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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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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安氏消沈了兩日, 又強行打起精神來去聯絡別家瞧瞧能不能再重新找個人家。

婚事得慢慢尋摸,來往的人多了,也會碰見熟人。

入冬以後落了一層雪, 煎餅的生意便沒有之前好做了, 願意在冷冽寒風裏排隊的人變少了, 哪怕有熱乎的煎餅果子吃, 人也凍得難伸手。

但再不好做也比別家好些,之前別家也有眼紅姜家食鋪的, 還用不能有明火的規定把鋪子舉報到了司市那裏, 不過好在姜雲瑤提前問了個清楚, 才沒給人鉆到空子。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舉報,這條街上的人才明確了原來不是一點火也不能用——如今這一條街已經不止她一個做熱乎吃食的鋪子。

但之前那幾家聯合起來和姜家進了衙門的事兒傳得挺厲害,也沒人敢光明正大在這條街上和她搶生意。

如今鋪子已經給她掙了不少錢。

連安氏都開玩笑,說姜雲瑤如今已經小有身家了,指不定往後連自己的嫁妝都掙出來了。

這話聽得人都忍不住高興。

顧明月都喜滋滋的。

小芹還覺得奇怪:“又不是你掙錢, 那都是姑娘的錢, 你怎麽總呲著個大牙樂呢?”

顧明月嚇得捂住了嘴:“誰呲著個大牙了?我牙可小著呢,姑娘掙了錢我就替她高興!”

小芹撇撇嘴。

其實她也摸不明白, 分明她來的比顧明月還更早一些, 又是打小伺候姑娘的, 可如今也不知怎麽的,姑娘也不愛用她了,反倒和後來的顧明月更親近一些。

連蘭心和春穗都要退一射之地。

她閑暇時候倒是和她們倆聊過幾句, 那兩人也根本沒放在心上,沒有跟她說為什麽自己不在乎, 只叫她放寬心,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這叫她怎麽放寬心嘛!

反正她算是發現了, 從落水以後,姑娘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人家都說姑娘這是看透了,性子也冷了,人也穩重了。

好嘛,小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能當自己和姑娘沒緣分,她總覺得興許也有自己是從孟姨娘那裏出來的緣故,所以姑娘不信任自己。

她偷偷看一眼顧明月:“嗳,你是不是和姑娘說什麽了?”

顧明月哦一聲:“我能說什麽?說你前兒去了孟姨娘院裏?還是說孟姨娘賞了你一支素銀簪子?”

眼見著小芹變了臉色,顧明月才望向窗外,外頭落了一層細雪,屋裏頭卻暖融融的,換做從前,她這會兒手早就凍得通紅還得洗衣裳,頂著滿頭的落雪劈柴做飯。

她問小芹:“你覺得外頭的雪好看嗎?”

小芹聽她的話往外看,說好看:“像鵝毛似的,等一晚上明天起來的時候院子裏就得積上雪了吧?到時候還能堆個小雪人出來。”

顧明月笑了一下:“你瞧,這一層雪落下來,窮人家只會擔心今年的冬天該怎麽過,從前咱們也是這樣的對不對?可如今咱們已經能安心坐著賞雪了,你說,這是因為什麽?”

見小芹瑟縮,她道:“都是因為姑娘,她給我們發月錢,還叫我們吃飽穿暖,孟姨娘能給你的都是蠅頭小利,興許她還沒叫你做什麽,只讓你在姑娘跟前說些好話,但你拿了東西,不會覺得虧心嗎?下次孟姨娘還叫你做點兒什麽,你能拒絕嗎?你仔細想想。”

“我都能發現你和孟姨娘接觸,姑娘和太太那麽聰明的人難道能不知道?姑娘一直沒說,已經是惦記著你們從前的情分了,不想做得太難看。”

小芹便不說話了。

顧明月敲打了她兩句才出了門。

一出門,蘭心便走到她身邊問:“都說清楚了?”

顧明月撫著胸口大喘氣:“都說清楚了,可緊張死我了。”

她頭一回當“惡人”,一邊緊張一邊又覺得爽快,把從前說不出口的話說出來以後就像是通了氣兒似的,心裏頭通暢得很。

她和小芹住在一塊,早看見孟姨娘來找她了,一直憋著沒說,這幾天瞧見她弄那根素銀簪子才憋不住的。

蘭心只笑她:“凡事都有第一次,習慣了就好了,要當姑娘身邊得用的人,就得好臉壞臉都給得,不然人家看你好欺負,就騎到你頭上來了。”

顧明月應了一聲,問:“封夫人還沒走嗎?”

“沒走呢!竹香說太太要留飯。”

府裏來的熟人便是封夫人,封知州已經進京敘職了,封夫人留在後頭收拾東西,他們在閬中住了有兩年,收拾東西、處理人際關系也要廢不少功夫,因此封夫人進京的晚。

顧明月進去的時候正聽封夫人笑語:“本來預備著中秋節前就該進京了,只是趕上了敬言要下場,便耽擱了,這會兒才進京,又收拾了東西,到這會兒才來拜訪,是我遲了。”

安氏說不遲:“你家那小子今年下場?我記得他年紀還小吧。”

封夫人說不早了:“他從小就跟著他爹讀書,今年也是心裏有譜才下的場。”

“可中了?”

封夫人頷首。

“十歲能中已經很不錯了,前途不可限量。”安氏奉承了兩句,不再多言。

她心裏還記得當初封夫人提起的姜雲瑤和封敬言的聯姻想法,既然不同意,那就沒必要再多說,她怕自己多說上兩句,封夫人又會提起這件事。

她避嫌,封夫人也識趣,又閑聊了些別的話。

“今年落這麽一場雪,好歹緩了緩各地的災情。”她一路從閬中過來,經過了不少地方,好些都已經亂起來了。

安氏回京以後沒怎麽打聽過外頭的情況,畢竟是在中京城,外頭再不好也不至於落到他們這兒來:“雪融化的時候總會有水吧?”

封夫人說可不是嘛:“路上還看見人從泥地裏掏雪水呢。”

化幹凈了的雪已經融進了地裏,那些人幹凈的水留著舍不得吃,又怕囤的水不夠,把濕潤的泥土都裝起來了,從裏頭濾水出來喝。

“天災人禍……”安氏發愁,“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事,她說的也不是這個,只是那些事情不好提,封夫人也是有意結交,才和她透了底,也慢慢聊起來。

“可不是嗎!”封夫人路上見多了,“也得虧我們帶齊了人,一路跟逃荒似的,你不知道,路上我們碰見了好幾撥人,他們是瞅著我們人多才沒敢動手,便是這樣,也有叫他們得了手的。”

那些人為財為了活命一點也不會心慈手軟,都能跑到官道上劫人了,餓極了的時候什麽事兒幹不出來?易子而食的都有。

安氏聽得直念阿彌陀佛:“都可憐。”

被劫的可憐,那些活不下去逼不得已去搶劫的人也可憐,左右都為難。

姜雲瑤坐在旁邊沒說話,聽著聽著忽然問:“去年只怕沒收上多少糧上來吧?”

封夫人說是:“南邊都鬧旱災呢,收不上什麽糧。”

姜雲瑤想了好一會兒,她高中的時候地理學得並不好,學得再好,這麽多年沒回顧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思考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會兒的大糧倉總共就那麽幾個,有兩個都在南邊兒,這麽幾年下來,只怕早就耗盡了。

不知怎麽的,她想起英國公府來。

“皇上從北邊調了不少糧過去吧?這邊的還夠用麽?我聽說如今還在和戎狄打仗呢。”

封夫人詫異她竟然想到了這裏:“可不是嗎!我來之前還聽見我們家老爺說呢,朝廷如今也慌得很,南邊鬧旱災,北邊的糧已經全運過去了,如今兩邊都告罄,偏偏戎狄鬧騰的厲害,聽說往年冬天他們就收手回去了,如今還落著雪呢,他們也沒退,就在那城墻底下晃悠,時不時地派人出來騷擾。”

眼瞅著沒有外人,她壓低了聲音:“總覺得遲早會打上一場。”

那一場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痛不癢了,戎狄也是缺糧食回去過冬,他們也有探子,直到如今朝廷的情況,否則也不會一點兒也不退,等到他們帶過來的糧食吃的差不多了,就到了魚死網破的時候了。

姜雲瑤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安氏問出了她想問的話:“皇上也沒別的準備?”

封夫人搖頭說不知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顧得了這頭,還能顧得了那一頭不成?興許還囤著糧吧?總也不會真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她的消息還算靈通些,封知州什麽話都會和她講,偶爾也聊起外頭的事,說說自己的擔憂,便是這樣,封知州也不大看好邊關的戰事,直說若是皇上沒有兩手準備,只怕今年冬天邊關苦寒,日子難熬。

這些就不是她們能操心的事情了,外頭那些君臣一個個急得嘴上燎泡,總能想到法子的吧?

封夫人不想聊這麽沈重的話題,換了事情說:“我聽人說你最近在給你們家大姑娘看親事?”

她道:“頭上那些王爺世子也真是糊塗極了,要鬥也該在別的事情上要強,把那火燒到女人身上算什麽!”

嘴上這麽說,她心裏可未必是這麽想的,到底是一起經歷過事情,她直問:“是不是那件事情的緣故?”

安氏點頭。

封夫人便有些憐憫:“到底還是大姑娘吃了虧,不過也得抓緊些了,我瞧著中京多多少少也受了一些影響,等定下親都要到明年開年了,明年也不知怎麽樣呢,越早辦越好。”

她拍著胸脯:“我那兒倒有幾家交好的夫人,回去就替你問問,不過你給我透個底兒,你家大姑娘是要高嫁還是低嫁?”

安氏倒不為難:“人合適就好。”

她們身份有限,就算攀了高枝,也得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不然像皇太孫那般放出話來,他們若是有心,早就弄得滿城風雨把姜雲瓊嫁進去了,旁的人再尊貴能比得上皇家?

安氏是不想讓姜雲瓊吃虧,她寧可讓姑娘低嫁,好歹有底氣。

她們又聊了一會兒,安氏留了飯,吃完封夫人便走了。

姜雲瑤回了屋子,顧明月正在收拾床鋪預備她睡午覺。

松花棉的錦被撣了又撣,再用熏爐子細細烘上一遍,精細又暖和。

顧明月收拾好以後才看見姜雲瑤正坐在窗邊看落雪:“姑娘想什麽呢?”

姜雲瑤說:“在想邊關的戰事。”

“害!”顧明月剛剛也在屋裏頭,已經聽見封夫人說的話了,“姑娘也是白操心,咱們什麽也做不了,聽天由命吧,有的是比咱們急的人在呢。”

她說:“您忘了司市官大人啦?他一家子都在邊關呢,肯定比咱們還急,姑娘操心這個做什麽?倒不如好好睡一覺,想想明天該怎麽掙銀子。”

姜雲瑤不言語,只盯著那黑沈沈的天與漫天飛舞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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