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怪物之主
關燈
小
中
大
第23章 怪物之主
海浪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於溏坐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靜靜看著外面。
這是第三天。
行刑的日子。
門口專門看護的怪物都忍不住將視線落在這個漂亮的人類身上。
“餵，你馬上就要死了，你不害怕嗎？”這個矮小的怪物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於溏端起桌面的水杯，聞言看了過去，“還行吧。”
“你真奇怪。”怪物蹲下，隔著欄桿看著於溏，“人類在快死的時候，都是鬼哭狼嚎，唯一不哭的，是因為連哭的機會都沒有，你怎麽是這種態度。”
話音落下，就收獲了漂亮人類一個奇怪的眼神。
於溏一幅拿你沒辦法的樣子，“沒想到啊，你要是想看我哭，我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哭給你看。”
“……”
“誰這麽說了！”怪物氣急敗壞，崩了起來，但看到於溏，又默默蹲了回去。
算了，這個人類都要死了，不跟他計較。
憋了一會兒，怪物又沒忍住開口了，“那個什麽，我聽說你和傅祁的關系不簡單，傅祁真的喜歡你啊？”
於溏打了個哈欠，“是啊，他愛我愛的情難自已，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我看。”
“嘁。”怪物一撇嘴，“開什麽玩笑。”
“你也知道是開玩笑啊。”於溏看過去，“也不知道這種流言怎麽出來的。”
“所以你們真的不是那種關系？”怪物還是八卦了一句。
“不是。”於溏說道。
“哦。”怪物點點頭，“也是，傅祁怎麽可能會看得上一個人類，他可是怪物世界唯一的3S級怪物。”
於溏聽到這裏，撐著下巴，有幾分興趣，“3S級怪物有多厲害？”
怪物眼睛一亮，帶著幾分驕傲，“要不是世界意識壓著，傅祁能掀翻整個總部基地，就算被壓制了，主審判者對他還是沒有任何辦法，這麽多年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這麽厲害啊。”於溏感慨。
“那當然！”小怪物還驕傲了起來，“我們私底下都叫他老大，其實我們也不怎麽喜歡審判者，但是也沒辦法，二十年來一直都是他們在掌控整個無限流世界，我們這種小怪物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二十年？那二十年以前呢？”於溏問道。
“二十年以前……”小怪物說到這裏，微微一頓，撓撓頭，“奇怪，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於溏搖搖頭，語氣感慨，“等級低記性也不好。”
小怪物瞪大眼睛，“你才記性不好，你這個可惡的人類！”
於溏沒忍住笑了，翹起凳子，悠閑晃了晃，“是是是，可惡的人類，沒多久我就死了，就變成死翹翹的人類了。”
“……”
小怪物一噎，就算他是怪物，也沒聽過這種地獄笑話。
“哼。”小怪物冷哼一聲，又看了一眼於溏一眼。
青年坐在窗邊，寬大的短袖，柔軟的頭發，在陽光下渾身都像帶著光，長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層陰影，唇角微微勾起。
就算是按照怪物的審美，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類真的很漂亮。
“你和傅祁大人關系雖然不像是他們說的那樣，但肯定也很好。”小怪物說道，看著於溏，心裏有些惋惜，“那天如果傅祁大人拼一把，沒準真的能把你送回人類世界，你也不用死了。”
“倒也不用。”於溏說道，風輕雲淡，“傅祁都受傷了。”
“你還是真的一點不為自己想想。”小怪物都忍不住嘟囔一句。
這個人類真奇怪。
小怪物心想，沒有人不珍惜性命，就算是怪物也說不出‘死了死就死了’的這種話。
可這個人類好像絲毫不在乎生死。
好像很無所謂。
對，就是無所謂。
“人類。”小怪物看著於溏，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你還有什麽願望嗎？可以告訴我。”
於溏一挑眉，“你要幫我去完成？你難道是仙女教母嗎？”
“……”
“我在很嚴肅的和你說！”小怪物氣急，“我難得發發善心。”
於溏看著跳腳的小怪物，笑出聲來，又摸著下巴想了想，“我存折裏還有2W塊沒用，我難得能存這麽多錢，真是可惜了，還有我的貓，我才養了這麽一段時間，你要是有辦法幫我餵餵，然後給它找個新主人。”
小怪物認真聽著，點了點頭，又等一會兒，發現於溏沒開口了，不敢置信擡頭，“就沒了？”
於溏一臉迷茫，“是啊，我全部身家就這麽多了。”
“不是，你難道不想讓我給傅祁大人傳話嗎？”小怪物疑惑。
“給他留遺言？嘶——好詭異，還是算了。”於溏說道。
外面傳來鐘聲，小怪物還有許多話都咽了回去，神情微微動搖，看向於溏的視線覆雜。
剛才和這個人類亂七八糟說了這麽多，於溏臉上沒有緊張，害得它都忘了這個人類馬上就要死的事實了。
現在，時間到了。
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幾個穿著黑袍的怪物出現在了牢房門口。
於溏放下手裏的杯子，輕嘖一聲，“待遇真差，連一頓上路的飯都不給吃。”
“呵。”為首的怪物冷笑一聲，“卑賤的人類還想和我們提要求。”
細長的鎖鏈纏繞住於溏，於溏看了一眼窗外，聳聳肩，“行，走吧。”
*
中央海島上。
原本以為會是一座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的小島，可在踏上這片小島之後，於溏才發現這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枯燥的白色，樹葉是銀白色，土地是白色，就連這些樹上長得果子也都是白色的。
像是一幅還沒有上色的畫卷，枯燥無味。
而在小島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銀白色的十字架。
在陽光下幾乎有些刺眼了。
於溏被鎖鏈綁在了這個十字架上，銀白色的鐵鏈纏繞在他身上，背後是冰冷的金屬，於溏看了看天空，又低頭看向下方的怪物們。
“這個小島也太無聊了，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要把這個小島變成五顏六色的，這才好看。”於溏說道，“誰設計的這個島，真沒審美。”
下方的怪物們根本不想聽於溏的胡言亂語，為首的黑袍怪物走出來，“你能夠死在這個地方，是你的榮幸，這裏是我們的聖地，你也不虧了。”
“哦。”於溏盯著下方的怪物們看了一會兒，突然笑出聲來，“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麽？”
“這裏這麽幹凈，可你們是充滿殺戮的無限流怪物，說起來……”於溏想了想，看向下方裹著黑袍的幾個怪物，“和這裏最格格不入的應該是你們吧。”
“呵，狡猾的人類。”黑袍怪物冷笑一聲，舉起手裏的拐杖，“準備去死吧。”
在這個地方死亡的人類，他是第一個，而死在這裏的人類，靈魂將會永遠被困在這裏，再也沒有回到人間的機會。
一條裂縫出現在了天空，狂風卷起，黑色的裂縫就像是一條線，將天空撕開，黑雲逐漸聚攏過來，藍紫色的閃電帶著不詳的意味。
於溏擡頭看去，面色仍然是淡淡的。
一道閃電猛地劈了下來，地面碎石都開始震動，一陣黑霧隨風聚攏，迅速裹住了那邊的於溏，硬生生抗住了那一道雷。
於溏微微一楞，透過黑霧，看到了那邊黑色長發的男人。
一片鴉羽悠悠從於溏眼前落下。
是傅祁。
不過短短時間沒有見面，傅祁看上去似乎憔悴了許多，只是那雙眼睛異常的明亮，在眼底似乎有巖漿滾動，甚至讓人能感受到那灼熱的溫度。
“終於。”
“找到了。”
於溏心頭微微一動。
黑袍怪物們顯然更加緊張。
“傅祁？！”
“他怎麽會來！”
在其他怪物慌亂之時，為首的黑袍怪物卻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倒是有幾分胸有成竹的意思，“夜魘說的沒錯，你果然來了。”
傅祁看向他。
“你沒想到吧，夜魘是故意讓你過來的，今天，你和這個人類都要死在這裏。”黑袍怪物冷笑一聲，“只有我，只有我才是世界意識選中的存在！”
傅祁卻沒有理會那邊的黑袍怪物，只是看向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於溏，勾了勾唇。
“我來接你。”
於溏一楞，胸腔內傳來一聲空鳴，餘音連著心房都在顫動。
幾個黑袍怪物朝著傅祁圍攏過去，為首的黑袍怪物用力將拐杖敲在地面，耀眼的光芒從地面迸發，天上那一道裂縫中再次劈下了一道驚雷，這次是朝著傅祁過去的。
在傅祁腳下出現了一個六芒星的圖案，光墻沖天而起，像是一座牢籠緊緊將傅祁籠罩其中，黑色的鴉羽飛起，撞在光墻上，便溶解在了光芒之中。
黑色的鴉羽在光墻內飛舞，又碰撞上光墻，被溶解消失。
“不自量力。”黑袍怪物冷笑一聲，看向被光墻包裹在其中的傅祁，“在這片聖地，除了被世界意識所賦予權利的怪物，其他怪物只要登上這個島，就會被壓制大部分的力量。”
“你明知道這一點，居然還是來了。”
光墻變得更加明亮，甚至已經到了刺眼的地步，漆黑的鴉羽將傅祁護在其中，像是一場黑色的風暴。
“傅祁，你當初扯斷了我的一只手，今天，你就把你的腦袋留下來吧。”黑袍怪物發出奇怪的笑聲，“為了一個人類，你居然冒這麽大的險，真不知道該說你勇氣可嘉，還是太過於自負。”
“都錯了。”傅祁慢慢擡眸，因為能力使用，漆黑的瞳孔變成了暗紅色，鴉羽中散發出了濃霧，逐漸充盈了整個光墻，下一秒，光墻發出不堪重負的破碎聲，下一秒如同脆弱的玻璃——
“嘭！！！！”
光影的碎片炸開，那些發光的碎片很快又被黑霧吞噬，消失的無影無蹤，伴隨的是如同刀片一樣四散飛出的鴉羽。
無數破空之聲傳來。
一根鴉羽從黑袍怪物臉側飛過，劃破了巨大的黑色帽子，鮮血濺出，露出了怪物不敢置信的紅色眼睛，臉頰上的傷口流出鮮紅的液體。
“我只是根本看不上你們。”
黑袍怪物瞳孔猛地一縮，握著拐杖的收用力到開始發抖，“殺了你、殺了你們！！”
整片海島的地面都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傅祁黑色的衣袍卻像是濃稠的黑夜，傅祁冷冷勾了勾唇，黑霧迅速彌漫開來，勢必要和這片光芒決出勝負。
鴉羽飛向光芒，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帶著誓不回頭的決心。
“你瘋了？”黑袍怪物發出不敢置信的呼聲，“你不要命了？！”
話音落下，光芒硬生生被逼退，怪物被黑霧猛地擊中，在地面滾了兩圈，嘔出一口血，寬大的兜帽落下，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樣。
一個不起眼的，看上去很普通的怪物，矮小，沒有頭發，綠色的皮膚，紅色的眼睛，放到怪物堆裏，也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那個。
此刻他眼神驚恐，看向傅祁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瘋子，“你居然為了突破世界意識的束縛，用上了自己的心臟，一旦力量枯竭，不僅僅是降級，你會死。”
“你這個瘋子！”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那不如賭一把。”傅祁說道，瞇了瞇眼，“看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瘋子，你這個瘋子！”黑袍怪物驚叫起來，“世界意識不會放過你的，你就是個異類！”
傅祁瞥了一眼滿臉不敢置信的怪物，視線越過黑霧，越過一切障礙，落到了於溏身上。
“或許吧。”
一個怪物卻拼了命想要去救一個人類，就像是捕食者想要去救自己的獵物一樣，那麽讓人無法理解，或許連捕食者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
傅祁對上青年的視線，他不知道於溏在想什麽，但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他很想再吃一碗於溏煮的面。
……
其實生死他都無所謂的。
於溏在風聲中，這麽想著。
他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活著，只是因為大家都活著，所以他也活著。
沒有目標，沒有欲望，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
生活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杯沒有味道的水，他似乎嘗不出什麽味道。
他喜歡錢，可沒有錢他也無所謂。
他喜歡貓，卻也並不是一定要養貓。
他想要朋友，可有沒有也沒那麽重要。
所以死了就死了，他並不恐懼，也不惋惜。
直到這一刻。
在傅祁說“我來接你”的那一刻。
他突然間，覺得自己也很重要了。
他也開始渴望起，記憶裏的煙火氣息。
“傅祁……”於溏喃喃。
那邊，男人抵抗著那刺眼的光芒，狂風席卷，一步一步想要朝他靠近。
“您還不睜開眼睛嗎？！！！”
已經倒地的黑袍怪物突然大吼了一聲，狼狽從地上爬起來，擡頭看向頭頂的裂縫，帶著乞求，還有一抹他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的癲狂。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您的威嚴，您還不殺了他嗎！！”
地面突然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原本肆虐的狂風突然靜止了一瞬，被風卷起的樹葉在空中停滯，下一秒，突然開始慢慢上升，速度越來越快。
像是什麽東西被撕裂的聲音，狂風開始向上席卷，樹葉和碎石全部向上飛去。
黑袍怪物眼睛一亮，帶著驚喜和狂熱看向天空。
傅祁察覺到了什麽，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襲來，下一秒，地面開始開裂，無數巨大的白骨突然拔地而起，傅祁身形矯健穿梭在白骨之中，卻沒有辦法離開白骨的包圍圈，被巨大的手骨拍飛，在空中後翻一圈，猛地摔在地上，單手按住地面，往後滑行了一段。
傅祁感受到了內臟傳來的疼痛，還有力量開始迅速流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傅祁！！沒想到吧！你太小瞧這個海島了，這可是無限流世界的中央，任何怪物，都別想玷汙這個地方！！！”黑袍怪物開始大笑起來。
傅祁目光沈沈，壓下身體裏傳來的鈍痛感，唇角彎起一個弧度。
被騙了。
夜魘那家夥。
那家夥說有辦法能暫時瞞過世界意識，現在看來，那家夥什麽都沒做。
不過一開始他就沒有把希望放在夜魘身上。
今天他本來——
就是抱著必死的心來的。
說到底，於溏是被他牽扯進來的。
所以這個因果，也該他來結束。
傅祁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巨大的黑色翅膀出現在他身後，他張開翅膀，沖著那一堵白骨的高墻沖了過去。
白骨被黑霧撕碎，鴉羽切斷白骨，天上驚雷不斷響起。
在傅祁就快要沖破最後一層時，一道驚雷劈了下來，直接落在了半空的傅祁身上，傅祁被砸的直接落了下來，摔在地上，滾了兩圈，躲過了想要借機刺穿他的白骨。
傅祁擦了一把臉，站起身來。
整個海島幾乎都變成了屍骨，原本銀白色的樹木和土地，此刻全部化成了森森白骨，傅祁在屍骨叢林當中穿梭，硬生生撕開了一條通道。
天上的裂縫開始慢慢擴大，落下來的驚雷一道比一道強大，落在地面便能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傅祁身上已經帶上了無數傷口，黑色的風衣破破爛爛，就連一半翅膀都被燒得殘缺。
於溏呆呆看著傅祁的方向。
在傅祁再次被白骨擊飛，於溏心臟猛地跳動一下，大吼出聲，“別來了！！！”
救不了就算了，要是傅祁死了，那算什麽！
傅祁爬了起來，用力喘了一口氣，“你說了不算。”
藍紫色的雷電從擴大的裂縫中落下，白骨包圍住了傅祁，這一次傅祁躲不開。
傅祁咬牙，打算再硬抗一把，一面巨大的鏡子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頭頂，硬生生讓這道雷換了方向，鏡子也碎裂開來，化成了齏粉。
傅祁一楞，猛地扭頭看過去。
不遠處，艷傀微微笑著，她丟掉手中碎裂的鏡子，“這可不是我要來幫忙的，是我老公說，要還你們一個人情，所以我才來的。”
“不過，這個陣仗，我也只能幫你擋住一次，幫不了太多了。”
傅祁動了動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有什麽，這不還有我嗎？”赤丹從後面的矮坡爬了上來，站在艷傀旁邊，沖著傅祁用力揮手，笑得沒心沒肺，“我也來啦！”
在他身後，黑曜翻了個白眼，隨即也看向傅祁，“赤丹要來的，我只是過來看戲。”
赤丹撞了一下黑曜的肩膀，“都這種時候了，就別玩兒你傲嬌的那一套了。”
黑曜臉色一僵。
赤丹深吸一口氣，擼起袖子，“別啰嗦，上！！！”
傅祁怔了許久，突然低頭笑出聲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在這座海島上，怪物的實力都被壓制了，但是有了艷傀他們的幫忙，傅祁還是要順利許多，起碼，他的背後有了其他人。
眼看傅祁和於溏的距離逐漸拉近，幾人似乎都看到了希望，赤丹捋了一把被雷燒焦的頭發，怒罵一聲，“狗屁世界意識！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話音剛落，地面再次開始震動起來，天空的裂縫猛地撕開，幾乎成了半圓，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視線下，所謂的裂縫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圓球。
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現。
瞳孔圓溜溜的四處轉悠了一圈。
這只巨大的紅色眼睛，盯著下方的海島，帶著毫不遮掩的惡意，看向了傅祁幾人。
“臥槽……”赤丹呆呆開口。
黑曜臉色也難看，“你這個烏鴉嘴，你去和它拼命吧。”
“……”
下一秒，強大的威壓落下，赤丹幾人猛地就被拍在了地面，強烈的擠壓感讓他們一瞬間覺得內臟是不是都會被擠碎吐出來，赤丹咬牙切齒，努力憋出了一句臟話。
一旁的黑曜嘴角一抽。
傅祁單膝跪地，渾身的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比之前強大不知道多少倍的藍紫色雷電正在蓄力，傅祁努力擡眸看過去。
那邊的黑袍怪物跪了下來，帶著驚恐和虔誠的表情，對著天空的紅色眼睛。
“神明啊……”
藍紫色的光團蓄力許久，然後猛地朝著傅祁的頭頂落在，和這一道雷比起來，之前的那些簡直就像是小兒科的把戲。
傅祁咬牙，擡頭直面這道雷，用了自己最後的力量，黑霧和鴉羽統統圍繞在他身邊，下一秒，就被藍紫色的光芒徹底掩蓋。
“轟——！！！！”
巨大的氣浪擊碎了所有的白骨，將光芒所到之處全部夷為平地。
赤丹努力擡起眼皮，正好看到這一幕，瞳孔一縮。
“！！！”
黑霧和鴉羽全部散開，慢慢融化在藍紫色的光芒之中，一片鴉羽旋轉著落下，從尾部開始慢慢消散，最終消失不見。
那邊的黑袍怪物見到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死了！”
“死了！！！傅祁死了哈哈哈哈！！！”
笑聲還沒有停下，一片鴉羽突然飛了過去，猛地刺穿了他的喉嚨，帶出了一條血線。
怪物猛地僵住，呆呆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感受到手心溫熱的液體，瞳孔慢慢失焦，向後倒下。
光芒逐漸散去，在灰塵滾滾之中，驚雷落下殘留的大坑裏，一個身影慢慢爬了出來。
翅膀已經被燒得幹幹凈凈，只剩下了骨架，渾身也沒有一個好地方，半邊臉燒出了黑色的紋路，手臂扭曲著，踉踉蹌蹌從這個坑裏爬出來。
就算是赤丹，此刻也什麽都說不出了。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傅祁。
狼狽成這樣，瀕死的傅祁。
好不容易爬出了這個大坑，傅祁狼狽想要站起來，黑色的發絲垂落，卻無力的又摔了下去，吐出了一口血，染紅了地面。
眼前的場景已經變得模糊，胸腔內的心臟跳動的又沈又重，似乎下一秒就會停止工作，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渾身的力氣似乎都在迅速流失。
傅祁趴在地面上，喉嚨裏全是腥甜的味道，內臟似乎都在溶解，化成鮮血不斷從嘴裏吐出來。
他要死了。
傅祁抓緊地上的泥土，艱難擡頭，看向那邊的於溏，就這樣慢慢朝著他爬了過去。
既然都要死了，起碼……起碼把於溏送出去。
傅祁爬上了高坡，一把抓住了十字架的底部，扶著十字架，努力半撐起身體，擡頭沖著於溏露出了一個笑容，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綁著於溏的鎖鏈，一點光芒閃過。
“哢噠”一聲，鎖鏈斷開。
傅祁再次倒下，摔在了地上。
……
於溏心臟跳動很快。
快到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從未像這樣鮮活過。
他看著那個狼狽至極，慢慢朝他爬過來的人，原本漂亮的翅膀此刻只剩在了森森白骨，渾身全是燒焦的痕跡，但看向他的時候。
傅祁是笑著的。
他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他快死了，為什麽還在笑。
於溏垂眸看向地上的傅祁。
自己現在很奇怪。
是憤怒還是感慨還是喜悅，他已經說不清了。
無數的情緒夾雜在胸腔中，他根本沒辦法控制住自己。
一顆玻璃珠滾到了於溏腳邊。
玻璃珠散發出溫潤光芒，慢慢融入於溏的身體內。
頭頂的那只眼睛迅速膨脹了一大圈，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紅色的眼珠子開始四處逃竄，可惜被困在眼眶內，無處可逃。
赤丹幾人只覺得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巨山似乎挪開了一些，身體慢慢開始變得輕巧。
赤丹撐著地面坐起來，看向了十字架的方向。
銀白色的十字架屹立在地面，下方的青年彎腰，伸出了手。
“傅祁。”於溏輕輕抓住了傅祁的衣領，讓他擡頭看向自己。
傅祁瞳孔已經開始失焦，過了許久，瞳孔才動了動，視線虛虛落在了於溏身上，他沒說什麽，只是勾起了唇角。
明明一半邊臉都快燒黑了，卻仍然笑著，鮮血不斷從他嘴角溢出。
像是瀕死的烏鴉。
“你為什麽來救我？”
傅祁艱難擡起手，抓住了於溏的手腕，扯扯嘴角，“朋友嘛……”
於溏一楞，隨即彎了彎眉眼。
“嗯。”
於溏低頭，唇印上了傅祁的。
他親吻了他。
於溏微微拉開距離，語氣輕柔，“我的朋友。”
他親吻了他最珍貴的朋友。
巨大的風浪以於溏兩人為中間席卷四方，天空那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僵硬片刻過後猛地炸開，鮮紅的液體落下。
如同一場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海浪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於溏坐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靜靜看著外面。
這是第三天。
行刑的日子。
門口專門看護的怪物都忍不住將視線落在這個漂亮的人類身上。
“餵，你馬上就要死了，你不害怕嗎？”這個矮小的怪物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於溏端起桌面的水杯，聞言看了過去，“還行吧。”
“你真奇怪。”怪物蹲下，隔著欄桿看著於溏，“人類在快死的時候，都是鬼哭狼嚎，唯一不哭的，是因為連哭的機會都沒有，你怎麽是這種態度。”
話音落下，就收獲了漂亮人類一個奇怪的眼神。
於溏一幅拿你沒辦法的樣子，“沒想到啊，你要是想看我哭，我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哭給你看。”
“……”
“誰這麽說了！”怪物氣急敗壞，崩了起來，但看到於溏，又默默蹲了回去。
算了，這個人類都要死了，不跟他計較。
憋了一會兒，怪物又沒忍住開口了，“那個什麽，我聽說你和傅祁的關系不簡單，傅祁真的喜歡你啊？”
於溏打了個哈欠，“是啊，他愛我愛的情難自已，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我看。”
“嘁。”怪物一撇嘴，“開什麽玩笑。”
“你也知道是開玩笑啊。”於溏看過去，“也不知道這種流言怎麽出來的。”
“所以你們真的不是那種關系？”怪物還是八卦了一句。
“不是。”於溏說道。
“哦。”怪物點點頭，“也是，傅祁怎麽可能會看得上一個人類，他可是怪物世界唯一的3S級怪物。”
於溏聽到這裏，撐著下巴，有幾分興趣，“3S級怪物有多厲害？”
怪物眼睛一亮，帶著幾分驕傲，“要不是世界意識壓著，傅祁能掀翻整個總部基地，就算被壓制了，主審判者對他還是沒有任何辦法，這麽多年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這麽厲害啊。”於溏感慨。
“那當然！”小怪物還驕傲了起來，“我們私底下都叫他老大，其實我們也不怎麽喜歡審判者，但是也沒辦法，二十年來一直都是他們在掌控整個無限流世界，我們這種小怪物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二十年？那二十年以前呢？”於溏問道。
“二十年以前……”小怪物說到這裏，微微一頓，撓撓頭，“奇怪，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於溏搖搖頭，語氣感慨，“等級低記性也不好。”
小怪物瞪大眼睛，“你才記性不好，你這個可惡的人類！”
於溏沒忍住笑了，翹起凳子，悠閑晃了晃，“是是是，可惡的人類，沒多久我就死了，就變成死翹翹的人類了。”
“……”
小怪物一噎，就算他是怪物，也沒聽過這種地獄笑話。
“哼。”小怪物冷哼一聲，又看了一眼於溏一眼。
青年坐在窗邊，寬大的短袖，柔軟的頭發，在陽光下渾身都像帶著光，長長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層陰影，唇角微微勾起。
就算是按照怪物的審美，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類真的很漂亮。
“你和傅祁大人關系雖然不像是他們說的那樣，但肯定也很好。”小怪物說道，看著於溏，心裏有些惋惜，“那天如果傅祁大人拼一把，沒準真的能把你送回人類世界，你也不用死了。”
“倒也不用。”於溏說道，風輕雲淡，“傅祁都受傷了。”
“你還是真的一點不為自己想想。”小怪物都忍不住嘟囔一句。
這個人類真奇怪。
小怪物心想，沒有人不珍惜性命，就算是怪物也說不出‘死了死就死了’的這種話。
可這個人類好像絲毫不在乎生死。
好像很無所謂。
對，就是無所謂。
“人類。”小怪物看著於溏，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你還有什麽願望嗎？可以告訴我。”
於溏一挑眉，“你要幫我去完成？你難道是仙女教母嗎？”
“……”
“我在很嚴肅的和你說！”小怪物氣急，“我難得發發善心。”
於溏看著跳腳的小怪物，笑出聲來，又摸著下巴想了想，“我存折裏還有2W塊沒用，我難得能存這麽多錢，真是可惜了，還有我的貓，我才養了這麽一段時間，你要是有辦法幫我餵餵，然後給它找個新主人。”
小怪物認真聽著，點了點頭，又等一會兒，發現於溏沒開口了，不敢置信擡頭，“就沒了？”
於溏一臉迷茫，“是啊，我全部身家就這麽多了。”
“不是，你難道不想讓我給傅祁大人傳話嗎？”小怪物疑惑。
“給他留遺言？嘶——好詭異，還是算了。”於溏說道。
外面傳來鐘聲，小怪物還有許多話都咽了回去，神情微微動搖，看向於溏的視線覆雜。
剛才和這個人類亂七八糟說了這麽多，於溏臉上沒有緊張，害得它都忘了這個人類馬上就要死的事實了。
現在，時間到了。
整齊的腳步聲傳來，幾個穿著黑袍的怪物出現在了牢房門口。
於溏放下手裏的杯子，輕嘖一聲，“待遇真差，連一頓上路的飯都不給吃。”
“呵。”為首的怪物冷笑一聲，“卑賤的人類還想和我們提要求。”
細長的鎖鏈纏繞住於溏，於溏看了一眼窗外，聳聳肩，“行，走吧。”
*
中央海島上。
原本以為會是一座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的小島，可在踏上這片小島之後，於溏才發現這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枯燥的白色，樹葉是銀白色，土地是白色，就連這些樹上長得果子也都是白色的。
像是一幅還沒有上色的畫卷，枯燥無味。
而在小島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銀白色的十字架。
在陽光下幾乎有些刺眼了。
於溏被鎖鏈綁在了這個十字架上，銀白色的鐵鏈纏繞在他身上，背後是冰冷的金屬，於溏看了看天空，又低頭看向下方的怪物們。
“這個小島也太無聊了，如果是我的話，一定要把這個小島變成五顏六色的，這才好看。”於溏說道，“誰設計的這個島，真沒審美。”
下方的怪物們根本不想聽於溏的胡言亂語，為首的黑袍怪物走出來，“你能夠死在這個地方，是你的榮幸，這裏是我們的聖地，你也不虧了。”
“哦。”於溏盯著下方的怪物們看了一會兒，突然笑出聲來，“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麽？”
“這裏這麽幹凈，可你們是充滿殺戮的無限流怪物，說起來……”於溏想了想，看向下方裹著黑袍的幾個怪物，“和這裏最格格不入的應該是你們吧。”
“呵，狡猾的人類。”黑袍怪物冷笑一聲，舉起手裏的拐杖，“準備去死吧。”
在這個地方死亡的人類，他是第一個，而死在這裏的人類，靈魂將會永遠被困在這裏，再也沒有回到人間的機會。
一條裂縫出現在了天空，狂風卷起，黑色的裂縫就像是一條線，將天空撕開，黑雲逐漸聚攏過來，藍紫色的閃電帶著不詳的意味。
於溏擡頭看去，面色仍然是淡淡的。
一道閃電猛地劈了下來，地面碎石都開始震動，一陣黑霧隨風聚攏，迅速裹住了那邊的於溏，硬生生抗住了那一道雷。
於溏微微一楞，透過黑霧，看到了那邊黑色長發的男人。
一片鴉羽悠悠從於溏眼前落下。
是傅祁。
不過短短時間沒有見面，傅祁看上去似乎憔悴了許多，只是那雙眼睛異常的明亮，在眼底似乎有巖漿滾動，甚至讓人能感受到那灼熱的溫度。
“終於。”
“找到了。”
於溏心頭微微一動。
黑袍怪物們顯然更加緊張。
“傅祁？！”
“他怎麽會來！”
在其他怪物慌亂之時，為首的黑袍怪物卻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倒是有幾分胸有成竹的意思，“夜魘說的沒錯，你果然來了。”
傅祁看向他。
“你沒想到吧，夜魘是故意讓你過來的，今天，你和這個人類都要死在這裏。”黑袍怪物冷笑一聲，“只有我，只有我才是世界意識選中的存在！”
傅祁卻沒有理會那邊的黑袍怪物，只是看向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於溏，勾了勾唇。
“我來接你。”
於溏一楞，胸腔內傳來一聲空鳴，餘音連著心房都在顫動。
幾個黑袍怪物朝著傅祁圍攏過去，為首的黑袍怪物用力將拐杖敲在地面，耀眼的光芒從地面迸發，天上那一道裂縫中再次劈下了一道驚雷，這次是朝著傅祁過去的。
在傅祁腳下出現了一個六芒星的圖案，光墻沖天而起，像是一座牢籠緊緊將傅祁籠罩其中，黑色的鴉羽飛起，撞在光墻上，便溶解在了光芒之中。
黑色的鴉羽在光墻內飛舞，又碰撞上光墻，被溶解消失。
“不自量力。”黑袍怪物冷笑一聲，看向被光墻包裹在其中的傅祁，“在這片聖地，除了被世界意識所賦予權利的怪物，其他怪物只要登上這個島，就會被壓制大部分的力量。”
“你明知道這一點，居然還是來了。”
光墻變得更加明亮，甚至已經到了刺眼的地步，漆黑的鴉羽將傅祁護在其中，像是一場黑色的風暴。
“傅祁，你當初扯斷了我的一只手，今天，你就把你的腦袋留下來吧。”黑袍怪物發出奇怪的笑聲，“為了一個人類，你居然冒這麽大的險，真不知道該說你勇氣可嘉，還是太過於自負。”
“都錯了。”傅祁慢慢擡眸，因為能力使用，漆黑的瞳孔變成了暗紅色，鴉羽中散發出了濃霧，逐漸充盈了整個光墻，下一秒，光墻發出不堪重負的破碎聲，下一秒如同脆弱的玻璃——
“嘭！！！！”
光影的碎片炸開，那些發光的碎片很快又被黑霧吞噬，消失的無影無蹤，伴隨的是如同刀片一樣四散飛出的鴉羽。
無數破空之聲傳來。
一根鴉羽從黑袍怪物臉側飛過，劃破了巨大的黑色帽子，鮮血濺出，露出了怪物不敢置信的紅色眼睛，臉頰上的傷口流出鮮紅的液體。
“我只是根本看不上你們。”
黑袍怪物瞳孔猛地一縮，握著拐杖的收用力到開始發抖，“殺了你、殺了你們！！”
整片海島的地面都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傅祁黑色的衣袍卻像是濃稠的黑夜，傅祁冷冷勾了勾唇，黑霧迅速彌漫開來，勢必要和這片光芒決出勝負。
鴉羽飛向光芒，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帶著誓不回頭的決心。
“你瘋了？”黑袍怪物發出不敢置信的呼聲，“你不要命了？！”
話音落下，光芒硬生生被逼退，怪物被黑霧猛地擊中，在地面滾了兩圈，嘔出一口血，寬大的兜帽落下，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樣。
一個不起眼的，看上去很普通的怪物，矮小，沒有頭發，綠色的皮膚，紅色的眼睛，放到怪物堆裏，也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那個。
此刻他眼神驚恐，看向傅祁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瘋子，“你居然為了突破世界意識的束縛，用上了自己的心臟，一旦力量枯竭，不僅僅是降級，你會死。”
“你這個瘋子！”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那不如賭一把。”傅祁說道，瞇了瞇眼，“看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瘋子，你這個瘋子！”黑袍怪物驚叫起來，“世界意識不會放過你的，你就是個異類！”
傅祁瞥了一眼滿臉不敢置信的怪物，視線越過黑霧，越過一切障礙，落到了於溏身上。
“或許吧。”
一個怪物卻拼了命想要去救一個人類，就像是捕食者想要去救自己的獵物一樣，那麽讓人無法理解，或許連捕食者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
傅祁對上青年的視線，他不知道於溏在想什麽，但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他很想再吃一碗於溏煮的面。
……
其實生死他都無所謂的。
於溏在風聲中，這麽想著。
他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活著，只是因為大家都活著，所以他也活著。
沒有目標，沒有欲望，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
生活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一杯沒有味道的水，他似乎嘗不出什麽味道。
他喜歡錢，可沒有錢他也無所謂。
他喜歡貓，卻也並不是一定要養貓。
他想要朋友，可有沒有也沒那麽重要。
所以死了就死了，他並不恐懼，也不惋惜。
直到這一刻。
在傅祁說“我來接你”的那一刻。
他突然間，覺得自己也很重要了。
他也開始渴望起，記憶裏的煙火氣息。
“傅祁……”於溏喃喃。
那邊，男人抵抗著那刺眼的光芒，狂風席卷，一步一步想要朝他靠近。
“您還不睜開眼睛嗎？！！！”
已經倒地的黑袍怪物突然大吼了一聲，狼狽從地上爬起來，擡頭看向頭頂的裂縫，帶著乞求，還有一抹他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的癲狂。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您的威嚴，您還不殺了他嗎！！”
地面突然開始劇烈震動起來，原本肆虐的狂風突然靜止了一瞬，被風卷起的樹葉在空中停滯，下一秒，突然開始慢慢上升，速度越來越快。
像是什麽東西被撕裂的聲音，狂風開始向上席卷，樹葉和碎石全部向上飛去。
黑袍怪物眼睛一亮，帶著驚喜和狂熱看向天空。
傅祁察覺到了什麽，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襲來，下一秒，地面開始開裂，無數巨大的白骨突然拔地而起，傅祁身形矯健穿梭在白骨之中，卻沒有辦法離開白骨的包圍圈，被巨大的手骨拍飛，在空中後翻一圈，猛地摔在地上，單手按住地面，往後滑行了一段。
傅祁感受到了內臟傳來的疼痛，還有力量開始迅速流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傅祁！！沒想到吧！你太小瞧這個海島了，這可是無限流世界的中央，任何怪物，都別想玷汙這個地方！！！”黑袍怪物開始大笑起來。
傅祁目光沈沈，壓下身體裏傳來的鈍痛感，唇角彎起一個弧度。
被騙了。
夜魘那家夥。
那家夥說有辦法能暫時瞞過世界意識，現在看來，那家夥什麽都沒做。
不過一開始他就沒有把希望放在夜魘身上。
今天他本來——
就是抱著必死的心來的。
說到底，於溏是被他牽扯進來的。
所以這個因果，也該他來結束。
傅祁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巨大的黑色翅膀出現在他身後，他張開翅膀，沖著那一堵白骨的高墻沖了過去。
白骨被黑霧撕碎，鴉羽切斷白骨，天上驚雷不斷響起。
在傅祁就快要沖破最後一層時，一道驚雷劈了下來，直接落在了半空的傅祁身上，傅祁被砸的直接落了下來，摔在地上，滾了兩圈，躲過了想要借機刺穿他的白骨。
傅祁擦了一把臉，站起身來。
整個海島幾乎都變成了屍骨，原本銀白色的樹木和土地，此刻全部化成了森森白骨，傅祁在屍骨叢林當中穿梭，硬生生撕開了一條通道。
天上的裂縫開始慢慢擴大，落下來的驚雷一道比一道強大，落在地面便能炸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傅祁身上已經帶上了無數傷口，黑色的風衣破破爛爛，就連一半翅膀都被燒得殘缺。
於溏呆呆看著傅祁的方向。
在傅祁再次被白骨擊飛，於溏心臟猛地跳動一下，大吼出聲，“別來了！！！”
救不了就算了，要是傅祁死了，那算什麽！
傅祁爬了起來，用力喘了一口氣，“你說了不算。”
藍紫色的雷電從擴大的裂縫中落下，白骨包圍住了傅祁，這一次傅祁躲不開。
傅祁咬牙，打算再硬抗一把，一面巨大的鏡子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頭頂，硬生生讓這道雷換了方向，鏡子也碎裂開來，化成了齏粉。
傅祁一楞，猛地扭頭看過去。
不遠處，艷傀微微笑著，她丟掉手中碎裂的鏡子，“這可不是我要來幫忙的，是我老公說，要還你們一個人情，所以我才來的。”
“不過，這個陣仗，我也只能幫你擋住一次，幫不了太多了。”
傅祁動了動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有什麽，這不還有我嗎？”赤丹從後面的矮坡爬了上來，站在艷傀旁邊，沖著傅祁用力揮手，笑得沒心沒肺，“我也來啦！”
在他身後，黑曜翻了個白眼，隨即也看向傅祁，“赤丹要來的，我只是過來看戲。”
赤丹撞了一下黑曜的肩膀，“都這種時候了，就別玩兒你傲嬌的那一套了。”
黑曜臉色一僵。
赤丹深吸一口氣，擼起袖子，“別啰嗦，上！！！”
傅祁怔了許久，突然低頭笑出聲來，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在這座海島上，怪物的實力都被壓制了，但是有了艷傀他們的幫忙，傅祁還是要順利許多，起碼，他的背後有了其他人。
眼看傅祁和於溏的距離逐漸拉近，幾人似乎都看到了希望，赤丹捋了一把被雷燒焦的頭發，怒罵一聲，“狗屁世界意識！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話音剛落，地面再次開始震動起來，天空的裂縫猛地撕開，幾乎成了半圓，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視線下，所謂的裂縫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圓球。
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的眼睛出現。
瞳孔圓溜溜的四處轉悠了一圈。
這只巨大的紅色眼睛，盯著下方的海島，帶著毫不遮掩的惡意，看向了傅祁幾人。
“臥槽……”赤丹呆呆開口。
黑曜臉色也難看，“你這個烏鴉嘴，你去和它拼命吧。”
“……”
下一秒，強大的威壓落下，赤丹幾人猛地就被拍在了地面，強烈的擠壓感讓他們一瞬間覺得內臟是不是都會被擠碎吐出來，赤丹咬牙切齒，努力憋出了一句臟話。
一旁的黑曜嘴角一抽。
傅祁單膝跪地，渾身的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比之前強大不知道多少倍的藍紫色雷電正在蓄力，傅祁努力擡眸看過去。
那邊的黑袍怪物跪了下來，帶著驚恐和虔誠的表情，對著天空的紅色眼睛。
“神明啊……”
藍紫色的光團蓄力許久，然後猛地朝著傅祁的頭頂落在，和這一道雷比起來，之前的那些簡直就像是小兒科的把戲。
傅祁咬牙，擡頭直面這道雷，用了自己最後的力量，黑霧和鴉羽統統圍繞在他身邊，下一秒，就被藍紫色的光芒徹底掩蓋。
“轟——！！！！”
巨大的氣浪擊碎了所有的白骨，將光芒所到之處全部夷為平地。
赤丹努力擡起眼皮，正好看到這一幕，瞳孔一縮。
“！！！”
黑霧和鴉羽全部散開，慢慢融化在藍紫色的光芒之中，一片鴉羽旋轉著落下，從尾部開始慢慢消散，最終消失不見。
那邊的黑袍怪物見到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死了！”
“死了！！！傅祁死了哈哈哈哈！！！”
笑聲還沒有停下，一片鴉羽突然飛了過去，猛地刺穿了他的喉嚨，帶出了一條血線。
怪物猛地僵住，呆呆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感受到手心溫熱的液體，瞳孔慢慢失焦，向後倒下。
光芒逐漸散去，在灰塵滾滾之中，驚雷落下殘留的大坑裏，一個身影慢慢爬了出來。
翅膀已經被燒得幹幹凈凈，只剩下了骨架，渾身也沒有一個好地方，半邊臉燒出了黑色的紋路，手臂扭曲著，踉踉蹌蹌從這個坑裏爬出來。
就算是赤丹，此刻也什麽都說不出了。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傅祁。
狼狽成這樣，瀕死的傅祁。
好不容易爬出了這個大坑，傅祁狼狽想要站起來，黑色的發絲垂落，卻無力的又摔了下去，吐出了一口血，染紅了地面。
眼前的場景已經變得模糊，胸腔內的心臟跳動的又沈又重，似乎下一秒就會停止工作，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渾身的力氣似乎都在迅速流失。
傅祁趴在地面上，喉嚨裏全是腥甜的味道，內臟似乎都在溶解，化成鮮血不斷從嘴裏吐出來。
他要死了。
傅祁抓緊地上的泥土，艱難擡頭，看向那邊的於溏，就這樣慢慢朝著他爬了過去。
既然都要死了，起碼……起碼把於溏送出去。
傅祁爬上了高坡，一把抓住了十字架的底部，扶著十字架，努力半撐起身體，擡頭沖著於溏露出了一個笑容，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綁著於溏的鎖鏈，一點光芒閃過。
“哢噠”一聲，鎖鏈斷開。
傅祁再次倒下，摔在了地上。
……
於溏心臟跳動很快。
快到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從未像這樣鮮活過。
他看著那個狼狽至極，慢慢朝他爬過來的人，原本漂亮的翅膀此刻只剩在了森森白骨，渾身全是燒焦的痕跡，但看向他的時候。
傅祁是笑著的。
他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他快死了，為什麽還在笑。
於溏垂眸看向地上的傅祁。
自己現在很奇怪。
是憤怒還是感慨還是喜悅，他已經說不清了。
無數的情緒夾雜在胸腔中，他根本沒辦法控制住自己。
一顆玻璃珠滾到了於溏腳邊。
玻璃珠散發出溫潤光芒，慢慢融入於溏的身體內。
頭頂的那只眼睛迅速膨脹了一大圈，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紅色的眼珠子開始四處逃竄，可惜被困在眼眶內，無處可逃。
赤丹幾人只覺得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巨山似乎挪開了一些，身體慢慢開始變得輕巧。
赤丹撐著地面坐起來，看向了十字架的方向。
銀白色的十字架屹立在地面，下方的青年彎腰，伸出了手。
“傅祁。”於溏輕輕抓住了傅祁的衣領，讓他擡頭看向自己。
傅祁瞳孔已經開始失焦，過了許久，瞳孔才動了動，視線虛虛落在了於溏身上，他沒說什麽，只是勾起了唇角。
明明一半邊臉都快燒黑了，卻仍然笑著，鮮血不斷從他嘴角溢出。
像是瀕死的烏鴉。
“你為什麽來救我？”
傅祁艱難擡起手，抓住了於溏的手腕，扯扯嘴角，“朋友嘛……”
於溏一楞，隨即彎了彎眉眼。
“嗯。”
於溏低頭，唇印上了傅祁的。
他親吻了他。
於溏微微拉開距離，語氣輕柔，“我的朋友。”
他親吻了他最珍貴的朋友。
巨大的風浪以於溏兩人為中間席卷四方，天空那一只巨大的眼睛在僵硬片刻過後猛地炸開，鮮紅的液體落下。
如同一場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