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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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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1

天恢覆夜雨般的猛勁,烏雲密布,雷鳴響徹天際,頃刻間大雨嘩啦啦的下著,打濕了整座城,將城陷入水鄉之中。

雨聲向來有兩個極端,有人喜,有人厭。就比如說,嵇憬琛討厭雨聲卻又無可奈何,嵇夷獻喜歡雨聲自然享受。

明明是雙生子,喜好都迥異無比。

門‘叩叩’三兩聲,嵇憬琛望著嵇夷獻的仿若未聞,輕籲了一口氣道了聲“進”,在把註意力放到榻上滴滴的血,先不語。

有些事情不宜向閑雜人等透露太多,他無動於衷地摩挲血絲,廂房布置的香爐不知何時燃氣了裊裊檀香,聞多了就平展鋒利的眉頭。

知府婢女將矮幾端了上來,接著把熱茶轉移到矮幾上擺放整齊,低眉順眼地添茶,分別把茶推向兩側,隨後很識趣地退下。

婢女退到門關,嵇憬琛想到了什麽,思忖片刻,猶豫問:“純妃傷口處理的怎麽樣?會不會留疤?”

婢女不動聲色地瞄了聖上幾眼,不太確定聖上的話語是關切還是什麽,踟躕了半響,如實道:“大夫說無礙,只是七日內別碰水即可。”

憶起那道劃痕的相看,嵇憬琛不認為以偏內側的角度是能隨意被劃傷的,只是樂樂有意要隱瞞,他也就陪樂樂玩。

嵇憬琛哂然,並沒有在理會婢女,擺手讓其退下,視線才歸回嵇夷獻身上來回轉了一圈,端起茶熱茶飲了一小口。

只可惜觀天相來瞧,近日來會連續下雨,不碰水是萬萬不可能的。

“淮兒,考慮得如何?”嵇夷獻握著茶柄輕晃,垂首言辭愈加大膽,“淮兒難道不好奇哥哥的雅妓是怎麽樣的麽?哥哥的宣雅閣,淮兒還沒來過,等到了鴻洲,淮兒才來好好觀賞。”

關於鴻洲宣雅閣倒是有耳聞,只是不了解期內為何。嵇憬琛像是來了興趣,整個身體傾斜用單臂支撐,“好啊。不過朕會攜上純妃,得讓他得點教訓。”

回歸正題,他閉了閉眼,說:“那三人便讓你了。朕乏了,皇兄退下吧。”

入了宣雅閣也勉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為弒君不株連九族且保命為大幸。那群人該磕頭,說謝主隆恩了。

聞著檀香味道,他漸漸入了睡眠,那雙好看眼睛不再是兇狠的,而是平柔溫和的。對外人他需要豎起君王的威嚴,而私下他很想做自己。

最起初,他也不完全那麽暴力的。

僅隔著一堵墻,兩邊廂房卻是不同情況。

雨勢持續了很長時間,床上之人雖然沈睡著,但眉頭依舊緊緊鎖著,嘴裏好似在念叨什麽,淳於爍便彎腰去聽,面色一時煞白了些許。

如果他沒聽錯,闞飛淵喊的是別人的名字,那人叫——“音音”。雖然他不知道是哪個音,但這名字一聽就是女生的。

分隔數月有餘,他始終想不到與闞飛淵的重逢會是這樣。闞飛淵要弒君殺他,而他救了他,他嘴裏卻念叨別人的名字。

自始至終,他在嵇憬琛面前不曾展示的柔弱,就這樣在闞飛淵睜眼之時流露出。

淚水幾乎瞬間就湧了出來,他輕輕摩挲著闞飛淵的臉頰,輕喚:“阿漁,阿漁你醒了……我好想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然後他臉色慘白,看懂了闞飛淵神情的陌生和不解,還有許許殺氣。

闞飛淵欲起身,奈何腹部疼痛使他不得臥在床,眉宇間帶著隱約的疏離,問了句:“純妃莫是認錯了人?”

淳於爍微怔,郁色極深,已經猜到了最壞的可能性。若是放在往日,闞飛淵是不可能說初殺他的話。

“你叫闞飛淵,字漁。”他像是介紹他人,給闞飛淵介紹了自己,“你與我竹馬相伴,為大淳國民。”

闞飛淵冷了神色,顯然不信淳於爍的話,但看在對方是救自己一命的份上,他還是捎著禮貌說:“抱歉,我不認識你。”

猜測得到了驗證,淳於爍依舊難以接受地瞪大眼睛,眼淚止住,目光裏竟帶上了絲絲懇求,“一點……都不認得我了麽?”

“是。”對方毫不猶豫地說。

從闞飛淵想殺他開始,他就察覺了不對勁。以前的闞飛淵是舍不得傷他的,可如今的闞飛淵陌生得可怕。

淳於爍沈默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日落夜升,依舊遲遲不能回過神。

淳於爍不斷安慰自己這樣也罷,比起兩個人的相愛後拆散,只有他一個人記得過往就挺好,至少闞飛淵不會為他難過。

那樣一張熟悉的臉,最終還是得成為陌生人了。盡管他很想釋懷,但他做不到,自幼到大的感情過於深厚,忘不掉。

驟雨漸停,天際出現了五彩斑斕的雙彩虹,形成一個大大的圓形,籠罩著整座城市。

雙彩虹有著祥兆的說法。為了慶祝此情景,百姓們紛紛請願獻上眾多水果糕點,合掌之時,只為保得一生平安。

淳於爍沒出府都能聽到百信雀躍的歡呼聲,眸裏無光,就見嵇憬琛推門而入,手上還端著一鍋香味十足的東西,嗅著味道竟是鹵味。

沒等他訝異幾分,嵇憬琛放下小鍋,打開鍋蓋的時候,香味撲鼻而來,鹵味好似腌的入味,顏色很深也很黑。

“這裏臨近大淳,鹵味應當是愛妃喜歡的味道。”嵇憬琛用勺子挖出壓在最底下的肘子肉,放到一個空碗,遞給淳於爍,頓了頓,說:“等到了鴻洲,就不會有那麽多事情了。”

言畢,門口出現幾名女婢,端上了好幾小碗的食物,逐一擺在案上,整齊地排列,然後朝著聖上頷首,慢慢退出門外。

淳於爍登時胃口減弱,知曉帝君所言有漏洞,卻沒去糾正。對他而言,帝君駕臨各城乃是隱秘之事,能知道的也就朝政之人,所以闞飛淵敢成為刺客,必然是有朝廷之人協助。

又或者說……是指示。

膳已食了大半,淳於爍猶尚食欲不振,迂緩食了幾口就飽沒了胃口,把碗和筷子推上前,殷憂幾許。

聖上軒眉,挑了幾樣青菜往淳於爍碗裏放,想起來正事,也不管淳於爍答不答應,便搭腔,“明日午時三刻啟程,在此期間,朕需要愛妃幫個小小的忙。”

淳於爍心神不安,拾掇臉上的情緒,擡首對著聖上勾唇一笑,“聖上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眼皮跳得很厲害,他故作鎮靜地夾起菜色,塞了一口咀嚼著,一心飄到了隔壁廂房,悶悶的慌。

嵇憬琛盛了碗鮮美燉湯,擡勺輕吹,餵到淳於爍唇邊,見淳於爍撇頭躲開了湯,語氣頗為艴然不悅,“今日你悵甚?”

為了防止嵇憬琛看出什麽端倪,淳於爍抿唇扯出一抹笑,道出了個恰當的借口,“沒什麽,就受了驚,沒什麽胃口。”

嵇憬琛恍然大悟,明白地點頭,霸道地掰正淳於爍的臉,強行餵了一口,“多多少少得吃點。明日樂樂才有精神為朕辦事,知曉麽?”

淳於爍根本無力反抗,雙頰被虎口按壓得凹陷,嘴唇嘟起,剛嘗到湯的鮮美,怎料舌頭在做抗拒,擋住了湯的進攻,便全部溢出來了,流淌至聖上的虎口。

啪——

耳畔入了聲巨響,淳於爍錯愕了須臾,還來不及趕上疼痛,就聽見嵇憬琛語氣突變,揪著他頭發,罵道:“娘的,你到底喝不喝?”

“……喝。”得知力量過於懸殊,淳於爍果斷低下頭,主動把嵇憬琛的手挪到自己面前,小口喝了一勺的湯,再次擡頭,殊不知眼眶凝聚了淚水。

自從嵇憬琛違背了承諾,傷他的次數也漸漸變多,他次次都無法抵抗,因為他怕反抗了就會死。他不想死在明國,他好想回家啊。

嵇憬琛很享受淳於爍的示弱,多餵了幾口湯,惡言道:“別笑著哭了,難看。”

淳於爍沒辦法控制淚水,只能擡手胡亂地抹掉,頓時心生念想,語氣相當的叫屈,“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連續說了三遍,他轉之變得嚎啕大哭。即便大淳沒有闞飛淵,但有他熟悉的家人,會護著他寵著他,覺不對這樣打他的。

雖然嵇憬琛耐心快被磨完,但還是罕見的按下耐心,安慰道:“好好好,等辦完倭寇之事,就立馬回宮。”

就好像,若是再給一巴掌,易碎的次次陶瓷娃娃就再也拼不起來了。他手撫順著淳於爍的後背,一點一點的給予最大的溫柔,慢慢拍停哭聲。

只是嵇憬琛不知道,淳於爍也不敢說。淳於爍他回的不是明國的皇宮,而是大淳的皇宮。

夜升之時,闞飛淵並不打算多逗留繼續弒君,而是一聲不吭的,沒任何一點交代的離開知府府邸,不給淳於爍留下一絲念想。

然,淳於爍得知此事已經是翌日了。

即將入春的天氣還捎著寒意,卻在陽光的普照下暖了些許,街上行客來來往往,額頭帶有一點紅。

這是這裏的習俗,凡是慶祝什麽都需請“佛”下凡,任何大事小事都能問“佛”。

問“佛”後,“佛”會指沾朱丹紅,往問事著頭上點了一顆紅印,表示頭上三尺有神明,問到的事情不能亂說出去。

這些淳於爍似懂非懂,還是於亥問了路人才知曉,慢慢補充全貌。

古寺香客源源不斷,周遭皆是濃濃的檀香味道。淳於爍投了香錢,取了三炷香,到大鼎火爐取火,香很快就燃了起來。

香的煙氣縹緲虛幻,卻能與他人的香融合起來,形成大大的霧氣,籠罩著古寺。

患有鼻炎的淳於爍呼吸困難,掏出帕子往口鼻一捂,神情不見好轉,上前幾步,就聞見高頌佛經的聲音,還有木魚敲打伴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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