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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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06
晚飯是在以前常去的食堂吃的。
裴修贏了球賽，但是拒絕了大家要一起慶祝的邀請，和霍松雨單獨去了食堂。
還是原來打飯的位置，原來常坐的角落，連餐盤裏的飯菜，都是原來那幾樣。
霍松雨和裴修的習慣一直沒變，兩個人都和以前一樣。
他們相對而坐，無言吃著飯。
霍松雨沒有很餓，心思也不在吃飯這件事上。
他低頭，筷子撥弄著米飯，試探地出聲：“我住院那次……”
裴修正好將自己餐盤裏沒有動過的雞腿夾到霍松雨餐盤裏，他擡眸看他，詢問：“嗯？什麽？”
霍松雨望著自己盤子裏多出來的這個雞腿，沈默了下，而後說：“沒什麽。我沒什麽胃口，雞腿你吃吧。”
“看出來你沒胃口了，就你這樣只扒拉幾口，怪不得這麽瘦。”
“……我哪有。”
“還說沒有？最近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
霍松雨被裴修問住。
是啊，他最近確實是沒好好吃飯。
沒心情，沒胃口。
裴修一臉早就猜到的表情，笑了笑：“有什麽事情吃完再說吧，你多吃點，都瘦了。”
聽起來像是很隨意的一句話。
他說他瘦了。
霍松雨怔楞楞的，終於從這幾個字裏找到了他們許久沒有聯系許久沒有見面的證據。
晚飯吃完，從食堂出來，外面的天已經暗了。
霍松雨有晚自習。
裴修應該也有，但他不去。
他問霍松雨是不是要去直接去教室，霍松雨猶豫了一下，反問他：“你去哪？”
裴修笑著：“反正不去上晚自習。”
他以為霍松雨會像往常一樣教訓他督促他回去，可霍松雨卻說：“那我也不去。”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乖學生霍松雨也要逃課了。
裴修唇角笑意凝固住，蹙著眉問：“你確定？你們系不是管的很嚴麽？”
“我可以跟班長請病假。”
霍松雨似是已經打定主意。
其實什麽事情都不重要，此時此刻，他只是有那麽一點私心——
想和裴修多一點點時間相處，哪怕就只多一秒。
裴修若有所思地看著霍松雨，而後翹起唇角，攬住他肩膀帶著他往前走。
“行吧，我們走。”
霍松雨踉蹌一下，問：“去哪？”
裴修看著他：“你想去哪？”
霍松雨別過頭，小聲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藍灰的晚間夜色裏，春風拂過衣角，裴修的笑，藏在了這陣風裏。
他們去了操場。
操場上很多人，有踢球的，閑逛的，坐在草坪上聊天的……
夜色很好，擡頭還能看到幾顆懶散的星，在夜空中點綴著。
霍松雨和裴修停在一旁的雙杠那裏。
裴修後背斜靠著雙杠，借著不明的夜色，看著身旁的霍松雨。
這兒沒什麽人，人都在熱鬧的另一邊。
這個時候，裴修才開口問霍松雨：“先前你想說什麽？”
霍松雨也看向他，腦海中尋找著措辭。
“就……我們很久沒見了。”
裴修輕點一下頭，目光盯在霍松雨臉上，似是在等他繼續說。
霍松雨在短暫停頓過後，放棄了。
“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麽說。”
裴修不言語，靜靜看著他，模樣是難得的認真。
霍松雨不知要怎麽說，裴修決定幫他說。
“這段時間你在故意躲著我，對吧。”
霍松雨表情微僵。
裴修露出個淺淡的笑：“我太了解你了，不至於連你故意躲著我、疏遠我都沒發現。”
“……對不起，我……”
“你是因為醫院那件事麽？因為我不小心……親到你的臉？”
親。
裴修用了“親”這個字。
霍松雨的臉瞬間紅起來，他一直沒有把那個事放在心上，一直梗在他心頭的，是那天他的頭腦不清，說的那些胡話。
原來他們一直耿耿於懷的點不一樣。
裴修似是察覺出霍松雨臉紅，驀地笑了，用很輕松的口吻說：“哎，霍松雨，嚴格算起來，那還是我初吻。”
“那——那算什麽初吻——”
“第一次嘴唇碰到別人，不就是初吻咯。”
“不能這麽算，你小時候肯定被各種親戚親過，你的嘴唇肯定也碰過他們——”
“你不一樣。”
裴修沒有在開玩笑，語氣也從輕松隨意變得認真深沈。他強調一句：“你和他們不一樣。”
霍松雨楞楞的，大腦來不及思考，只會接著他的話問：“哪裏不一樣？”
裴修卻不答了。
他擡頭看星星。
霍松雨望著他，一時沒說話。
兩個人突然陷入一種尷尬的安靜。
過了會，裴修說：“你想繼續和我做朋友，還是繼續避著我疏遠我，我都不介意。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我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一點。”
霍松雨突然眼眶酸澀，忍不住反問：“你覺得我怎樣才會開心？”
裴修聽出霍松雨言語間的顫音，他緩緩看向他。
霍松雨說：
“從高中開始，你就強迫我，強迫我幫你抄作業，幫你打掩護，讓我給你做這做那，有時你還想著拉我一起逃課——我這個人性格不好，沒人願意跟我一起玩，只有你。我的朋友，算起來，就只有你。”
“你照顧我，對我好，我都知道。但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這麽依賴你。”
“看不到你，我會想你，沒有你的消息，我會失落，我每天都在想你在做什麽，你和什麽人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偶爾有那麽一下想起我——”
霍松雨憋不住心底的這些話，他藏不住心事，他覺得此刻不說，或許下次就再沒勇氣。
所以他低著頭，閉著眼，瘦削的肩膀微顫，無力地說：“我覺得這樣的我就是個怪物。我不該這樣的。我們是朋友啊。”
裴修安靜聽著，眼圈不自覺發紅。
其實他知道的。
霍松雨這段時間的變化，裴修在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原因。
他把霍松雨住院那天說的話做的動作細細研究過後，就有了猜想。
或許霍松雨說的自己病了，並不是指他的腸胃炎。
裴修懊悔過。
霍松雨讓他聽他的心跳時，他就該明白他的意思。
裴修一直單方面對霍松雨有著別樣的感情，當發現這份感情可能有回應時，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好像能感覺到霍松雨的掙紮。
這段時間的疏離，他都能理解。
裴修想給霍松雨足夠的時間去想明白。
今天的籃球賽，裴修沒有想到會看到霍松雨。
說來也很奇怪，那麽一片烏泱泱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之外的霍松雨。
裴修想，既然都見到了，不能再當沒見到。
所以他撥開人群，過去拍了他肩膀。
就這麽一段時間沒見，霍松雨瘦了好多。
裴修猜想他一定是沒有好好吃飯。
他想帶他吃點東西。
然後就到了現在。
曾幾何時，裴修也有霍松雨這樣的情緒和想法，是不是他不該對同性產生這樣的感情？
他們奇怪嗎？
他們會不被這個世界允許嗎？
可是這個世上，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人，是光明且正大地愛著同樣性別的人。
感情不分性別。
他們沒有生病，沒有很奇怪。
他們只不過是那麽恰好的，喜歡上一個同性別的人而已。
裴修第一次，主動握住霍松雨的手。這時他才發覺，霍松雨的手指冰涼。
開春的夜，風總是很涼的。
裴修握緊霍松雨的手，將自身的溫度過渡一些給他，想溫暖他。
霍松雨還在因為自己對裴修產生的感情而感到羞恥和局促。
他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裴修。
甚至於自己覺得自己在顫抖。
裴修喊他：“霍松雨。”
霍松雨沒出聲。
裴修說：“霍松雨，你聽著，你不是怪物。如果你覺得你是，那我……”
“就陪你一起當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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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在以前常去的食堂吃的。
裴修贏了球賽，但是拒絕了大家要一起慶祝的邀請，和霍松雨單獨去了食堂。
還是原來打飯的位置，原來常坐的角落，連餐盤裏的飯菜，都是原來那幾樣。
霍松雨和裴修的習慣一直沒變，兩個人都和以前一樣。
他們相對而坐，無言吃著飯。
霍松雨沒有很餓，心思也不在吃飯這件事上。
他低頭，筷子撥弄著米飯，試探地出聲：“我住院那次……”
裴修正好將自己餐盤裏沒有動過的雞腿夾到霍松雨餐盤裏，他擡眸看他，詢問：“嗯？什麽？”
霍松雨望著自己盤子裏多出來的這個雞腿，沈默了下，而後說：“沒什麽。我沒什麽胃口，雞腿你吃吧。”
“看出來你沒胃口了，就你這樣只扒拉幾口，怪不得這麽瘦。”
“……我哪有。”
“還說沒有？最近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
霍松雨被裴修問住。
是啊，他最近確實是沒好好吃飯。
沒心情，沒胃口。
裴修一臉早就猜到的表情，笑了笑：“有什麽事情吃完再說吧，你多吃點，都瘦了。”
聽起來像是很隨意的一句話。
他說他瘦了。
霍松雨怔楞楞的，終於從這幾個字裏找到了他們許久沒有聯系許久沒有見面的證據。
晚飯吃完，從食堂出來，外面的天已經暗了。
霍松雨有晚自習。
裴修應該也有，但他不去。
他問霍松雨是不是要去直接去教室，霍松雨猶豫了一下，反問他：“你去哪？”
裴修笑著：“反正不去上晚自習。”
他以為霍松雨會像往常一樣教訓他督促他回去，可霍松雨卻說：“那我也不去。”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乖學生霍松雨也要逃課了。
裴修唇角笑意凝固住，蹙著眉問：“你確定？你們系不是管的很嚴麽？”
“我可以跟班長請病假。”
霍松雨似是已經打定主意。
其實什麽事情都不重要，此時此刻，他只是有那麽一點私心——
想和裴修多一點點時間相處，哪怕就只多一秒。
裴修若有所思地看著霍松雨，而後翹起唇角，攬住他肩膀帶著他往前走。
“行吧，我們走。”
霍松雨踉蹌一下，問：“去哪？”
裴修看著他：“你想去哪？”
霍松雨別過頭，小聲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藍灰的晚間夜色裏，春風拂過衣角，裴修的笑，藏在了這陣風裏。
他們去了操場。
操場上很多人，有踢球的，閑逛的，坐在草坪上聊天的……
夜色很好，擡頭還能看到幾顆懶散的星，在夜空中點綴著。
霍松雨和裴修停在一旁的雙杠那裏。
裴修後背斜靠著雙杠，借著不明的夜色，看著身旁的霍松雨。
這兒沒什麽人，人都在熱鬧的另一邊。
這個時候，裴修才開口問霍松雨：“先前你想說什麽？”
霍松雨也看向他，腦海中尋找著措辭。
“就……我們很久沒見了。”
裴修輕點一下頭，目光盯在霍松雨臉上，似是在等他繼續說。
霍松雨在短暫停頓過後，放棄了。
“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麽說。”
裴修不言語，靜靜看著他，模樣是難得的認真。
霍松雨不知要怎麽說，裴修決定幫他說。
“這段時間你在故意躲著我，對吧。”
霍松雨表情微僵。
裴修露出個淺淡的笑：“我太了解你了，不至於連你故意躲著我、疏遠我都沒發現。”
“……對不起，我……”
“你是因為醫院那件事麽？因為我不小心……親到你的臉？”
親。
裴修用了“親”這個字。
霍松雨的臉瞬間紅起來，他一直沒有把那個事放在心上，一直梗在他心頭的，是那天他的頭腦不清，說的那些胡話。
原來他們一直耿耿於懷的點不一樣。
裴修似是察覺出霍松雨臉紅，驀地笑了，用很輕松的口吻說：“哎，霍松雨，嚴格算起來，那還是我初吻。”
“那——那算什麽初吻——”
“第一次嘴唇碰到別人，不就是初吻咯。”
“不能這麽算，你小時候肯定被各種親戚親過，你的嘴唇肯定也碰過他們——”
“你不一樣。”
裴修沒有在開玩笑，語氣也從輕松隨意變得認真深沈。他強調一句：“你和他們不一樣。”
霍松雨楞楞的，大腦來不及思考，只會接著他的話問：“哪裏不一樣？”
裴修卻不答了。
他擡頭看星星。
霍松雨望著他，一時沒說話。
兩個人突然陷入一種尷尬的安靜。
過了會，裴修說：“你想繼續和我做朋友，還是繼續避著我疏遠我，我都不介意。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我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一點。”
霍松雨突然眼眶酸澀，忍不住反問：“你覺得我怎樣才會開心？”
裴修聽出霍松雨言語間的顫音，他緩緩看向他。
霍松雨說：
“從高中開始，你就強迫我，強迫我幫你抄作業，幫你打掩護，讓我給你做這做那，有時你還想著拉我一起逃課——我這個人性格不好，沒人願意跟我一起玩，只有你。我的朋友，算起來，就只有你。”
“你照顧我，對我好，我都知道。但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這麽依賴你。”
“看不到你，我會想你，沒有你的消息，我會失落，我每天都在想你在做什麽，你和什麽人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偶爾有那麽一下想起我——”
霍松雨憋不住心底的這些話，他藏不住心事，他覺得此刻不說，或許下次就再沒勇氣。
所以他低著頭，閉著眼，瘦削的肩膀微顫，無力地說：“我覺得這樣的我就是個怪物。我不該這樣的。我們是朋友啊。”
裴修安靜聽著，眼圈不自覺發紅。
其實他知道的。
霍松雨這段時間的變化，裴修在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原因。
他把霍松雨住院那天說的話做的動作細細研究過後，就有了猜想。
或許霍松雨說的自己病了，並不是指他的腸胃炎。
裴修懊悔過。
霍松雨讓他聽他的心跳時，他就該明白他的意思。
裴修一直單方面對霍松雨有著別樣的感情，當發現這份感情可能有回應時，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好像能感覺到霍松雨的掙紮。
這段時間的疏離，他都能理解。
裴修想給霍松雨足夠的時間去想明白。
今天的籃球賽，裴修沒有想到會看到霍松雨。
說來也很奇怪，那麽一片烏泱泱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之外的霍松雨。
裴修想，既然都見到了，不能再當沒見到。
所以他撥開人群，過去拍了他肩膀。
就這麽一段時間沒見，霍松雨瘦了好多。
裴修猜想他一定是沒有好好吃飯。
他想帶他吃點東西。
然後就到了現在。
曾幾何時，裴修也有霍松雨這樣的情緒和想法，是不是他不該對同性產生這樣的感情？
他們奇怪嗎？
他們會不被這個世界允許嗎？
可是這個世上，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人，是光明且正大地愛著同樣性別的人。
感情不分性別。
他們沒有生病，沒有很奇怪。
他們只不過是那麽恰好的，喜歡上一個同性別的人而已。
裴修第一次，主動握住霍松雨的手。這時他才發覺，霍松雨的手指冰涼。
開春的夜，風總是很涼的。
裴修握緊霍松雨的手，將自身的溫度過渡一些給他，想溫暖他。
霍松雨還在因為自己對裴修產生的感情而感到羞恥和局促。
他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裴修。
甚至於自己覺得自己在顫抖。
裴修喊他：“霍松雨。”
霍松雨沒出聲。
裴修說：“霍松雨，你聽著，你不是怪物。如果你覺得你是，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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