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

一

“什麽時辰了？”

“快到亥時了。”

沒想到，剩餘的一日半，竟是在牢裏度過的。秦聲坐在臟兮兮的地上，心裏憋屈到了極點。

曹判官沒難為他，沒打沒罵，還賞了間單人號房。他很快就與左右鄰居混熟了。左邊的大哥是因為去歲金明池盛宴不長眼沖撞了聖駕；右邊的大叔是東水門外賣餅的，攤子鋪大了，占了道。他們問秦聲緣何進來了。

“我？”他思索一陣，說，“想不開唄。”

秦聲無聊，從袖籠中掏出一只胡笛吹了幾下。

“這胡笛，是我一個老友第一次出征時捎回來的，從遼兵屍體上撿到的，送給我做紀念，紀念他初立功勳。我就想不明白契丹那群狼崽子，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殺人就那麽好玩？”

大哥大叔搖搖頭，誰都答不上來。秦聲也沒指望他們回答，原本就不是講給他們聽的，是講給影子聽的——陰暗的過道裏，有一條變形的人影。

秦聲把胡笛放到嘴邊吹了起來，雄渾、悲涼。

那影子慢慢消失了。

笛聲也停了下來。秦聲閉上眼睛。

*

亥初二刻。衛州門。

“將軍，這麽晚出城？”

“軍情緊急，耽誤不得。”

守城官接過馬上之人遞來的牌符，舉起火把驗了驗，還了回去。

“既有牌符，我等自當放行。夜深寒氣重，請將軍飲一杯再上路吧。”

那人略猶豫。“依你。”

守城官遞上一碗酒，那人接過，舉起來喝。

喝了兩口，忽覺脖間一涼。他忙伸手拔腰間佩刀，卻不料已先被人奪去。他摔碗，大喝：“你們這群狗才，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我下手！想造反？你們……”他不敢再說了，刀尖已經抵住了咽喉。本來以他的功夫，奪刀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此刻腦袋沈沈，發不出力。那碗酒被做了手腳。

“請將軍下馬！”守城官手一揮，立有幾名兵士上前，三下五除二將這位將軍捆了起來。

營房裏走出一行人，守城官行了個軍禮。

“大人，是這個人嗎？”火把高舉，照亮了被縛著的軍士。

“是你？！”

“老董，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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