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34 章

關燈
第 34 章

顧明月挺害怕的。

她打小就害怕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小時候她貪玩,不愛幹活,林阿奶除了念叨自己打小就幹活以外, 就是用那些鬼怪故事嚇唬她, 顧明月有一回哭著跟她說自己一定好好幹活, 讓她別講那些東西了, 可林阿奶聽了卻變本加厲,時不時便提上一嘴。

她知道她害怕, 便自以為拿捏住了她, 並不會憐惜。

從那時顧明月就知道, 她不該把自己的弱點軟肋露給別人看。

此時此刻,她聽著裏頭那只孤魂野鬼許願,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直蹦到了嗓子眼,卻硬是把尖叫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往後退, 等估摸著她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以後, 才放心狂奔出了內殿。

老和尚還守在外面,手裏撚著一串佛珠, 閉目念經。

顧明月離他遠了一些, 心想這和尚看著年紀挺大, 但是道行卻淺,連三姑娘身體裏住著一只鬼也看不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什麽心理,她分明應該跑去找夫人, 告訴她真正的三姑娘已經死了,現在的三姑娘只是一只鬼, 然後讓夫人找和尚道士收鬼——這是正常人的做法吧?

可顧明月的腳動了動,只是坐在了大殿的門檻上。

這會兒太陽正烈, 大殿前灑滿了陽光,有一縷光探進廊檐的陰影裏,照在了顧明月的腳下,她看見了自己身上穿著的新繡鞋和新衣裳。

衣裳是前兩天才剛趕制出來的,在這之前她是穿的蘭心給她的舊衣裳,因為伺候姑娘就不能穿之前粗使丫頭穿的衣服了,蘭心特意拉著她選了兩身做了卻沒上身的,過後“三姑娘”看見了便問了一句,緊跟著就讓春穗催繡娘快點做她的衣裳了。

她還摸到了自己頭上的素銀簪子、手腕上的銀鐲子。

這些都是“三姑娘”給她的。

以前的顧二丫吃不飽穿不暖,總是擔驚受怕哪一天自己餓死了,自從來了姜府,她便從來沒餓過肚子,也沒受過冷,還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明月,顧明月。

她想,“三姑娘”是個很溫柔的人,即便她不是原來的三姑娘,只是一只鬼。

太陽愈發烈了,照在顧明月身上,她也學著那只鬼雙手合十,肚子裏的話沒有說出來,只在心裏默默和原來的三姑娘道歉——原諒她的自私吧,她覺得現在的“三姑娘”很好很好,既然三姑娘已經回不來了,就讓她自私地留住現在的“三姑娘”吧。

祈禱完,她睜開眼,走到老和尚身邊拜托他:“我們姑娘還要在裏頭念經,最好不要讓人打擾她,只一會兒她就出來了,您幫忙看著些,別讓別人進去了。”

確保老和尚點頭同意以後她才一溜煙跑走了。

姜雲瑤在內殿跪了好一會兒,一直到腿腳發麻才起身,長明燈供好以後便會一直點在這裏,只要給這裏的小和尚一點兒銀錢,他便會幫忙每天點燈照料。

她決定在這裏供一盞,回中京城再供一盞。

姜雲瑤長噓了一口氣,從內殿裏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正瞇著眼的老和尚和等在門外的顧明月。

她覺得顧明月的表情有點兒奇怪,顧明月看見她以後好像咽了咽口水,有一點點害怕,但很快那點兒害怕就消失了。

姜雲瑤朝她笑了笑:“怎麽站在外面?”

顧明月說:“我給姑娘做了吃的,耽誤時間了,想著姑娘在裏頭念經不好打擾,就在外面站了站。”

姜雲瑤不疑有他:“那咱們回去吃東西,做了什麽?”

她才要跨步走出廊檐,卻被顧明月眼疾手快攔住了。

也不知道這丫頭從哪兒變出來一把傘,不由分說地撐在了她的頭頂:“姑娘,日頭大,曬得人難受,打把傘吧!”

顧明月特意把傘全傾在了姜雲瑤身上,自己站在太陽底下,低頭看見姜雲瑤整個人都籠在陰影裏,放心地點了點頭——連老和尚都沒看出來她們姑娘是個鬼,說明三姑娘的道行還是很高的,三姑娘還不怕太陽,要麽是天底下的鬼都不怕太陽,要麽就是三姑娘很特別,不怕太陽。

可到底是個鬼,太陽太烈的話,姑娘肯定會難受吧?

所以她回去拿了一把傘,打定了主意,以後太陽要是一直這麽烈,她就要一直給三姑娘撐傘。

回去的路上她們兩個遇見了石頭。

他一看顧明月就朝她招了招手。

顧明月給姜雲瑤解釋:“那個是和我一起被賣進來的,他叫石頭,現在在大少爺院裏當小廝。”

石頭終究還是靠自己的努力去了大少爺院裏——雖然到目前為止,姜玉瑯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對他也沒幾分印象。

但石頭已經相當滿足了,他比顧明月有野心,也比顧明月有自信,自信自己靠努力總會出人頭地的。

姜雲瑤還是頭一次見到石頭,聽到他在姜玉瑯院裏當差,眼睛閃了閃,把他叫到跟前問他:“大哥哥現在在哪兒呢?”

石頭也沒當回事,只以為她是關心:“大少爺早起跟著老爺出去了,只帶了身邊伺候的雙瑞和雙壽。”

內院的消息到底不比外院靈通,要不是顧明月認得石頭,只怕這會兒誰都不知道姜玉瑯跟著姜逢年出去了。

姜雲瑤想起自己擔憂的事情:“父親出去了,帶走了多少人?寺裏還剩多少人?山下那些流民可還在麽?”

石頭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認認真真回答了:“老爺出門帶走了一半的人,山下那些流民早就已經散了,那天夫人施完粥沒多久他們就都走了。”

姜雲瑤心下一個咯噔:“那天就走了?全走幹凈了?”

石頭點頭。

顧明月不知道為什麽三姑娘的表情慢慢沈下來:“姑娘,怎麽了?”

姜雲瑤嘴角發苦,問:“明月,往常你們碰到有人施粥,會在城中逗留多久?”

顧明月想了想。

以前顧大山帶著她在城裏等粥棚基本都會呆上三五天,因為不知道那些大戶們布施會有多久,多呆上幾天萬一還能等到呢?呆幾天便能少餓幾天,家裏太窮,人沒吃飯也沒力氣幹活,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有時候幹脆打地鋪就睡在粥棚底下。

這就是姜雲瑤最害怕擔心的地方:“如今正是浴佛節,有權有勢的官家太太們都會往佛寺裏去,她們又是拜佛,難免會發善心,布施粥棚只怕會連續擺上好幾日,那些流民得了糧食,怎麽會走呢?”

還是得了一次就走了。

這太反常了,總讓人覺得害怕。

連顧明月這種反應遲鈍的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她拽住了姜雲瑤的手:“那怎麽辦?”

老爺可是帶走了一半的人。

姜雲瑤本來整顆心都提著,聽見顧明月害怕反而鎮定下來了:“石頭,你們院兒裏有沒有說過,大少爺和老爺什麽時候回來?”

石頭搖頭說沒有:“大少爺最近忙得很,而且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兒,就算是我們院子裏伺候的人也不知道,只有雙瑞和雙壽知道。”

“那封知州呢?他還在不在寺裏?”

這回石頭知道了:“在寺裏,一直在呢。”

他還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按理來說他不該去打聽外頭的消息的,可他在外院呆久了,深知消息的重要性,如今有了外人在,他更要打聽清楚了。

畢竟在他眼裏,知州還是要比姜逢年的官要大的,那人都想著往上爬,他也不例外的嘛。

這會兒說起封知州,他可是頭頭是道的:“這位封知州從來了寺裏就沒出過門,老爺倒是有好幾次要求見他,可封知州就是不見。”

不見歸不見,他住的院子裏的守衛卻不緊,不然也不能讓石頭輕易打聽到消息。

封知州來了佛寺卻並不拜佛,每日正常傳素膳,其餘時候便只有浴佛節當天出來了一趟,還是因為是個大日子,姜逢年邀請他一起浴佛。

聽見封知州在寺裏,姜雲瑤多少松了一口氣。

不管怎麽樣,她們幾個弱女子也不能做些什麽,既然封知州在寺裏,想必他帶的守衛也在,多少是要比她們單獨走要安全一些的。

石頭看了她一眼,又看顧明月。

他倒是聽顧明月說起過這位三姑娘,大多都是好話,但他沒見過,這會兒碰見了,聽她處處憂慮,便敏銳察覺到了,這姑娘不像她的年紀那般小,反而相當成熟。

只是他也不是來深究這個的,而是說起另一件事:“我瞧見姑娘院裏的蘭心和春穗了。”

之前姜雲瑤讓她們倆想辦法藏些金銀首飾,再去弄幾套流民衣服來,她們來倒是去了,但……

石頭有些無奈:“三姑娘是怎麽想的叫她們兩個去?她們倆在大宅院裏呆久了,根本不知道外頭的事情,若不是我一眼瞧見她們倆了,只怕她們倆都是白費功夫。”

蘭心和春穗去外頭找流民衣服就很不順利,那些人都成流民了,身上除了那身破衣裳還能剩個什麽?個個都恨不得衣不蔽體,姜雲瑤又要她們低調一些,別讓別人發覺,把她倆急的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麽辦。

更不用說藏金銀首飾了,她們倆都是家生子,從生下來就在大宅院裏,走得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各個寺廟或者什麽賞花踏青的地方,出門走的路都未必有坐的馬車多。

石頭看見她們的時候,她們就在寺廟外頭的小竹林裏挖了個淺淺的坑便想埋東西——石頭起初沒認出她們倆,還以為是鬼祟的賊,繞過去看了兩眼才認出來是她們倆。

他道:“你讓她們倆去,還不如讓明月去,我們鄉下活過的人,愛到處亂跑,在哪裏能藏住東西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經歷過這幾年旱災的人,東躲西藏早已經是身體的本能,家裏是不敢放一點兒糧食的,便是在外頭挖的野菜都要去山裏挖個深坑藏起來,就怕被別人惦記著丟了活命的東西。

顧明月撓了撓頭。

他這話確實沒錯。

姜雲瑤一個現代人哪懂得這些?她只能去吩咐丫頭們罷了。

石頭還給顧明月丟了個小包袱:“喏,流民的衣服。”

他看見蘭心和春穗也沒過去問她們倆在幹什麽,反而悄悄在後面跟了一段時間,正好看見她倆去弄流民的衣服了,還沒弄到。

石頭不知道為什麽三姑娘要叫人弄這個,但他覺得總有她的道理,便自己去弄了幾件。

他自覺自己是個有野心又再自私不過的人,去弄什麽衣服也不過是為了討三姑娘的歡心,好為自己的前途添磚加瓦。

顧明月?順帶的罷了。

他朝顧明月撇撇嘴:“臟得很,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可別打開看。”

說完他就走了。

姜雲瑤心裏再緊張,見了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天塌下來都有石頭的嘴頂著。”

顧明月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這人,性子就和他名字一樣,硬得很。”

顧明月又不是沒穿過這樣臟的衣服。

但她沒戳穿石頭,他也是好意。

姜雲瑤反倒嘆了口氣:“希望這東西不會有用吧。”

等回去吃完了飯,姜雲瑤想了想,還是去找了安氏。

沒辦法,原身的身體實在太弱,就是跑上兩步都能氣喘籲籲,更何況她能怎麽辦?說句難聽些的話,她一個人的目標是小了些,但萬一碰上什麽困難,她還不如身邊有護衛的時候安全呢。

她找安氏的理由也是現成的,便是石頭來過說的那些,她都能察覺到不對勁,她不信安氏能不知道。

實際上安氏這兩日也多少有些清楚。

那回姜雲瑤在粥棚裏“隨口一提”她便放在了心上,可她去找姜逢年,姜逢年只說她多心,他忙著去看那些礦,忙著去和封知州交際,只覺得安氏是在家裏閑著沒事幹,多疑又多心。

弄得安氏也有些懷疑起自己來,想著姜逢年雖在後宅的事情上不靠譜,好歹常在外頭行走,見過的世面是比她多些,興許真是她自己想多了。

這話她說給姜雲瑤聽,只怕她都啐一口,懷疑安氏是不是被pua過了頭。

姜雲瑤把石頭說的那些情況都和安氏說了一遍,還道:“女兒年紀小,不懂這些事情,母親看著是不是不太對勁?”

安氏長嘆了口氣。

她再遲鈍都能意識到不對勁了,更何況她並不遲鈍,只是她也犯難:“你父親才遞了消息過來,說他臨時有些事情不在寺裏,要過幾日才回莊上,叫咱們不必等他了。”

她們說話的時候姜雲瓊也在,正坐在旁邊看書,聽了這話便問:“父親讓咱們自己回去?”

安氏點頭。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在嫁人之前,她是安伯侯府的大姑娘,她父親是文臣出身,為人儒雅卻有主見,家裏多少年的風風雨雨都是她父親支撐過去的,等她嫁了人,家裏做主的便成了姜逢年,便是兩個人感情最濃厚的時候,安氏都是被動的那一個。

打小嬤嬤教她的便是女德女誡,教她“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也是如此做的,後宅小事自己做主,處理一個姨娘也會和姜逢年知會一聲,如今碰到這麽大的事情,偏偏姜逢年不在,也沒交代個一言半語。

她已經習慣了聽話,偶爾有自己的思考,也不過是處理後宅的事情罷了。

如今姜逢年一不在,她就像沒了主心骨一樣。

可等她擡起頭,看見姜雲瓊和姜雲瑤兩個小姑娘都齊齊盯著她,心裏卻又有些奇異的觸動。

姜雲瓊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看著她從小長大,變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姜雲瑤,雖然才抱過來不到一個月,她卻很喜歡這個乖巧又聰慧的小丫頭,偶爾她看著姜雲瑤,總會有些很新奇的反應,和養姜雲瓊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她們倆還是孩子,加起來還沒她的年紀大,又打小沒出過遠門。安氏還記得就這回從中京城到閬中來,姜雲瑤體弱都病了一場,到現在也才將將養好,當真是個嬌嬌女孩。

而在她們眼裏,自己也是主心骨吧?

倘若她和姜逢年一樣不靠譜,這兩個丫頭又該怎麽辦呢?是不是和她此刻惶惶然的情緒一樣?

她腦袋裏轉過了無數的心思。

而姜雲瑤立刻發現安氏的眼神忽然堅定起來了。

她不再迷茫,反而開始很有條理地安排起事情來,先是叫人去打探消息,看看那些流民的去向,再找人去封夫人那裏——這事兒她不可能一點兒也不告訴封知州,封知州帶的人還比她多些,怎麽也算是個助力,或許他也有更好的想法。

而她怕兩個丫頭不在一塊兒會出什麽事情,又叫姜雲瑤和姜雲瓊都搬到她這邊兒一起住,打發她們倆回去收拾東西。

姜雲瑤便帶著顧明月回去了。

恰好蘭心和春穗也回來了,兩邊通了通消息。

她們兩個還不知道自己被石頭跟蹤過,只告訴姜雲瑤東西都已經藏好了,只衣服沒找到合適的。

這倒是不擔心了,石頭已經給找了幾件,安氏好似也去想辦法了,她手下有管事,興許會有效果。

她們已經在寺裏住了五日,原先打算住十天左右,那些流民最早的時候多半是臨時起意,但如今過了三四日了,再臨時起意也有個計劃了。

姜雲瑤坐著頭腦風暴想該怎麽辦。

顧明月站在窗邊觀察著姜雲瑤。

她很少這樣直接觀察她。

她進姜府的時候,管事的就教了她們規矩,可以在主子跟前察言觀色,但不能長時間地盯著主子看,不尊重。

但顧明月從知道三姑娘身體裏住了另一個人以後,總是會有些好奇的。

她在想啊,一只鬼到底是怎麽能夠長時間停留在另一個人身上呢?是附身嗎?還是寄居?現在三姑娘好好的,若是以後出了什麽事情,這只鬼會不會突然離開三姑娘?

三姑娘是真的淹死了嗎?

這些問題煩擾著她,讓她摸不著頭腦。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姜雲瑤。

和她一樣的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皺眉的表情也很生動,半點都沒有不自然,這讓顧明月心裏的害怕減了不少。

她是真怕三姑娘突然多出個器官來,也怕她忽然控制不住表情。

——嚇到自己沒關系,要是嚇到別人可就要了命了。

姜雲瑤想著想著事情,便察覺到了顧明月灼熱的眼線,她擡頭:“明月,你怎麽一直看著我?”

顧明月猛回神:“沒!沒什麽!”

姜雲瑤都無奈了:“明月啊,你知道嗎,你臉上從來都藏不住心思。”

她雖然看不出來顧明月真實的想法,卻能看見她大致的情緒。

顧明月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了:“真的很好看出來嗎?”

姜雲瑤沈沈地點了點頭。

顧明月便嚴肅著臉:“姑娘你放心,以後我會改的,絕對不會拖累你!”萬一別人從她臉上看出來了三姑娘不是原來的三姑娘了,那她可真是……

她的表情本該是很嚴肅的,偏偏這些日子吃得太好,把臉上的肉養出來了一點兒,有了遲到的嬰兒肥,努力吸了吸臉上的肉,也沒成個正形,反而透著滑稽的可愛。

一下子就把姜雲瑤身上的焦慮和慌亂打散了。

她仰頭笑了一會兒。

笑完,心裏的憂愁就沒了不少。

心裏松快了,想到的法子就有了。

她帶著顧明月又去了安氏的屋子裏,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

安氏有些遲疑:“你是說咱們提前走?”

姜雲瑤認真點頭。

那些人喝完粥就走了,明顯是盯上了她們,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民了,自然也無所畏懼,不會因為她們是官而害怕,說不定還更恨官府。

他們目標明確,便只會盯著他們,反而不會去註意別人。

而恰恰好,因著安氏想著不興師動眾,便沒讓寺廟將其餘人隔離在外,如今正好擾亂視線,不然整個寺廟裏只住著她們,只怕還沒走到山腳就被這些流民給堵住了。

只是這樣也有些不好操作的地方——

一來安氏她們是在流民跟前露過臉的,那些人有心要盯,說不定早就記住了她們的臉,就等著她們出門。

二來姜家的隊伍實在龐大,就算不算上身邊伺候的丫頭們,光主子都有十多個近二十個,這麽一大批人同時出去聲勢浩大,是很明確的目標,若是分批出去,誰先走?她們又怎麽和其他人解釋為什麽讓她們分批走?

若是說明白了有流民擾亂,就憑府裏這些人的心性,難保不會慌亂,下山時若是心裏一直惦記著那些人,左顧右看被察覺到了、打草驚蛇了又該怎麽辦?

就算寺裏的主子們都走了,剩下的這些家丁小廝還有丫頭該不該直接下山?還是一直留在寺裏?流民察覺到她們已經走了以後會不會惱羞成怒,反而抓著這些下人洩憤?

安氏管家素來有寬厚的名聲,並非是她刻意做戲,而是當真如此,下人們雖然都是簽了賣身契的,可叫她完全不管這些人的死活,她也做不到。

再有就是提前走就不能帶太多的家丁,在下山的過程中倘若遇到了什麽意外,光她們帶的那些人是不可能能夠抵抗的。

種種原因放在一起,多少讓安氏有些瞻前顧後不敢行動。

這姜雲瑤就勸不了她了。

安氏有自己的顧慮,她也暫時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