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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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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蘇岑忍不住又湊近過去,趴著的那堆公文都被他擠得歪歪斜斜的,幾乎散落:“那你先回答我昨天晚上我問你的問題。”

那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或者想要喜歡的人?

裴決看著他那雙好奇的眼,和那顆越湊越近的腦袋,垂下了眼皮:“在漸安,沒有。”

“哦。”

蘇岑說不上來什麽心情,有點兒失落,又覺得慶幸。

姑且算是件好事吧。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蘇岑又問。

裴決看著他,聲音低沈:“我已經回答了,你還沒有回答我。”

這是蘇岑第一次在裴決臉上看到類似於執著的情緒。

之前似乎對所有事都不放在心上,有時候他逗他,他也是淡淡的,許多事都由著他,慣著他,但此時盯著他,眼裏竟帶著近乎侵略的意味,顯得強勢起來。

可蘇岑一點兒也不怕,裴決越是在意,他越是開心。

“我誰都沒有說,但是明月哥哥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蘇岑迎著那目光看回去,唇角輕勾,一個字一句話,像是悠閑地歇在人心上的蝴蝶,渾身散發著誘惑的香氣。

裴決本來是極想知道那個人的,想到他從剛才到現在腦子裏裝不進去任何事,但此時在他坦蕩的目光下,卻突然產生了退縮之意。

他最近真的太過忘形了,將人攏在懷裏時恍惚地覺得這個人好像天生就應該屬於他,好像兩人的心裏真的只有彼此。

但今天他的話,就像是突然有人從背後給了他一悶棍,將他敲醒了,又將他敲昏了。

打得他到現在還在恍惚,覺得剛才說那話的不是蘇岑。

可是,他現在親口對他說,真的有那麽一個人。

並非是為了糊弄長輩的托辭。

“算了,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裴決站起身來:“我明日還有早朝,你回流嵐院吧。”

蘇岑扯住了他的袖子,不讓他走,正拉扯間,小陵敲了敲書房的門:“公子。”

小陵進來後,對他們這拉拉扯扯的樣子也見怪不怪了,只說道:“公子,剛蘇浩把小候爺的枕頭拿過來了。”

裴決低頭看向趴在那裏的人。

“還有衣裳,一些慣用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蘇岑沖他笑:“反正都一起睡過了,以後就都一起睡唄。”

他不知道裴決怎麽想的,但有一點確實的是裴決肯定討厭他,蘇岑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既然他都能喜歡上裴決,裴決肯定有一天也會喜歡他的。

至於怎麽變成他想要的那種喜歡……

讓他想和他睡覺。

所以,就先從睡覺入手吧。

裴決剛要拒絕,蘇岑又說道:“以後夫妻不都是睡一張床?老一個人睡也不行,你就當讓我提前適應適應。”

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可蘇岑卻看到裴決的臉立刻就沈了下來,像是即將有一場暴雨的天空,低壓的雲層中蘊含著無盡的雷雨,隨時可能會傾盆而下。

“我去偏房。”

這一次,不管蘇俏俏用什麽方法,都沒能讓裴大人和他同睡一榻,裴決像是吃了秤砣一樣鐵了心,任蘇岑快爬到他身上去了也沒用。

蘇岑想了一晚上那天晚上他到底怎麽惹了裴決了。

第二日裴決早早地就去了早朝,蘇岑沒看到人,便早早地去了孫千那裏,直到下朝後,才和孫千一起進了宮去見賀瑜。

裴決早已在禦書房,等他們來時,兩人都已經商討得差不多了。

蘇岑進了殿中直接就坐到了裴決身邊,孫千站在那裏等著賀瑜賜了坐才敢坐。

賀瑜看著蘇岑慢慢地又挨著裴決了,一幅坐沒坐相的樣子,假裝斥責道:“天子面前,宣陽候這可是大不敬。”

蘇岑才不理他。

他昨晚還不知道怎麽惹了自己心上人生氣了,這會兒還在想怎麽哄呢。

“朝中如今屍位素餐之人眾多,光是侯爵就有十二人,如清遠候之流早已是朝廷的蛀蟲,一旦動手,惠王想必也能看到局勢,武威王那邊行事要小心。”

想一直釣著惠王是不可能的,惠王也不傻,一旦事情曝光,狗急了也會跳墻,他們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戰事再起。

親王和候爵串通,狼狽為奸,先帝歿後,賀瑜年幼時在他們身上吃過不少虧,直到十六歲才慢慢拿回權力,四年的準備,就是為了今天。

孫千說道:“陛下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賀曼青為向他們投誠,給了他們不少惠王的消息,現在的劇情已經進入到孫千知道了賀曼青是惠王之妹,再後面就是賀瑜知道他們的事,打了孫千一頓板子,但因為武威王的忠心和癡心,有意成全他們兩個。

好一出迂回曲折的鴛鴦戲。

第二天,賀瑜旨意一出,眾親王侯爵無不驚駭,當天便有十位侯爵聯名上書,力保清遠候,稱此事倉促,還有待取證。

清遠候雖在男女之上混亂不堪,但能在朝中百年,且在先帝大力削藩收歸皇權時生存下來,自然也有他的本事。

雖說如今他手上已經沒有實權了,但私底下骯臟事卻做了不少,而朝中這些侯爵們都不那麽清白,多多少少都有把柄在他手上,眾人也知道一旦清遠候出事,他們怕是個個都逃不了,那還不如像當時對付先帝一樣,將所有人都拴在一起。

削藩之事本就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賀瑜想動他們,那些親王們勢必也會望風而動,到時候整個朝廷都會動蕩,只有動靜足夠大了,才能讓天子有所忌憚。

事情就這麽轟轟烈烈地鬧了起來,幾位藩王也清楚,清遠候一倒,就會輪到他們,於是各地方的兵馬也開始有了動靜。

直到北地傳來消息,大周四方軍之一,玄武軍遠出國門支援雍國,已近一年未出現在眾人視線裏的玄武將軍再次現身,整軍出發,盡顯軍武之力,各地蠢蠢欲動的各藩王兵馬立時被震懾,不敢擅動。

而府裏的蘇俏俏,在每日被幾位姐姐追著問的情況下,已經二十來天沒能再睡上裴大人的榻了。

準確來說,那天他很有信心地讓蘇浩把自己的枕頭被子衣物搬過去之後,他在藏鋒院睡了二十來天,裴決卻在偏房睡了二十來天,哪怕蘇俏俏半夜偷偷去爬床,一只腳還沒爬上去,裴決就醒了。

然後,不管他怎麽鬧,裴決就是堅決不再和他共睡一榻。

蘇岑坐在藏鋒院的凳子上,剛沐浴完,頭發還是濕的,以往都是蘇浩替他擦,後來這件事就被裴決接了手,果然,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進來了,拿起幹巾替他擦起了頭發。

蘇岑轉著眼珠,擡頭看著手法越發熟練的裴大人,若說他生氣,可平時倒也沒什麽不一樣的,但唯獨對和他一起睡這事兒,不管他是撒嬌耍賴發脾氣,他就不同意,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可裴決雖是個文官,身手卻不輸他,最後被他抓著衣裳站在榻邊一個時辰,他都能硬是不上榻。

這讓他一點兒進展都沒有。

蘇岑垂下眼嘆了口氣。

“怎麽了?”

身後傳來裴決的聲音,依舊是溫和的,就和之前一樣。

蘇岑哀怨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一個人睡怕黑。”

身後的人沈默了一會兒:“蘇浩就守在外面。”

“你也說了那是外面。”蘇岑拿手撐著下巴,感覺到手指溫柔的按到頭皮上,又順著發絲滑下,替他將頭發順好。

這個理由一聽就是假的。

“十幾年都是一個人睡的。”

蘇岑頭也沒回地往後倒去,後背靠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他蹭了蹭,剛被順好的頭發又蹭亂了,然後又被人順好。

“也不全是,也和賀瑜睡過。”蘇岑滿腔的幽怨,沒感覺到頭發上的手指僵了一下:“還有三日就到冠禮了,太奶奶說讓我這三日就上宮裏住,到時候就在宮裏行冠禮,賀瑜也讓我入宮去住,還說可以再把他的龍榻分我一半,他都及冠了還不立分,我一個男人,老讓我去睡他的榻算怎麽回事?”

裴決越聽越沈默,一直沒有出聲。

蘇岑回頭看他,本來還想再撒嬌兩句的,突然靈光一閃,問道:“明月哥哥,你說,男人對男人之間,能有那種喜歡嗎?”

裴決不知道他怎麽會跳到這個問題上來的,一時沒想好怎麽回答。

蘇岑怕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說道:“我說的喜歡,是那種……嗯……”

裴決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喜歡,若說其它的四書五經,朝局時政,他可以口若懸河,但情事之上他本就內斂,也不曾與人交流過,一時也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

“就是那種,想要親嘴,想要一起睡覺的那種,還是不穿……唔。”

“我懂你的意思。”

裴決捂住了他的嘴,怕他再說出什麽更大膽的話來。

若是蘇岑此時能看清,便會發現裴決的耳後已經一片通紅了。

蘇岑“唔”了一聲,止了聲,卻發現裴決沒松手,目光一轉,便看到他眼底的難為情,一下子逗他的心思又上來了,輕輕張了口,伸出舌尖調皮地觸碰在了他的手心。

那手立刻像是被燙到一樣地縮了回去。

蘇岑更覺得好玩了,伸手就抓住了那只回縮的手:“明月哥哥怎麽了?”

裴決看著面前笑得無賴又開心的人,拿另一只手彈在了他的額上:“行了,頭發已經幹了,去睡吧。”

雖然裴決拒絕了他很多次,但每晚不鬧他一會兒,他就不會好好地去睡覺。

蘇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眉毛也皺了起來:“這麽黑你都不陪我,我睡不好你都不心疼了,實在不行,這幾日我還是去宮裏吧,免得你每天嫌棄我,賀瑜倒是不介意分我半張榻……”

“俏俏。”

裴決出了聲,一雙眼幽暗如深潭,最後也只能嘆了口氣:“我不是嫌棄你。”

蘇岑一聽他的語氣,突然覺得好像有戲,更加哀怨:“你就是嫌棄,覺得我沒有小時候可愛了,就不願意和我睡了,那我還不如去宮裏,愛而不得的滋味你不懂……”

“好了。”裴決看著往他懷裏鉆的人,垂下眼簾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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