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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的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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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的證人

一個星期後,我們大婚的請貼就發了出去。

一個月後,我們的婚宴,就在北京路的上海大飯店一樓大廳舉辦了。

完全中式的婚禮,花轎、紅蓋頭、過火盆、拜天地……全是那一套,這在西式婚禮盛行的文化圈裏,算得上是返樸歸真不流於俗了。

可以說,我們完全是先結婚後戀愛的典範,比蔣公與夫人還典範,他們到底在結婚前還是談過一點戀愛的吧,我們壓根就沒談過。但我從來沒後悔過,只是慶幸,始終是慶幸,就是在我發生人生中唯一一次婚外情時,也沒例外過。只能說,這是上天對我的眷顧。

不好意思,又有點飄遠了,還是回到案子吧。

我打開張秉坤寫給我的地址,警察局家屬院四棟五零三,沒錯,就是這兒。

我敲了敲門,一位老婦人開了門——眼神冷漠,防備心深重。我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過慣了“自掃門前雪”的老婦人。

“您好,我是《大公報》記者白宜君,想調查下關於張小冬的謀殺案。”

老婦人盯著我,冷靜而禮貌地笑了笑,笑意裏滿是拒絕:“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什麽謀殺案。”

我壓低了聲音說道:“請放心,不會洩露你的,你想想看,那可是個無辜孩子的生命。”

一陣長長的沈默之後,老婦人仔細打量著我,卻再次拒絕了我:“你肯定是搞錯了,梅城市已好多年沒發生過謀殺案了。”

正當她準備關門時,我將一只腳伸了過去。

我期待著老婦人大發雷霆,沒想到老婦人卻哭起來:

“你說得沒錯,你說得沒錯,我外孫死得太可憐了。我女婿也太冤了。”

我走進門,走進客廳。張秉坤的妻子馬若桂坐在沙發了,黑旗袍、大眼睛,她很漂亮。年輕女人身後還掛著一張全家福——照片上,張秉坤與她還有一個孩子笑和很甜。

“張秉坤很好,他要你不要掛念他。”

“他就是個混蛋……唔唔。”女人一邊哭一邊有紙巾擦淚,手潔白而纖細,很漂亮的手。比我的手漂亮幾百倍。“他總是那樣,無論如時,都不肯放下皇族的體統。”

她邊說邊哭,但哭得很有節制,甚至很淒美。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哭泣也可以很美。這與張秉坤在牢房裏過著精致的生活,沒什麽兩樣。很明顯,這對夫妻都深深影響著對方。

“我答應他,一定要把兇手找到。”我把一封信交給馬若桂。

她貪婪地看了起來,看完後,吸了吸鼻子,擡起頭,問我:“如果抓到兇手,你打算怎麽做?”

我吃了一驚,這是第一次有人問我這個問題。直到目前為止,我只是一門心思地只想要搞清事實,抓到兇手,但從沒想過找到兇手後會怎麽樣處理,壓根兒沒想過。

我遲疑了好久,才回答“肯定會殺了他,如果梅城警署殺不了他,我便自己殺了他。”

“白小姐,我們相信你!”說著,馬若桂與媽媽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明白,她們已完全信任了我。

馬若桂表示,馬上帶我去張二嬸家。張二嬸對她說過曾親眼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牽著張小冬的手。

去張二嬸家的捷徑需要跨越一條大壩,而張小冬的屍體就是在那裏被發現的。

下了壩子,是一片防風林,再過去就是一個村落,張二嬸家就在這個村子裏。快到張二嬸家的時候,馬若桂讓我站在她後面。之前,已有官方調查者讓張嬸受驚不小,陌生人的出現,或許會刺激到她。

馬若桂走到門前,輕輕地敲門。能夠聽到屋裏有孩子玩鬧的聲音,頓時高興起來。當然,我不認為一個女人只有做了母親才會意識到該案件的嚴重性,但張二嬸自己家有孩子,她會更能對他人的失子之痛感同深受。

一位五十出頭的女人打開門,她裹得嚴嚴實實,仿佛現在正是隆冬。她好像生病了。她的眼神緊張,仔細打量我與馬若桂身上的每個細節。

“張二嬸,還認得我嗎?我是馬若桂,張小冬的母親。這是我的朋友白君宜。我們來這裏的原因是要調查清楚那個兇手。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我怎麽曉得幫到你們?!我什麽都不知道。”張二嬸聲音微弱,幾乎像在耳語。

我料想到她會這麽回答,於是說道:

“我們不代表警察,不代表任何人,只你的名字不會出現在任何文件裏頭,因為沒有文件。你將也不會再看到或聽說我們,我們需要知道的就是他長什麽樣子?他多大年紀?有多高?什麽發色?衣著昂貴還是便宜?”

“但是我看到的那個人並不是和孩子在一起,我之前已經說過了。”

馬若桂說道:“求求你了,行行好吧,二嬸,讓我們進去一會兒吧。”

她搖了搖頭:“我不能幫助你們,我什麽也不知道。”

馬若桂變得有些激動,我暗中碰碰他胳膊,讓她平靜下來,沖動是辦不了事的,只能是讓張二嬸更害怕。我們必須得保持平靜,不能嚇到她,耐心才是關鍵:

“好吧,二嬸。你沒看到一個人和張小冬在一起,對不對?”

她點點頭。

“你可以向我們描述他的樣子嗎?”

“但他沒有跟孩子在一起。”

“我們明白,他沒跟孩子在一起,他只是拿了個醫藥箱,他長什麽樣?”

張二嬸在慎重考慮。我屏住呼吸,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爆炸了。我不需要記錄在案的信息,不需要簽字的證詞,我只需要一個描述,但同樣得到了拒絕。三十秒,足足過去三十秒。

馬若桂突然打破沈默,說道:

“告訴我,他長什麽樣?對你來說不會引來任何麻煩,描述下一個陌生人的樣子,不會讓你有任何麻煩的。”

我瞪了馬若桂一眼,她會嚇壞張二嬸的。對張二嬸而言,最不惹麻煩的舉動,就是什麽也不要說。

“真是不好意思,我沒看清,當時天黑透了。他只背了一個箱子,我就記得這些。”

馬若桂將手按在門上:“不要這樣,二嬸,求求你了……”

張二嬸搖了搖頭:“你們走吧,快走。”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她就像一頭慌亂的動物,聲音因恐懼而尖銳起來:“走吧,走吧。”

然後就是沈默。

孩子們玩鬧的聲音停了下來。

張二嬸的老公走了過來:怎麽了?

鄰居們的燈紛紛亮了起來,大家都在探頭張望,指手畫腳,這更造成了張二嬸的恐慌。

我們只有面帶微笑,假裝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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