口。

擔心喝多了他會忍不住吐出來。

陽光照不進蓬艙,湖面偶爾吹來一陣清風,蕭旻珠愜意地靠在後背船身。

魏蛟緊握船舷,每一次起伏都在他體內激起層層漣漪。

過了一刻鐘,蕭旻珠突然聽見對面一聲幹嘔。

魏蛟趕緊捂住嘴,生怕自己吐出來。

不然真丟臉丟大發了。

他臉色快蒼白如一張白紙,出氣多進氣少地道:“沒關系,不用管我,我就是有一點點頭暈。”

見魏蛟這樣,蕭旻珠忍不住戳了戳他腦袋,皺緊眉頭罵他:“你就忍吧——”

隨後吩咐艄公趕緊靠岸。

到了岸邊,魏蛟腿軟得不行,撐著一棵柳樹等緩過勁兒來。

蕭旻珠感嘆道:“君侯下次還是別坐船了。”

——

龍舟競渡在河的下游。

橋上和周邊可以看到比賽的茶樓已經人滿為患。

好在魏蛟提前包了一座茶樓帶有觀景臺的包廂,不用擠來擠去。

一進到酒樓,蕭旻珠便將帷帽摘了下來。

兩人徑直上樓,根本未曾註意到一樓角落看來的幽深視線。

小二將菜單遞來。

蕭旻珠問:“你有想吃的東西嗎?”

魏蛟搖頭,他現在一點兒胃口也沒有,方才坐船的暈眩感還在腦中經久不散。

蕭旻珠:“那便上一壺果茶和一盤蝴蝶酥吧。”

小二記在本子後退下。

此次的龍舟競渡便是沿著內城河一路呈折角劃,到規定的碼頭才算成功,酒樓的地理位置好,靠近拱橋,能看見比賽精彩的中後段。

鼓聲響起,龍舟賽便開始了。

只是這裏看不見起點情況,就只能先等待一會兒了。

蕭旻珠一邊喝茶,一邊放空大腦。

去歲的端午節,她還在廬江的那個小院子,下人們煮了幾個粽子分著吃就算過節了。

雖然很簡陋,但幾年日子還算舒心快樂,她物欲本身並不算高,屬於安於享受貴族女郎的生活,也可以去過閑雲野鶴淡然日子的類型。

蕭青雁以為這個堂妹在廬江過得淒苦,但蕭旻珠其實生活得小有恣意。

當然要比起來的話,還是現在的日子更為舒心。

蕭旻珠一想到自己那嫁妝箱裏塞得滿滿的金銀錢兩,有她自己的,也有後來魏蛟給的,就覺得每天的日子都過得十分有盼頭。

魏蛟用手肘撞了撞她,提醒道:“龍舟來了。”

蕭旻珠方起身去觀景臺看。

只見前方兩條船只並列,後面還有三只船奮起直追。

天氣炎熱,劃船的青壯漢無一例外地都光著膀子,揮汗如雨,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耀著健康光澤。

肌肉虬結的手臂持續不斷地搖船槳,動作整齊劃一。

一些個年輕些的婦人們看紅了臉,在底下哄鬧打趣。

婦人間的調笑羞斂又直白。

魏蛟顯然也註意到了。

他抿了抿唇對一旁的蕭旻珠道:“看船就行,人就別看了。”

蕭旻珠撇撇嘴,表示無語。

等比賽結束,天色已經黯淡,原本聚攏在下面的人群漸漸散到了別處。

剛走出茶樓,蕭旻珠看見街上有人拿著蓮蓬剝裏面的蓮子吃,生出了一絲想嘗試的心。

“君侯,我們也去買吧。”

魏蛟:“你是小孩兒麽,看人家有什麽就想要什麽。”

魏蛟或許永遠改不了嘴欠這個毛病。

雖這樣說著,他還是領著蕭旻珠往賣蓮蓬的小商販那兒去。

蕭旻珠從背簍裏挑了個大的。

魏蛟:“就買一個?多挑兩個唄。”

蕭旻珠搖搖頭,“嘗嘗味道就好了,萬一不好吃呢。”

“隨你。”魏蛟註意到街邊路過的女子有些拿著荷花,正好這家商販也有賣,於是問:“你要嗎?”

“那就買幾朵吧。”

蕭旻珠口中的幾朵,就是魏蛟眼裏攤主擺出來的那一大捆。

“抱著吧,好看。”

攤主接了這一大單生意,樂不可支。

蕭旻珠面無表情地抱過那一大捧花束,雙手都要環不過來了。

小聲吐槽,“跟個土財主似的。”

“我還要吃蓮子呢,抱這一捧花,路都快看不見了。”

魏蛟想了想,“那我來抱,你吃。”

……

三樓的包間。

一人身形凝固。

崔琰看著底下魏蛟和蕭旻珠兩人的相處,手指不由地將欄桿攥緊。

自獲知前世記憶後,崔琰無時無刻不想到蕭旻珠。

終於,還是沒克制住悄悄潛入幽州境內。

原本打算修整一日後,再打聽她平日的出行路線,不想今兒個竟在茶樓就這樣偶然相遇了。

她今日和魏蛟一同出行。

先前在洛陽便知他二人間關系較好,可而今再看到蕭旻珠和另個男人之間形影不離,親密無間,崔琰內心猛地燃起了占有欲的怒火。

她本該是屬於他的妻子。

卻與魏蛟,他前世今生的競爭對手,萬般親昵。

正如當下,崔琰看見蕭旻珠將剝出的一顆蓮子餵進魏蛟嘴裏,言笑晏晏,眼神中全然是信任和歡喜的亮光。

這種眼神,崔琰在夢境中也見到過。

崔琰心情一片冰寒。

不……

不能怪她。

她一切都不知情,她才是那個受害者。

兩人的影子漸漸離開了崔琰的視線範圍內。

崔琰眼眸微瞇。

他要盡快地撥亂反正,只要如前世一樣鬥敗魏蛟,蕭旻珠就能回到他身邊了。

屆時,他會將一切隱情都告知她。

魏蛟那樣一個瘋子,怎麽會有人真心想跟著他呢。

說不定,蕭旻珠也只是為了過得好些,才不得已討好魏蛟,待他親昵些。

一切都情有可原。

一切也都能回到原本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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