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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沒有旬休制度,除去朝廷特別規定的,普天同慶的節日,如春節、聖節、中元節、重陽節……等,基本上一年到頭都在不停地勞作。

各大官衙皆實行旬休制度,朝廷的官吏每工作四天便休假一天,逢大的節日,還會有長假,零零總總計算起來,一年大概有一百二十天的休息日,待遇頗為優渥、寬松。

相當於,每周五天: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日。

我習慣於提前計劃時間,然後按照制定好的日程表生活。每天—每周—每月—每年—每五年—每十年,乃至於一生。按部就班地行動,條理有序地朝著明確的方向前進。

每周四天的工作日,每天內容基本就是體能訓練、工作辦案、讀書學習三件事。在家與衙門之間,固定地兩點一線,日覆一日。嗯……偶爾出去應酬。

每周日,衙門雅稱“休沐日”,這天我不習武也不看書,讓腦子和身體休息休息,歇口氣兒。這天早晨兩個時辰用來處理積攢一星期的雜務,如洗衣服、大掃除、采購生活用品……之類;之後大半個上午、全部的下午和晚上就用來應酬,參加各種飯局,人情往來,官|商、官|黑、官吏聯絡。

我猜在馬澤雲、丁剛他們眼中,我就像一部上了發條的鐘。哦,不,農耕時代還沒有鐘表的概念,只有原始粗陋的日晷。

蒙厲悔已經不再老和我們作對了,權衡利弊過後,老兵油子選擇了打不過就加入,跟我們稱兄道弟,狼狽為奸。有財一起發,有風險一起分擔,有困難一起解決,有缺德一起幹。

明智的選擇,我的耐心已經快耗盡了,他如果再敢在辦案的時候捅我腰子,我整不死他。

“大人貓那兒找什麽呢”

杜鷹跟在我旁邊,望著不遠處盛放烈艷的古梅樹,靜悄悄地問。

“誰曉得呢。”我掩口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無精打采。

昨晚上應酬,衣香鬢影,聲色犬馬,實在銷魂。喝得太多了,到現在仍沒有休息過勁兒來,太陽穴隱隱地漲痛。

那些靡靡之音、盛大的歌舞藝術仿佛還殘存在腦海中。

“走,咱們上去捧領導臭腳去。”鷹子拉著我上前,“許是什麽貴重的隨身物品丟了呢,咱搭檔幫忙找找,討個好。”

那邊武官站起身,朝石獅子處的值班侍衛吩咐了些什麽,小官兵立刻點頭應下,麻溜地跑了進去,不多時,從京衙內部拿了根夏天打蟬的長竹竿出來。

然後他再次半蹲了下去,用那根竹竿往溝渠裏掏,一邊掏,一邊側著貓耳朵細細地傾聽,查探溝裏面的動靜。

“大人早啊。”

鷹子熱情地跟頂頭上司問好。

“早。”

武官擡起臉,好相處地笑了起來。

“大人的劍穗掉了麽還是玉佩丟了”

鷹子殷勤地來到溝渠上方,透過巖板間拼接間的縫隙,仔細觀察底下的排水溝,黑糊糊的,當然什麽都沒看清。

“裏面有聲音。”武官思忖著說,“可能是狗崽兒,或剛下生不久的奶貓,被老的藏了進去。”

“啊沒聽到叫喚啊……”鷹子凝神靜聽許久,疑惑地搔著腦袋,跟我面面相覷。

“我聽到了。”武官的左耳靈敏地上下聳動了瞬,鬼知道他怎麽做到的,“裏面有小東西在呼吸,很細弱。”

“啊呀,大人您想養狗耍,那還不簡單麽!……隨便發句話,多的是獵戶擠破腦袋地往咱們開封府送。您想要辟邪的黑狗、獵兔的鐵包金,還是鐵包銀、細靈緹……”

杜鷹大包大攬,立刻要去安排。

官員擺擺手,把他止住了。

“現在嚴冬,不掏出來的話,熬不過夜,今晚就凍死了。”

杜鷹:“……”

他不是想養狗,是想救命。

搗鼓了半天,最後在竹竿末端套上了圈漁網,磕磕絆絆,終於從溝渠深處拉出枚臟兮兮的幼犬來。灰不溜秋,毛茸茸,憨態可掬,很尋常的小土狗。

呼吸很微弱了,差不多快凍硬了。

官員朝著小土狗漆黑的鼻子哈出一口熱氣,嘬嘬嘬了半天,成功地激起了一絲細若蚊吟的哼唧聲來。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回暖,裹滿溝泥的毛發,蹭臟了絳紅色的神聖官袍,留下大團汙漬。

晴空正好,這人立在雪梅底下眉眼溫潤,仿佛千年前的古畫活過來了一般。

玉樹臨風,英武絕倫。

“……”

“怎麽了”

我趕緊收回視線。

“二狗,你想要這條小狗”笑著上前,攏著的臂彎微微上前推了推,姿態莫名地很像父親抱著孩子,且是哄嬰兒無比熟練的負責慈父。

“……”

不禁暗暗感慨。

明明大家都是血肉泥胎構成的,怎麽會有活人如此完美無瑕,富集了世間所有寶貴罕見的品質:家世、武功、涵養、容顏、善良與溫柔。

不怕醜惡不堪,就怕拿到日光下人比人。相形見絀,無地自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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