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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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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此時另一邊的練習室裏。

唐晏寧低頭用眼鏡布一點點擦著早就幹凈得不能再幹凈的金絲鏡框,旁邊坐著一臉淡定的宋萊,手裏還拿著本包裝花花綠綠亮瞎人狗眼的《閃婚契約妻:總裁大人,放肆愛》,正嚴肅地研讀著其中的高潮部分內容。

房間裏一時間鴉雀無聲,剩下墻角裏的李生在一派沈默中瑟瑟發抖地看向窗臺旁邊的方向,那裏站了道挺拔而清瘦的高冷身影。

高冷身影此刻正在專心致志地系窗戶旁的薄紗窗簾玩,將尾端繞到上部後打了個結實的結,讓整條窗簾變成一個圓環形。

動作做完後,他雙手捧著自己剛系好的圓環形打結,左看看右看看,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最後他退開兩步,看著自己跟上吊用的繩子一樣的完美作品隨著窗外的風輕輕搖晃,沐浴在晴朗明媚的陽光下,逐漸張開了雙臂。

然後整個練習室就響起了一道抑揚頓挫又鏗鏘有力的超級心聲大喇叭,響亮程度可以把每個人的耳膜給撕碎:

【我閃閃發光的未來!!】

其他三個人動都不敢動。

宋萊低頭又翻了一頁他手裏的狗血瑪麗蘇三流爛俗小說,輕輕搖頭喟嘆了一聲:“果然拉拉扯扯互相折磨的愛情只會讓我折壽,還是多研究怎麽讓老男人爆金幣比較靠譜一點。”

初喻還沒發完瘋,他又走上前去,慈祥地拍了拍吊繩形狀的窗簾結,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的手工藝術水平真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不大不小,型號正正好,用來上吊真是合適極了。】

腦內的趙老師:“……”

從早上起床開始,他的宿主已經精神錯亂一直到現在了,如果要類比的話就是電腦進病毒了,你也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麽,但你知道他一定在胡言亂語。

有的練習室表面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實際上吵得所有人都快麻木了。

藍屏電腦現在處於一個稍微受點刺激就會吐出一堆錯亂代碼的狀態,所以趙老師連戳他都戳得小心翼翼的:“寶寶,咱們冷靜一點,其實精神開闊以後,整個世界都會明亮……”

滴滴,觸發關鍵詞,“精神”。

【我精神狀態挺好的呀,我神狀好挺態精的呀,精我態神的呀狀好挺好態我的精神呀挺裝,狀我的神呀精好態挺,挺我狀精好態神的呀。對阿對阿,我沒瘋吧,我瘋沒啊,我啊沒瘋,我瘋沒啊!】

伴隨著癲狂心聲小喇叭的,是初喻給他的平靜回覆:是嗎?

趙老師不敢說話了。

唐晏寧擦不動眼鏡了,他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向初喻:“阿喻,待會兒紀老師還要過來檢查練習成果,我們調整好心態做好準備是很重要的。”

初喻抵著窗臺往外放空的動作一頓,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搭話,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於是酷哥淡淡地點了個頭。

然後他的心聲小喇叭:

【你說得對,但你沒有考慮到電風扇開關的受力面積是多少,所以不管晴天還是雨天,灰太狼都會去羊村抓羊,即使湯姆總是被傑克欺負,可是海綿寶寶還是總愛叫派大星去抓水母。這些有理有據的東西還不能夠交給黑貓警長呈堂供證嗎】

“……”唐晏寧對初喻博學的動畫片知識儲備嘆為觀止,默默伸出手無聲地鼓鼓掌,然後低頭給嘴作拉拉鏈狀,打算和宋萊一樣貫徹沈默是金原則。

但是宋萊顯然無知無覺,甚至還蹙著眉一邊抖腿一邊對著書上的內容自言自語:

“真的有這種把老婆惹生氣後覺都睡不著連夜買了一堆豪車別墅奢侈品來哄老婆開心的小霸總嗎?國家什麽時候給我分配一個?”

李生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想和宋萊一起看:“什麽叫小霸總呀?”

宋萊:“就那種家裏七個公司八個工廠還有九棟別墅在香港的,一般也沒什麽能力,但是勝在有錢,繼承家業後就是一款人傻錢多的霸總了。”

李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宋萊捂胸:“好想要豪車珠寶包包和大house,如果上天能讓我遇到這樣的男人,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然後再被他欺負一下假裝生氣,這樣就可以收到他給的勞斯萊斯幻影和最新款的寶格麗了。”

他在這一廂感慨的時候,另一廂還在托著腮垂眸對著窗玻璃發呆,初喻安靜時的側顏其實很有氛圍感和故事感,單拍一張加點濾鏡就可以當成藝術照了。

但是這一點都不影響他繼續不斷地用大喇叭瘋瘋癲癲地輸出:

【你說得很好,但是我覺得不如安塞腰鼓!好一個安塞腰鼓!一捶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百十個斜背響鼓的後生,如百十塊被強震不斷擊起的石頭,狂舞在你的面前!驟雨一樣,是急促的鼓點;旋風一樣,是飛揚的流蘇!】

宋萊突然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敏銳地擡起頭,然後熟稔地望向門口:“哦,洛嘉嶼啊,終於來了。”

滴滴,觸發關鍵詞,“洛嘉嶼”。

……電腦直接黑屏了,連瘋也不發了。

室內重新回歸一片死寂。

某位家裏七個公司八個廠子九棟別墅的人傻錢多太子爺此時正小心翼翼地在門外探頭探腦,兜裏放著兩包剛從系統商城買來的道歉用薯條,看到那道熟悉的背影後第一反應是後退兩步躲到走廊外,然後低頭抿了抿嘴,感覺胸口發悶。

接著下一秒,他的肩膀就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你杵在這幹嘛呢,還不快進去?”

他轉頭一看,是紀風竹。

導師跟他一前一後進了練習室,面前有長輩教導訓話,他也一直沒機會主動找那個人說話。

兩個人一個倚在門口一個坐在墻角,剛好隔了整個練習室最遠的斜對角距離,被中間侃侃而談滔滔不絕的紀風竹這麽一攔,像隔了一條銀河的牛郎織女。

幾乎是從洛嘉嶼一進門開始,其他幾個隊友就都感受到了不對勁——

平常跟連體嬰一樣吃飯訓練睡覺都要黏在一起的兩個人,今天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過,初喻抱著膝蓋直直地盯著前方的墻壁,表情看起來像硬盤內存剛清空了一樣空白;

洛嘉嶼則是沒骨頭一樣斜倚著門,時而擡頭看天時而低頭看地,偶爾還會轉腕上的手繩玩,但就是不轉頭,死都不轉頭。

“懂了嗎?懂了就現在來給我演示一遍,你,你們兩個,合在一起把高潮那段再唱一遍。”

紀風竹點的人不用說名字他們都知道是誰。

雙人part需要面對面著唱,中間少不了對視,洛嘉嶼取了話筒走上前去,這次不開屏了,也不扔歌詞紙了,整個人看起來反而有種低沈後的正常。

他調了調音,做好準備後擡起頭望向對面的人——

初喻也在看他,準備工作做得比他快,他和人對上視線的時候,後者的眼神看起來已經很平靜了。

平靜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兩人開始合唱,從暗戀方告白那一段起,到被暗戀方剖白心跡後結束,全程下來紀風竹沒從他們之間的對視中發現出異樣,甚至頗為讚許地點了點頭:

“好,跟昨天比眼神交流專業了不少,不會讓人出戲了,能看出來是用心練過的。”

“洛嘉嶼。”他轉過頭來,後者被他突然一聲叫得突然驚醒。

“我要誇誇你,眼神很對啊,就是要收斂一點,深情一點,再虔誠一點;對感情的把握也終於到位了,這個狀態繼續保持哈,別再回到你昨天那個死樣子了。”

洛嘉嶼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謝謝導師。”

“至於初喻。”紀風竹腦袋又一轉,“我要說說你,怎麽比昨天更像機器人了?你這樣技巧和唱功也彌補不了啊。別這麽冷漠,溫柔一點。”

初喻維持著一片空白的冷漠眼神放下話筒,然後輕輕“嗯”了一聲。

紀風竹見狀很憂傷:孩子還有救嗎?

洛嘉嶼見狀捏了捏口袋裏的薯條盒子更憂傷:我還有救嗎?

指導和訓練一直持續到中午,這一整個上午,兩個人都沒有過什麽交流,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紀風竹到這時候都意識到了:兩個人好像鬧別扭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間休息的時間,洛嘉嶼剛想說什麽,就連同初喻和宋萊被工作人員打包押去錄制幕間訪談了,連飯都沒來得及吃。

然而就連押送他們的工作人員都不是同一個,所以他依舊找不到機會和初喻單獨說話,反而是一路上遇到的所有練習生,看到他後的第一反應都是:“你和初喻鬧別扭了?”

錄播室外,魏子宇剛結束采訪從房間裏出來,一開門就見到洛嘉嶼一個人在外面等著,下意識問道:“初喻呢,他沒和你一起?”

噴子哥陰惻惻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登時,對方當初搶自己主舞part和C位還拉著發小對自己開屏的記憶一下子湧上來了,他嘖了一聲,一邊從對方的全世界路過,一邊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對方聽到的音量語焉不詳道:

“我該去找江程璐了,他還在化妝間等我。”

背後的噴子哥原地破防了一秒,然後很快收拾好表情,戴上不在乎的面具。

魏子宇離開了,洛嘉嶼一轉頭,看見迎面走過來一頭付寒松。

付寒松:“喲,初喻呢?”

沒等他回答,付寒松就搶先道:“喲,吵架了?”

噴子哥心情不爽到了極點,他說:“滾。”

付寒松摘下墨鏡,露出那雙哈士奇瞪人一樣的眼神:“喲?”

付寒松就維持著這個表情一路側身從他面前經過,洛嘉嶼感覺沒這麽憋屈過,又一個回身,看見了挨在一起迎面走來的薛流和盧易陽。

盧易陽手還搭在竹馬肩膀上,看見他後眼睛一亮,招了招手,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今早薛流教自己的新思路:“中午好啊,我今天早上沒想清楚,剛聽了薛流的說法後才搞懂,原來你和小喻吵架了啊?”

薛流狠狠一踩旁邊人的腳背,在一陣慘叫中禮貌地沖洛嘉嶼拜了拜:“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著玩的,你別介意。”

“沒事,百年好合。”

薛流沒反應過來:“啊?”

臉紅的薛流被腳疼的盧易陽給拉走了,剩下洛嘉嶼一個人繼續在采訪室外等待。

等著等著,等到工作人員突然從門裏邊出來通知他錄像設備突然壞了,讓他明天中午再來補錄。

洛嘉嶼沒放在心上,應了一聲後像想起什麽,快步往化妝間裏走去。

另一邊的化妝間裏,初喻本來已經靠著化妝椅快睡著了,聽到動靜後睜開眼睛,發現是江程璐。

小白花笑得溫溫柔柔,進門後看到他,輕言細語地說了句話,他以為是打招呼,結果聽到一句:“洛嘉嶼怎麽沒和你一起呀?”

他倆只是沒黏在一起小半天,一堆人就圍過來問,仿佛全世界都知道他倆鬧別扭了。

初喻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麽:“他先走了。”

“喔。”小白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他怎麽沒和你一起啊?”

初喻還沒來得及編點新的,門外就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青春版霸總氣泡音:“在嗎?小璐?”

江程璐聽到後立刻站起身,走之前還跟初喻打了個招呼:“魏子宇來找我了,我先走啦,拜拜。”

“對了,攝像老師讓我通知你,今天的錄制暫時中止了,讓我們明天再來,你也早點回去吧。”

初喻點點頭,心裏想的是好極了,他先原地睡一覺再說。

化妝間的椅子躺著還是很舒服的。

人生亂套我睡覺,大不了我就上吊。

……但是最終還是沒睡著,化妝間的門已經很老舊了,一推開就有吱呀聲,導致一有人進來他就知道。

來人進去後還把門輕輕鎖上了,他聽到腳步都能分辨出是誰,默默睜開眼站起身一路後退到窗邊,下意識的反應是拉過旁邊的窗簾把自己整個人蒙住。

洛嘉嶼擡起眼時就看到窗臺邊蹲了個不說話的小蘑菇,根據臉上的神色什麽都看不出來,他也猜不透發小在想什麽,只能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往發小的方向那邊挪。

一邊緩緩地挪步,他一邊從兜裏那兩包保溫好的薯條盒子,試探著說了一句:“十年生死兩茫茫?”

初喻慢吞吞地擡起眼睛望向他,似乎終於重新聚回焦:“五年生死一茫茫。”

“兩個黃鸝鳴翠柳?”

“三個黃鸝鬥地主。”

“千裏江陵一日還?”

“萬裏江陵十日還。”

“天才!”洛嘉嶼向初喻伸出一只空著的手。

初喻很快速地彎了下嘴角,也伸出手和發小的握了握。

可以和好了吧?

“……這個給你。”洛嘉嶼將薯條遞過來,然後又費勁巴拉地開始掏口袋,掏出來一小袋五顏六色的水果糖,“還有這個!”

初喻看到薯條眼前一亮,接過來後拆了盒子就開始慢悠悠地一條一條往嘴裏送,一邊嚼一邊看發小繼續掏口袋。

“送你。”洛嘉嶼摸到一個手感差不多的東西後就拿了出來,結果發現是今早在路邊摘的新鮮野花,頓時手忙腳亂地收回去,“不是這個,拿錯了!”

他一邊說一邊又從兜裏拿出一個蜂蜜小蛋糕,是他剛剛用熱度值換的;初喻似乎是對他這小叮當百寶箱一樣的口袋產生了興趣,專註地盯著他的動作,看他還能掏出什麽來。

洛嘉嶼接二連三地拿出了一堆小零食和小點心,放到初喻面前後小心翼翼地覷了下發小的臉色,感覺對方的心情應該是好轉了不少。

於是他也彎了彎嘴角,手上動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攬住了初喻的肩膀:“我們待會兒去吃點啥,你說,我請。”

初喻在被他攬住時咀嚼的動作有一瞬間的滯澀,但很快就恢覆了平常的放松姿態,低頭用小勺子挖了塊小蛋糕:

“都可以,到時候扔骰子定吧。”

“我今天早上吃到8號窗口那個生煎包,超級難吃,那味道我估計三天都忘不掉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仿佛之前的尷尬都是錯覺,他們還是一睜眼就能一起四處撒歡到處亂玩的好兄弟。

“那家的早飯本來就都很難吃。”初喻喃喃回了一句,眼睛還盯著手裏的小蛋糕,眼皮微垂著,側面看過去時幽密卷曲的睫毛格外紮眼,“而且我……”

耳朵上驀地一熱,初喻整個人都楞住了,下意識地往遠處一縮,和洛嘉嶼拉開了一米多的距離。

一瞬間的觸感頃刻間就燒到了整張臉,從洛嘉嶼的視角看過去,初喻從耳根到耳尖都紅了個透,看自己的眼神還帶著驚愕。

洛嘉嶼的一只手還垂在半空中,看上去沒反應過來,神色也有些呆:“你耳朵上有灰塵,我想幫你拿掉……”

後面的話聲音越說越小,因為他的耳根也開始燒了。

他低頭收回視線,抿了抿嘴,感覺胸口堵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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