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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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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如故

日頭偏西,大正寺慢慢籠罩在一片金黃色中。僧人們陸續往大雄寶殿而去,準備今天的晚課。悠揚的鐘聲響起,山巒深處,禪房屋檐上,麻雀歡快地跳躍在瓦片上,全然不知瓦片下安靜。

“舜華,你太胡鬧了。”

男子端坐在禪房的茶案邊,眉頭輕皺,一雙鳳目顧盼生威,薄唇緊閉,語調平和卻帶著薄責。

換過素色衣裙的舜華臉色蒼白,虛弱地靠在床上。她身上的藥性剛解,精神有點頹靡,美目半垂,掩去眼底的心虛。跟著她的丫鬟杏兒因護主不力已跪在門外,她也不敢說什麽,低垂的臉龐卻始終帶著倔強神色。

整個禪房氣氛凝滯而緊繃,讓外面守著的護衛半分都不敢動彈,生怕引起註意成為兩人角力的犧牲品。

相比男子的冷淡自若,舜華定力明顯不足,掃了兩眼輕拿著杯蓋輕劃著茶葉的人,認命地敗陣下來。“對不起,先生……我只是沒想到他那麽大膽,居然敢在佛門之地下手。”

“是沒想到他會動手,還是沒想到動手得這般快。你明知道內情卻一意孤行不帶護衛地獨自涉險,名滿京城的才女就這點腦子?”被她稱為先生的男子表情沒有一絲變化,溫潤的嗓音只是平靜地陳述著,舜華卻聽出了滿滿的諷刺,無奈他臉上一點不屑也不顯,神色也淡然平靜,讓她縱然有心也無力反駁。

“也不是獨自一人,杏兒也是懂武的……”舜華吶吶地道,誰能想到那人竟然光明正大地登門說要為方才的言語冒犯而賠罪,更沒料到被杏兒攔住後竟狂性大發往她們身上潑那種藥。

“便是在寺廟中,外男登門竟也大意放行?下人沒腦子,你也沒嗎?”男子銳利的眼神仿佛看穿了她所思所想。

要是別人敢這樣質疑,舜華早就冷言冷語反擊了,只是眼前的人……她低下頭默認失誤,門外跪著的和站著的也無人敢坑聲。

表情漠然的男子正是當朝太傅的長公子,年僅二十三便已入督察院成為天子近臣的顧思衡。大齊的督察院不僅對官員進行監督,還擁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權利,是直屬於皇帝的最高監察機關。因這個職位及家世,顧思衡同時還是刑部的官員之一,專門處理一些重大覆雜牽扯不同級別官員的案子。

因淑寧長公主與顧家夫人是摯友,顧太傅負責太子等人的教導,分身乏術之下便讓顧思衡管教他們這些年紀較小的皇家貴族子弟一段時間,舜華便是其中一人。雖然只比她們大幾歲,顧思衡性情嚴謹,除了思想教育,學術上也不曾松懈地監督她們,連今上都戲言是她們的小夫子。經過那段黑暗的時日,舜華對他總有一種詭異的尊敬,連名字都不敢直呼那種。

“那人,不也抓住了嗎……”沈默良久,舜華偷偷看了幾眼他的臉色,忍不住為自己辯駁。她性子本就驕傲,認下自己有錯已是極限。“我這也算將功補過。至少,他不能再去禍害其他女子了。”

顧思衡劍眉輕挑,“你還覺得自己有理了麽。”

“先生不是也查了很久麽,現在雖然出了點意外,但好歹人是抓到了。”舜華倔強地擡頭道。

薄唇微微逸出嘆息,顧思衡自然知道她這樣做的原因。

兩月來,京中有女子莫名其妙地自盡,由於毫無先兆,這些女子有普通民婦,也有青樓舞姬,彼此毫無聯系,一開始也沒引起註意。直到有兩位官家女子出事,一人自盡而亡,一人尋死被攔下,家人逼問之下才知道,是有人以藥輕辱了她。剛好其中一個姑娘曾是長寧書院的學生,她的父母並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且家中與淑寧長公主府是通家之好。淑寧長公主最恨這種惡行,聯想起幾起案子,懷疑是連環害人,只是又怕對這些女子造成更大傷害,便拜托顧思衡去查。誰料到舜華意外知悉此事,竟私自去查證,還從那姑娘口中扒出了烈女春這種秘藥還有那個她不敢對任何人說出口的人名。

“這種下三濫的藥存在已是荒唐……那人竟還用來對付與他相看不成的秀姐姐,”舜華一想到這種藥,只覺得胸口一陣惡心。“秀姐姐就是被這種賤人毀了一輩子。”

烈女春雖然出自青樓,但並不是什麽烈性春藥,顧思衡知道朝中甚至有些官員會用來助興,故而一開始並沒往這個方向去查。

“所以你在大正寺見到他,便臨時做局,故意激怒他,引他動手。”顧思衡淡淡地道,眼神已帶譴責,“你可知道,若不是有人出現救了你,如今你就是不被他折辱,也會因為被後頭那書生救上水而毀了名聲。”

舜華在知道那個人如此惡劣之後便有心要算計他露出原型,但他們毫無交集,再加上怕讓秀姑娘再受傷害,只能先等待。直到秀姑娘不到一月匆匆嫁往南方,她才打聽出那人的行蹤。

適逢在大正寺看到人,又想著護衛應該很快會趕回來,機會難得,她便貿然出手。只是沒想到她的人回來的太慢,而那人又膽大包天直接動手,更沒想到有人黃雀在後,竟尾隨過來。

憤慨的情緒過去,那種後怕的感覺襲來。要是自己受辱還被人撞破,或是跳水自救後被外男救上岸……無論哪一種結果,她都不能承受,舜華一想到這些後果,全身都禁不住顫抖起來。

還會怕變不至於傻無可救。顧思衡心中仍有些疑慮,但看她那樣子也不忍再苛責,更不想她繼續攪和在此事裏。

抿了口茶,等她稍微平覆心緒,顧思衡才慢慢地道,“此次多虧了那位雲姑娘舍命相救,她因你受了罪,你晚些時候需得親自上門拜謝。”

顧思衡從護衛和杏兒那裏聽了全部,要不是阿初搶先下水救人,還有先見之明地叫來大正寺的武僧,舜華這事沒那麽容易壓下。

想到在水裏她最狼狽的時候,那個有力地箍著她腰身的姑娘,舜華心底有種奇異的感覺,但亦說不出來。她點點頭,“我方才讓人打聽了,雲家姑娘是三條大師的客人,我好點後就過去看看她。”

三條大師……跟一個剛回京的閨中女子有交情?顧思衡偏頭看著禪房上掛著的字畫,一個大大的戒字,若有所思地道,“說起來,倒是個奇特的姑娘。”

梅林裏只有她出聲提醒,可見見識比一般閨閣貴女多些,去救舜華時果斷且周全,據說連她的丫鬟都能在急忙中翻到了兩件衣袍給她們蔽體。

人以群分……

“先生?”舜華等了一會沒見他有下文,忍不住擡頭問道。

顧思衡回過神,微微一笑,臉上的冷然轉為溫潤,“此事已告一段落,除了你的幾個玄衣衛,我已命人去公主府調了人手過來,你好好休息吧。”

意思就是不能護主的丫鬟也不必留下了。舜華頓了頓,沒膽子反對。

走出禪房,顧思衡看了眼平靜無波的放生池,與舜華這邊的燈火通明不同,禪堂的另一邊,只有兩間最遠的房間有著明滅的燭火。

“公子,那人招了,”墨青從外面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如公子所料,並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果然。顧思衡心中微凜,收回目光,點點頭道,“此事不必讓郡主知道。”

方才他聽完舜華的話,就覺得此人只與兩個官家女子的事有關。他調查過那些自盡的女子,她們並沒有與那個人見過面,自盡之前也不曾出現異常,與後頭兩位官家姑娘的境況並不一樣。之前那幾條人命的兇手只怕另有其人。

墨青應下,跟著他走出禪堂,說起另一件事,“本來屬下想把雲姑娘安排到郡主這邊,好一起照應。沒想到那禿頭說那是他的客人,早已做好了安排,堅持要安置到另一邊,真是不知好歹。”

那可是名滿京城的舜華郡主耶,多少姑娘想跟她打好關系。墨青不信佛,對大正寺這個把他娘忽悠得言聽計從,甚至逼著他去跪拜求姻緣的三條大師毫無好感。

顧思衡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燈火,便帶著人離開。

片刻後,末端的禪房大門輕輕打開,素秋捧著一碗藥小心地跨進門,“姑娘,該吃藥了。”

回應她的,是一個大大的噴嚏。阿初拿著素帕擦了下鼻子,紅通通的大眼盛滿晶瑩淚水,鼻端也是一片的紅,楚楚可憐的樣子看得人整顆心都快碎了。

藥遞到她眼前,阿初抗拒地搖搖頭,嗡聲道,“不可能,夏天我是不會著涼的。”

“嗤”的一聲,阿初瞪向盤腿坐在禪房矮榻上的灰袍和尚,“閉嘴……啊啊哈秋!”

床上的人披散著一頭青絲,軟嫩白皙的臉擺出惡狠狠的表情,不見氣勢反而因紅鼻子而顯得有點可笑。

三條懶懶地以手支頤,表情是明顯的鄙視,“正因是笨蛋才會在夏天著涼,喝你的藥吧。”

對她腦子的質疑明顯從眼神中透露出來了,氣得阿初把枕頭扔了過去。

“兩年多了還是這副樣子,都不知道這輩子佛祖有沒有給你開一扇門。”三條一臉慈悲地豎掌暗念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才會派他來渡她吧。

“我每一扇門都開了,只是沒有佛門而已。”阿初捏著鼻子喝了幾口藥便推開了,一本正經地對素秋道,“可以了,三條的藥很靈的。”

素秋以看賴皮小孩的眼神看著她,見她堅決抗拒,只好求助地看向一邊的三條。

三條溫和地合掌,表示他早料到所以藥開重了,確實不需要多喝了,才讓素秋安心地端著碗下去準備齋菜。

她到底是誰的丫鬟啊。阿初鼓著腮幫子不忿,指控三條搶她的人,“你死心吧,素秋是當不了和尚的。”

默默念了幾下的佛號,三條決定不跟笨蛋計較,我佛慈悲。

“拿來吧。”免得她再廢話浪費時間,三條直接的伸手道。

阿初勾開衣領,拿出從不離身的玉,遞給三條。

月白色微透的暖玉上,是詭異的圖案,如同咒文一般,但因時日過久,圖案已有些模糊。三條眉頭輕皺,“你也是心大,到京快兩月了也不過來。”

“你知道我有多忙嗎?再說,你不也沒找過我嗎?”阿初揉揉鼻子,忍下打噴嚏的欲望。“而且也還沒到中秋呢。”

“貧僧事務繁多,分身乏術,早讓你回京就馬上滾過來了。”也不想想他這種名氣頗盛的僧人上門探望一個姑娘家會引起什麽猜測。三條沒好氣地道,“沒看到玉上的符文已經不顯了嗎?”

“這不是……沒什麽異常嘛。”阿初有點理虧,劉氏早就提醒她過來,只是她想八卦林染的婚事,一直拖到現在。

“你想要怎樣的異常?”三條瞪著她,幾乎要戳她腦袋了,“自己的小命都不顧了嗎?”

“我這不是來了嘛……”阿初討好地扯著他的僧袍一角,“別生氣,三條大師性情溫和,佛法精深,不要跟一個小小女子計較。”

哼了一下,三條再三跟她強調,“這個我先帶走,今晚進行儀式後,你絕不能離身。不然,我就親自把這些刻在你額頭算了。”

嘆口氣,阿初往後倒在床上,反正對方是個四大皆空的和尚,而且連她幼年半光著頭紮沖天辮的樣子都見過了,她還談什麽儀態。“這日子什麽時候到頭啊。”

褪去諷意的眼神微暖,三條指尖磨砂著玉上的紋路,承諾般沈聲道,“會結束的。”

夜深之後,一場暢快的大雨忽然而至。

聽了近半個時辰的念經,阿初頭暈腦脹地打開窗,深深地吸一口濕潤的空氣,“就讓這大雨全部落下~~就讓你看不見我臉上的掙紮,啦啦啦……就這樣吧,我很快就回家。”

忘了,真的忘了,那些遙遠到仿佛來自上一輩子的回憶,那個喜歡很多年的歌手長啥樣都不記得了,歌詞也不記得了。阿初垂肩,嘆口氣,裹著外袍趴在窗沿邊上假寐。

禪房的門外,身著藍色的翠煙衫裙的舜華頓住了準備敲門的手,杏眼震驚地睜大,滿目是難以置信。

“郡主?”素秋打點完明早的雜事,回來就看到舜華帶著幾人在她家姑娘的房門前站著,一臉疑惑地喚了聲。

舜華驟然回神,所有的情緒收斂。身邊的大丫鬟吉兒露出笑容,朝素秋道,“我家郡主看到房裏有燈火,想來跟雲姑娘打個招呼,不知道是否方便?”

“方便的,我家姑娘喜歡聽雨聲,此時還沒睡呢。”素秋還沒說完,房門已經被人從裏頭打開。

裏頭的姑娘容色晶瑩如玉,眉眼俱彎,看起來氣色不錯,“郡主還沒睡?進來坐坐吧。”

舜華視線落在她的笑顏上,專註得讓阿初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她剛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臉,舜華便輕輕一笑,非常自然地牽著她走進房內。

她的女神在牽她,阿初微微一怔,“那個,郡主……”

“嗯?”向來明艷逼人的面容難得的溫和,笑顏如花差點炫花了阿初的雙眼。舜華見她一副呆呆的萌態,噗嗤一下笑了,“我是來謝謝你今天的救命之恩的。”

說到這個,阿初反應過來了,連忙擺擺手,“沒什麽啦,我也是湊巧看到。”

阿初在這個時代生長多年,當然明白女子的名聲有多重要,少有差池就會被毀掉。她曾見過那些心如死灰的新娘,昔日雲易經手過的案子中也有不少女性受害人,她同情她們卻也知道這個時代如此。今日能幫舜華,也算是她對這個世態的小小反抗。再說,她也不想看到有人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一套,“那人沒跟著跳下去真是太好了。”

這個真要感激三條來得及時,不然與外男同在一個池裏,傳出去阿初自己也很麻煩。當然,傳不傳得出去也不一定,在大正寺裏頭阿初還是比較有底氣的。

“不必操心,”舜華勾唇,眼底掠過阿初熟悉的淩厲與驕傲,“便是真讓他跳下來,本郡主也有的是辦法讓他施恩不、望、報。”

不望報這幾個字她說得一字一頓的,讓阿初的小心肝也隨著彈跳幾下。“啊哈,其實我也不望報的。”

舜華親昵地點點她的額心,笑道,“你怎麽把自己跟那些下作之人相提並論?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朋友了。”

是,是這樣的嗎?女神的通信錄這麽容易上嗎?

阿初眨著大眼,被她突如其來的友好嚇到。美人交友都這麽任性的嗎?也不給個緩沖時間。

“對了,”舜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方才在門外聽你唱的小調,音律甚是奇特,詞雖過於直白,但聽著卻又難得的朗朗上口,不知可是你所作的?”

“啊哈,我哪有這等才能,”阿初連連擺手,她可不敢亂認,版權費可貴了呢,“這是我以前聽過的歌,但是詞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我倒是聽說郡主琵琶是京中一絕。”

舜華眼中的光微微一暗,低喃著,“是這樣嗎?”

阿初偏頭看向她,心下劃過疑惑,總不會是有同鄉曾唱過吧?畢竟這歌確實傳唱度很高。可是她在外面過了那麽多年,還沒遇到或者聽說過有同鄉之類的存在。擡眸看到舜華又怔然了,不由得喚道,“郡主?”

“說起來,你會水也是挺意外的。”舜華回過神,安撫地笑了笑,縮起雙腳放松身子團在矮榻上,喝了口素秋奉上的茶,入口的甘香讓她微挑眉。她對品茶略有研究,知道這是禦賜的好茶,大正寺統共也就住持能得幾斤。

“我在江南的時候學的。去年衢州不是有大水嗎,我跟著阿爹去治水了,阿爹怕我遇險,便讓我跟著那裏的大娘學了。”阿初捧著茶杯暖手,漫不經心地道。她本身是學過的,去年再讓身體熟悉一下,很快就重新拾起這項技能了。

舜華聽父親說起過雲易,此人這兩年多次立功,發展勢頭不錯,今年也趁著述職一起升遷回京。“治水應該挺危險的吧,雲大人居然讓你跟著去?”

阿初笑著點點頭,她很幸運來到雲家,雲易不是迂腐之人,甚至之前一直按部就班就是為了多陪著家人。要不是她遭受上峰之女的迫害,雲易也不會奮起拼事業,一切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在家人受到傷害還要忍讓。“我阿爹說了,意外和災難面前是不分人的,多會一樣技能就多一分安全保障。”

舜華有剎那的恍惚,記憶深處,有個小姑娘也笑瞇瞇地告訴她,意外是不分人的,多學一樣技能就多一份安穩。“應該很辛苦吧。”

“當然啦,那裏很多人受災,辛辛苦苦種的良田都被淹沒了,我阿娘去派米時都忍不住哭了好幾回呢。”阿初想起那個段時光也是感慨,還好一家人在一起彼此鼓勵著熬過來了。見她好像很有興趣,阿初索性挑著幾個當中難得輕松的事說了一下,兩人說說笑笑的一派和樂融融。

直到夜深,素秋和吉兒多次請示兩人才肯歇息,各自散去。

暗室之內,三條念完經文,以指輕點朱砂在黃布上塗畫,不多時黃布已滿是淩亂的圖案,細看之下跟黃布上方的玉面上的紋路極為相似。

以手結印,輕喃一段咒文,玉佩上的紋路逐漸由原本的模糊變得清晰。

半響後,三條抹去額際的汗,燒掉方才用過的黃布,“還好義父教的都沒忘。”

想起那個一身道袍行蹤不定的老頑童,三條難得地嘆口氣。

怎麽一個個都不省心……又想到要是讓師傅一元大師知道他在和尚寺作道教的儀式,大概又會氣得狠罰他三百棍,治他不敬神明。然後讓他去後山再做這些,因為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必被規條所縛。

嘆口氣,三條決定再去大雄寶殿打坐念多幾次經,向佛祖請罪。

“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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