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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瀝的細雨滴落在琉璃瓦上,很快便替朱紅色的屋角鋪上一層細碎的水珠子,隨著無數水珠子的匯集,融為一體,順著瓦片流動,劃出一道道水痕,最後滴落。京城入冬的第一場雨,為今年的寒冬拉開了帷幕。

“就讓這大雨全都落下,就讓你看不清我臉上的掙紮……”

漫不經心的調子怪異卻動聽,粉藍色的裙角掠過路邊探出來的青草,沾了幾分濕意,主人卻毫不在意地轉動這手中的油紙傘,甩開朵朵水花。

邁進大正寺住持的禪堂,遠遠便看到少年靠在禪房前的墻邊上,把玩著手中的草編蚱蜢。阿初玩心驟起,放輕了腳步,安靜地把傘收起,做了個擊球的動作。

“把那滿是水的傘放下,不然,”少年微微偏頭,清秀的面容一派的慈祥,讓僅算清秀的臉龐增添幾分出塵的意味,眉目彎然柔和,聲音也溫柔得如同在低喃,“把你丟出去哦。”

“就算長了頭發你也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可愛啊,小白。”被他噎了一下的阿初悻悻地放下油紙傘,掃興地嘟囔。

白辭表示他一點也不在乎這個評價,隨手把手中的草編蚱蜢丟過去,“去了江南幾年你也沒變成溫柔如水的姑娘啊。”

“小白,你什麽時候學會這門手藝?漠北如今這麽閑的嗎?”阿初接住定睛一看,是跟之前他隨手送的一模一樣的草編玩意,只是看起來時日很久遠,草都幹枯發黃了。蚱蜢的收尾都一樣,可見是同一個人編的。

“這是你編給我的。”白辭微微一笑,“初寶,你自己都忘了嗎?”

“我?”黑眸滿是疑惑,阿初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玩意,搖搖頭,“我的手還能編出這種有技術含量的工藝品?”

她的手可以把算盤打得飛快,甚至畫出生動逗趣的圖,但拿起針線就只能縫條歪斜的線,書院的刺繡課是她的噩夢,每次功課都是靠蘇笙林染給她打下手徹夜趕工才勉強過關。

“在漠北,你病重之時,我曾隨師父去給你看病。”白辭雙手抱胸靠在墻上,毫無波瀾地看著她,輕道,“那時候你神志還不算清醒,像個小孩子般,我陪著你打發時間的時候,你給我編的。”

眸底流轉著驚疑,阿初知道她病中那段時間,雲易曾慕名往當地有名的古剎求醫。正經的途徑已無望,各個大夫都只讓他們放棄或者慢慢等她恢覆。在漠北等了一年多後,雲易夫妻放棄了自己的信仰轉而求助於神明。也許就是這片拳拳的愛女之情,為阿初求得一個清醒的機會。遇到一元和慧覺兩位大師後,從不信鬼神之論的雲家也是從那時起才開始禮佛。

“你上次送我的……也是我編的?”因著天氣涼了,阿初今天穿了厚褙子,一路走過來本有點悶熱,但這一刻卻莫名地覺得脊背陰涼。

白辭的笑容真切了幾分,眼底掠過玩味,“不是,那是漠北寧家後院的一個小姑娘送我的。”

“你們倆……確定要別人的房間門口談論這種事嗎?”大開的門內,三條幽幽的嗓音傳了出來。

阿初兩人回頭,對上一雙無奈又不滿的白眼。大正寺有名的三條大師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以標準的打坐姿勢鄙夷兩個俗人。

“有什麽關系嘛,反正你的院子也沒其他人進。”不說大正寺規矩嚴明,光是她家素秋守在院門就可以讓她暢所欲言。

看著兩人進門後一個自發地煮茶,一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桌子上,對這兩個無賴三條已經沒什麽期待了,嘆口氣,走到桌邊找了個位置坐下。

“說吧,讓我們都聚一起的大事。”阿初支著下頜,朝白辭道。前些日子碰到的時候,白辭刻意問了三條,又說改天拜訪。這是他們在漠北時的暗語,改天就是離這個時間點最近的禮佛之日的隔天。

“不是已經在說了麽?”白辭無辜地喝了口茶。

阿初把玩著手中的蚱蜢,輕蹙細眉,“你的意思是,不清醒的我,編制了一個跟漠北那個小姑娘一樣的玩意?”

“這種東西很難編嗎?有什麽特別之處?”三條也不解這玩意如何值得白辭這麽慎重。

“這編法……我也瞧不出有什麽特別。”阿初把草編的蚱蜢翻來覆去地研究,擡頭一臉躍躍欲試地問,“能拆嗎?”

好整以暇地喝完一杯茶,白辭懶懶地道,“別瞎弄了,就你那手編不回來。這是小姑娘母親自己研究的編法,比尋常的草編更穩固,踩上幾腳也不會變形。”

還帶回彈?三條來了興趣,讓阿初拋給他細看。

“所以呢,這是什麽意思?病中的我這麽巧無師自通了?”阿初坐直了身子,偏頭問道。

白辭指尖敲著桌面,看著旁邊乖巧純良的姑娘,三年休養下來臉色紅潤多了,白皙的面容柔嫩軟糯,笑意盈盈的樣子讓人不經意放下防備,生出好感。

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的姑娘挑眉,眼神流轉染上警惕,一雙清亮的眸子如漆黑夜空般深遠,完美地藏起她所有的心思,眼角眉梢透露出一絲淡漠。

沒錯,是那個在古剎裏抄經之餘心安理得順走藏經閣前朝秘書,還把他從藏經閣打回紅塵的姑娘……

“怎麽了?忽然發現自己喜歡上我了?”阿初被看得心頭發毛,脫口道。

三條噗的一下噴了剛入口的茶,指控地瞪著她,“胡說什麽呢!你這麽豪邁你娘知道嗎?”

白辭也被她懟得差點嗆到,扶額道,“京中貴女的熏陶果然不同尋常……”

“咳咳,別在意這些小事。”阿初也知道自己口出狂言了,不好意思地轉了轉眼珠,“別裝神弄鬼的了,有想法趕緊說。”

“我是想說……有沒有可能,那幾年在邊城的人,不是你?”白辭輕聲道。

阿初與三條互看一眼,三條皺眉道,“沒可能,她從落水後身邊從沒離過人,我們跟幾個老頭還親眼看著她從病中迷糊到神志恢覆。小白,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我皆是。”

“軀殼肯定是雲若初,但有沒有可能,裏頭的,並非初寶。”白辭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個想法從漠北見過那個小姑娘開始便一直縈繞著他,直到入了京,看到健康的阿初。

太不一樣了,當年在古剎拖著病體的姑為了當時的局面強撐著時的眼神,與之前那個天真怯懦,傻乎乎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

禪房內忽然安靜了下來,外頭的雨不知不覺有點大了,滴滴答答地敲打著屋頂。

阿初無端地覺得頭皮發麻,她忽然想起蘇笙,在她看到那些情景時,躺在床上的蘇笙還是蘇笙嗎?

“可是……”舔了舔幹燥的唇,阿初輕聲反駁,“道長和大師不是說,我是因為在南城落水時丟了一魂一魄,才會變成癡兒?”

父母說起過往總是避開一些不好的字眼,阿初卻不忌諱這些,按照她的理解,當時她就是摔傻了,成了一個癡兒。

“他們是這樣斷定的。而且當時,是你師父慧覺大師找到老頭和一元大師親自給初寶做的法事,召回她的魂魄,才讓她恢覆清明。當時的情況,你也是親眼目睹的。”三條垂目看著擱在僧袍上的佛珠,語氣平淡地道。

確實,盡管對外都稱阿初是撞到頭所以才失了神志。但實際上,雲易夫妻與一鳴道人多番查證才確定阿初是因落水意外丟失了魂魄,導致心魂不全。

到了漠北後,因三條拜師於一元,再經一元大師引薦古剎的慧覺大師,也就是白辭的師父,才找到辦法聯手做了一場法事,招回阿初的魂魄。只是當時之事不能為外人所知,才隱去這些細節。

這些,都是後來三條和雲易親自告訴阿初的。這個秘密除了當事人,也就只有林暉知道,這也是林暉與阿初等人關系非比尋常的原因。

“你們,就沒懷疑過那幾個老頭嗎?”白辭一臉高深地問。

“這話三條說很正常,道長也就算了,你連慧覺大師和一元大師都懷疑嗎?”那兩位已經是阿初此生及遙遠記憶中最靠譜最睿智的和尚了。

“懷疑的理由呢,”三條直接地問,他不喜歡毫無證據地猜疑,“總不會只是因為這個草編的蚱蜢吧。”

白辭當然不會僅僅因為一個玩意就想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下後,才慢慢地道,“我在漠北的時候,遇到一個小姑娘,她的情況跟初寶病的時候很像。傻乎乎的癡兒一個。”

被說傻乎乎的阿初舉手想要反駁,但被兩人無視並回瞪,只好扁扁嘴繼續聽。

“跟初寶不一樣,那小姑娘是因胎裏不足導致的癡傻,打小就被人關在家裏不為外人所知。後來她進了寧府,我有段時間也客居那裏,便遇到了。也不知道是有緣還是怎樣,她平時挺怕生人的,卻唯獨不怕我,反而初見便很信任我。所以,我有空了會逗著她玩,小姑娘便編了以前初寶編給我的蚱蜢,這編法據說是她早逝的親娘獨創的。起初我也以為不過是巧合,她娘是京城人士,初寶小時候不也在侯府住過一段時間麽,也許見過學過也不一定。但後來,我打聽了一下小姑娘的遭遇,便覺得不對勁。”

白辭的語氣忽然嚴肅了起來,連嗓音也低沈了,引得另外兩人不自覺凝神。

“成安九年春末,那小姑娘被家人送入京城,途中發了場高熱,下人不重視便隨意尋了個赤腳大夫開藥,竟把這癡傻治好了。原來的癡兒變得聰明敏捷,機靈好學,入京後拜入名門學習,成為一名出色的貴女,讓她的家人大為意外。可惜,造化弄人,十一年的春狩,她意外跌落山崖,摔傷了腦子,又變回了當初的癡兒。”

這個小姑娘的事跡有點熟悉,阿初臉色有點奇怪,眨了眨大眼,弱弱地問,“那個小姑娘,該不會叫顏姝兒……吧。”

“你知道她?”白辭意外地看著她。

顧思衡唯一正規收的學生,舜華和臨安關系別扭的心結所在。阿初點點頭,又搖搖頭。

三條看了她一眼,說道,“她是江老將軍的外孫女,長公主府在她離京後還在大正寺為她點了燈祈福。初寶如今在長寧書院進學,長公主便是這書院的負責人,跟顏姝兒交好的舜華郡主和臨安郡主是她的同窗,交情不錯。”

“就時間點而言,確實挺巧合……但這世間的巧合太多,也不缺這一樁。”阿初手指卷了卷垂落的發絲,微闔眼簾。

她出事的時候,顏姝兒恢覆神智清明,她康覆的時候,顏姝兒重新變回癡兒。但她們天各一方的,又從不相識,彼此背景均無交集,怎麽看也沒關聯。

“我問過雲叔,你落水的日子跟顏姝兒發熱是同一天,師傅他們做法的時間,也跟顏姝兒落崖的日子一樣。還有顏姝兒的生辰八字,跟初寶是一樣的。”巧合太多了,容不得白辭多想。

兩人心下一驚,尤其是三條。他雖入佛門,但從小學習道法,太清楚八字有重要,八字相合是無數禁術的先決條件。

“可,我在宴席初見舜華和臨安都沒覺得異樣,我也確實沒在那之前見過她們。甚至,我也沒有那些年在京中的回憶,連夢都……”不對,她夢到過奇怪的畫面。頭皮發麻的感覺越發鮮明,阿初不自覺纏繞著發絲,眼神有些慌亂。

“別慌,初寶。”白辭安撫地遞過一杯熱茶,“這事太匪夷所思,只是太過巧合,我有所懷疑而已。”

垂目看著杯中浮動的茶葉良久,三條忽然道,“既然這樣,把那幾個老頭揪出來問問不就清楚了?”

白辭臉色微變,眼底掠過一抹晦暗,“我師父在中秋前圓寂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誒?阿初和三條驀地擡頭,滿臉的震驚,“什麽?”

“我是七月初才收到師兄的信,師父不欲打擾紅塵,故沒有對外公開訃聞,只是幾位師兄弟送他最後一程。”白辭雙手握緊了茶杯,掌心被燙得發紅也不曾松開,“可是,師父身子一直很康健,我後來打聽了一下,圓寂之前曾有人上門求書,他們離開沒多久後師傅就……但師兄只讓我別多心,說師傅是笑著合眼的。只是師傅離世前,古剎藏經閣失火了。”

“什麽?失火了?那……那些古籍……”阿初惋惜地看到白辭搖了搖頭,心下飛快盤算當年自己沒抄走的書有哪些。

那些古籍都是幾個朝代下來前人心血的結晶,涉及各個學科,是經過實踐認證的真理。就這樣燒毀,太可惜了。

“什麽?所以你懷疑大師的故去是另有原因?”三條皺眉,他因師傅一元大師的關系對慧覺很是尊敬,印象中是個整天笑得慈祥的胖和尚,精通佛理,睿智而溫柔,在古剎裏人緣極好。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是入世讓他變得多疑,還是真的另有內情,白辭也不肯定。

阿初扯了扯頭發,頭皮的痛感讓她清醒,“大師德高望重,從來和善待人,徒弟們都是純良之人,誰會對大師下手?那些人求的是什麽書?大師自己的武功也不差,總不可能笑著就中了招吧?”

古剎的和尚都很純善,就算她謀取裏面的禁書,也在知曉她只是想以前人的知識去惠及百姓後盡可能地幫助她,一點也不藏私。

“毫無頭緒。”白辭嘆笑,“師父不欲我知道的,從他留下的東西是不可能查到。我在漠北動用了以前的人查了一下,卻難有所獲。”

“我師父受了陛下密旨外出,行蹤保密。但那老頭嘛……你要是來早幾天,就能親手擒獲。”三條對幾天前輸給那老頭還是耿耿於懷,要不是他耍賴用了術法,他怎麽可能輸?

“道長如今在哪?”白辭眉間一喜,連忙問道。

阿初再次舉手,“原來在我家……但最近沒見到人。”

“那可不太好辦,寧浩梓應該不太樂意看到我上你家。”白辭想起那天跟阿初才碰了個面,回府便被鎮遠將軍問候了一下。寧浩梓對跟林家沾邊的人都非常敏感,入京之後更是謹慎。

“為什麽啊?”阿初知道林家與寧家在漠北時就暗暗較勁,但她被護於深閨,不了解內情。

白辭不欲她牽扯進這些事,笑而不語地搖搖頭。

當年他還俗從軍,因林暉是侯府獨子終歸要回京承爵,便在雲易分析和建議下選擇了鎮遠軍以便更好地保護邊疆。那時便預計到日後可能因舊情被寧浩梓質疑,還好漠北戰事已平,邊城日漸安穩,他亦無太多顧慮。

“想辦法把那老頭綁了吧。”三條冷哼一聲,陰惻惻地建議,“那老頭這次來京肯定不是臨時起意,約莫也是有事瞞著我。”

“我爹爹可能也知道。”阿初幾乎是確定的語氣。

白辭兩人不約而同地眼角一抽,想起雲易那溫和儒雅的笑容,不約而同地道,“還是先問問道長(老頭)吧。”

巧合太多,但真要關聯又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幾個長輩又仿佛隱瞞了些什麽,光靠他們在這裏猜測也沒意義。三人一時間無言,對望一眼後便各自低頭喝茶。

阿初細細回想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一切,她記得小時候在侯府的經歷,也記得在南城的一切,甚至連那個推她落水的小姑娘的臉都記得清晰,然後便是漠北的一切……甚至遙遠那些加班的日子都有印象。只是,那三年她真的毫無印象……

難道她真的有一段時間跟別人互穿了?

彈指間,一抹白閃過腦海。漫天的雪花,腳踩在積雪上下沈的聲音,還有那個模糊的背影……

“初寶?”

三條的聲音忽然響在耳邊,阿初楞楞地擡頭,只見兩人輕蹙眉頭看向她。

“想什麽呢?”三條見她臉色不太好,輕瞥了白辭一眼,語調平淡地道,“目前都不過是白辭猜測,就算你跟顏姝兒真有什麽關聯,如今你也安然無恙,更何況有鎖魂玉在,你不會有事。”

白辭摸摸鼻子,笑著道,“別擔心,這事我說出來不過是覺得詭異,怕真有什麽內情或者後患而已。”

阿初當然知道白辭不會害她,只是這種無法掌握的事確認讓人不安,更何況她還身懷更大的詭異秘密。她確認自己從出生起就是雲若初,並非半途奪舍,只是若她和顏姝兒真有關聯……也就是說,那三年的她其實是顏姝兒,進京的顏姝兒是她,但為何她毫無記憶?

等等,芯子換了?阿初腦中的燈泡驀地亮了起來,猛地站起來,寬袖掃過側邊的茶杯,白辭眼疾手快地伸手拿過差點翻倒的杯子。

“又怎麽了?”三條被她嚇了一跳,心口狂跳。

“我今天來,是有事想跟你們商量的。”阿初匆匆坐好,順手接過白辭遞給她的茶灌了一口,“是關於我的同窗室友,蘇笙。”

“你上次說的那個變成貓的姑娘?”三條有印象,但後來一直沒其他信息,也就放下了。

“對,你知道嗎?那個變成貓的姑娘,現在都變成人了。”阿初很慎重地道。

三條和白辭臉色微凝,表情瞬間空白。懷疑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三條扶額,“你要不聽聽你自己說了什麽鬼話。”

“不是,我意思是,她變成另一個人了!”阿初重新組織一下語言。

蘇笙的事情謎團太多,她本人也說得含糊,阿初也只能盡量轉述相關細節。只是這些原本可能歸咎於夢境的細節,在方才顏姝兒的事後,竟顯得詭異萬分。

“你們說,她有沒有可能……是被人換了?”阿初雙手捧臉,語氣遲疑,“就是睡著後,她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然後原來的她,就不是她了,而是另一個人?”

她說得含糊,但另外兩人卻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靈魂互換這個想法太匪夷所思,一時間也沒人能給她回應。

良久的沈默後,三條率先打破這種安靜,“不管怎樣,現在還沒有證據。我們慢慢來,先找到老頭問清楚初寶當年的事。初寶你那邊也看看蘇家姑娘後續可有什麽異樣,也許不過是她驚了夢自己不知情而已。”

有時候夢太真實,也會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這種事,每天前來佛祖跟前跪拜的人也是有的,三條已見過太多了。甚至有人夢中殺了人,自己跑來懺悔的。

“也有可能,她不過是招了些邪祟而已。”白辭覺得蘇笙跟阿初的情況不一樣,他是確認過顏姝兒跟阿初的聯系才懷疑的。另一點是,他不太在意蘇笙,只是覺得蘇笙的經歷可能作為一些相關情況的認證。

“也是……我們先分頭行動吧。有消息再討論。”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當年在漠北他們三個年歲尚小,很多內情都不清楚,所知都是那幾個老頭轉告的。如果這事真有什麽詭異的,那幾個老頭肯定清楚。

“別怕,初寶,”白辭拍拍她的頭,笑容和善,“我們都在。”

他們三人身份懸殊,性情各異,卻因不同的機緣早早交集。三條在超脫紅塵之前便跟阿初相識,兩人一起闖禍一起收拾,哪怕後來三條皈依佛門也擺脫不了這個麻煩的好友。白辭在漠北長大,一向超脫的心緒因阿初的境況而改變,返回俗世。三人一路走來,早已成為彼此生命中最特殊的存在。

阿初看著兩個摯友,方才一直纏繞的涼意散去,露出笑容,“你也是,我們也不會拖你後腿的。”

林暉曾跟她說過,寧浩梓並非莽夫,反而具備一個梟雄的素質,尤其是多疑。白辭與雲家關系不錯,卻又是寧浩梓重用的副將,處理不好,他跟狹縫生存也沒差別了。

白辭眨眨眼,眼中染上玩味,“那你就趕緊定親吧。”

“昂?”阿初不明所以,這話題轉得太快她跟不上。

看著她久違的蠢樣,白辭大笑著伸了個懶腰,有了敘舊的心情,“三條,大正寺好歹是京中名寺,怎麽待客的素菜這麽難吃?你該不會是把好的私藏起來了吧?”

“這是齋菜,齋菜懂嗎?怎麽,跟你的將軍吃慣了山珍海味,瞧不上寺廟的白粥嗎?”三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拋棄佛門,染了一身殺戮罪孽的人,還好意思在這裏嫌他寺裏的飯菜不合口味!

“可不嘛,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白辭笑瞇瞇地喝了口茶。

“腐敗。”三條對這種不堅定的態度表達了鄙視,出世入世均是個人選擇,但嫌棄別人就是他的不禮貌了。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阿初一直沒有虔誠的信仰,哪怕來到這個世界,對鬼神之說更加尊重,但她本質還是唯物主義者。

“哈哈,這話不錯。”白辭挑眉,笑容清朗。

“阿彌陀佛。”三條豎掌念道,願佛祖不要跟這兩個俗人計較。

冷雨過後,冬雷猶響,禪房內卻沒有了方才的凝重與莫名的冷意,只有三人間或的調侃與笑語,一如當年在古剎藏經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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