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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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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尾聲

金明池開池,聖駕游幸,萬民歡騰。這是汴京城的大日子。

沈浸於歡樂的黎庶不知,若不是某位不入流小吏,今日盛會,就可能變成一場屠殺。

汴京郊外一處荒山,一個鼓起的墳冢孤零零立著。

秦聲跪在墳頭,擺上好酒好菜。

“老董,我對不住你,到了那邊,見到董叔,還有伯母,替我告個罪,五十年後,我到那邊親自向他們賠不是。”

陳柳站在他身後,手搭在他肩頭:“不怪你,你盡力了。”

兩個月前,也就是董韶死後第二天,秦聲面見裴君,說董韶和第二田均已伏法,懇請裴君不要再追究年事已高的董成和董韶生母。那時,徹曉這件事始末的要人,只有裴君。秦聲希冀裴君網開一面。裴君說,他自有分寸。

裴君素來仁厚,秦聲安了心。

十日後,曹判官被斬,楊輝革職,董韶、第二田曝屍三日。

秦聲去看望董成,推開門就嚇癱在地,一家十幾口,全部橫屍院中。若不是陳柳拖他出去,他可能就瘋掉了。

鎮定下來,他立即讓陳柳去尼寺。

不多時,陳柳慘白著一張臉回來了。“果然不出你所料。”

秦聲第二天就辭了職。

日落前,兩人騎著馬緩緩趨近城門,不約而同勒繩,擡頭,打量巍峨的城闕。

“你為什麽不為你父親報仇?”這個問題陳柳憋了好久。

“那人不是故意的,那天人多,路又窄,難免擠著碰著,我父親有心疾,被那人撞了下,倒地,就再沒起來。”秦聲望望天,看日頭到哪兒了。“那人是個軍人,出事那天,剛剛從前線回來,身上還有傷。”

陳柳扭過臉,靜靜望著他。

秦聲揚鞭,指著前方。“你說,是城墻硬,還是人的軀體硬?”陳柳沒回答,她知道,此刻的他不需要回答。

“我說,當然是人的軀體硬了。不然,為何每一場殺伐都是血肉之軀保衛城垣?”秦聲收了鞭,微微側目,對上陳柳水潤的眸子。“與其讓那個兵死在牢裏或者法場,我更樂於看到他死在城墻,或是沙場。我是個沒用的書生,可是,我知道,這一磚一墻,一草一木,每一次日出日落,都是那些血肉之軀在捍衛著。我這麽想,我爹也這麽想。老董罵我沒出息,我開始還辯解,後來就懶得說了。”

陳柳移了目光,正視前方威嚴的城門。

“你回城之後,去哪裏?”

“去樊樓打兩個下酒菜,我辭了差事,我娘快氣出病了。”

“哦。”陳柳低頭玩著衣帶,“那多買幾個,再買些木瓜、桂花糕、兔肉、螃蟹、炒蛤蜊……”

陳柳報了一串菜名,秦聲皺眉:“她吃不了那麽多。”

“我娘能吃啊。”

秦聲望了她許久。“你……”

陳柳瞪他:“蠢貨!”兩腿一夾,馬兒撒歡奔進城門。

“餵……等等我!”

今日晚霞,分外艷麗。

入城後,街上熙熙攘攘,到處是歡鬧的人群。

途徑開封府時,秦聲心頭百感交集,不知石頭接班以後,幹得怎麽樣。

有件事他沒告訴陳柳,他提出辭職後,裴君派人傳他。

見面地點在樞密院裴君的寓所。彼此心照不宣,也就沒說破。裴君只問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秦聲點頭。

裴君嘆息:“你就是改不掉老毛病,把什麽都想得太好。”

面對如父如兄的裴君,秦聲沒忍住,開口問:“您的理由是什麽?”

裴君轉身,面向一汪湖。“你我相遇開封府,你可知開封府裏都是些什麽人?你可曾想過,為何我離了開封府,卻還能遙控緝書司?”

“這……卑職不知。”裴君離任後,府衙一位長官交代過秦聲,日後遇有大事,照舊請裴君定奪。秦聲只當是長官敬重裴君才名,別的沒想過。

“也罷。”裴君搖搖頭,“你現在知道董韶本姓趙,那你可知我本姓什麽?”

秦聲如遭雷擊。好半天,動都不能動一下,眼睛都不會眨了。

裴君謙和的聲音透著些微無奈。“太宗和真宗都曾掛名開封府尹,其實何止掛名的府尹,許多大大小小官吏,或明或暗,也都是……小秦,你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也是我唯一看得上想提攜的人,可惜,你終是沒明白,天下,是天子的天下。”

誰的天下不秦聲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樊樓的菜品有沒有退步,虹橋何時才能不吵鬧,東水門外的大帆船會不會撞到橋,相國寺廟會有沒有添新鮮玩意,今日金明池爭標贏家是誰……

“秦聲,你看那個面人像不像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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