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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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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莫爾

真正的神靈?

“那麽, 最後一個問題。”王太微艱澀地對阿娜斯塔問道。

“天選者的眷屬,外神的眷屬。”

“這兩者有什麽區別?”

“沒有區別。”阿娜斯塔平靜地回答道。

沒有……區別?

……

離開科學會的基地,天空湛藍一片, 雪地潔白如鏡, 天地寬廣, 好似沒有拘束, 可王太微卻仿佛依舊處於那深邃無底的地下基地中, 沒有從中走出。

阿娜斯塔的聲音似乎還縈繞在她的耳側。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夠勸告你的眷屬, 那位‘地上天使’。”

“雖然我們科學會的基地幸運地沒有遭到嚴重的破壞, 但是他在雪原上刮起的風暴, 已經損壞了許多歸屬於彌薩亞各個組織的研究所。”

“如果你和他不想成為彌薩亞以及其他各大勢力,還請停止這種行為——畢竟在許多人看來, 眷屬和他們的天選者往往是一體的……”

王太微:“意思是, 我的眷屬的行為, 往往會被歸總到我身上,是嗎?”

“不錯, ”阿娜斯塔回答道, “在許多人的眼裏, 眷屬只是天選者的附屬。”

“盡管我們知道事實並非完全如此, 但是人們往往只會認定他們看到的事情……而且眾所周知,眷屬和天選者的利益往往是一致的。”

“——沒有眷屬會侵害他們主宰的利益。”

“我會轉告他的。”王太微說道。

阿娜斯塔:“此外, 由於你在我們的研究中做出的突出貢獻,作為回報, 無論何時何地, 你都可以從我們協會得到幫助。”

王太微:“提供細胞也算是突出貢獻嗎?”

“當然,這對我們很重要。”阿娜斯塔說道。

王太微卻知道, 阿娜斯塔做出的,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從科學會、甚至彌薩亞得到幫助的承諾,絕不僅僅是因為她配合地提供了自己的細胞。

那麽科學會想要向她提供的幫助,會是什麽?

王太微深深地看了阿娜斯塔一眼,她看不出來這個承諾是好是壞,但目前看來,她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不管怎樣,有了科學會的許諾,王太微身上的裝備煥然一新,並且還得到了可以從科學會在各地的聯絡點獲得信息的承諾。

回到地面,安特羅還是原來的樣子,一直站在原來的地方,似乎連動都沒有動過,像個冰雕一樣,位置絲毫不差。

見到王太微重新出現,這位金瞳的阿度蘭貴族動了動羽翼,終於擡眸朝她的方向望來,像是冰雕重新活了過來,又像是無情的天使終於將眼眸投向人間。

他看了完好無損的王太微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投向王太微身後的人。

“不是,他怎麽跟來了!”原本懶洋洋坐在雪地上的周廷尉立即跳了起來,那靈敏的動作和充滿活力的聲音,完全不像是一個骨折初愈的人,他有些敵視地看向王太微身後的家夥——鄺靈臺。

是的,鄺靈臺也跟了過來。

“我們這裏又不開花店,這個身上長滿花的家夥跟過來幹什麽?”周廷尉囔囔道。

聞言,鄺靈臺盯著王太微的陰森目光終於轉換了對象,用一種屠夫看豬仔的森冷眼神看著周廷尉。

盡管他的頭上還長著花,但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目光的陰寒冰冷。

周廷尉被他看得縮了縮脖子,聲音也不自覺地小了下來:“我又沒有說錯……”

還是王太微開口打破了這沈凝的氣氛:

“出於一些原因,他要暫時和我們一起行動。”

其實是因為科學進化協會已經把鄺靈臺給研究透了,始終都沒有研究出什麽,而鄺靈臺見到科學會無法阻遏他被王太微異化的速度,也無法阻止他成為王太微的眷屬,更無法讓他停止長花,便覺得繼續在科學會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加之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索性就選擇跟著王太微。

至於鄺靈臺為什麽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就跟著王太微……據他所說,是為了尋找遏制他開花的方法,而王太微是他開始開花的罪魁禍首,跟著王太微,也許他能找到停止花開的規律……

另外他也很好奇,對於群星會,王太微究竟會做出什麽選擇。

……至於真實原因,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正好阿娜斯塔說王太微的異化力量溢出了,索性就讓鄺靈臺跟著她,承擔一下她溢出的力量……

至於巨榕樹的心臟,已經完全被鄺靈臺拋到了腦後……除t此之外,在與阿娜斯塔的交談中,阿娜斯塔並沒有提及巨榕樹的心臟,不然以對方對實驗素材的渴求,必然會提出取樣……也不知道是不是鄺靈臺並沒有向科學會的人提過這件事。

不管怎樣,這對王太微來說是一件好事,畢竟幸垣的心臟應當是可以給植物異化者帶來二次進化的物品,若是暴露,她恐怕要比現在更加不得安寧。

雖然見到王太微後,鄺靈臺的花開得更多了,但是阿娜斯塔稱,中土有一句話,叫做“盛極必衰”,當鄺靈臺開花開到一定的數量,說不定就會枯謝。另外,鄺靈臺在科學會當過一段時間的實驗素材……不,是研究員,對科學會比較了解,也可以充當王太微與科學會的信息聯絡員……

總而言之,鄺靈臺就一直這樣陰惻惻地跟在王太微的身後。

也不知道鄺靈臺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明明在郵輪上他雖然長得像是一個冷血殺人魔,但實際上卻自稱是一個熱愛陽光的畫家,日常抱著畫板和畫筆……現在已經完全走向陰郁沈默的畫風了。

唯一能體現他藝術工作者身份的,恐怕也只有他渾身上下那些色彩鮮艷的、層次分明的、濃墨重彩的鮮花了吧。

王太微註定到原先有些雜亂的新長出來的鮮花,還被他悄悄調整過前後順序,看起來井然有秩,頗具藝術美感。

王太微:……

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無關緊要。

雖然對於鄺靈臺的突然加入,周廷尉有些不滿,但他也知道這裏沒什麽他說話的餘地,只好怏怏不樂地站在一邊生悶氣。

而安特羅盡管也對此有些不讚同,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倒是王太微將阿娜斯塔的話轉告他後,安特羅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很快就決定暫時不去那些沒有“清理”完全的雪山,暫停掀起風暴,並且跟著王太微一起回奧林科。

這讓王太微有些驚訝。

“如果一切如你所說,那麽群星會顯然是比這些隱藏在雪域中的勢力更加需要清理的組織,”安特羅說道,“而且我在雪域中停留了那麽久,也沒有找到海鷗出現的源頭,以及廚師出現異常的原因,或許回到城市中會有不同的發現。”

“……多謝。”王太微說道。

“這沒什麽好感謝的,”安特羅說道,“一個選擇獻祭人類的組織,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他金色的瞳孔望向王太微:“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願意為這個世界付出什麽。”

……所以,請不要再覺得孤寂了。

然而他話音剛落,卻見王太微楞在了原地,神情怔然。

安特羅皺眉:“太微?”

他看向王太微的眼裏難得出現了迷茫和不解,便忍不住朝王太微靠近一步。

王太微:“我只是……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好像不應該……”

她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什麽,卻像是劃過天空的流星一樣,瞬息消失,只留下淺得看不見的痕跡。

“沒什麽……”見到安特羅望來的擔憂目光,王太微思忖了片刻,見想不出什麽,便搖了搖頭。

但不得不說,安特羅的話給她帶來了一些慰藉。

“不是,你們不要忽略我啊!”周廷尉在一旁皺著臉喊道。

“不過你們說的東西好奇怪啊……什麽世界啊、神靈啊……雖然已經在那個基地裏看到了不太正常的人,但果然還是好奇怪……”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靈嗎?”

而王太微看向他,卻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只是對他說道:“眼前就是安吉多,你是要去安吉多,還是和我們一起去奧林科?”

“當然是和你們一起去奧林科了。”周廷尉不假思索地說道。

“在這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的,塔莫爾荒涼到連個大使館都沒有,而我又聽不懂塔莫爾話……我當然是要跟著你了!”

周廷尉的話沒有出乎王太微的意料,他看上去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比如正常人是根本無法在野外的雪域裏存活的,低溫足以讓他的血液結冰。

他就像是當時的幸垣一樣,卻對跟隨王太微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著。

王太微不知道這是周廷尉的問題,還是因為她也對周廷尉造成了影響……保險起見,她決定隨著攜帶周廷尉,就像隨身攜帶著燕凈秋一樣。

“對了,”王太微突然意識到好像少了一些什麽,她環顧四周,對在場的兩人問道,“燕凈秋呢?”

……

聽到王太微的話,周廷尉摸了摸鼻子,忍不住低下了頭,看上去有些心虛。

“那個、這個、那個……”他支支吾吾了片刻,方自暴自棄般說道。

“你知道的,她實在是太吵了,就跟個中年婦女似的……哦,我忘了,她本來就是一個中年婦女……只是在用年輕的臉裝嫩而已。”

“一直在我耳邊叨叨叨、叨叨叨……還在那個鳥人……啊不,阿度蘭上尉耳邊叨叨叨……”

“我說過的,這個人控制欲一直很強,稍微不順她的心就要開始叨叨叨……”

“後面她還開始一直尖叫……”

“我一氣之下,就把她給……”

王太微:“給?”

周廷尉再次心虛地低下頭,下巴都快要抵到胸口了。

周廷尉:“把她給埋了……”

王太微無言以對。

王太微:“所以把她給埋哪裏了?”

周廷尉看向安特羅。

安特羅掀起羽翼,冰雪重新開始湧動。

許久過後,一個頭顱伴隨著風暴出現,從遙遠的地方被風雪裹挾而來。

“別看我!”見王太微望來,周廷尉連忙甩鍋道,“不是我讓上尉埋那麽遠的,我只是讓他埋深一點而已!”

王太微望向安特羅。

安特羅別開頭,冷靜地說道:“她太吵了。”

王太微:……

好吧,可以理解。

等燕凈秋的人頭終於落到地上時,王太微便聽得幽怨的一聲:

“——太微!”

只見燕凈秋美麗漆黑的長發此刻亂七八糟,變成了一個雞窩頭,像是蠟像一樣光滑的臉上坑坑窪窪,她剛要開口說話,就從嘴巴裏吐出一口潔白的雪。

此刻,她一邊說話一邊吐雪……顯而易見,她的頭顱裏面已經被人裝滿了雪。

“太微,你的打火機還在嗎?”燕凈秋對王太微說道。

王太微再次看向周廷尉,這次周廷尉無鍋可甩,只能心虛地望著潔白的大地。

果然是……孝子啊。

難怪燕凈秋會尖叫了。

擱誰誰不尖叫?

燃燒後重生的燕凈秋又是光鮮亮麗、嶄新一片,隨即就開始向王太微哀怨地控訴自己的不孝兒子——正如周廷尉所說,像個中年婦女一樣叨叨叨:

“我知道,我年輕的時候不顧家,把他扔給他爺爺奶奶帶,跟他父親一起去過二人世界……”

“可是他也不想想,我是一個鋼琴家,要去各個地方巡回演出,世界各地到處跑,哪裏能帶上一個孩子?”

“每個月的生活費我都是按時打給他的,物質上從來沒有短缺過他,還給他提供最好的音樂教育,送他上最好的音樂寄宿學校,又給他請了保姆,精神上也有他的爺爺奶奶一直陪著他……”

“我只是缺少了對他的陪伴而已,他至於這麽對我嗎?”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發幽怨。

而此刻,在一旁的周廷尉已經忍無可忍。

“是的,在精神上,我有爺爺奶奶的陪伴,但是他們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因為出車禍去世了,而那時你們在外面巡回演出,連看都沒有來看他們,僅僅是委托了他人舉辦葬禮……”

“我親眼看著他們的屍體被送入火葬場,化作骨灰。”

“從此以後,他們就只能活在我的回憶中,這確實是一種精神上的陪伴。”周廷尉冷笑道。

“而一年後,你們才回來,虛偽地在他們的墓前掉幾滴眼淚,感嘆他們死得不是時候,沒有在你們有空閑的時間死去。”

“沒錯,你們的確給我提供了‘最好’的音樂教育,如果你們指的是一年教我一小時鋼琴,然後消失無蹤t,一年後再次出現就以對專業鋼琴手的要求考核我,一旦我沒有達到要求就瞬間變臉,懲罰我和照顧我的保姆……”

“是的,你們的確給我請了保姆,畢竟你們也知道不能指望一個六歲的孩子獨自存活……但是你們卻不會用腦子想一想,你們這麽肆無忌憚地呵斥保姆、懲罰保姆,甚至把我在音樂上的進步當做保姆考核的標準,一旦我沒有做到最好,就扣除保姆的績效……那麽你們有想過,在你們離開之後,她又會怎麽對我嗎?”

周廷尉的情緒變得激動,他幾乎咬牙切齒地看著燕凈秋,雙目赤紅,卻在王太微看來時別過臉去。

他不想在別人的面前暴露這種弱態,於是轉過頭,冷冷地說道:“後面我在保姆的‘鞭策’下,刻苦學習鋼琴,終於有了進步……但是你們卻覺得我在鋼琴上面沒有天賦,對我失望,就強迫我去學小提琴,送我去了音樂寄宿學校……”

“呵,最好的音樂寄宿學校?”周廷尉冷笑一聲,似乎並不想對此做什麽評價。

“以前我只是回家如回地獄,之後就是整天都是地獄。”

“不過,”他冷冷地看向燕凈秋,“保姆也好,寄宿學校也罷,都比和你們生活在一起更好。”

“你們的確不會在物質上虧待我,卻也不會在物質上善待我,身為你們的兒子,我的每一筆金錢都會有固定的用途,每一個行動的地點都會在一周前被規劃,沒有一個時間會真正屬於我,連失眠都不會被允許,一旦我出現了精神上的焦躁或者抑郁,你們就會找到心理醫生對我強行進行藥物治療……”

“連食物也是按照嚴格的營養標準攝入,只能吃你們為我準備的食物,甚至為我配備了各種心率檢測儀和監控工具,遠程操控我的身體和精神……”

“從我六歲開始,就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

“有時候我真是懷疑,你們生孩子,是不是就是在生一個玩具?”

聽完周廷尉的話,連長著小花的藤蔓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朝著王太微的腳踝縮了縮,似乎想搭上去,又有一些膽怯。

“你根本就是一個瘋子。”周廷尉對燕凈秋說道。

這不是周廷尉第一次這樣形容燕凈秋了,而這一次,他的眼裏沒有恐懼,有的,只是無窮的憎惡。

“而那個男人,”他嗤笑一聲,“他就是一個廢物。”

“你不該這樣說你的父親。”燕凈秋幾近冷漠地對他說道,看向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的骨肉,而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他是你的父親。”

“呵,父親?母親?”周廷尉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他只是望向王太微,才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簾說道:

“現在你知道,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瘋魔的人了吧?”

周廷尉移開視線,語氣是難得的冷漠:

“而瘋子說的話,無論是什麽,都不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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