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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停鳶沒想到, 魯王府下聘來得這麽急。頭一天剛說定,第二天就浩浩蕩蕩而來,還送這樣重的禮。

“小姐,怎麽辦啊?這禮收還是不收?”紅瓊忍不住問。

綠玉也問:“小姐真要和魯王府的三公子結親嗎?”

虞停鳶捏著眉心, 還未回答, 綠玉就又問:“那, 那顧公子呢?小姐打算怎麽安置顧公子?”

這些日子,她看得分明,小姐和顧公子關系親密。雖說他只是個“外室”, 但現在不僅帶回了家中,還一處起臥。看起來小姐不像是厭煩了他。可是, 魯王府的三公子容得下顧公子嗎?

“是啊。”紅瓊也在一旁附和。

顧況畢竟在郡主身邊已有一段時日, 她們雖不常與其打交道,但總比和魯王府的三公子更熟悉一些。

說話間,紅瓊目光一瞥,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姐妹二人剛才提到的顧況。她扯一扯妹妹,兩人互相交換個眼神,齊齊退下。

虞停鳶原本正雙目微闔, 忽聽衛氏姐妹都沒了動靜, 驚訝擡眸, 一眼便看見了顧況。

他剛從外面回來,雙眸幽深, 神色古怪。

不知怎麽回事,看見這樣的他,她心裏竟莫名有些不安。

虞停鳶輕咳一聲:“你……回來啦?你今天大比如何?”

顧況唇線緊抿,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直看得她心裏發虛, 才低聲問:“郡主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虞停鳶是郡主,在顧況面前一直自恃身份。被他這般打量,陌生之餘又隱隱覺得有點不自在。

她睫羽輕顫:“說,說什麽?”

大概是知道了吧?

“那我就自己說了。”顧況上前一步,距離虞停鳶只剩約莫一尺的距離,“今日宮中北校場大比,我僥幸奪魁,陛下金口玉言,封我為武狀元,又授予我從三品的定遠將軍之職……”

虞停鳶聞言,不禁面帶笑意:“那很好啊。”

起點就是從三品的武官,也不枉他這段時日的辛苦。

“……隨後我會趕赴邊關戰場,協助虞將軍擊退敵軍。”顧況停頓一下,深吸了口氣,“在我回來之前,郡主能不能先不收下旁人的聘禮?”

他容色誠懇,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格外認真。像是在商量,又像是在祈求。

兩人離得很近,虞停鳶能從他漆黑的眸子裏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身影。

此刻院子裏安安靜靜,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偶爾的鳴叫聲。

約莫是大雨將至,天氣悶得厲害。

虞停鳶面色微微一白,仿佛聽見自己的心跳亂了一拍。

但僅僅是一瞬之後,她就回過神來,偏頭避開他的視線,隨手拿起一旁的團扇,胡亂扇了兩下。

“這個……”虞停鳶扯了扯嘴角,思緒一片混亂。原本她早已想好了說辭,可這會兒腦子罕見地亂糟糟的。她闔了闔眼睛,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個恐怕不能。”

“郡主!”

失望一點點漫上心頭,顧況執拗地看著她:“為什麽不能?陛下不是準你婚事自定了嗎?”

“因為這次是我想成婚。”

郡主聲音很輕,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在他心上。顧況瞳孔驟縮:“你要和誰成婚?魯王府的三公子嗎?我……”

他也可以的,他也想和她成婚。

“對,是他。”虞停鳶聲音很輕。

顧況下意識反駁:“可是你每次看見他,都很不耐煩……”

話雖如此,但他心裏竟漸漸彌漫起恐慌。

即便再不耐煩,郡主也一次又一次地去見了那個魯王府的三公子。

尤其是近來,那人來得格外殷勤。偏偏郡主半點都不曾透露……

虞停鳶嘆一口氣,神情似歉然,又似憐憫:“是真的,我正想和你說這件事。我打算先和李定成婚,我們分開吧……”

聽她親口說出那句話,顧況如遭雷擊,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晃,心底死潭一般的寂靜。他無聲地張了張嘴,一句“為什麽”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響。

“我自有我的道理。”郡主的聲音又輕又柔。

——成親的具體原因,虞停鳶並不打算告訴顧況。而且,告訴了又怎麽樣?暫時安慰?還不知道事情最後能不能成呢。

顧況幾乎是脫口而出:“那我呢?郡主,你要和別人成親,那我呢?”

這段時日,他一直在為武舉而努力,他並非熱衷權勢之人,種種努力,只為了能正大光明地和她在一起。她要嫁給別人,想將他置於何地呢?

顧況到底是不肯死心,在記憶中快速搜尋過往恩愛的證據:“你不是說,覺得我人品相貌都不錯嗎?說一見我就心生好感?跟我在一起很快樂……”

兩人床笫之間,難免會有親昵的話語。

此刻他雙目赤紅,一一道來,倒像是虞停鳶負心薄幸一樣。

對於向顧況隱瞞自己即將成婚一事,虞停鳶原本有些歉疚。但她一則事出有因,二則不想耽擱他的前途,三則自己先時也不太確定。如今他這般質問,她心內莫名一陣煩躁。

虞停鳶皺一皺眉:“對,我是這麽說過。所以我要你做我外室,你初時不肯,後來肯了。顧況,我自問在這件事上,從未強迫過你。”

顧況身體一震,看向她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濃濃的酸澀霎時間湧上心頭。

所以,在她心裏,他始終只是個“外室”?

是,她不曾強迫他,是他情難自禁,在假裝她“外室”時動了心,也是他癡心妄想,在她和陳家解除婚約後,竟想著自己奮力打拼,就能和她結成夫妻。

顧況啊顧況,你從未認真問過她的意見,怎麽知道她願不願意呢?

他唇線繃緊,喉結滾動了兩下,澀然道:“是,郡主沒逼過我,先前我是自願的。但是我現在武舉奪魁了,我是從三品的定遠將軍。以後建功立業,我,我……”

這樣的他,也不能做她的丈夫嗎?

顧況喉頭發堵,沒能再說下去。

因為他看到郡主那雙美麗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歡喜,亦沒有半分猶豫。

看他這般模樣,虞停鳶心裏隱隱有點後悔,她想,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她當初不該找他做外室,也不該準許他考武舉。那樣,也就不會有今日的麻煩。

可是,人又不能未蔔先知。

定一定神,虞停鳶輕聲續道:“是啊,你建功立業,以後前途坦蕩,我也不算徹底耽誤了你。”

情場失意,官場得意,這樣一來,她心裏的不安也能稍稍淡些。

“建功立業?前途坦蕩?”顧況忽然笑了起來,直笑得眼睛發酸。

虞停鳶皺眉,聲音越發溫和:“以你現下的身份,也不適合再住在我這裏。我打算把梨花巷的那處宅子過到你的名下。房子不大,只是讓你在京城裏也有個落足的地方……”

也算是給他這段時間的補償。

突然,有什麽涼涼的落了下來。

顧況怔怔地擡頭看去,見是零星的雨滴飄落。

秋雨綿綿,片刻間,地上已密密麻麻濕了一片。

“下雨了。”虞停鳶反應迅速,閃身躲在涼亭下,轉頭見顧況仍站在雨中,雨水已打濕了他的衣衫。她不由雙眉緊蹙,沖他招一招手,“顧況,你先過來避一避雨。”

顧況一動不動,只笑得古怪:“你都要和別人成親了,還管我做什麽?”

虞停鳶噎了一下,耐著性子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和以前一樣……”

“一樣什麽?繼續做你見不得光的面首嗎?”顧況心裏涼意更重,“阿鳶,你欺人太甚。”

他在她面前一向恭謹,很少這樣喚她的小名,還是以這種口吻。

大雨嘩嘩而下,他一把抹去臉上的水漬,一字一字,態度堅決:“我絕不可能在你成婚之後,和你繼續來往。”

虞停鳶神情微變。

她知道,這個人原則性很強。

只聽他又道:“我和他之間,你只能選一個。如果你一定要和他成婚,那我現在就走,再不回來。”

他臉上濕漉漉的,一雙眸子卻亮得驚人。

虞停鳶驀的心尖一抖,避開他的視線。她舍不得他,但又不能放棄和李定的婚事。因此,她只含糊說一句:“下著雨呢,明天再走吧,或者等宮中赴宴之後。”

顧況眼中的光亮一寸一寸地湮滅。

他垂下眼眸,笑了一笑:“不必了,我現在就走,告辭。”

說完,他轉過身,大步向前走去。

陰沈沈的,雨幕籠罩在天地之間。

遠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虞停鳶壓下叫住他的沖動。

她對自己說:反正按照她和李定的約定,顧況是要被遣散的,他就這麽走了也行。而且一開始說好了,他是做她外室,她沒什麽對不住他的。

如此這般自我開解了好一會兒,她心裏那些酸澀和歉然才稍稍淡了一些。

雨仍在下著。

顧況冒雨,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雖然放了狠話,但他心內仍存著絲絲期待。

或許下一瞬,郡主就會叫住他,對他說:她不嫁別人了,要等他回來。

然而,直到他走出郡主府,都沒人喊他。

雨淋在身上,涼颼颼的。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還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餵,等一等。”

顧況心臟怦怦直跳,停下了腳步。

一把傘伸過來,頭頂的雨瞬間被遮住。

“是你?!”顧況聲音幹澀,看向面前的淩湛。

“不是我還能是誰?”淩湛沒好氣道,“郡主讓我給你送傘,哦,還有這個。”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匣子,塞到顧況手裏:“梨花巷的房契。”

顧況面色發白:“沒了?”

“沒了。”

顧況“哈”地笑出聲,怪異極了。

可笑,他方才還在幻想,她是不是反悔了。原來只是他白日做夢。

這房契算什麽呢?算是給一個面首的遣散費用嗎?

“我不要。”顧況咬一咬牙,擡手拂開匣子,在雨中發足狂奔。

他不要她的傘,也不要那處宅子。

匣子骨碌碌滾在地上,淩湛嚇了一跳。

這裏面裝的可是房契啊!

他匆忙去撿木匣,等他再去找顧況時,對方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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