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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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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十三

《母親河》唱完了,又唱《藍色天夢》,《藍色天夢》唱完了,又唱《山外山》,《山外山》唱完了,又唱《紅葵謠》,……一曲接著一曲,大遼的歌聲盤旋在大宋帝都的番市,久久縈繞不絕。

歌聲漸寂之時,人群紛紛脫離了美食琳瑯的席座。

全體起立,聚到篝火旁。

一如宋國對佛教的狂|熱信崇,遼國尊薩滿教為國|教。契丹籠罩在薩滿教的氛圍中,人人生而為虔誠的薩滿教教|徒。

圍繞著盛大的篝火,進行狂熱的讚|聖|儀|式。

裏三層外三層,層層重重,把篝火嚴密包圍,肅穆地吟唱著對天神的讚|詩。踩著某種神秘的節律,整齊地左跺腳、右跺腳,緊攥的左右拳頭隨之劇烈抖動,人人皆渾身發熱,面皮、頸皮漲紅,大地仿佛都在被磅礴的集體意志撼動。

年長者在裏圈,中年者在中間幾圈,年輕力壯的後輩們在外面幾圈。

幾輪激烈用力的左右跺腳過後,圍著篝火順時針高速地走動起來,仍然口中念念有詞,虔誠地吟唱著對天神的讚|詩。每個人皆緊跟著前面人的後背,每個人的左肩接緊挨著外圈人的右肩,每個人的右肩皆緊挨著裏圈人的左肩,血肉緊挨,彼此相連,凝聚得密不可分。

順時針高速走動一會兒,停駐下來,整齊地左右跺腳幾輪,再順時針高速地走動一會兒,停駐下來,整齊地左右跺腳幾輪,……如此往覆數次,汗臭淋漓,塵土飛揚,撲朔迷離,所有一切都在模糊,活人的面孔消失在迷霧中。

只核心的篝火,在旋轉上升的灰塵氣流中,火舌騰騰地漲高躥升,光焰明亮巨大,燃燒得前所未有地猛烈起來。

神|跡發生了。

天神回應了子民們忠誠的祈願,賜恩降福了。

臟濁的肉|體凡胎在歷經純潔的讚|聖|儀|式過後,褪去了汙穢,達到了超凡的境界,陣陣虛空渙散,與不可名狀的存在通|靈。

“……”

胡攀被契丹美人兒勾走,去客棧風流快活了,精忠愛國的岳青雲被我死死地拽著,摁著。

人群幹什麽,我們便幹什麽。

人群虔誠,我們倆濫竽充數,也跟著偽裝作虔誠的信|徒。

撲朔迷離,如夢如幻月。

焰火躥高擴大,聖潔的神|跡壯觀地顯現。

胡攀呆住了。

大宋子民從小到大,或多或少籠罩在佛教氛圍的熏陶中。接受了一種宗|教的灌輸之後,再撞見其它種,潛意識地排斥,將之判定為不可理解的、邪惡的|異|,|,|端。

而此刻異|,|,|端在他面前顯靈,將其既有的認知打破得粉碎。

“……”

不知道岳青雲未來會不會改信薩滿教。

我反正馬|列|毛,哪個宗|教都不叼。

群體性的旋|舞|讚|聖|儀|式過後,大腦空蒙發虛的身體現象,跟其他人一樣,我也出現了。

但我並不相信這是在通|靈。

而更傾向於,轉圈太多,轉暈乎了,以及劇烈運動過後,人體大量出汗,又累又酸,沒力氣了,所以腦子一片空白。

至於篝火擴升的“神|跡”,純屬物理現象。

這也就是在開闊的草地上蹦群迪,要擱在門窗密閉的室內蹦,指不定會發生更大的“神|跡”,粉塵爆|炸,現場幾十上百條祈福的人命,通通化作恐怖的殘肢斷臂。

契丹語。

【首領,他們來了。】

鬢發斑白的智慧長者點點頭,運籌帷幄,成竹在胸,詭秘地微微笑起。

【來得好,正是時候。】

民|族加之宗|教,形成的可怕凝聚力,在這一刻展現到了極致。

朝廷的官兵部隊進入番市,明明本國領土,卻宛如陷身它國異域。

明明全副武裝的官兵該是碾壓性的強勢方,可此刻,卻宛若深入狼群的孤羊。

弱勢,緊張,戒備。

毛骨悚然,如芒刺背,到哪兒都有人緊盯著,什麽動作都給盯得死死的,利箭般尖銳的視線從一雙雙敵意的眼眶中射出,完完全全對異|,|,|端的態度。

非我族類,其心必誅。

不止適用於中原,同樣適用於契丹、西夏、回鶻。

“京城出了一樁謀殺重案,涉及三品的朝廷大臣,性質極為惡劣。四城八郊全部掘地三尺搜查過了,只剩下你們番市。”

市易務的小官小吏們奴顏婢膝,兢兢業業做翻譯,眾星拱月,簇擁著開封府、大理寺的高|官。

年輕的後輩們聚集在年長者的身後,驍勇剽悍,虎視眈眈,鐵桶般團結而沈默。

“見過官老爺,給諸位英明神武的青天官老爺問安。”恭恭敬敬地垂首作揖,禮節滴水不漏,“這裏都是本本分分、遵紀守法的好店鋪、好生意人,如果真的只是例行搜查逃|犯,大家絕對誠順配合。”

慈祥溫良地笑了笑,摒退了翻譯,操著蹩腳的中原官話,誠懇地慢慢說:“畢竟如果窮兇極惡的通|緝|犯,流竄隱藏到了我們這裏,對於我們的老人小孩來說,就成了一種莫大的隱患。”

嚴肅森寒的官腔。

“你們這般聚集,向朝廷報備過了麽”

皮笑肉不笑。

“稟青天大老爺的問話,如果報備了,就聚集不了了。”

“……”

群體對群體。

訓練有素的官府武裝,對武德充沛的民間武裝。

森冷寂靜地對峙,氣氛壓抑可怖,幾近窒息。

攜卷著豬扒、羊湯香味的晚風幽幽地拂過,撩動著敏感的發絲。

火光搖曳,掩映著明滅晦暗的人心溝壑。

窸窸窣窣,隱秘的布料摩挲聲,許許多多的結實手掌暗暗握到了武器的柄上。

長刀,短刀,彎刀,直刀,單刀,雙刀,菜刀,剔骨刀……每一把都磨開了鋒,飲過了血,吹毛斷發。

火|藥|桶般的危險局勢,一觸即發。

“逃犯是個命不久矣的重病患者,”垂下頭,微側身,出示詳細的彩繪畫像,示意對面來查看,“女流之輩,但曾任官府公職多年,精通刑偵與反偵查,很可能易容喬裝成了男人。”

局勢驟然松弛,緩和了許多,暗暗握在柄上的手掌,紛紛垂了下去。

順民良笑,諂媚恭奉著,柔馴地配合。仔仔細細記憶展開在面前的彩繪畫像,搜索記憶中有無類似眉目體貌的人物。

“氣弱體虛,病秧子。大人,還有什麽其它特征麽”

“狡詐,心狠手辣,擅長欺騙蠱惑,招人喜歡,短時間內就能和周圍融成一片。”

“她可能不是獨行,帶著犯|罪同夥。你們新近有這種人加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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