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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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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將

佘有財怒:“你!”

把人氣到,屠青心滿意足,“也就是龍一脾氣好,換我可不能讓你囂張。”

說話間,侯九滿頭大汗匆匆忙忙路過,屠青把人叫住,“老侯,這麽著急去哪兒?”

侯九跑的臉通紅,渾身是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是前頭和你們說的流放的犯人,就亓家軍,今天全都到了。

夭壽了,大熱的天,還得出門幹活。

咱縣裏沒人賣草鞋,不然今天還能賺一筆。我見來的犯人,沒人有鞋,腳上燙的全是燎泡。”

“不說了,我趕緊幹活去。

人家不想動手,軍規嚴明,哪裏用得著我維持秩序?

要是人家想動手,我跑路都來不及,還維持個鬼的秩序。

哎,你們幫我和老楊打個招呼,就說人快要來了,叫他準備好。”

“衙門說好把人送他那兒,也不知怎麽巴結的縣太爺,倒給自己弄了樁大買賣。”

說完,火燒屁股似的跑的飛快。

屠青伸出腦袋,在街上大喊一聲,“老楊,老侯讓你準備著嘞!”

一條街不長不短,大熱天無人時,大喊一聲,開在巷口的客棧能聽到聲音。

被流放的亓家軍來時,大街小巷的人都去看了熱鬧。暴熱的天,依然難擋看戲的心。

帶著枷鎖鐐銬的犯人走進老楊客棧,圍觀群眾把路都堵了,在屠青三人的攛掇下,路蘊也被逮去看戲。

他們看見侯九一手握刀,另一手揮舞,在驅趕越靠越近的人,臉上止不住煩躁。

十二縣見的犯人不少,甚至能說很多。老楊客棧通常是他們的最後一站,再往後,就到罪城了。

縣上百姓隔三差五就能看見老楊客棧裏出現兩三位官差,帶著幾個犯人。這一次,數量多,加上被流放之人乃是王朝最精銳的軍隊,才讓他們好奇。

屠青被擠的臉都要變形了,還抽出空說話,“裏頭的漢子,隨便拎一個出來,那都是頂天立地的人物,跟栓條狗似的栓著,也是唏噓啊。”

旁邊有人自然接過他的話頭,“那可不,不久前還在金殿上受封賞,現在已經快被拉到罪城了。”

街上吵鬧非常,天氣炎熱又擁擠不堪,真是讓人差點要瘋。

所幸牛大看出路蘊的難受,他體格高大,用身體默默擋住一些人,在擠的只剩腦袋的街上,給路蘊騰出一小片喘息的空間。

佘有財也發現了牛大的好處,湊近站著。

於是四人中,唯有屠青在人海中翻湧。

佘有財突然在對面看到一個人,“哎,你們快看!老雞婆!老雞婆也來湊熱鬧!”

屠青總算發現牛大的用處,把自己從外頭擠了回來,熱的滿臉通紅,渾身散發熱氣,汗流不止。

他說:“雖說是犯人,將來也得娶妻生子,要是能和十二縣的姑娘成婚,將來從罪城出來,留在十二縣,對他們來說也算好事。

縣裏的人又不會瞧不上他們,天高皇帝遠,管你是個什麽犯?

橫豎長的身強體壯,將來種地幹活一把好手。老雞婆往後兩年,媒人錢能大撈一筆。”

看熱鬧的人終於把侯九惹惱,他拔刀鎮場,人群瞬間一哄而散。

屠青等人則是帶著路蘊繞到客棧後頭,準備從後門進去。

他熟門熟路,一看就知這種事沒少幹。

路蘊其實不大想跟他們湊熱鬧了。

看戲看一會兒,還挺高興,到鉆縫爬墻的程度,太過了些。

老楊客棧是一座二層小樓,後頭小院能安置馬匹。

當然,大部分時候是流放犯睡覺的地方。

客棧看著還算寬敞,裏頭除了桌椅之外,並無多餘的擺設,給人一種整潔粗礦之感。

掌櫃的老楊一看就是伶俐人,忙活的團團轉,縣裏的捕快,押送的差官,戴枷的犯人,無一不周到。

他們剛進門還一臉怒容,這會兒瞧著都平靜下來了。

戴枷的犯人,為首的那位,據說便是亓臻大將軍,打的邊境蠻人再不敢扣邊的狠人。

身邊突然鉆出一花裏胡哨的大腦袋,唬了路蘊一跳。

是姬媒婆。

“老雞婆?!你來作甚?!”屠青跳腳。

姬媒婆壓低聲音,“噓!小聲點!死兔子給老娘閉嘴,沒工夫和你吵架!”

“你跑到這兒來相看?”佘有財問。

姬媒婆驕傲自得,“那當然。我作為十二縣最有名的媒婆,遇見好兒郎自然得過來相看一二。”

屠青:“他們是流放的犯人!你相看個鬼!”

姬媒婆怒,“縣裏從罪城出來的流放犯還少?王都裏流放出來的都是搶手貨,要麽能讀書識字,要麽和這些人一樣,身強體壯。他們可比一些本地人好多了。”

“你少招惹我,壞我的事。為首的亓臻大將軍,今兒個早上已經有三家人來問了,都看中他做女婿。只等進了罪城,吃點苦頭,我這張巧嘴再與他好生分說一番,事情就成了。”

說完,狠狠打了屠青一下,痛的屠青齜牙咧嘴。

她警告,“你要是敢在背後做手腳,我把你三窟六洞全燒了,讓你無家可歸!”

好奇怪!

路蘊心頭的疑惑升到極點。

屠青明明與姬媒婆是能在大街上對罵,互不相讓老死不相往來的鄰居,眼下的氛圍,居然有點詭異的和諧。

姬媒婆對屠青大打出手,還厲聲警告,屠青竟毫無反應,任她捏圓捏扁。

他們看起來,似乎要比別人想的更熟悉。

此刻,不像是令人討厭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的鄰居,更像是因為太熟而相看兩相厭的老友。

路蘊垂眸不語。

客棧內的動靜打斷了她的思緒,因為店裏鬧了起來。

他們押送的差官給亓臻遞了一壺酒。

此舉讓一幹犯人全部僵住,連亓臻也楞在當場。

差官硬著頭皮說道:“大將軍,王都貴人賞酒,特意叮囑,讓您到了十二縣再喝。”

亓臻冷笑。“到了十二縣再喝,是等他們找到將軍的屍體,確定再無人能為我撐腰,才讓我死嗎?”

“今日他們如此對大將軍,焉知他日,又能落個什麽下場?”

他閉眼,再次睜開時,眼底一片厲色,“還有誰跟著我們,讓他出來。”

差官一楞,眼神閃躲,嘴巴蠕動著想說點什麽,往外頭看了一眼,到底沒敢說話。

亓臻把酒放下,這一刻,滿身風霜的男人身上,充斥著鐵馬金戈的駭人氣息,渾身殺意。

他,是一位真正的將軍。

“王都不會放心只讓你看著我,他們總要有信得過的人,見著我的屍體,才能心安理得的在明堂上端坐。來的人是誰,叫他過來。”

“這片江山,打下來的功勞有我一份,難道還有誰,是我不能見的嗎?”他一拍桌子,老楊那張精心養護的楠木桌,粉身碎骨。

外頭緩緩走來一身著紫袍的官員,衣冠端正,一派高高在上。他光鮮明亮,襯托亓臻狼狽不堪。

“衛二,是你。”

亓臻神色徹底冷了下去,“也對,如果不是你,衛凰那個賤人怎麽放心。”

衛國舅很從容,也很得體的走到亓臻面前,笑,“不管怎樣,成王敗寇,亓亥死了,亓家軍無用了。我,是天子近臣,你,是亂臣賊子。我有一世榮華富貴,你只能命喪今朝。”

“亓臻,有時候人的命運很神奇。

征戰的時候,我一無是處,總被你,被亓家軍嘲諷。

我的姐姐,總被亓亥壓一頭。

瞧瞧現在,我衛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的姐姐是皇後娘娘。

你亓家軍只能在罪城,在日覆一日的勞苦中死去。

你亓臻換來的,不過是一杯毒酒。她亓亥有的,也只是一卷草席,埋骨亂葬崗。”

“對了,”他笑的過分,“你不知道亓亥在哪裏的亂葬崗吧?我也不知道。”

“天下那麽大,我們走在路上,隨便找一處扔了,讓野狗吃了,陛下不想見她,我的姐姐更是厭惡她。她這樣的女人,擋在男人前面,把人顯得一無是處的女人,怎能不令人惡心。”他咬牙切齒,恨意讓他面容扭曲而變得醜陋不堪。

聞言,帶著枷鎖的亓家軍恨恨的盯著他。

仿佛只要亓臻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掙脫枷鎖,殺死衛二,一起沖出十二縣,打回王都。

但亓臻什麽都沒說。

他看衛二的眼神恨意洶湧。惱火識人不清,悲傷主將身亡,為自己,也為亓家軍,更為亓亥的命運感到悲哀。

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亓亥還在,他能跟著她,隨她一起最後一搏。

難道,要讓亓家軍與他一起去死嗎?

殺死衛二,然後呢?

一路殺上王都,坐實叛賊反賊的名頭,被天下人唾棄?

不,亓臻做不到。他可以死,至少,不能讓亓家軍和他一起送死。

與他生死之交的弟兄們,跟著他沒過上一點好日子,卻要和他的沖動共同喪命,他不能夠……

亓臻眼眶濕潤,閉上眼睛,胸口憤懣,喉間翻湧一抹腥甜。

等把大家安頓好,他會回到王都,親自終結所有的冤與仇。

衛二猖狂的大笑聲格外刺耳,笑他怯懦,連主將身亡都不敢為之覆仇。

人心,人性啊,大抵如此。

“咻”

亓臻聽到破空聲,不是利箭,箭頭劃破空氣有一種獨特的響聲。

“嘩啦”

再一聲,那壺毒酒粉碎。

是筷子。

一只筷子破空而來,如利箭般穿透酒壺,將它擊穿。

誰能有這麽大的力氣,把筷子當箭使?

所有人心頭齊齊跳出一個疑問。

亓臻的心,劇烈跳動。

他腦海中跳出一個名字,他不可置信,無限期許。有壓制不住的喜悅,又恐懼只是他的妄念,不過徒勞一場空。

是她!

那個人,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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