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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事恍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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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事恍昨非

鄧千先向席容炎行了一禮,轉頭瞥見寒星也在這裏,不覺有些詫異。

他今晚來席地齋,一則是想探探席容炎的口風,他今日被席容煙扇了一巴掌,恨得牙根癢癢,但他還摸不準席容炎的心意,不敢擅自下手。二則,他也是想要挑撥幾句,最好能讓席容炎對席容煙心生不滿,徹底厭棄了她,到那時候,他要做什麽,可就由不得她了。

可他沒想到,寒星居然沒死,不光沒死,他還從私獄活著出來了,現在好端端站在這裏,他一時間不由得沒了主意。

席容炎淡淡掃了鄧千一眼,“何事?”

鄧千想了想,回道,“回老爺的話,是煙姑娘想要提拔她房裏的桃夭做一等丫鬟,這樣的事府裏並無先例,所以來請老爺的示下。”

席容炎面有慍色,“屁大點事情也值得大半夜過來回稟?你們都閑得沒事幹了是吧?”

鄧千連忙為自己分辯,“是煙姑娘不依不饒非要讓人過來回稟,我想著老爺特意吩咐了,不準擅自離崗,這才趕換班的時辰過來,卻不想擾了老爺安睡,是我該死。”

他一面說著,一面用力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席容炎頭也不擡,懶洋洋地說了句,“行了。”

鄧千於是住了手,恭敬站著等他發話。

“煙兒為什麽突然要提拔桃夭呢。”

“說是夫人派了個叫斂秋的二等丫鬟過去,煙雨閣就有兩個大丫鬟了,裏頭的丫鬟婆子不知該聽誰的話,所以鬧起來。”

“斂秋是誰?我怎麽不記得夫人房裏有這個丫鬟。”

“哦,原叫知書的,煙姑娘不喜歡,給改了名字叫斂秋。哦對,煙雨閣還有個小丫鬟叫四兒,煙姑娘提拔她做了二等丫鬟。”

席容炎拍拍腦袋,笑道,“誒呀,這都哪跟哪啊,這幫女人真是麻煩。”

鄧千看了眼席容炎,又看了眼寒星,跟著幹笑兩聲,“確是麻煩事,還請主公明白示下。”

“若按規矩,少爺小姐屋裏自然是不能有一等丫鬟的,不過——”席容炎瞥了一眼寒星,繼續說,“不過席容煙已經被皇上賜婚給了太子殿下,怎麽說也是皇家人了,破些規矩倒也無妨,由她吧。”

鄧千松了口氣,“明白,那屬下告退,主公早些安歇。”

席容炎“嗯”了一聲,忽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出聲喚道,“鄧千。”

鄧千此刻已經推開了門,聽見席容炎叫他,忙又躬身退了回來,“主公還有什麽吩咐。”

“一會兒去煙雨閣告訴底下人一聲,讓他們都撤了吧。”

鄧千驚訝地應了聲“是”,隨即行禮退了出去。

鄧千出了席地齋的院門,又快速走了幾步,心裏不由得犯起了嘀咕,“真是喜怒不定啊,說關就關,說放就放,這可怎麽辦,我今日已經把席容煙給得罪了,若讓寒星知道,非把我弄死不可。”

他正想著,就聽後頭遠遠有人喊了聲,“鄧將軍!”

這聲音可不正是寒星,他心說真是不抗念叨,趕緊擠出一副笑臉迎了上去,“誒呀,寒將軍,好久不見。”

“鄧將軍真會開玩笑,我們分明才剛見過。”

鄧千訕訕笑著,捉摸著該說些什麽,就聽寒星笑道,“這些日子鄧將軍寸步不離地守著煙雨閣,真是辛苦了。”

“嗐,都是聽吩咐做事,可不敢說辛苦。”

“我家阿煙沒給鄧將軍惹麻煩吧。”

鄧千一楞,隨即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寒將軍的人我怎麽敢惹。”

寒星隨意把手往他的胳膊上一搭,免了他的禮,面上仍是笑著,“那就好,鄧將軍不是要去煙雨閣辦差嗎,不如我們一起?”

鄧千還沒答話,就被寒星攬著肩膀走了起來。他心裏哭笑不得,卻也只能暗罵今日倒黴,攤上了這個瘟神。

“寒將軍在私獄裏受苦了,如今出來了,好生將養幾天,我那裏有藥,寒將軍若有需要,派人知會一聲,我給將軍送去。”

寒星哂笑一聲,“暗衛營最不缺的就是藥,不過,還是謝謝了。”

鄧千趕緊擺手,“你我之間客氣什麽。”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一路走到了煙雨閣。

此刻已近寅時,門口的幾個守衛斜倚著大門,正打呵欠,瞧見鄧千過來,齊聲問好道,“將軍。”

鄧千點點頭,“哥兒幾個都辛苦了,早點回去歇著吧,明天不用再來了。”

守衛們聽了這話,自然是十分歡喜,瞬間響起一片歡呼雀躍之聲。

鄧千瞧了眼院門上頭的匾額,轉了轉眼珠,做出為難的樣子,對寒星說道,“寒將軍,你看這個時辰裏頭的人都睡下了,又都是女眷,我也不好進去的,剩下的事可否勞煩寒將軍代為傳達一下。”

順水推舟的人情,寒星自然不會拒絕,他笑了笑,冰藍色的眸子好似星漢一般璀璨。

“鄧將軍前途無量。”

“有勞寒將軍關照。”

兩人客套一番,各自告辭,寒星推開院門,大步走了進去。

幾個守衛方才並未留意寒星,現下聽到鄧千稱呼他為“寒將軍”,俱是驚掉了下巴一樣的表情,身子也不由得站得筆直。

他們不過是私獄裏的最普通的小嘍啰,雖然聽說過寒星的聲名,卻從來沒有見過真人。

這幾個人湊到一塊,刻意壓低了聲音,指著寒星的背影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一個驚訝道,“天啊,他就是寒將軍啊,怎麽長得如此清瘦,一點兒也不像傳說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暗衛頭子。”

一個附和道,“是啊,我感覺他的力氣還沒我大呢。”

一個老成的沈聲道,“暗衛營可不是什麽好呆的地方,他這麽年輕就當上了暗衛統領,必有過人之處。”

鄧千聽著底下人的議論,突然有點心煩,想也是,人家寒星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是暗衛營統領了,自己呢,虛長十歲不說,如今還只是私獄裏的一個小頭頭,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今日的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麽收場呢,他雖然擔心,卻也在寒星跟前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鄧千在心底談了口氣,但願席容煙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寒星吧,要不,自己就真活不成了。

門口的幾個人嘰嘰喳喳,議論得越發來勁。

鄧千擺擺手,打斷了他們,“寒將軍是什麽人,若要他聽見你們背後嚼舌根,你們還有命在?散了散了。”

守衛們不敢再說,各自散去。

寒星往裏走著,他聽覺敏銳,雖然隔了十多米的距離,這些議論卻是一字不落地落到了耳朵裏,他不由得笑了起來,心說自己真有這麽可怕嗎?

微風拂面,屏風上的薔薇木香彌散開來,沁人心脾。

寒星在屏風前站住,腳步也不由得放緩了許多,明明已經近在咫尺,他此刻卻有些怕了。

他在外頭定定站了一會兒,平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輕手輕腳地掀了水晶簾進去。

屋內,窗子並未關攏,一陣晚風襲來,帶了幾分寒意,寒星遂去關窗,略一低頭,瞥見臨窗的案上散著紙筆,箋上留有墨痕。

他好奇地拿起那張金鳳箋仔細讀來,原是一首小詞,寫道是,“夜盡半歸影,微攏草荇,隔岸皎皎又化輕羅屏。月華繆繆不解人間愁,漫天染映。雲笑千載行,酴蘼未醒,星子寥寥唯恐酣夢興。霜落青絲不忍雲衫皺,負了天明。”

寒星記性很好,他把詞句一字不差地記在心中,又將紙箋擱回原處,提步走向床榻。

床上掛著的天青色軟煙羅紗帳一半松松撂著,一半闔攏在銀鉤上,寒星撥開紗帳,沿著床邊輕輕坐下。

席容煙臥在楠木垂花拔步床裏面,身上蓋了一層竹月色的錦衾,酣酣睡著,她的神色恬淡,輕柔,像是一彎琥珀色的月牙兒臥在了星河微漾的夜空中。

寒星看著她,冰涼的眼眸流出幾絲暖意,他俯下身子,輕輕在她白膩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寒星的唇很薄很涼,像是一片雪花,在她的臉上徐徐落下,化開,直到徹底融為一體,他的吻很輕,卻又極盡纏綿,不舍得離開,情到深處,寒星吻得越發用力,霸道。

席容煙的睫毛抖了抖,漸漸從睡夢中蘇醒,一片漆黑中,她的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適應,就聽到耳畔傳來男人的呼吸聲,她以為自己在做夢,怔楞了一會兒,繼而感受到臉頰上硬硬的胡茬,忽而大驚失色,一面掙紮著起身,一面大喊,“快來人!”

寒星發現她醒了,先是一喜,聽到她大聲呼救,又是一驚,忙伸手掩住她的嘴,她才說出一個“快”字,就再也發不出聲音,她白天本就受了驚嚇,如今掙脫不開,求救不成,更是驚懼交加,她顧不得許多,一口咬在了寒星的虎口上。

寒星緊了緊嘴角,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阿煙,是我。”

席容煙聽出他的聲音,不可思議地擡眼看他,慢慢安靜了下來。

寒星知道她認出了自己,也便撤了手,借著月色一瞧,只見上頭多了一排帶血牙印,不覺笑笑,“如此,我也放心了。”

席容煙有些氣惱地推他一把,“大半夜的,你過來做什麽?嚇死人了,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席容煙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她搖搖頭,沒有說話。

寒星皺眉道,“阿煙,出什麽事了?”

“沒事。”

“眼睛都紅了,還說沒事,阿煙,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

席容煙撲到他的懷裏,扁了扁嘴,“他們說你死了,我真的害怕,從此再也看不見你了。”

寒星怔了一怔,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輕笑道,“我這麽厲害,怎麽可能會死呢,放心吧,是哪個混賬這樣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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