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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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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七卷  2016年

17、

黎黎突然給靜靜發了一條微信,是一張照片,上面是黎黎滿臉幸福的懷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嬰兒。靜靜看到這張照片,先是楞住了,這個小孩兒是誰?後來她才突然明白這是黎黎生的孩子呀!天啊,她怎麽都沒有告訴自己懷孕了呢?

前幾年,黎黎想出國讀碩士的事情後來就不了了之了。她在那家會計師事務所又工作了大半年,找到了一個上海in house(甲方)會計崗位,就搬到了上海工作。

靜靜非常不舍得女兒去上海,勸了她很多次,但是黎黎只有一個理由,這個機會很好。她根本不想和靜靜解釋太多,就毅然決然的走了。她們之間的聯系變得越來越少,每次都是靜靜主動給黎黎發消息,黎黎間或的回一條。過年黎黎也不怎麽回來,一般都說是要出國玩。

等黎黎走了,三室兩廳的家立刻顯得太大了,空蕩蕩的。白天還好,靜靜去上班了,國強去游泳健身,晚上兩個人雖然都在家裏,但是互相也不說什麽話。靜靜逐漸有了一些類似於幻聽的毛病,總是在家裏聽到黎黎叫媽媽、媽媽的聲音。

靜靜沒有想到,母女關系會變成這樣,她想起那些年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日子,就很淒涼。

最終還是媽媽更想女兒,靜靜自己坐高鐵去上海找黎黎。但是黎黎白天要上班,總是把媽媽一個人擱在酒店,晚上不加班的時候,倒是會帶靜靜去吃特色的飯館。

靜靜每次去了就是自己在上海轉了又轉,覺得沒有什麽意思。說起名勝古跡和歷史厚度,上海遠比不上北京。商場倒是很多,但是她也沒有什麽想買的。去了幾次之後,靜靜覺得沒有意思,漸漸的也不怎麽去上海了。

過了幾年,黎黎結婚了。她帶著老公回來過一次,國強和女婿喝了一頓大酒,對女婿非常滿意。靜靜卻並不是很滿意,她覺得女婿看上去,有些太潮流或者說時尚了,感覺不是踏實過日子的人。

但是她想想自己找丈夫的過程。人都會變的。當年她覺得國強非常的踏實,她也愛國強愛的死去活來,現在呢,兩個人的感情本就消磨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上次黎黎出國借錢的風波,基本上兩個人都已經不太說話了。所以她想就隨黎黎去吧,她喜歡什麽樣的人就讓她跟什麽樣的人結婚。如果以後發現這個人有問題,她也可以選擇離婚。

說到離婚,靜靜覺得有些搞笑,她覺得女兒可以離婚,但是自己不可以。其實上次吵完架,靜靜都沒有想過離婚,這件事好像不能發生在她羅靜靜的身上。她歸根結底還是小姐脾氣,非常愛面子的。她喜歡或者習慣把自己表現為一個生活富足且有品位的人。畢竟她來自江南,家庭條件也很好,她必須是這個樣子的。她總是化著淡妝,穿著得體的服裝,氣質典雅,不能大聲說話更不能歇斯底裏。朋友、同學來北京,她都會慷慨的請客,把大家照顧的很好。即使是國強的親戚們,也沒有人不誇她的。因此,在她的人設中,是不能夠接受中年之後突然和老公離婚,這也是她覺得自己很可悲的地方,都不能夠像個潑婦那樣,鬧一場嗎?

不過,靜靜覺得黎黎比她活得自在多了。生媽媽的氣就可以不理媽媽,找到一份工作就可以離開生活了20多年的北京。她覺得對於黎黎這代人來說,如果覺得老公不愛自己了,或者對老公沒有感情了,就可以勇敢的分手。那麽這個老公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好像也不是那麽重要啊,反正也控制不了自己和別人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當下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沒有想到黎黎也太灑脫了,懷孕了都沒有告訴媽媽,孩子生出來了才告訴靜靜。靜靜趕緊訂了機票,飛到上海。她到的時候,黎黎已經從醫院搬到了月子中心。

這裏的設備設施非常完善,吃的也好,服務也非常好。靜靜看這樣子的話,好像不需要她來照顧月子,她就和黎黎商量,出了月子之後,需不需要她來幫著照看孩子?

黎黎說不用,會請育兒嫂的,奶奶和姥姥都不用來。

靜靜還是遲疑了一下,還記得當年自己的媽媽沒有時間照顧她,婆婆來了之後兩個人產生的矛盾。她不太放心黎黎。當年黎黎還在繈褓裏的時候,靜靜就發誓,以後黎黎生孩子的時候一定要給她照顧月子,把她照顧得好好的。但現在黎黎好像不需要他了。這二十多年的願望竟然會落空?

靜靜試探著說:“我看他們都說育兒嫂帶孩子不用心的,有的人甚至還會給孩子餵安眠藥什麽的。要不要我來,我可以幫你看著育兒嫂。”

黎黎笑了說:“媽你真是想多了,我們會裝監控的。你不用上班嗎?你還沒有退休呢!”

靜靜想這還真是一個問題,她要明年才能退休,目前她不能夠請長假。她覺得非常的愧疚,甚至覺得自己很虛偽。她在上海呆了好幾天,逛了很多個商場,給黎黎的孩子買了很多漂亮的小衣服。她還記著黎黎小的時候,穿著奶奶帶來的不合身的衣服的窘境。她希望黎黎的孩子能夠每天都穿著漂亮的、合身的小衣服,不知不覺就買了一大堆。黎黎嚇壞了,跟她講不要再買了,房間裏都放不下了,她才收手。這是對當年的小女孩黎黎的補償,好像自己心臟殘缺的一塊被修覆了一樣。

這次靜靜請的假比較長,她離開上海之後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回了一趟江南。

小學同學組織了一場聚會,靜靜毫無疑問的又成了主角。她原來在班上的時候,就是班裏女生的核心。她家裏有錢,外婆總是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一個洋娃娃,而且她學習好,性格又好,同學們都喜歡跟她玩。現在大家都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紀,靜靜仍然在班上最出挑的女生,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大家吃了一頓飯,意猶未盡,有時間的幾個人,又組織著玩了好幾天,把江南著名的幾個園林都逛了一圈,拍了很多照片。在這些照片中,靜靜都是絕對的C位,站在一眾衰老的女性裏,白的耀眼。靜靜的自尊心得到了非常大的滿足。同學們都紛紛說下次聚會要來北京,讓靜靜組織,她開心的應承硬撐下來。

可是等她回到了北京,靜靜又變成了那個無人關心的老年婦女。同事不在意她,老公也不在意她,她就像是一個孤魂野鬼一樣,每天在家和公司之間飄過來飄過去。新拉的同學群一開始還熱鬧非凡,大家討論孩子,討論寵物,討論美食,漸漸也沒人說話了。剛剛熱火起來的靜靜突然覺得非常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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