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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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
傍晚的風輕拂過冷家的院子，帶著墻外花香的芬芳與泥土的氣息。
月心就這樣一直依偎在潘氏的身邊，時不時說著一些之前的往事。有好幾個問題潘氏都回答了好幾遍了。月心聽得還熟津津有味。
潘氏忽而看著月心頭上的發簪，換了個話題道，“心兒，頭上的簪子快有十五年了。”
“啊？”月心驚了一下，伸手摘下自己頭上的木簪子，那是一只刻有龍鳳圖案的木簪子，龍鳳栩栩如生，相偎相依，非常的精美，只是那個木頭材質也不是山上一般的材質。稀有而珍貴。
月心拿著那個龍鳳簪子在手裏晃動了一下，很不解地道，“娘？這是爹爹雕刻的嗎？”
話語還沒有說完，一邊刷碗的月蓮有些羨慕的語氣道，“我怎麽沒有一支，不疼我……”
潘氏笑了，道，“哎……那年我剛剛生下月心，你爹抱著她，我們從青雲觀一路走下來。走了三天的時間。有一次夜間我們在山上找了一處可以安歇的地方，你爹獵了一只野雞。我們燉好之後，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位七八歲的男孩子，餓暈了。我們便和他一起吃了那頓野雞湯。不知道是為了感謝我們，還是怎麽回事，他臨走的時候就送給月心一個小玩意，就是這個龍鳳簪子。說是讓她一直戴著，以後可以找到她。當時沒覺著什麽，現在才發現，雖然這個龍鳳簪子是木質的，但是材質真的好。”
月心翻看著那個木簪子，小聲地道，“那個小男孩呢？”
潘氏使勁地搖搖頭道，“再也沒有見過。那麽多年的事了，也許他都忘了。”
說完之後，她像是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麽，便又加了一句道，“那個蕭公子好熟悉啊，總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但是又不能確定……”
月心沒有在意潘氏嘴裏嘰裏咕嚕的說什麽，潘氏通常沒事的時候就是這樣喜歡自言自語的，有時候情緒瞬間就會爆起來了。
她把那個木簪子再次盤到頭上，除了這個木簪子，她頭上也沒有其他的頭飾。很快，她的註意力就轉移到其他的事情上去了，大家的肚子都是癟著的，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讓家裏人吃飽飯。
月心閉上眼睛，腦袋裏不停地琢磨著，下一步該做什麽。
月心在醒來後的第三天，便下地幹活去了。
畢竟年輕，況且也不是什麽大病，醒了之後恢覆兩天便和平常一樣了。
自月心醒了之後，月蓮便一邊去地裏找吃的，一邊回家伺候潘氏和月心。
今天早上喝的是紅蘿蔔湯，這些蘿蔔還是月蓮在田地裏走了很遠才找到的。裏面加了幾片菜葉子，就這樣煮了湯喝了。
沒有鹽、沒有油水。這樣的蘿蔔湯連著吃了三天。潘氏常年營養不良，若是不拄拐杖都站不起來了。
第三天的時候，月心讓姐姐在家裏照顧娘親，她背著背簍去了村後的山上。
青雲山旁邊的這座山坡並不是很高，綿延數十裏，像一條飛龍橫亙在那裏。山間的樹木郁郁蔥蔥，生機勃勃，走在山間小道上，偶爾還可以聽到清脆的鳥鳴聲。
雖然重活過來的日子很苦。但是月心的心情好到極點。
前世的她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幾乎很少有這樣的心境，每天早上睜開眼就是忙不完的活，一直到太陽落山，她還在勞作。
照顧了婆婆、照顧小姑子，還得把相公的學費賺出來，這麽忙忙碌碌的大半生，最後她得了什麽？
還不是縱身一躍跳進了水裏
這一世怎麽也不能這樣過了。
她想到這裏，想到自己未知的前景，竟然充滿了期待。她一定要好好過，讓自己的姐姐和爹娘都過得很好。
上山挖野菜對於月心來說，一點也不難，這是她前世做了多少次的活。而且她幾乎知道所有野菜的味道，包括那些野菜要怎麽吃。
不然她怎麽憑著那雙粗糙的小手養活了他們全家？
縱使蘇桐以後高中了皇榜，那不也是他先前打點了關系才有的嗎？這些打點的銀兩哪裏來的？
都是她這雙手辛苦賺來的。
若是沒有她辛苦的勞作，縱使他再大的本事，可能都走不出清酒村。
月心想到這裏，淡笑著勾唇，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對這座山她很熟悉。
她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那些野菜，野蒜、野韭菜、蕨菜，還有野菠菜。很短的時間她的背簍裏便滿滿的了。
好幾個山澗處還隱藏著很多的野甘蔗，這些甘蔗特別的甜，尤其是提煉蔗糖塊的時候，前世她就是因為有一次落入了山崖。在挨餓的狀態下，發現了這些野甘蔗，甘蔗汁的味道清甜、醇美。
她曾經試圖用它來做飯，但好幾次都失敗了。最後發現它竟然可以煉制出甘蔗糖。也只是左鄰右舍的去買，賺不多少錢，但是可以養活蘇家。
現在重新來了一次，她打算好好的利用了這些資源。
她回來的時候，帶回來很多的野甘蔗還有野菜。
冷月蓮正站在院子裏清洗潘氏的嘔吐物，看到滿載而歸的月心，驚愕的張大了嘴巴道，“月心，你弄得這些都是什麽呀？是當柴火燒的嗎？”
月心擺了擺手，一邊把它們放進了柴房裏，一邊道，“姐姐，這可是好東西。”
冷月蓮有些茫然的看著她的這個妹妹，自從醒來後，感覺她就是不一樣了。無論是性情還是處事。難道是腦子在水中被摔壞了？
不過，暫且由著她吧。只要她活著就好。
想到自己那麽好的妹妹，竟然因為救下那個秀才，變成了這樣。兩行清清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怒罵了一句道，“這個該死的秀才，真是個禍害精。”
月心端著幾個柳筐正從柴房裏出來，聽到月蓮在院子裏自言自語，禁不住問了一句道，“姐，你說什麽呢？”
月蓮抽手把臉上的淚水擦了，淡笑道，“沒說什麽。”
月心返身回柴房的時候，道，“姐姐，去把那個白色的磁瓦罐給我拿過來。”
這算是他們家最完整的一個家什了，其他的要麽有缺口，要麽有裂紋。這都是潘氏和冷玉強結婚的時候買的，一直用到現在。別人家早就換了好幾套了。
月蓮抱著那個白色的磁瓦罐進入柴房的時候，看到月心正在裏面忙活著。她洗凈了那些野甘蔗。用刀劈成了小塊，放在柳編的筐裏。
大概有個七八筐之多。
月蓮滿臉疑惑的看著她，再次問了一句道，“月心，這真不是做柴火用的？”
“是的。”月心漫不經心的答著道，“這可是寶貝。以後你和娘就可以每天吃到肉了，娘再也不會反胃，不會嘔吐了。”
月蓮聽到肉，使勁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有多久沒有吃到肉了？別人家是逢年過節的才能吃上肉，而他們家，逢年過節也吃不起。
之前的月心，經常在夢裏吵著要吃肉，難不成又發燒了？燒糊塗了？
她把手伸出來，無助的摸向她的額頭。
冷月心的額頭哪裏有什麽異樣？
她又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兩人的額頭相同的溫度。她哪裏有發燒的痕跡？
但剛剛那番沒有邊際的話是怎麽說出來的？
不用天天吃肉，今年年底，若是他們家可以割回來拳頭那麽大一塊肉，她就心滿意足了。
不遠處的李嬸家，去年過年的時候，就割回來這麽大一塊肉，煮肉的時候大敞著門，整個巷子裏都彌漫著肉香味。
娘一天坐在門口看著那個方向流口水。她偷偷的看了好幾眼娘，又摸著自己的口袋，默默的流淚。
身上一分錢沒有，怎麽割肉？
大過節的就是去借都借不到錢。
那個年是在聞著別家的飯香味和聽著別家的鞭炮聲中度過的。家裏沒有什麽營生，又沒有男子去賺錢。只靠著爹爹整日裏在外乞討度日，如何能吃起肉？
月心恐怕也是饞極了。
月蓮低著頭又返回到院子裏，繼續幹活去了。她很勤快，整日裏忙忙碌碌的，一刻也不讓自己閑下來。但是這樣有什麽用？
家裏還是窮困潦倒。
月心的身子骨羸弱，不能幹很重的活，生活的重擔便壓在她的身上。每每想到此，月蓮便夜裏睡不著覺，白天便拼命的幹活，不讓自己閑下來。
一直在柴房忙活的月心，沒有這麽多心思。她正忙的不可開交。她探頭看了看院子裏的石磨。
那個小小的光滑的石磨，還是爹爹在家的時候從山上尋了擡下來的。專門在別村找了石匠細心打磨出來的。
小巧、光滑，一個婦女都可以推動。之前光景好的時候，還經常打磨一些谷子，現在連糧食都沒有了。這個石磨便一直閑了下來。
但是勤快的月蓮一直把它洗刷的幹幹凈凈，永遠像是剛剛用過一般。
月心看著那個石磨，眼睛猛然間亮了一下。她又轉頭看了一眼院子裏的月蓮。月蓮依然在擺弄那些到處是補丁的衣服，她左看看又看看，不知道哪裏還可以再放一塊補丁。禁不住叫了一句道，“姐姐，幫我拉磨唄？”
月蓮看著那幾件衣服，不知道在想什麽，月心叫她的時候，她猛然間怔了一下。
而後雙眼迷茫的看著柴房裏，聽到月心的聲音，她轉身，快步走了過去。
“月心，你叫我？”
月心點點頭，把地上那幾筐甘蔗端了出去，道，“給我磨成蔗汁，我有用。”
月蓮楞了一下，但很快還是照做了。
月蓮體格壯實，即使經常吃青菜，依然一身的蠻力。身材魁梧，腚大腰圓，若不是她家實在太窮，很多人怕被拖累。她這樣的長相，就是山裏人心目中標準的媳婦。
她拉磨很順手，七八筐甘蔗很快便炸成了甘蔗汁。
月心端著一個破損了邊沿的盆子，圍著石磨小心翼翼的收了。之後和月蓮一起擡到柴房裏，倒進洗刷的幹幹凈凈的鐵鍋裏。
將這些甘蔗汁煮沸，去除了雜質，得到了純凈的蔗糖漿。
然後，她又將這些蔗糖漿倒入自己編好的模具裏，每個模具裏都放了裁剪好的竹葉。蔗糖漿倒進去的時候，滿滿的竹葉的清香。
月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禁不住問了一句道，“粽葉的味道，原來也可以如此好聞？”
就連一直坐在門口的潘氏也拄著拐杖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吸鼻子，有些期待的聲音道，“這是什麽的味道，怎麽這麽好聞？”
月心將那些模具抱出去，放在院子裏的石磨上晾了一會。
月蓮只是站在那裏，看著動作嫻熟的妹妹，像是幹了千萬次。之前的妹妹哪裏會做這些？怎麽落入水中一次，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潘氏的腿腳不利索，但是不妨礙她的好奇。拄著拐杖一圈一圈的圍著那個石磨轉著。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模具上的糖漿。鼻子時不時吸著。
甘蔗糖色澤金黃，晶瑩剔透，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站在那裏的月蓮不時地舔著自己的嘴唇，好像是早已經嘗到了甘蔗糖的香甜一般。終於差不多的時候，月心邁步走了過去。
模具裏的蔗糖漿終於成塊了。
她挑出來兩個最大的，一顆給了潘氏，一顆給了月蓮。
兩人誰都沒有客氣，拿在手裏很快速的舔了一口。蔗糖的味道很快在口中化開，甜而不膩，舔一口便讓人回味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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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風輕拂過冷家的院子，帶著墻外花香的芬芳與泥土的氣息。
月心就這樣一直依偎在潘氏的身邊，時不時說著一些之前的往事。有好幾個問題潘氏都回答了好幾遍了。月心聽得還熟津津有味。
潘氏忽而看著月心頭上的發簪，換了個話題道，“心兒，頭上的簪子快有十五年了。”
“啊？”月心驚了一下，伸手摘下自己頭上的木簪子，那是一只刻有龍鳳圖案的木簪子，龍鳳栩栩如生，相偎相依，非常的精美，只是那個木頭材質也不是山上一般的材質。稀有而珍貴。
月心拿著那個龍鳳簪子在手裏晃動了一下，很不解地道，“娘？這是爹爹雕刻的嗎？”
話語還沒有說完，一邊刷碗的月蓮有些羨慕的語氣道，“我怎麽沒有一支，不疼我……”
潘氏笑了，道，“哎……那年我剛剛生下月心，你爹抱著她，我們從青雲觀一路走下來。走了三天的時間。有一次夜間我們在山上找了一處可以安歇的地方，你爹獵了一只野雞。我們燉好之後，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位七八歲的男孩子，餓暈了。我們便和他一起吃了那頓野雞湯。不知道是為了感謝我們，還是怎麽回事，他臨走的時候就送給月心一個小玩意，就是這個龍鳳簪子。說是讓她一直戴著，以後可以找到她。當時沒覺著什麽，現在才發現，雖然這個龍鳳簪子是木質的，但是材質真的好。”
月心翻看著那個木簪子，小聲地道，“那個小男孩呢？”
潘氏使勁地搖搖頭道，“再也沒有見過。那麽多年的事了，也許他都忘了。”
說完之後，她像是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麽，便又加了一句道，“那個蕭公子好熟悉啊，總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但是又不能確定……”
月心沒有在意潘氏嘴裏嘰裏咕嚕的說什麽，潘氏通常沒事的時候就是這樣喜歡自言自語的，有時候情緒瞬間就會爆起來了。
她把那個木簪子再次盤到頭上，除了這個木簪子，她頭上也沒有其他的頭飾。很快，她的註意力就轉移到其他的事情上去了，大家的肚子都是癟著的，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讓家裏人吃飽飯。
月心閉上眼睛，腦袋裏不停地琢磨著，下一步該做什麽。
月心在醒來後的第三天，便下地幹活去了。
畢竟年輕，況且也不是什麽大病，醒了之後恢覆兩天便和平常一樣了。
自月心醒了之後，月蓮便一邊去地裏找吃的，一邊回家伺候潘氏和月心。
今天早上喝的是紅蘿蔔湯，這些蘿蔔還是月蓮在田地裏走了很遠才找到的。裏面加了幾片菜葉子，就這樣煮了湯喝了。
沒有鹽、沒有油水。這樣的蘿蔔湯連著吃了三天。潘氏常年營養不良，若是不拄拐杖都站不起來了。
第三天的時候，月心讓姐姐在家裏照顧娘親，她背著背簍去了村後的山上。
青雲山旁邊的這座山坡並不是很高，綿延數十裏，像一條飛龍橫亙在那裏。山間的樹木郁郁蔥蔥，生機勃勃，走在山間小道上，偶爾還可以聽到清脆的鳥鳴聲。
雖然重活過來的日子很苦。但是月心的心情好到極點。
前世的她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幾乎很少有這樣的心境，每天早上睜開眼就是忙不完的活，一直到太陽落山，她還在勞作。
照顧了婆婆、照顧小姑子，還得把相公的學費賺出來，這麽忙忙碌碌的大半生，最後她得了什麽？
還不是縱身一躍跳進了水裏
這一世怎麽也不能這樣過了。
她想到這裏，想到自己未知的前景，竟然充滿了期待。她一定要好好過，讓自己的姐姐和爹娘都過得很好。
上山挖野菜對於月心來說，一點也不難，這是她前世做了多少次的活。而且她幾乎知道所有野菜的味道，包括那些野菜要怎麽吃。
不然她怎麽憑著那雙粗糙的小手養活了他們全家？
縱使蘇桐以後高中了皇榜，那不也是他先前打點了關系才有的嗎？這些打點的銀兩哪裏來的？
都是她這雙手辛苦賺來的。
若是沒有她辛苦的勞作，縱使他再大的本事，可能都走不出清酒村。
月心想到這裏，淡笑著勾唇，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對這座山她很熟悉。
她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那些野菜，野蒜、野韭菜、蕨菜，還有野菠菜。很短的時間她的背簍裏便滿滿的了。
好幾個山澗處還隱藏著很多的野甘蔗，這些甘蔗特別的甜，尤其是提煉蔗糖塊的時候，前世她就是因為有一次落入了山崖。在挨餓的狀態下，發現了這些野甘蔗，甘蔗汁的味道清甜、醇美。
她曾經試圖用它來做飯，但好幾次都失敗了。最後發現它竟然可以煉制出甘蔗糖。也只是左鄰右舍的去買，賺不多少錢，但是可以養活蘇家。
現在重新來了一次，她打算好好的利用了這些資源。
她回來的時候，帶回來很多的野甘蔗還有野菜。
冷月蓮正站在院子裏清洗潘氏的嘔吐物，看到滿載而歸的月心，驚愕的張大了嘴巴道，“月心，你弄得這些都是什麽呀？是當柴火燒的嗎？”
月心擺了擺手，一邊把它們放進了柴房裏，一邊道，“姐姐，這可是好東西。”
冷月蓮有些茫然的看著她的這個妹妹，自從醒來後，感覺她就是不一樣了。無論是性情還是處事。難道是腦子在水中被摔壞了？
不過，暫且由著她吧。只要她活著就好。
想到自己那麽好的妹妹，竟然因為救下那個秀才，變成了這樣。兩行清清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她怒罵了一句道，“這個該死的秀才，真是個禍害精。”
月心端著幾個柳筐正從柴房裏出來，聽到月蓮在院子裏自言自語，禁不住問了一句道，“姐，你說什麽呢？”
月蓮抽手把臉上的淚水擦了，淡笑道，“沒說什麽。”
月心返身回柴房的時候，道，“姐姐，去把那個白色的磁瓦罐給我拿過來。”
這算是他們家最完整的一個家什了，其他的要麽有缺口，要麽有裂紋。這都是潘氏和冷玉強結婚的時候買的，一直用到現在。別人家早就換了好幾套了。
月蓮抱著那個白色的磁瓦罐進入柴房的時候，看到月心正在裏面忙活著。她洗凈了那些野甘蔗。用刀劈成了小塊，放在柳編的筐裏。
大概有個七八筐之多。
月蓮滿臉疑惑的看著她，再次問了一句道，“月心，這真不是做柴火用的？”
“是的。”月心漫不經心的答著道，“這可是寶貝。以後你和娘就可以每天吃到肉了，娘再也不會反胃，不會嘔吐了。”
月蓮聽到肉，使勁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有多久沒有吃到肉了？別人家是逢年過節的才能吃上肉，而他們家，逢年過節也吃不起。
之前的月心，經常在夢裏吵著要吃肉，難不成又發燒了？燒糊塗了？
她把手伸出來，無助的摸向她的額頭。
冷月心的額頭哪裏有什麽異樣？
她又伸出一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兩人的額頭相同的溫度。她哪裏有發燒的痕跡？
但剛剛那番沒有邊際的話是怎麽說出來的？
不用天天吃肉，今年年底，若是他們家可以割回來拳頭那麽大一塊肉，她就心滿意足了。
不遠處的李嬸家，去年過年的時候，就割回來這麽大一塊肉，煮肉的時候大敞著門，整個巷子裏都彌漫著肉香味。
娘一天坐在門口看著那個方向流口水。她偷偷的看了好幾眼娘，又摸著自己的口袋，默默的流淚。
身上一分錢沒有，怎麽割肉？
大過節的就是去借都借不到錢。
那個年是在聞著別家的飯香味和聽著別家的鞭炮聲中度過的。家裏沒有什麽營生，又沒有男子去賺錢。只靠著爹爹整日裏在外乞討度日，如何能吃起肉？
月心恐怕也是饞極了。
月蓮低著頭又返回到院子裏，繼續幹活去了。她很勤快，整日裏忙忙碌碌的，一刻也不讓自己閑下來。但是這樣有什麽用？
家裏還是窮困潦倒。
月心的身子骨羸弱，不能幹很重的活，生活的重擔便壓在她的身上。每每想到此，月蓮便夜裏睡不著覺，白天便拼命的幹活，不讓自己閑下來。
一直在柴房忙活的月心，沒有這麽多心思。她正忙的不可開交。她探頭看了看院子裏的石磨。
那個小小的光滑的石磨，還是爹爹在家的時候從山上尋了擡下來的。專門在別村找了石匠細心打磨出來的。
小巧、光滑，一個婦女都可以推動。之前光景好的時候，還經常打磨一些谷子，現在連糧食都沒有了。這個石磨便一直閑了下來。
但是勤快的月蓮一直把它洗刷的幹幹凈凈，永遠像是剛剛用過一般。
月心看著那個石磨，眼睛猛然間亮了一下。她又轉頭看了一眼院子裏的月蓮。月蓮依然在擺弄那些到處是補丁的衣服，她左看看又看看，不知道哪裏還可以再放一塊補丁。禁不住叫了一句道，“姐姐，幫我拉磨唄？”
月蓮看著那幾件衣服，不知道在想什麽，月心叫她的時候，她猛然間怔了一下。
而後雙眼迷茫的看著柴房裏，聽到月心的聲音，她轉身，快步走了過去。
“月心，你叫我？”
月心點點頭，把地上那幾筐甘蔗端了出去，道，“給我磨成蔗汁，我有用。”
月蓮楞了一下，但很快還是照做了。
月蓮體格壯實，即使經常吃青菜，依然一身的蠻力。身材魁梧，腚大腰圓，若不是她家實在太窮，很多人怕被拖累。她這樣的長相，就是山裏人心目中標準的媳婦。
她拉磨很順手，七八筐甘蔗很快便炸成了甘蔗汁。
月心端著一個破損了邊沿的盆子，圍著石磨小心翼翼的收了。之後和月蓮一起擡到柴房裏，倒進洗刷的幹幹凈凈的鐵鍋裏。
將這些甘蔗汁煮沸，去除了雜質，得到了純凈的蔗糖漿。
然後，她又將這些蔗糖漿倒入自己編好的模具裏，每個模具裏都放了裁剪好的竹葉。蔗糖漿倒進去的時候，滿滿的竹葉的清香。
月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禁不住問了一句道，“粽葉的味道，原來也可以如此好聞？”
就連一直坐在門口的潘氏也拄著拐杖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吸鼻子，有些期待的聲音道，“這是什麽的味道，怎麽這麽好聞？”
月心將那些模具抱出去，放在院子裏的石磨上晾了一會。
月蓮只是站在那裏，看著動作嫻熟的妹妹，像是幹了千萬次。之前的妹妹哪裏會做這些？怎麽落入水中一次，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潘氏的腿腳不利索，但是不妨礙她的好奇。拄著拐杖一圈一圈的圍著那個石磨轉著。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模具上的糖漿。鼻子時不時吸著。
甘蔗糖色澤金黃，晶瑩剔透，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站在那裏的月蓮不時地舔著自己的嘴唇，好像是早已經嘗到了甘蔗糖的香甜一般。終於差不多的時候，月心邁步走了過去。
模具裏的蔗糖漿終於成塊了。
她挑出來兩個最大的，一顆給了潘氏，一顆給了月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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