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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7.15,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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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7.15,23:00

“哥哥,你來追我啊!”

“哥哥,你看我是不是跑得很快?”

體育場裏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個人了,突然有一個小朋友從他們身旁喊著、叫著、歡快地跑到了他們前面。

莊於為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稍大的男生正無奈地看著前面的小男孩,隨後也從他們身旁跑過去。

宋向明拍了一下莊於為的肩膀,大笑著倒退著步子說:“莊於為,你來追我啊!”

林舟野從莊於為手裏拿過那束花,鼓勵他說:“最後再奔跑一次吧!今天的溫度不算高,這會兒跑步應該會很舒服。”

莊於為點點頭,慢慢地跑了起來,夜晚的微風從耳邊拂過,還帶著淡淡的橡膠的氣息,好久違的感覺啊!

宋向明慢下腳步跟莊於為並排慢跑著,“於為,我們圍著體育場跑一圈,終點就在起點處,可以嗎?”

“你覺得我能做到嗎?我已經要力竭了。”莊於為停下來彎腰手拄著腿,大口喘著氣。

宋向明很認真地點點頭,“你可以的,於為,你相信我,我說你可以,那你就可以。”

“好,你說可以,那我就可以。”莊於為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慢慢站起身來。

林舟野看莊於為的狀態不太好,立即走過去扶著他問:“怎樣?還好嗎?不舒服嗎?要不要歇一會?”

“沒事,就是有些喘不上氣兒,稍微歇歇就好。”莊於為扶著林舟野的胳膊,艱難地站直了身子。

宋向明扶著莊於為的肩膀,跟他對視道:“於為,你要是不想跑,我不會勉強你。但是,我知道你想要什麽,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相信我,我能讓你實現你心裏想的目的。”

“宋向明,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林舟野猛地推了宋向明一下,隨後生氣地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到底想做什麽?”

宋向明也大聲反駁道:“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麽,我也知道我兄弟最在意什麽。我不可能讓莊於為體面了24年,在最後的時刻在病床上毫無尊嚴,這不是我們想看到的,也不是莊於為想要的。我想做的就是這個,我說的也是這個。”

他一把扯過林舟野肩膀的上背包,粗暴地拉開後遞到林舟野面前,“你看這裏面裝的是什麽?林舟野,我知道你做不了這個決定,那就讓我做好了。以後,你可以怪我,也可以恨我,但是我今天必須要這麽做。”

林舟野蹲在地上,泣不成聲:“於為,我舍不得你,我不舍得你,我該怎麽辦?”

莊於為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沒有說任何的一句話。

隨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往前跑著,風送來了莊於為清朗的聲音,“聚散終有時,希望最後留給你們的,也是我最體面的樣子。”

莊於為喘氣越來越困難,說話也斷斷續續:“如果這樣...可以,那我...人生最後的...時光是在...奔跑,在感受...風,在大步...向前,那...不是...很好嗎?”

宋向明眼眶裏的淚水不間斷地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隨便抹了抹,跟上莊於為的腳步,一邊說著話,轉移莊於為的註意力:“你還記得我們上學時跑步最常聽的歌是什麽嗎?”

“當然記得,《我相信》嘛!那時候我們倆還整天一起跟著吼呢。不過我已經沒有力氣唱了,我累了。向明,還要多久啊!我快撐不住了。”莊於為覺得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了。

宋向明扶著莊於為,慢慢地說:“你深吸一口氣,相信我。等兩分鐘之後,再慢慢地跑,你可以撐下去,我們都陪著你呢。”

“好。”莊於為靠在宋向明身上,慢慢地調整著呼吸。

宋向明哽咽著唱起歌:“想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世界等著我去改變......”

莊於為眼神清明之後,松開宋向明繼續往前慢慢跑著。

林舟野看著前方的兩個人,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他把那束花放到書包裏,走過去說:“我跟你一起跑,我尊重你的所有決定。”

林舟野和宋向明圍著莊於為倒退著跑著,莊於為越跑越艱難。到後來跑幾步都需要歇好久,宋向明在一旁給他唱歌加著油,到後來嗓子都啞了。

林舟野扶著莊於為的胳膊,架著他往前慢慢跑著。

體育場一圈400米的距離,他們現在只跑了半程,就已經花了20分鐘的時間了。

徐行聽懂了他們的意思,所以他準備剪片子的時候,把他們後來說的那一段話直接截掉。

這樣的做法太有爭議了,他身在這個場景當中,能理解他們的做法。但是,如果做成紀錄片,觀眾在看到這些的時候很難體會,他不想造成誤導,也不想給宋向明和林舟野招黑。

他們是莊於為最愛的人,也是最懂莊於為的人,他們值得被理解和尊重。

莊於為聽著宋向明的歌聲,仿佛又回到了上學的時光。

那時候,他們都很年輕,沒有什麽憂愁,能跑能跳,有親人、朋友。他真的很想再回到那個時候,可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眼前已經模糊了,他看不清道路,也看不清身邊的這兩個人,聽不到歌聲。他只能憑借著毅力機械地邁著步子,只要跑到終點就好了,就能體面地解脫了。

林舟野看著莊於為閉著眼睛搖搖晃晃的身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宋向明也停住了腳步,他看著那個即將跌倒的身影,猛地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他很想問自己一句:宋向明,你到底在做什麽?你這樣做,真的對嗎?

但是,拉弓沒有回頭箭,當他產生這個想法的那一瞬間,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5米、4米、3米、2米、1米。

莊於為想跟宋向明說:我做到了。

但是,他嗓子像是粘住了一般,他好似感受到了血腥味,腦袋也懵懵的,眼前一黑,腿一軟。

到時候了嗎?真好!

莊於為在心裏跟他們告別道:我走了,你們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來世,再見吧!

林舟野看莊於為即將跌倒的身影,趕緊跑過去把人給接住了。

宋向明跑過來拉住莊於為的手,輕聲喊了句:“於為,能聽到嗎?”

林舟野看著懷裏面色灰暗、嘴唇發紫、已經沒有意識到人,著急地說:“他......”

“送醫院。”宋向明扶著莊於為把他扶到了林舟野背上。

林舟野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急過,他飛快地往醫院跑著,一路上他跟宋向明一遍遍地喊著莊於為的名字,但是沒有得到哪怕一點點的回應。

徐行扛著機器跟他們跑著,他現在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只是機械地跟著前面的幾道身影,無意識地邁著步子。

他不知道到醫院之後會是怎樣的結果,但這一刻他也希望莊於為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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