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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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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寢

兩支紅燭閃耀,照亮了整間臥房。房內充盈著某種不知名的馨香,讓人的心神幾乎在一瞬間松懈下來。

時候不早,清平郡主也已梳洗過。她穿著一身石榴紅色寢衣,長發低垂,坐在桌邊。見顧況進來,她擡眸瞥了一眼,溫聲同他商量:“我睡床,你自己想辦法,但是今晚不能出這個房間。可以嗎?”

燭光閃映,美人目光流轉,面若芙蕖。

容光之盛,令顧況不敢直視,只能盯著面前跳動的燭光。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也沒能認真思考她究竟說了什麽,繃著臉點一點頭:“可以。”

話一出口,他才後知後覺想到:所以他們今晚真的要共處一室嗎?

今夜過後,只怕在旁人眼中,他們已經……

按說,他該對她負責的。可是,他們有言在先,她多半也不需要……

短短數息間,顧況腦海中已閃過許多念頭。正自神思不屬,冷不丁聽郡主懶洋洋道:“那就這樣,我先睡了。”

說完她站起身,緩行數步,走至床邊。

顧況的視線一動不動,繼續瞧著跳動的燭光,直盯得眼睛隱隱有些發酸。

他沒去看她,但能聽見她發出的聲響,知道她脫下鞋襪,放下了床帳。

跳動的燭火似乎幻化成了一幅幅畫面,在他眼前一一浮現。他匆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去想“太.祖長拳”的招式,反覆數次,才驅走那些不該有的雜念。

春天的夜裏並不算很熱,可他的後背不知不覺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不睡嗎?”女子的聲音在靜夜中忽然響起。

顧況霍地擡眸,陡然清醒了幾分:“這,這就睡。”

虞停鳶嘆一口氣,看來今晚同室而居,讓他為難了。若在白日裏,她可能有心情逗逗他,但是在宮裏生活那兩年,她養成了每晚按時入睡的習慣。此刻困意襲來,她只“嗯”了一聲,也不去管他。

偏生顧況又問:“你是怕燭光晃眼麽?用不用熄了燭光?”

“都行。”虞停鳶對此無可無不可。

有床帳的遮擋,燭光並不算刺眼。她翻個身,背對著光亮。

顧況略微一凝神,上前吹滅了燭火,自己在桌邊坐下。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他微微瞇了瞇眼睛,過得數息後,漸漸適應黑暗。

夜靜悄悄的,偶爾傳來一兩聲外面的蟲鳴,聽得並不真切。

顧況靜靜地坐在桌邊,思緒不受控制越飄越遠。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裏,他遭逢巨變,又成為清平郡主名義上的“外室”。

一個月前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裏與一妙齡女子共處一室。

……

不知不覺中,緊張和尷尬漸漸退去一些,他雙目微闔,試圖養神。

突然,床畔傳來一聲囈語:“娘……”

顧況一驚,困意頓消,下意識偏頭看過去。

房中光線朦朧,隔著床帳,什麽也看不真切。

他正欲起身,那廂卻又沒了動靜。

顧況默默地朝床的方向望了一會兒,確定再無異響後,才重新轉過頭。

在梨花巷待了幾日,他對清平郡主的身世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年紀輕輕父母雙亡。那時候的她,也不過十歲稚齡。唯一可以依賴的胞兄也遠在邊關,她看似尊貴,卻也有許多不得已處。連婚事都不能自主。

說來也怪,這些是他早就知道的。可不知怎麽,在這個安靜的夜裏,他竟會暗暗生出些許憐惜。

但很快,他就強行令自己壓下這個念頭:顧況啊顧況,你身份未明,還欠人恩情,只管報恩就是,什麽時候輪到你去憐惜貴人了?

……

外面不知名的蟲兒叫了一夜,顧況在桌邊一動不動。天快亮時,才微微瞇了一會兒。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窗上,顧況輕手輕腳離開了房間。

虞停鳶意識朦朧之際,隱約聽到響動,也不睜眼。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起床。

王嬸早早在廚房煲了雞湯,待郡主梳洗過後,親自捧到她面前:“郡主補補身子。”

“嗯。”虞停鳶用調羹輕輕攪動了兩下,低頭喝了幾口。

王嬸廚藝好,又是依著她的口味做的,這雞湯煮得很合她心意。

王嬸站在一旁,悄悄打量著郡主,見她氣色極佳,不見絲毫憔悴。猶豫了一下,忖度著問:“郡主,用不用尋一些不傷身的涼藥?”

“什麽?”虞停鳶一時沒反應過來,過得片刻後,才擺手,“不用不用。”

王嬸點一點頭,很認真道:“也是,是藥三分毒。再說不傷身,肯定也會傷一點的。”

想了一想,她又有些發愁:“可要是萬一有了……”

虞停鳶噗嗤一聲笑了,慢悠悠道:“那就有唄。”

見郡主滿不在乎,王嬸不由地發愁。說的簡單,養野男人勉強還能混過去,要真有了,這……

“好了,不會有的。”虞停鳶安慰,隨即又轉了話題,“對了,顧公子呢?”

“後院練武呢,天天都這樣。”王嬸想到早上見到顧公子時,他眼底有些青黑,心想,看起來也得給他補補。

年紀輕輕,看著也精壯,可別是個中看不中用的。

“行,那我去看看。”虞停鳶喝了雞湯,起身向後院走去。

正巧碰見顧況從後院過來,他手中抱著脫下來的外袍,只穿一身短褐,汗水打濕了他的鬢發,有一綹濕發沾在額前。

一眼瞧見清平郡主後,他來不及思索,立刻穿上外袍:“郡主!”

“嗯。”虞停鳶收回視線,沒錯過方才看見的鎖骨和胸前一小片肌膚。她輕咳一聲,定了定心神,“去洗個澡,吃些東西吧。等會兒陪我過兩招。”

“是”字已到嘴邊,想到她先時的叮囑,顧況硬生生改口:“好。”

虞停鳶笑笑,頗為滿意。

她今日不急著回郡主府,有心在這梨花巷多待一會兒。

昨天見到陳懷敏,以她對那位陳四小姐的了解,陳懷英應該已經也知道了吧?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什麽反應呢。

……

最初的憤怒過後,陳懷英漸漸冷靜下來。

清平郡主若真想養男人,私下養在家裏就行。她又沒父母阻撓,郡主府裏她說了算,何必非要養在外面?而且郡主府先時如同鐵桶一般,事不外洩,若真有這種醜聞,必然要藏著掖著,又怎會這般輕易地就讓他知道?

太刻意了一些,多半是善妒女子的一點小把戲。

陳懷英冷哼一聲,只覺得異常煩躁。

沒有一個男人願意頭上發綠,但若是因此而退婚,只怕太後那邊不好交代。而且,萬一這是她故意為之呢?

和虞停鳶的婚事畢竟是太後親自定下的,本朝承恩侯的爵位只傳三代,到父親這裏,已是第三代了。當年太後定下這門親事,一是想顯示對功勳之後的慈愛寬仁,二也是想借此女維系承恩侯府的榮光。

果然後來陛下加恩,爵位又襲一代。陳懷英的兄長早逝,侯府遲早由他繼承。

陳太後私下告訴他,其中有一半都是這樁婚事的功勞。

陳懷英並不這樣認為,可心裏難免會有一點點顧慮。

再查證一番吧,先別沖動行事。

……

虞停鳶在梨花巷等了幾日,也不見陳懷英上門“捉奸”,她暗自琢磨,莫非陳四小姐口風太嚴,替她隱瞞了?還是陳懷英不信自己的妹妹?亦或是陳懷英十分大度,完全能接受未婚妻婚前養人?

反正不管究竟如何,她都要采取下一步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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