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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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祁醒當然是聽不見顏汀末內心咆哮的, 他輕松抱著顏汀末，慢慢悠悠的走。
顏汀末嘗試著想下來，還沒實施行動, 就被祁醒制止住。
“噓，別亂動，真的會摔。”祁醒低聲說：“而且周圍有人在看。”
顏汀末身體一僵，餘光往旁邊掃去。
四周空無一人。
祁醒在騙他！
顏汀末生氣了：“放我下來！”
“你還沒回答我。”祁醒軟硬不吃：“你回答我的問題，就放你下來。”
顏汀末漲紅了臉, 就是說不出口。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
“看來你還是更喜歡我抱你。”祁醒厚顏無恥道：“那是不是說明，你能接受我的觸碰了？”
什麽邏輯嘛。
顏汀末撇了撇嘴，把臉往他胸口一埋，明擺著生悶氣了。
祁醒低笑出聲, 就這麽抱著他走了一段路。
顏汀末單手抓緊祁醒衣袖, 另一只手則緊緊護著薯條。
所謂散步，就是祁醒公主抱著顏汀末繞馬路走一圈, 就算結束。
夜晚出來覓食的人很多，行人時不時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眼光。祁醒面不改色, 心裏的占有欲作祟，手臂輕收, 緊緊擁著懷裏的人兒, 不許他人窺視。
只有顏汀末毫不知情，甚至希望祁醒能走快點，走至沒人的地方將他放下來。
祁醒也沒想真為難他, 馬路邊步行的人愈發漸多。祁醒垂眸看了眼裝睡的顏汀末, 眼裏的寵溺不減：“睡著了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顏汀末微微擡頭，臉頰不經意在他胸膛蹭了蹭, 蹭得祁醒心裏無端升起一股邪火，恨不得不顧顏汀末意願，強行占有。
“沒睡。”
顏汀末輕柔的聲音打斷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祁醒低低“嗯”了聲，半蹲下來，將顏汀末放回地上。
顏汀末眼裏略過一絲驚訝，一瞬即逝便恢覆平靜。
他們誰也沒提剛才無腦的爭執。
祁醒突然沒那麽在乎答案了。
顏汀末遲早會喜歡他，也只能喜歡他，除了他，誰也別想近顏汀末身。
他有時間等。
但凡顏汀末有半分表現喜歡他的跡象，他會毫不猶豫把他全部的感情付出。
“還吃嗎？”祁醒視線掠過涼透的薯條，提醒他：“別吃了，還餓嗎？想吃什麽，我請你。”
顏汀末一陣無語。他是豬嗎，怎麽和祁醒在一起不是吃就是吃。
“我不餓。”顏汀末搖頭拒絕：“我要回宿舍了。”
“現在嗎？”
“嗯。”
顏汀末低頭看腳尖，小聲撒謊：“我還有作業沒寫完。”
祁醒沈默片刻，說：“好吧，那就回宿舍。”
難得的，祁醒不按常理來，顏汀末忽然有點不適應了。他躊躇在原地不動，已經走了兩步的祁醒回頭：“不走嗎？”
顏汀末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輕點頭，擡腳跟上他。
倆人一路無話，顏汀末以為他們會在學校門口分別時，祁醒驀然止步，側頭睨他：“你後天下午有課嗎？”
顏汀末一時沒跟上他節奏：“什麽？”
“你後天有空嗎？”祁醒不厭其煩重覆一遍。
顏汀末微微蹙眉，想了想說：“有。”
他不知道祁醒問這個做什麽。但他後天除了上午有課，下午基本沒事做。
“對繪畫展覽有興趣嗎？”
顏汀末眨了眨眼，誠實點頭：“有。”
話罷，祁醒眼裏的笑意漸深：“後天下午兩點我去你宿舍找你吧。”
顏汀末不說話，靜靜註視他。
祁醒垂下眼簾，不躲不避回視他：“路澤他男朋友給他送了兩張繪畫展覽票，他不感興趣，就把票給我了。”
“我想著，你可能會喜歡，所以，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他沒有說一起去看，而是陪他一起去。目的相同，但寓意不一樣。
前者是單純約會，後者暗示性明確。
顏汀末不可能聽不懂。
可這次他偏偏聽不懂了。
他說：“可以啊。”
真是傻得可以。
難怪他能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二次心動。不怪他，怪就怪顏汀末太有吸引力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
“嗯。”顏汀末應了聲，問他：“票多少錢，我微信轉給你，”
“不用。”祁醒後退一步擺了擺手：“這是路澤送我的，沒花錢。好啦，我先回宿舍了，你也快回去吧。”
祁醒沒給顏汀末反悔的機會，轉過身大步流星走了。
顏汀末無法，只好先回寢室。
寢室裏，何世陽與張渺不再打游戲，但也不見人。顏汀末疑惑一秒，推開洗手間的門，裏面空蕩蕩的，冷清安靜。
“周雯？”顏汀末小聲發音，邊挪腳步邊喚：“張渺？”
“何世陽！”
無人回應。
顏汀末駐足在寢室中央，不知所措地摸出手機給室友打電話。
通話記錄最頂端是五個小時前何世陽撥打過來的電話，顏汀末沒有特意選擇給誰打，果斷給最顯眼的何世陽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顏汀末側耳傾聽，直至手機那端傳來“愛情買賣”的鈴聲，鈴聲是45秒，顏汀末聽了40秒的歌，終於在電話自動掛斷前，電話接通了。
“餵，末崽。”
顏汀末心一緊，聽簡裏何世陽說話的聲音很小，細聽還能聽出些許焦急。
“何世陽。”顏汀末說：“你們去哪裏了，我怎麽找不到你們。”
那邊安靜了一秒，這才傳來何世陽疲憊的聲音：“我們在醫院。”
“醫院？”顏汀末不自覺瞪大雙眼：“是誰受傷了嗎？”
“是。”何世陽頓了頓，接著說：“也不是。”
顏汀末莫名著急：“什麽意思呀，我聽不懂！”
“我們沒人受傷，但黎儀濃和吳雙出車禍了。”何世陽說：“沒來得告訴你，我和張渺，周雯就先過來了。”
“哪個醫院。”顏汀末也顧不上什麽，拉開寢室門就往外沖。
“第二人民醫院。”
話落，何世陽還不忘提醒他：“你慢點跑，別摔著了。”
“嗯嗯。”顏汀末敷衍回答。
“真的別急。”何世陽說：“會沒事的。”
顏汀末祈求是真的沒事。
他不想身邊的朋友出事，盡管他們關系一般。
顏汀末是在一個半小時後趕到醫院的。黎儀濃與吳雙還在搶救，兩位學姐的父母也剛到不久，彼時正淚流滿面地望著急癥室。
醫院裏充滿了消毒水味和悲傷的抽泣聲。顏汀末好似被感染了，莫名的感覺難過，傷心。
這種情緒來得突然，顏汀末擡手摸了摸眼角，指腹沾有濕意，是淚水。
顏汀末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感性的人，就算在路邊碰見一只受傷的小狗，他也會心存難受。偶爾上網刷視頻，明明視頻就是普遍的勵志視頻和尋人啟事，他也會感到心酸和無奈。
心裏又漲又酸，顏汀末頻繁眨眼，致使眼淚自動風幹。
看見學姐的父母痛哭，顏汀末勉強還能維持情緒。可等他穿過走廊，在走廊盡頭看見周雯與張渺時，情緒達到巔峰，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太奇怪了。
他和學姐們不是特別熟。
一個是張渺暗戀多年終成眷屬才一個月的愛人；一個是剛有點苗頭，正往情侶發展的暧昧同學關系。
兩種關系交融在一起，顏汀末為室友悲慟，也為學姐天降橫災而傷優。
他真的控制不住眼淚。
等他走至張渺面前時，眼淚已經不聽使喚順著臉龐，下巴，滴落在地。
“你怎麽了？”
何世陽聲音突然出現在後面，顏汀末傻乎乎回頭，只見何世陽一臉擔憂看著他。
“沒事吧？”何世陽皺眉：“你哭什麽呀末崽。”
顏汀末擡手碰了碰冰涼的臉，腦子裏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
“唉。”何世陽愁眉苦臉道：“先過來坐吧。”
顏汀末跟著他在長椅上坐下，對面是滿臉擔憂之色的周雯與張渺。
相比之下，何世陽狀態還算可以。
也對，現在躺在搶救室的兩位學姐沒有一位和何世陽有除同學以外的關系。
他可能會焦急，但不會傷心到流淚。
顏汀末看得揪心。無他，主要是耳邊壓抑的哭聲，沙啞的低語，都令他坐立不安。
他想，他應該安慰一下室友。
第一次嘗試起身時，顏汀末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安慰朋友這個功能。
他擁有淚腺，但他確實不會安慰人。就算話到了嘴邊，他也無從說起。
“算了吧。”
何世陽應該是看出了的猶豫和顧慮，輕聲輕語道：“算了吧，末崽。做不到感同身受，我們就安靜陪伴。”
顏汀末怔了一下，他並不是做不到感同身受。如果按經驗來，他從小就經歷不少。
第一次是父親意外死亡，醫院甚至拼不出一具完整屍體。當時他還小，不是很懂父親永遠離開這個事實。
有了第一次離開，沒過幾年，他再次面對親人的沈睡。
爺爺，奶奶，是個很陌生的稱呼。
顏汀末小時候基本很少見爺爺奶奶，父親事故死亡，他的世界只有母親。
有母親的生活也不錯，至少對顏汀末來說很不錯。但他忘了，父親是爺爺奶奶的兒子，因為黑發人送白發人，奶奶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
某天晚上，奶奶病情惡化，在顏汀末八歲那年離世。奶奶離世七天後，母親又接到來自醫院的電話，說是爺爺喝農藥自殺，搶救無效，已經確認死亡，請家屬盡快來到醫院。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累積起來，顏汀末從最開始的麻木，再到後面的感性。
顏汀末雙手交握，安靜等待手術結束。
搶救室外面來了很多人，有同學，有老師，也有親戚。
“希望沒事吧。”何世陽小聲嘀咕了一句。
顏汀末側頭看向他，並未回應。
“張渺哭了好久了。”何世陽說：“要不要去勸勸他？”
顏汀末睨張渺一眼，張渺眼眶微紅，眼角明顯掛有淚水。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明眼人都知道他和手術室裏的其中一位女生關系不同。
不過目前沒人關註這個。
顏汀末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坐在張渺旁邊。張渺右邊是周雯，周雯穩重些許，沈默不語盯著搶救室冰冷的鐵門。
“呃……”顏汀末斟酌語氣：“沒事的，學姐她人那麽好，肯定會沒事。”
張渺擡眸冷冷瞥他一眼，不吭聲。
顏汀末硬著頭皮繼續安慰：“只要心裏默念平安，老天爺聽見了，就會實現你的祈求。”
半響，張渺低低“嗯”了聲。
顏汀末有點無措，最後妥協般放棄，老實充當背景板。
“謝謝你。”
張渺緩過神來，朝顏汀末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還不如不笑。
“你……要不去勸勸阿姨？”顏汀末試探問他。
張渺目光投向黎儀濃抱在一起哭的父母身上，搖了搖頭：“不用，我沒資格。”
顏汀末皺眉，張渺又說：“我沒保護好她。”
雖然他不清楚黎儀濃和吳雙是怎麽出的車禍。但他肯定的是，張渺昨天有約黎儀濃今晚出去看電影，黎儀濃不知因為什麽原因沒同意，張渺三個小時前，是和何世陽在寢室度過的。
不管怎麽說，突發事件不是他人能控制的，他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說什麽呢。”一直沒說話的周雯驀然出聲：“戀愛腦不是這麽當的。”
顏汀末：“……？？”
兄弟，你確定你這話不能刺激他嗎？
事實是，這話還真刺激不了他，反而是手術室的門開了以後，醫生的話差點使他失去理性。
因為傷者傷得過重，下半身幾乎被大貨車碾碎，不得不進行截肢手術，請家屬快點做決定。
聞言，顏汀末震驚不已，到底是怎樣慘烈的車禍，需要到截肢這一步。
張渺和周雯一起沖上前，質問是哪位女生需要截肢。
醫生眼含抱歉：“黎儀濃，請問你是黎儀濃什麽人？”
醫院話音剛落，張渺像是失去支撐，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黎儀濃父母接受不了結果，嚷嚷著不肯簽手術協議書。
“那吳雙呢？”吳雙的父母抓著醫生不放：“我女兒怎麽樣？手術是不是結束了，我能進去看她嗎？”
醫生遺憾搖了搖頭：“吳書受傷程度較輕，但左半張臉到達80%刮傷，以後可能……”
言盡於此，吳雙父母頓時眼神空洞無物。
顏汀末站在人群後面，再一次為兩位學姐流淚。
那麽漂亮的兩位學姐，一個失去了雙腿，一個失去了美貌。
她們是不幸的，丟失了身體一部分；她們是幸運的，至少保住了性命，父母有所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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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醒當然是聽不見顏汀末內心咆哮的, 他輕松抱著顏汀末，慢慢悠悠的走。
顏汀末嘗試著想下來，還沒實施行動, 就被祁醒制止住。
“噓，別亂動，真的會摔。”祁醒低聲說：“而且周圍有人在看。”
顏汀末身體一僵，餘光往旁邊掃去。
四周空無一人。
祁醒在騙他！
顏汀末生氣了：“放我下來！”
“你還沒回答我。”祁醒軟硬不吃：“你回答我的問題，就放你下來。”
顏汀末漲紅了臉, 就是說不出口。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
“看來你還是更喜歡我抱你。”祁醒厚顏無恥道：“那是不是說明，你能接受我的觸碰了？”
什麽邏輯嘛。
顏汀末撇了撇嘴，把臉往他胸口一埋，明擺著生悶氣了。
祁醒低笑出聲, 就這麽抱著他走了一段路。
顏汀末單手抓緊祁醒衣袖, 另一只手則緊緊護著薯條。
所謂散步，就是祁醒公主抱著顏汀末繞馬路走一圈, 就算結束。
夜晚出來覓食的人很多，行人時不時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眼光。祁醒面不改色, 心裏的占有欲作祟，手臂輕收, 緊緊擁著懷裏的人兒, 不許他人窺視。
只有顏汀末毫不知情，甚至希望祁醒能走快點，走至沒人的地方將他放下來。
祁醒也沒想真為難他, 馬路邊步行的人愈發漸多。祁醒垂眸看了眼裝睡的顏汀末, 眼裏的寵溺不減：“睡著了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顏汀末微微擡頭，臉頰不經意在他胸膛蹭了蹭, 蹭得祁醒心裏無端升起一股邪火，恨不得不顧顏汀末意願，強行占有。
“沒睡。”
顏汀末輕柔的聲音打斷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祁醒低低“嗯”了聲，半蹲下來，將顏汀末放回地上。
顏汀末眼裏略過一絲驚訝，一瞬即逝便恢覆平靜。
他們誰也沒提剛才無腦的爭執。
祁醒突然沒那麽在乎答案了。
顏汀末遲早會喜歡他，也只能喜歡他，除了他，誰也別想近顏汀末身。
他有時間等。
但凡顏汀末有半分表現喜歡他的跡象，他會毫不猶豫把他全部的感情付出。
“還吃嗎？”祁醒視線掠過涼透的薯條，提醒他：“別吃了，還餓嗎？想吃什麽，我請你。”
顏汀末一陣無語。他是豬嗎，怎麽和祁醒在一起不是吃就是吃。
“我不餓。”顏汀末搖頭拒絕：“我要回宿舍了。”
“現在嗎？”
“嗯。”
顏汀末低頭看腳尖，小聲撒謊：“我還有作業沒寫完。”
祁醒沈默片刻，說：“好吧，那就回宿舍。”
難得的，祁醒不按常理來，顏汀末忽然有點不適應了。他躊躇在原地不動，已經走了兩步的祁醒回頭：“不走嗎？”
顏汀末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輕點頭，擡腳跟上他。
倆人一路無話，顏汀末以為他們會在學校門口分別時，祁醒驀然止步，側頭睨他：“你後天下午有課嗎？”
顏汀末一時沒跟上他節奏：“什麽？”
“你後天有空嗎？”祁醒不厭其煩重覆一遍。
顏汀末微微蹙眉，想了想說：“有。”
他不知道祁醒問這個做什麽。但他後天除了上午有課，下午基本沒事做。
“對繪畫展覽有興趣嗎？”
顏汀末眨了眨眼，誠實點頭：“有。”
話罷，祁醒眼裏的笑意漸深：“後天下午兩點我去你宿舍找你吧。”
顏汀末不說話，靜靜註視他。
祁醒垂下眼簾，不躲不避回視他：“路澤他男朋友給他送了兩張繪畫展覽票，他不感興趣，就把票給我了。”
“我想著，你可能會喜歡，所以，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他沒有說一起去看，而是陪他一起去。目的相同，但寓意不一樣。
前者是單純約會，後者暗示性明確。
顏汀末不可能聽不懂。
可這次他偏偏聽不懂了。
他說：“可以啊。”
真是傻得可以。
難怪他能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二次心動。不怪他，怪就怪顏汀末太有吸引力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
“嗯。”顏汀末應了聲，問他：“票多少錢，我微信轉給你，”
“不用。”祁醒後退一步擺了擺手：“這是路澤送我的，沒花錢。好啦，我先回宿舍了，你也快回去吧。”
祁醒沒給顏汀末反悔的機會，轉過身大步流星走了。
顏汀末無法，只好先回寢室。
寢室裏，何世陽與張渺不再打游戲，但也不見人。顏汀末疑惑一秒，推開洗手間的門，裏面空蕩蕩的，冷清安靜。
“周雯？”顏汀末小聲發音，邊挪腳步邊喚：“張渺？”
“何世陽！”
無人回應。
顏汀末駐足在寢室中央，不知所措地摸出手機給室友打電話。
通話記錄最頂端是五個小時前何世陽撥打過來的電話，顏汀末沒有特意選擇給誰打，果斷給最顯眼的何世陽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顏汀末側耳傾聽，直至手機那端傳來“愛情買賣”的鈴聲，鈴聲是45秒，顏汀末聽了40秒的歌，終於在電話自動掛斷前，電話接通了。
“餵，末崽。”
顏汀末心一緊，聽簡裏何世陽說話的聲音很小，細聽還能聽出些許焦急。
“何世陽。”顏汀末說：“你們去哪裏了，我怎麽找不到你們。”
那邊安靜了一秒，這才傳來何世陽疲憊的聲音：“我們在醫院。”
“醫院？”顏汀末不自覺瞪大雙眼：“是誰受傷了嗎？”
“是。”何世陽頓了頓，接著說：“也不是。”
顏汀末莫名著急：“什麽意思呀，我聽不懂！”
“我們沒人受傷，但黎儀濃和吳雙出車禍了。”何世陽說：“沒來得告訴你，我和張渺，周雯就先過來了。”
“哪個醫院。”顏汀末也顧不上什麽，拉開寢室門就往外沖。
“第二人民醫院。”
話落，何世陽還不忘提醒他：“你慢點跑，別摔著了。”
“嗯嗯。”顏汀末敷衍回答。
“真的別急。”何世陽說：“會沒事的。”
顏汀末祈求是真的沒事。
他不想身邊的朋友出事，盡管他們關系一般。
顏汀末是在一個半小時後趕到醫院的。黎儀濃與吳雙還在搶救，兩位學姐的父母也剛到不久，彼時正淚流滿面地望著急癥室。
醫院裏充滿了消毒水味和悲傷的抽泣聲。顏汀末好似被感染了，莫名的感覺難過，傷心。
這種情緒來得突然，顏汀末擡手摸了摸眼角，指腹沾有濕意，是淚水。
顏汀末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感性的人，就算在路邊碰見一只受傷的小狗，他也會心存難受。偶爾上網刷視頻，明明視頻就是普遍的勵志視頻和尋人啟事，他也會感到心酸和無奈。
心裏又漲又酸，顏汀末頻繁眨眼，致使眼淚自動風幹。
看見學姐的父母痛哭，顏汀末勉強還能維持情緒。可等他穿過走廊，在走廊盡頭看見周雯與張渺時，情緒達到巔峰，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太奇怪了。
他和學姐們不是特別熟。
一個是張渺暗戀多年終成眷屬才一個月的愛人；一個是剛有點苗頭，正往情侶發展的暧昧同學關系。
兩種關系交融在一起，顏汀末為室友悲慟，也為學姐天降橫災而傷優。
他真的控制不住眼淚。
等他走至張渺面前時，眼淚已經不聽使喚順著臉龐，下巴，滴落在地。
“你怎麽了？”
何世陽聲音突然出現在後面，顏汀末傻乎乎回頭，只見何世陽一臉擔憂看著他。
“沒事吧？”何世陽皺眉：“你哭什麽呀末崽。”
顏汀末擡手碰了碰冰涼的臉，腦子裏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
“唉。”何世陽愁眉苦臉道：“先過來坐吧。”
顏汀末跟著他在長椅上坐下，對面是滿臉擔憂之色的周雯與張渺。
相比之下，何世陽狀態還算可以。
也對，現在躺在搶救室的兩位學姐沒有一位和何世陽有除同學以外的關系。
他可能會焦急，但不會傷心到流淚。
顏汀末看得揪心。無他，主要是耳邊壓抑的哭聲，沙啞的低語，都令他坐立不安。
他想，他應該安慰一下室友。
第一次嘗試起身時，顏汀末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安慰朋友這個功能。
他擁有淚腺，但他確實不會安慰人。就算話到了嘴邊，他也無從說起。
“算了吧。”
何世陽應該是看出了的猶豫和顧慮，輕聲輕語道：“算了吧，末崽。做不到感同身受，我們就安靜陪伴。”
顏汀末怔了一下，他並不是做不到感同身受。如果按經驗來，他從小就經歷不少。
第一次是父親意外死亡，醫院甚至拼不出一具完整屍體。當時他還小，不是很懂父親永遠離開這個事實。
有了第一次離開，沒過幾年，他再次面對親人的沈睡。
爺爺，奶奶，是個很陌生的稱呼。
顏汀末小時候基本很少見爺爺奶奶，父親事故死亡，他的世界只有母親。
有母親的生活也不錯，至少對顏汀末來說很不錯。但他忘了，父親是爺爺奶奶的兒子，因為黑發人送白發人，奶奶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
某天晚上，奶奶病情惡化，在顏汀末八歲那年離世。奶奶離世七天後，母親又接到來自醫院的電話，說是爺爺喝農藥自殺，搶救無效，已經確認死亡，請家屬盡快來到醫院。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累積起來，顏汀末從最開始的麻木，再到後面的感性。
顏汀末雙手交握，安靜等待手術結束。
搶救室外面來了很多人，有同學，有老師，也有親戚。
“希望沒事吧。”何世陽小聲嘀咕了一句。
顏汀末側頭看向他，並未回應。
“張渺哭了好久了。”何世陽說：“要不要去勸勸他？”
顏汀末睨張渺一眼，張渺眼眶微紅，眼角明顯掛有淚水。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明眼人都知道他和手術室裏的其中一位女生關系不同。
不過目前沒人關註這個。
顏汀末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坐在張渺旁邊。張渺右邊是周雯，周雯穩重些許，沈默不語盯著搶救室冰冷的鐵門。
“呃……”顏汀末斟酌語氣：“沒事的，學姐她人那麽好，肯定會沒事。”
張渺擡眸冷冷瞥他一眼，不吭聲。
顏汀末硬著頭皮繼續安慰：“只要心裏默念平安，老天爺聽見了，就會實現你的祈求。”
半響，張渺低低“嗯”了聲。
顏汀末有點無措，最後妥協般放棄，老實充當背景板。
“謝謝你。”
張渺緩過神來，朝顏汀末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還不如不笑。
“你……要不去勸勸阿姨？”顏汀末試探問他。
張渺目光投向黎儀濃抱在一起哭的父母身上，搖了搖頭：“不用，我沒資格。”
顏汀末皺眉，張渺又說：“我沒保護好她。”
雖然他不清楚黎儀濃和吳雙是怎麽出的車禍。但他肯定的是，張渺昨天有約黎儀濃今晚出去看電影，黎儀濃不知因為什麽原因沒同意，張渺三個小時前，是和何世陽在寢室度過的。
不管怎麽說，突發事件不是他人能控制的，他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說什麽呢。”一直沒說話的周雯驀然出聲：“戀愛腦不是這麽當的。”
顏汀末：“……？？”
兄弟，你確定你這話不能刺激他嗎？
事實是，這話還真刺激不了他，反而是手術室的門開了以後，醫生的話差點使他失去理性。
因為傷者傷得過重，下半身幾乎被大貨車碾碎，不得不進行截肢手術，請家屬快點做決定。
聞言，顏汀末震驚不已，到底是怎樣慘烈的車禍，需要到截肢這一步。
張渺和周雯一起沖上前，質問是哪位女生需要截肢。
醫生眼含抱歉：“黎儀濃，請問你是黎儀濃什麽人？”
醫院話音剛落，張渺像是失去支撐，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黎儀濃父母接受不了結果，嚷嚷著不肯簽手術協議書。
“那吳雙呢？”吳雙的父母抓著醫生不放：“我女兒怎麽樣？手術是不是結束了，我能進去看她嗎？”
醫生遺憾搖了搖頭：“吳書受傷程度較輕，但左半張臉到達80%刮傷，以後可能……”
言盡於此，吳雙父母頓時眼神空洞無物。
顏汀末站在人群後面，再一次為兩位學姐流淚。
那麽漂亮的兩位學姐，一個失去了雙腿，一個失去了美貌。
她們是不幸的，丟失了身體一部分；她們是幸運的，至少保住了性命，父母有所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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