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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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密西西小鎮的教堂除了前幾年被強制性拆除的以外，登記在案的一共有三座。
卡爾裏斯帶領D.D D一次排查，在來到距離鎮中心最遠的這座教堂時，他看到戴維斯沖了出來。
他臉上滿是驚恐，雙手擡高揮舞指著破舊教堂大叫：“偽人！是偽人！”
卡爾裏斯與喬治對視一眼。
喬治對戴維斯狠的牙癢癢，但不得不耐著性子問：“你說，他是哪一個尼克·戴維斯？”
“管他是哪個，先制約起來再說。”卡爾裏斯道。
戴維斯被專員們一左一右強行帶到兩人的身前。卡爾裏斯與他對視上，那雙眼睛裏雖然被恐懼所占滿，但仍能覺察一些更為細致的東西，那是無法掩蓋的。
卡爾裏斯從D.D.D工作多年，他很懂觀察人。這個戴維斯讓他有些熟悉，但沒有絕對的證據，他不敢下定論。
“怎麽回事？”他問。
戴維斯說話時大喘著氣，好像隨時都會缺氧暈厥過去一樣，“是兩個偽人，兩個女人……女偽人。”
卡爾裏斯皺了皺，他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揮手讓人把他帶回車裏看押好。
“我是人類！布萊克長官。”戴維斯腳下紋絲不動，無論身旁的D.D.如何使力，也無濟於事。
卡爾裏斯不為所動：“但是我們不能只聽你的一面之詞，戴維斯。”
戴維斯被噎住了，無法反駁，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臨近喉嚨的話咽了下去，任由D.D.D將他拉走。
“怎麽辦？”喬治問。
卡爾斯裏：“他應該沒有說假話，教堂裏確實有偽人……說不準就是我們一直追查的那個，我打算直接用火力覆蓋，放心，我有這個權限。”
“但如果裏面有人類，或者戴維斯說謊了，裏面其實是人類呢？”喬治反駁。
“喬治，是人類那更好，我們完全可以松一口氣。”他的語氣驀然凝重，“但如果是偽人的話，那情況完全不一樣。它極有可能從我面前跑掉的是高級偽人，高級偽人的危險性不是一般的高，我們極有可能全軍覆滅。曼德拉記錄也曾說過，面對偽人最好的措施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擊殺。”
喬治以沈默認可。
卡爾裏斯轉身一聲令下。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教堂很快就從一座木屋大小的建築變成廢墟，依稀還能看見火苗在燃燒。
在一片嗆人的煙霧中，卡爾裏斯在判斷威脅已經解除後，帶領著眾人靠近。
他們從廢墟中找到了兩具屍體。偽人與人類結構不同，面對這種火力，仍然能夠保留全屍。
那是一男一女，至少從外表能夠看出。男人身形高大，燒焦的短發粘連在顱骨上，女人靠在男人的懷裏，男人微微垂著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兩者都已經變得近乎焦炭。
“不對！”卡爾裏斯又聽到戴維斯在尖叫，“我看到的不是這樣的！”
“經過火力的中創後，屍體會與生前不一致。”喬治耐著性子解釋。
“就算再改變，性別總不會變！”戴維大喊：“我說了，是兩個女人！女人！”
“隊長，從屍體裏找到了一份殘缺的證件。”一位專員在屍體旁站了起來。
卡爾裏斯接過。這張證件只有一半，所幸照片所在的部分沒有缺失。
——尼克·戴維斯。
他站直身子，吐了口氣。
尼克·戴維斯，陰差陽錯，竟然真的逮住他了。卡爾裏斯走到戴維斯身前，舉起證件給他看。
戴維斯先是楞了一下，而後身體略一抽搐，咧開嘴角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他笑得像一個瘋子，竟然也不再煩惱兩具屍體的性別是男是女了。他看起來開心過頭。
卡爾裏斯感覺莫名其妙。
戴維斯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抱歉，長官，我一時間沒有忍住。我太高興了，天知道這個偽人帶給了我多大的困擾，他奪走了我一切。”
“那你是承認那曾經的罪行了？”
卡爾裏斯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戴維斯變了臉色，他的嘴角微微顫抖：“你說什麽？”
審問人類嫌疑人本來就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就讓警察接手他吧。卡爾裏斯不想與他多費口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對眾位D.D.D道：“我們動作快點吧，盡早收工。”
.
D.D.D總部，偽人偵查部部長辦公室。
萊茵斯·穆勒部長翻看著桌面上整理成冊的報告，“檢驗單上寫著……高級偽人？”
“是的，長官。”站在辦公桌前的卡爾裏斯道。
“這已經是第三個了。”萊茵斯長嘆了一口氣：“也是唯一一個成功處理掉的，另外還有兩個……不僅如此，還有許多藏在暗處。全都是隱患。”
“這個女孩是人類？”萊茵斯指著一處問。
被燒焦的屍體和安迪·威廉的照片被並排放在一起。卡爾裏斯道：“是的。但經過法醫部的專員檢測發現，這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屍體……就是前些日子偵查部冷庫裏失竊的那具。”
“這個偽人真是惡趣味。”萊茵斯部長嫌惡地皺了皺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囑咐道：“偵查部的冷庫安保需要加強，竟然能讓偽人偷走屍體，簡直就是個笑話。”
卡爾裏斯：“這件事約翰遜已經處理了。”
萊茵斯點頭：“那就好。”
“哦，對了，還有。”他合上報告單，“雖然雷米爾已經成了焦炭，但仍有研究價值，你們要好好研究，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再次遇見高級偽人時不會像這次一樣手忙腳亂。”
“好的。”
“那個……請問雷米爾是這次偽人的代稱？沒想到代稱這麽快就完善了。”卡爾裏斯說：“其實我一直想問，為什麽總喜歡用天使為高級偽人命名？”
萊茵斯聳肩，他笑道：“誰知道呢，名字也不是取自我手，都是上面安排的。不過我相信，取名者一定不是教會成員。”
他年紀較長，笑的時候眼角有很深的魚尾紋，順著太陽穴向後蔓延
卡爾裏斯：“想來也是。”
“還有什麽問題嗎？”萊茵斯又端起咖啡杯貼近嘴邊，這次他仰頭一飲而盡，咖啡的苦澀令他微微顰眉：“沒事的話就繼續忙你的工作吧？”
卡爾裏斯猶豫：“部長，其實關於約翰遜……”
“我知道。”萊茵斯道。
他放下咖啡杯：“警方那裏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只能放行。”
“放行？！”卡爾裏斯驚愕，他上前一步一掌拍在辦公桌上，發出巨響，他意識到自己的勢力，連忙將手背到身後：“抱歉，部長……我不認可，戴維斯刺傷了約翰遜！況且，他極有可能是前些天年罪惡滔天的通緝犯以及殺害安迪·威廉的真兇！”
萊因斯：“但沒有證據證明，那究竟是偽人幹的，還是人類戴維斯。他的檢測報告顯示百分之百的人類，D.D.D也拿他無能為力。”
卡爾裏斯沒有懈怠：“警方給的報告上說，戴維斯的慣用武器是短刀，當時他在米拉格家刺傷約翰遜時所用的武器也是短刀！我親眼所見！如果警方認真搜查的，應該能發現……”
“沒有發現那柄短刀。”萊因斯打斷他，“也許是他丟掉了，警方沒有從他的身上搜尋到任何有用信息。你知道的，布萊克，警察這個職業擁有普通人所難以企及的權利，比如執法，因此他們行事要更為謹慎，錯過兇手令人憤怒，但錯判無辜者同樣悲哀。警方的意思是，只要D.D.D出具當年被通緝的戴維斯不是偽人這一可靠證據的話，他們能夠立刻下逮捕令。”
“D.D.D一直秉持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那不一樣。”
卡爾裏斯原本挺直的背部逐漸彎曲，“我明白了。”
多少陳年歷史性案件都被壓在箱底，至今沒有解決，戴維斯被通緝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更何況那時候的備案意識比現在還要差勁，去哪找線索。
況且，就算他找到了，戴維斯估計早就像陰溝裏的老鼠，再次不見蹤影。
萊因斯看向卡爾裏斯的眼神略帶著憐憫，他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關於這件事，D.D.D和警方都會努力。你不要過於憂慮。”
喬治靠在車門邊百無聊賴地玩車鑰匙，見卡爾裏斯從總部大門走出，立刻站直身子，“等你好久了，隊長？”
卡爾裏斯一直在想斯芬威爾的事情，聽到聲音才註意到他，“你怎麽在這裏？”
“我今天提前早退，想去醫院看望副隊。”喬治說：“順便捎上你一起。”
卡爾裏斯透過車窗還有一人坐在裏面，是路易斯，他正一臉局促：“你不會怪我們早退吧，布萊克隊長？”
喬治翻了個白眼。
“安迪·威廉偽人案已經告一段落，我本來還想給你們放個假呢。”卡爾裏斯笑道。
說笑過後，喬治進入正題，“部長怎麽說？”
卡爾裏斯好不容易維持住的笑容消失，他嘆了口氣，搖搖頭。
喬治面色凝重，但也無可奈何：“在知曉有兩個戴維斯的時候，我就預料到了，肯定會在到底是人類戴維斯幹的還是偽人戴維斯幹的這一問題上卡住。”
“一會你們去看望約翰遜吧。”卡爾裏斯說。
“你去哪？”
“去找找線索……”
“怎麽找？”喬治反問：“超過三年就算歷史遺留，更何況偽人戴維斯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放棄吧。”
“那就讓他逍遙法外？”
喬治沈默了半晌，剛要開口，就聽到歡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一輛轎車停在路邊，戴維斯從車窗探出腦袋，“嗨，好久不見。”
喬治和卡爾裏斯瞬間變了臉色，只有搞不清楚情況路易斯從車窗探出頭，“隊長，我記得他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喬治瞪了一眼，他反應過來，悻悻地收回腦袋，在車裏乖乖坐好。
“終於等到你們了。”戴維斯大笑著，他開著一輛深綠色的越野車，這似乎是尼克的車，不過尼克死後，就成為他的了，“我是來感謝你們的，謝謝你們清理了那個偽人，讓我回歸人類社會。”
喬治沒能忍住，剛要開口，就被卡爾裏斯一把扯住胳膊。卡爾裏斯面不改色：“不用謝，先生，這是我們職責。”
“剛才看到你們在為什麽煩惱的樣子，需要我的幫助嗎？”他笑道。
喬治說：“我們在討論那個刺傷我們同事的家夥。”
戴維斯皺了皺鼻子：“哦，我記得那個家夥是偽人吧？他借著我的皮囊做了好多壞事，幸虧他死了，不然不知道我要被扣上多少帽子。”
“不管怎麽說，為了表達我的感激之情，我覺得還是親自來感謝你們比較好。”戴維斯帶上墨鏡，右手向前一揮，“祝你們生意興隆，長官！”
喬治差點一口血嘔出來。
戴維斯一踩油門，打著方向盤加速拐彎駛離，在鎮中心車輛密集的地方，他就像一個莽夫一樣橫沖直撞。
車窗被關上，車內空間密閉，車載廣播裏響著震耳的搖滾音樂。戴維斯已經脫下了尼龍外衣，只穿著一件白到發舊的背心，印制十字架沈重地墜在胸前，表面被擦地發亮。他叼著煙，單手扶著方向盤，口中跟著音樂哼曲。
過慣了睜開眼就是逃跑地日子，他從來沒有如此開心、自由過。那個尼克，在世界的另一邊過著與他完全不同地日子。家庭幸福，工作順利，愛情圓滿，真是令人妒忌。
還有那個安迪·威廉，簡直就是被灌了迷魂湯，明明告訴了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尼克·戴維斯，她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反而將全部的信任交由偽人尼克。蠢女人。
但從她在被自己殺死後還能覆活這一點來看，她也是偽人沒錯。哼，難怪，同類相吸，臭味相投，兩個該死的偽人死一塊兒也真不錯。
……問題是另一個。戴維斯吐出一口煙霧，還有一個女人，美麗的女人，她沒死，去哪了？他不由得用夾著煙的左手拇指按了按胸口，心裏有些慌。
前方一塊石碑，越過它，就代表離開密西西小鎮了。
石碑從側邊略過，戴維斯再也沒有看過一眼。他不能留在這裏，那個叫布萊克的D.D.D會一直盯著他，搜集所有他的不利線索，總有一天，他通緝犯的身份會暴露。至於他的父母……
戴維斯哼了一聲，他不在乎那兩個白發蒼蒼的老年人。他永遠記得，兩人面對偽人時臉上所綻放的笑意，以及偽人死後，自己來到他們面前時，那無法掩飾的失望。
偽人真是會收攏人心！戴維斯的牙齒幾乎要將煙尾咬斷，他單手搖下車窗，將抽到只剩煙屁股的香煙扔了出去。他才不稀罕他們，被偽人蠱惑的蠢東西，就這樣一輩子孤獨終老吧！
車開了不知道多久，他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哪，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路邊有一座宏偉的教堂，壯麗無比，僅僅只時是遠觀，也足夠嘆為觀止。戴維斯猶豫片刻，還是將車停好在路邊，下了車。
正準備朝教堂走去，卻發現自己的穿著不大得體，白背心上還有一塊被煙灰燙出來的小洞，露出肉色的肚子，他連忙折了回去，拿出尼龍運動外衣穿上，拉鏈拉到最上方，又借著反光的車窗理了理自己雜亂的頭發。
也許是沒有到禱告的時間，教堂裏人並不算多。但占地面積實在太大，戴維斯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擡頭看著天花板上繪制的天使壁畫發呆。悠揚的音樂伴隨在左右，宛如聖歌。這裏有一種奇怪的氛圍，他感覺暈乎乎的。
一位修女走了過來，“先生，你需要幫助嗎？”
在修女的引領下，戴維斯來到一間狹小的屋子裏。
在等待了一會後，身側的小窗戶被打開了。
“說吧，我的孩子。”另一頭傳來聲音。
“神父，我要懺悔。”戴維斯低著頭，緊握手中的十字架，“每當有人因為我而死，我便需要得到主的原諒。有一個女人因為我的抗爭而死，一個男人因為我的嫉妒而死。”
神父的聲音清朗：“你為了什麽而抗爭？”
“我自己。”
戴維斯說：“我本就是一個該下地獄的混賬，但在此之前我還想感受一絲人世間的溫暖……但是神父，為什麽我拼勁了一切，還是什麽都得不到，為什麽被隔絕在這世界之外的，只有我一人。”
“我感受到了你的痛苦，但是你並沒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也許……”他說：“也許因為死去是偽人，而我是人類。我為他們的死亡感到悲哀，但無法共情。”
他喃喃道：“因為他們是偽人，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生為偽人，是他們的原罪。”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聽到另一邊傳來輕笑。
“神父？”他擡起頭。
沒有回應，他又呼喊了幾聲，依舊如此。去哪了？他等了一會，站起身，想要出去。但當他推門的時候，卻發現告解室的門紋絲不動。
他楞在原地，怎麽回事？
於此同時，他聽到外面的音樂忽然變了調，反反覆覆地重覆著一句話。
哈利路亞——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語速越來越快。
哈利路亞——哈利路——哈利路——哈路——哈路——哈路——
——————
——
逐漸變成了嘈雜的雜音。
戴維斯用力拍著門，“請問有人嗎？”
可他的聲音被這雜音所掩蓋，與其混為一體。耳朵裏充斥著雜音，戴維斯覺得腦袋腦袋越來越昏，鋪天蓋地的雜音中，仿佛還夾雜著尖銳的笑聲。
眼淚水沾滿了整張臉，腿部不受控制的發抖，幾乎失禁。他趴在門上，崩潰地大吼：
“有沒有人！”
不久之後，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來到告解室前。修女擡起手，笑容溫和無比，“這裏。”
她已經維持這個笑容三個小時了。
“謝謝，願主保佑你，姆姆。”男士道謝。他上前一步，拉開告解室的門。
一具屍體倒了下來。
男士連忙後退，才避免屍體砸在自己的身上。他驚恐地尖叫：“這是怎麽一回事？！”
屍體的主人一直維持著站趴的姿勢，已經僵硬無比，哪怕倒在地上，姿勢也沒有變動分毫。
他嘴巴大張著，眼白占據整個眼眶，脖頸血肉模糊，肉質糜爛。他用自己短而鈍的指尖，硬生生將抓破皮肉，扯爛了勁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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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西西小鎮的教堂除了前幾年被強制性拆除的以外，登記在案的一共有三座。
卡爾裏斯帶領D.D D一次排查，在來到距離鎮中心最遠的這座教堂時，他看到戴維斯沖了出來。
他臉上滿是驚恐，雙手擡高揮舞指著破舊教堂大叫：“偽人！是偽人！”
卡爾裏斯與喬治對視一眼。
喬治對戴維斯狠的牙癢癢，但不得不耐著性子問：“你說，他是哪一個尼克·戴維斯？”
“管他是哪個，先制約起來再說。”卡爾裏斯道。
戴維斯被專員們一左一右強行帶到兩人的身前。卡爾裏斯與他對視上，那雙眼睛裏雖然被恐懼所占滿，但仍能覺察一些更為細致的東西，那是無法掩蓋的。
卡爾裏斯從D.D.D工作多年，他很懂觀察人。這個戴維斯讓他有些熟悉，但沒有絕對的證據，他不敢下定論。
“怎麽回事？”他問。
戴維斯說話時大喘著氣，好像隨時都會缺氧暈厥過去一樣，“是兩個偽人，兩個女人……女偽人。”
卡爾裏斯皺了皺，他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揮手讓人把他帶回車裏看押好。
“我是人類！布萊克長官。”戴維斯腳下紋絲不動，無論身旁的D.D.如何使力，也無濟於事。
卡爾裏斯不為所動：“但是我們不能只聽你的一面之詞，戴維斯。”
戴維斯被噎住了，無法反駁，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臨近喉嚨的話咽了下去，任由D.D.D將他拉走。
“怎麽辦？”喬治問。
卡爾斯裏：“他應該沒有說假話，教堂裏確實有偽人……說不準就是我們一直追查的那個，我打算直接用火力覆蓋，放心，我有這個權限。”
“但如果裏面有人類，或者戴維斯說謊了，裏面其實是人類呢？”喬治反駁。
“喬治，是人類那更好，我們完全可以松一口氣。”他的語氣驀然凝重，“但如果是偽人的話，那情況完全不一樣。它極有可能從我面前跑掉的是高級偽人，高級偽人的危險性不是一般的高，我們極有可能全軍覆滅。曼德拉記錄也曾說過，面對偽人最好的措施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擊殺。”
喬治以沈默認可。
卡爾裏斯轉身一聲令下。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教堂很快就從一座木屋大小的建築變成廢墟，依稀還能看見火苗在燃燒。
在一片嗆人的煙霧中，卡爾裏斯在判斷威脅已經解除後，帶領著眾人靠近。
他們從廢墟中找到了兩具屍體。偽人與人類結構不同，面對這種火力，仍然能夠保留全屍。
那是一男一女，至少從外表能夠看出。男人身形高大，燒焦的短發粘連在顱骨上，女人靠在男人的懷裏，男人微微垂著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兩者都已經變得近乎焦炭。
“不對！”卡爾裏斯又聽到戴維斯在尖叫，“我看到的不是這樣的！”
“經過火力的中創後，屍體會與生前不一致。”喬治耐著性子解釋。
“就算再改變，性別總不會變！”戴維大喊：“我說了，是兩個女人！女人！”
“隊長，從屍體裏找到了一份殘缺的證件。”一位專員在屍體旁站了起來。
卡爾裏斯接過。這張證件只有一半，所幸照片所在的部分沒有缺失。
——尼克·戴維斯。
他站直身子，吐了口氣。
尼克·戴維斯，陰差陽錯，竟然真的逮住他了。卡爾裏斯走到戴維斯身前，舉起證件給他看。
戴維斯先是楞了一下，而後身體略一抽搐，咧開嘴角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他笑得像一個瘋子，竟然也不再煩惱兩具屍體的性別是男是女了。他看起來開心過頭。
卡爾裏斯感覺莫名其妙。
戴維斯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抱歉，長官，我一時間沒有忍住。我太高興了，天知道這個偽人帶給了我多大的困擾，他奪走了我一切。”
“那你是承認那曾經的罪行了？”
卡爾裏斯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戴維斯變了臉色，他的嘴角微微顫抖：“你說什麽？”
審問人類嫌疑人本來就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就讓警察接手他吧。卡爾裏斯不想與他多費口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對眾位D.D.D道：“我們動作快點吧，盡早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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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D總部，偽人偵查部部長辦公室。
萊茵斯·穆勒部長翻看著桌面上整理成冊的報告，“檢驗單上寫著……高級偽人？”
“是的，長官。”站在辦公桌前的卡爾裏斯道。
“這已經是第三個了。”萊茵斯長嘆了一口氣：“也是唯一一個成功處理掉的，另外還有兩個……不僅如此，還有許多藏在暗處。全都是隱患。”
“這個女孩是人類？”萊茵斯指著一處問。
被燒焦的屍體和安迪·威廉的照片被並排放在一起。卡爾裏斯道：“是的。但經過法醫部的專員檢測發現，這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屍體……就是前些日子偵查部冷庫裏失竊的那具。”
“這個偽人真是惡趣味。”萊茵斯部長嫌惡地皺了皺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囑咐道：“偵查部的冷庫安保需要加強，竟然能讓偽人偷走屍體，簡直就是個笑話。”
卡爾裏斯：“這件事約翰遜已經處理了。”
萊茵斯點頭：“那就好。”
“哦，對了，還有。”他合上報告單，“雖然雷米爾已經成了焦炭，但仍有研究價值，你們要好好研究，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再次遇見高級偽人時不會像這次一樣手忙腳亂。”
“好的。”
“那個……請問雷米爾是這次偽人的代稱？沒想到代稱這麽快就完善了。”卡爾裏斯說：“其實我一直想問，為什麽總喜歡用天使為高級偽人命名？”
萊茵斯聳肩，他笑道：“誰知道呢，名字也不是取自我手，都是上面安排的。不過我相信，取名者一定不是教會成員。”
他年紀較長，笑的時候眼角有很深的魚尾紋，順著太陽穴向後蔓延
卡爾裏斯：“想來也是。”
“還有什麽問題嗎？”萊茵斯又端起咖啡杯貼近嘴邊，這次他仰頭一飲而盡，咖啡的苦澀令他微微顰眉：“沒事的話就繼續忙你的工作吧？”
卡爾裏斯猶豫：“部長，其實關於約翰遜……”
“我知道。”萊茵斯道。
他放下咖啡杯：“警方那裏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只能放行。”
“放行？！”卡爾裏斯驚愕，他上前一步一掌拍在辦公桌上，發出巨響，他意識到自己的勢力，連忙將手背到身後：“抱歉，部長……我不認可，戴維斯刺傷了約翰遜！況且，他極有可能是前些天年罪惡滔天的通緝犯以及殺害安迪·威廉的真兇！”
萊因斯：“但沒有證據證明，那究竟是偽人幹的，還是人類戴維斯。他的檢測報告顯示百分之百的人類，D.D.D也拿他無能為力。”
卡爾裏斯沒有懈怠：“警方給的報告上說，戴維斯的慣用武器是短刀，當時他在米拉格家刺傷約翰遜時所用的武器也是短刀！我親眼所見！如果警方認真搜查的，應該能發現……”
“沒有發現那柄短刀。”萊因斯打斷他，“也許是他丟掉了，警方沒有從他的身上搜尋到任何有用信息。你知道的，布萊克，警察這個職業擁有普通人所難以企及的權利，比如執法，因此他們行事要更為謹慎，錯過兇手令人憤怒，但錯判無辜者同樣悲哀。警方的意思是，只要D.D.D出具當年被通緝的戴維斯不是偽人這一可靠證據的話，他們能夠立刻下逮捕令。”
“D.D.D一直秉持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那不一樣。”
卡爾裏斯原本挺直的背部逐漸彎曲，“我明白了。”
多少陳年歷史性案件都被壓在箱底，至今沒有解決，戴維斯被通緝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更何況那時候的備案意識比現在還要差勁，去哪找線索。
況且，就算他找到了，戴維斯估計早就像陰溝裏的老鼠，再次不見蹤影。
萊因斯看向卡爾裏斯的眼神略帶著憐憫，他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關於這件事，D.D.D和警方都會努力。你不要過於憂慮。”
喬治靠在車門邊百無聊賴地玩車鑰匙，見卡爾裏斯從總部大門走出，立刻站直身子，“等你好久了，隊長？”
卡爾裏斯一直在想斯芬威爾的事情，聽到聲音才註意到他，“你怎麽在這裏？”
“我今天提前早退，想去醫院看望副隊。”喬治說：“順便捎上你一起。”
卡爾裏斯透過車窗還有一人坐在裏面，是路易斯，他正一臉局促：“你不會怪我們早退吧，布萊克隊長？”
喬治翻了個白眼。
“安迪·威廉偽人案已經告一段落，我本來還想給你們放個假呢。”卡爾裏斯笑道。
說笑過後，喬治進入正題，“部長怎麽說？”
卡爾裏斯好不容易維持住的笑容消失，他嘆了口氣，搖搖頭。
喬治面色凝重，但也無可奈何：“在知曉有兩個戴維斯的時候，我就預料到了，肯定會在到底是人類戴維斯幹的還是偽人戴維斯幹的這一問題上卡住。”
“一會你們去看望約翰遜吧。”卡爾裏斯說。
“你去哪？”
“去找找線索……”
“怎麽找？”喬治反問：“超過三年就算歷史遺留，更何況偽人戴維斯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放棄吧。”
“那就讓他逍遙法外？”
喬治沈默了半晌，剛要開口，就聽到歡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一輛轎車停在路邊，戴維斯從車窗探出腦袋，“嗨，好久不見。”
喬治和卡爾裏斯瞬間變了臉色，只有搞不清楚情況路易斯從車窗探出頭，“隊長，我記得他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喬治瞪了一眼，他反應過來，悻悻地收回腦袋，在車裏乖乖坐好。
“終於等到你們了。”戴維斯大笑著，他開著一輛深綠色的越野車，這似乎是尼克的車，不過尼克死後，就成為他的了，“我是來感謝你們的，謝謝你們清理了那個偽人，讓我回歸人類社會。”
喬治沒能忍住，剛要開口，就被卡爾裏斯一把扯住胳膊。卡爾裏斯面不改色：“不用謝，先生，這是我們職責。”
“剛才看到你們在為什麽煩惱的樣子，需要我的幫助嗎？”他笑道。
喬治說：“我們在討論那個刺傷我們同事的家夥。”
戴維斯皺了皺鼻子：“哦，我記得那個家夥是偽人吧？他借著我的皮囊做了好多壞事，幸虧他死了，不然不知道我要被扣上多少帽子。”
“不管怎麽說，為了表達我的感激之情，我覺得還是親自來感謝你們比較好。”戴維斯帶上墨鏡，右手向前一揮，“祝你們生意興隆，長官！”
喬治差點一口血嘔出來。
戴維斯一踩油門，打著方向盤加速拐彎駛離，在鎮中心車輛密集的地方，他就像一個莽夫一樣橫沖直撞。
車窗被關上，車內空間密閉，車載廣播裏響著震耳的搖滾音樂。戴維斯已經脫下了尼龍外衣，只穿著一件白到發舊的背心，印制十字架沈重地墜在胸前，表面被擦地發亮。他叼著煙，單手扶著方向盤，口中跟著音樂哼曲。
過慣了睜開眼就是逃跑地日子，他從來沒有如此開心、自由過。那個尼克，在世界的另一邊過著與他完全不同地日子。家庭幸福，工作順利，愛情圓滿，真是令人妒忌。
還有那個安迪·威廉，簡直就是被灌了迷魂湯，明明告訴了她自己才是真正的尼克·戴維斯，她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反而將全部的信任交由偽人尼克。蠢女人。
但從她在被自己殺死後還能覆活這一點來看，她也是偽人沒錯。哼，難怪，同類相吸，臭味相投，兩個該死的偽人死一塊兒也真不錯。
……問題是另一個。戴維斯吐出一口煙霧，還有一個女人，美麗的女人，她沒死，去哪了？他不由得用夾著煙的左手拇指按了按胸口，心裏有些慌。
前方一塊石碑，越過它，就代表離開密西西小鎮了。
石碑從側邊略過，戴維斯再也沒有看過一眼。他不能留在這裏，那個叫布萊克的D.D.D會一直盯著他，搜集所有他的不利線索，總有一天，他通緝犯的身份會暴露。至於他的父母……
戴維斯哼了一聲，他不在乎那兩個白發蒼蒼的老年人。他永遠記得，兩人面對偽人時臉上所綻放的笑意，以及偽人死後，自己來到他們面前時，那無法掩飾的失望。
偽人真是會收攏人心！戴維斯的牙齒幾乎要將煙尾咬斷，他單手搖下車窗，將抽到只剩煙屁股的香煙扔了出去。他才不稀罕他們，被偽人蠱惑的蠢東西，就這樣一輩子孤獨終老吧！
車開了不知道多久，他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哪，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
路邊有一座宏偉的教堂，壯麗無比，僅僅只時是遠觀，也足夠嘆為觀止。戴維斯猶豫片刻，還是將車停好在路邊，下了車。
正準備朝教堂走去，卻發現自己的穿著不大得體，白背心上還有一塊被煙灰燙出來的小洞，露出肉色的肚子，他連忙折了回去，拿出尼龍運動外衣穿上，拉鏈拉到最上方，又借著反光的車窗理了理自己雜亂的頭發。
也許是沒有到禱告的時間，教堂裏人並不算多。但占地面積實在太大，戴維斯楞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擡頭看著天花板上繪制的天使壁畫發呆。悠揚的音樂伴隨在左右，宛如聖歌。這裏有一種奇怪的氛圍，他感覺暈乎乎的。
一位修女走了過來，“先生，你需要幫助嗎？”
在修女的引領下，戴維斯來到一間狹小的屋子裏。
在等待了一會後，身側的小窗戶被打開了。
“說吧，我的孩子。”另一頭傳來聲音。
“神父，我要懺悔。”戴維斯低著頭，緊握手中的十字架，“每當有人因為我而死，我便需要得到主的原諒。有一個女人因為我的抗爭而死，一個男人因為我的嫉妒而死。”
神父的聲音清朗：“你為了什麽而抗爭？”
“我自己。”
戴維斯說：“我本就是一個該下地獄的混賬，但在此之前我還想感受一絲人世間的溫暖……但是神父，為什麽我拼勁了一切，還是什麽都得不到，為什麽被隔絕在這世界之外的，只有我一人。”
“我感受到了你的痛苦，但是你並沒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也許……”他說：“也許因為死去是偽人，而我是人類。我為他們的死亡感到悲哀，但無法共情。”
他喃喃道：“因為他們是偽人，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生為偽人，是他們的原罪。”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聽到另一邊傳來輕笑。
“神父？”他擡起頭。
沒有回應，他又呼喊了幾聲，依舊如此。去哪了？他等了一會，站起身，想要出去。但當他推門的時候，卻發現告解室的門紋絲不動。
他楞在原地，怎麽回事？
於此同時，他聽到外面的音樂忽然變了調，反反覆覆地重覆著一句話。
哈利路亞——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語速越來越快。
哈利路亞——哈利路——哈利路——哈路——哈路——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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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漸變成了嘈雜的雜音。
戴維斯用力拍著門，“請問有人嗎？”
可他的聲音被這雜音所掩蓋，與其混為一體。耳朵裏充斥著雜音，戴維斯覺得腦袋腦袋越來越昏，鋪天蓋地的雜音中，仿佛還夾雜著尖銳的笑聲。
眼淚水沾滿了整張臉，腿部不受控制的發抖，幾乎失禁。他趴在門上，崩潰地大吼：
“有沒有人！”
不久之後，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來到告解室前。修女擡起手，笑容溫和無比，“這裏。”
她已經維持這個笑容三個小時了。
“謝謝，願主保佑你，姆姆。”男士道謝。他上前一步，拉開告解室的門。
一具屍體倒了下來。
男士連忙後退，才避免屍體砸在自己的身上。他驚恐地尖叫：“這是怎麽一回事？！”
屍體的主人一直維持著站趴的姿勢，已經僵硬無比，哪怕倒在地上，姿勢也沒有變動分毫。
他嘴巴大張著，眼白占據整個眼眶，脖頸血肉模糊，肉質糜爛。他用自己短而鈍的指尖，硬生生將抓破皮肉，扯爛了勁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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