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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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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察覺

020

姜瑜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但很快,她從陸之煦咄咄逼人的態度中抽離開來,淡漠地輕笑了一聲,“隨便你怎麽說。”

“你覺得我可怕,我何嘗不是這麽認為你們陸家的呢?”

她將腦袋向後抵在後面的樹幹上,看向陸之煦的眼神涼薄而瘋狂,“明明一出生就在羅馬,卻還要用盡手段害死別人的母親,高高在上地收養她的孩子……”

“你們陸家人又比我高貴到那裏去呢?”

陸之煦的拳頭逐漸收緊,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淡漠,“姜瑜,既然你那麽想要死,那我成全你。”

“但可惜的是,或許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年發生的真相了,就讓這一切稀裏糊塗的結束好了,或許這就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吧。”

姜瑜一楞,就好像原本已經漆黑平靜的大海水面上重新泛起了波瀾,陸之煦的話攪動了姜瑜平靜的內心,陣陣漣漪從海水中心逐漸蔓延開來。

她已經不在乎生死,尤其是此時的姜瑜已經察覺到自己其實並沒有完全退燒,不適的感覺又如同星火一般從胸肺向身體的四處蔓延灼燒,大概是因為之前嗆了水,單純的退燒藥沒有辦法徹底把熱度壓下去。

可是當新的問題擺在姜瑜眼前,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假裝不在乎。

不,更多的是委屈和不甘心。

幾年的時間過去,沈冬在她心中的印象已經變得逐漸模糊,可是那種愧疚、悲傷和痛苦卻始終在心中縈繞不去。

姜瑜永遠都不會相信沈冬會與陸佩珍的婚姻有任何關系,生者可以在逝者肆意地身上潑臟水,但沈冬已經死了,死的支離破碎,一切都已經變得死無對證,她沒有辦法開口為自己辯駁。

只有姜瑜毫無理由地相信沈冬,也是唯一可以證明她清白的人,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就這樣放棄。

那一刻,密布著的烏雲好似漸漸散開,姜瑜沾染上仇恨的目光此時又帶上了強烈的欲與目標,並非下墜著向死,而是向生。

但諷刺的是,渾身隱隱作痛的姜瑜卻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活到最後。

因此,對於陸之煦的話,姜瑜沒有反駁,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將眼底的情緒藏匿起來,在反覆的深呼吸之後,才睜開雙眼看向陸之煦。

大抵是感覺到姜瑜情緒上的變化,陸之煦動了,他後退起身,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矗立。

姜瑜掙紮著伸出手,扶著身後的樹,也跟著強撐著起身,她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覆雜的笑,哪怕姜瑜感受到自己的虛弱,但她並不傻,尤其是在陷入危機的此刻,敏銳地從陸之煦的態度中察覺到什麽。

他好像……並不希望自己死。

為什麽呢?

那似乎是一個姜瑜從來都沒有設想過的答案,可即便這是一個錯誤答案,她也已經沒有任何選擇。

可是明明已經做出了求生的決定,但偏偏體溫又在逐漸上升,姜瑜心裏很清楚,如果他們兩個人一定有一個人能活,那麽那個人一定不會是她。

“你贏了……陸之煦。”

她虛偽地對著他說,心裏卻燃起了一個近乎於瘋狂的念頭。

姜瑜要陸之煦懷著愧疚,親自替沈冬沈冤昭雪。

*

陸之煦和姜瑜失去了聯系,陸佩珍在報警之後立刻和家中的管家和幾個安保人員連夜坐飛機抵達了他們與王師傅分別的地方。

陸佩珍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在陸氏集團大權在握,渾身上下穿著精致的奢侈品,以往的她一向氣定神閑,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影響她的情緒和判斷。

可是此時,陸佩珍的腳步很快,她一個人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幾個穿著黑衣的高大安保,臉色沈沈。

很快,陸佩珍便抵達了當地,交警也通過攝像頭查看起了陸之煦和姜瑜的行蹤,但可惜的是,路上分布的攝像頭非常少,甚至還有因為寒冷天氣損壞而來不及修的,鑒於此,最後一次拍到兩人行駛車輛的攝像頭和下一個之間間隔很長一段距離,在反覆確認其他攝像頭都沒有出現車輛的身影之後,終於劃定了搜索範圍,派出了警力調查。

陸佩珍坐在快速行駛的車輛中,透過車窗邊看向外面陰沈的天氣,帶著戒指的食指有些煩躁地敲擊著另一只手的手背,她心中總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因為陸之煦和姜瑜失蹤得有些突然,而司機王師傅對於他們之間的事情了解的並不算清楚,只知道一路上陸之煦對姜瑜充滿了敵意。

想到這裏,陸佩珍的雙手便攪在了一起,過去那些諱莫如深的記憶浮現,一個滄桑清冷的臉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種種的種種,都讓她的心頭浮現出難以言喻的不安……

千萬不要出事了。

……

車輛沿著國道一路往前行駛,但攝像頭拍攝到他們出現的路段距離後面的點有幾條不同的岔路。

而高速上都是單行道,不能繞行,陸佩珍所在的這條路沒有任何發現。

好在人多力量大,在其他路上搜尋兩個孩子的車輛傳回了消息,在肖家坳事故多發路段豎立警示牌的不遠處,根據行駛軌跡可以看出來,有一處很明顯是剛造成的撞擊。

而很不巧的是,這裏正好是一處山崖,而只有圍欄作為防護,沖出去的地方沒有種樹遮擋,而幾十米下方有一條河,如果整輛車是從這裏墜落的話,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更不湊巧的是,這一路段的監控恰好壞了,這兩天那些路過的司機可能也沒有註意到這裏情況,一直都沒有人報警,使得他們直到過了整整24小時才發現問題。

陸佩珍趕過來看到這一處車禍現場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就要昏過去了,她無力地靠在一旁的文管家身上,腦袋一陣一陣地眩暈,腦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現一幅幅可怕的畫面。

但即便如此,陸佩珍還是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或許這裏的車禍不是他們造成的呢?亦或者他們恰好墜入河流之中減少了沖擊,然後從河水中順利爬上了岸呢?

無論如何,她都是要下去確認的,只不過想從懸崖上的國道下到懸崖下的樹林並沒有直接的辦法,需要繞很長的一段路才行。

*

時間逐漸流逝,陸之煦卻無法確定此時究竟幾點,他們的手機都進水了,陰沈的天空一如既往,連太陽都看不清。

經過一夜的雪天,堆積下來的雪層甚至沒什麽化的跡象,空氣依舊寒冷至極,在這樣的天氣下,陸之煦想要通過植物的蒸騰作用過濾出幹凈的飲用水幾乎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幾個小時過去,透明的防水袋只附著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水滴,甚至都無力匯聚在一起。

他們這一天只分食了一個酸澀的橘子,即便是高大強壯如陸之煦,胃部隱隱有著一種灼燒感,在一天一夜沒有怎麽喝水進食的情況下,也能感到力量正在悄無聲息地流逝。

他知道他們絕對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除了最重要的水、食物和溫度以外,還有就是時間。

陸之煦知道他們最好趁現在還有體力的時候找到足夠多的食物,順便在這邊近乎原始的土地上尋找其他的出路,他便握著身體虛弱的姜瑜的手腕穿梭在冬日幾近於光禿禿的樹林間覓食,恍惚間他若有察覺地轉過身看向身後已經遠離他們幾百米外的國道處,那裏的情況看得並不真切。

收集了一些勉強能用的枝葉,還有註意到遠處不知道多遠的地方有種植的痕跡,除此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發現。

也就是說,他們目前能吃的只有那些幹巴巴的橘子。

陸之煦很清楚,不能再這樣無止境地消耗體力了。

尤其是姜瑜。

他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少女,退燒似乎只是臨時的,陸之煦此時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體溫再度上升,身體微微地發顫,此時的臉色和唇色都連露出了與之前相似的緋紅。

可是姜瑜的眼神卻很亮,明明已經快要走不動了,卻還是堅持著跟在陸之煦的身後。

現在擺在陸之煦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他們已經走了很久,即便前面有農田的痕跡,但天氣也始終不見好,繼續走下去不僅可能會徹底喪失體力,更有迷路和繼續遭遇惡劣天氣的風險。

但他們已經走了很遠,在這樣泥濘難走的樹林裏消耗了那麽多的體力,沈沒成本太大,就這麽回去的話,總是有些不甘心。

正遲疑著是不是應該往回走的時候,大概是察覺到了陸之煦的猶豫,姜瑜忍不住緊緊地攥住陸之煦的衣服,臉色難看地開口,“陸之煦,要不要……和我賭一把?”

“賭什麽?”

陸之煦的聲音低沈嘶啞,一向好看薄情的薄唇此時也起了皮,就這麽打量著她臉上的表情。

“賭……繼續往前走,我、我們一定會……順利找到有人煙的地方。”

聽了姜瑜的話,他難以克制地皺起眉頭,陸之煦其實已經決定往回走了,但姜瑜遠比陸之煦以為的更加冒險。

是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姜瑜可以毫不留情地在短短幾天內策劃一場以覆仇為主題的旅行,在遇到這種情況自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出擊。

陸之煦和姜瑜從之前那個樹洞只在口袋裏揣了一個打火機、一把瑞士軍刀、藥片和幾個橘子,其餘的東西都留在了那裏,如果遇到了最危險的情況,或許陸之煦能幸免於難,但好運很難降臨在仍然發著燒的姜瑜身上。

見陸之煦不說話,姜瑜忍不住笑了,她突然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用一種輕佻且帶著嘲意的語氣緩慢而又艱難地開口道,“陸之煦,別告訴我……你怕了……”

“你知道的……我、我們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獲救,繼續等下去只有死……”

陸之煦難以克制自己此時的情緒,忍不住瞇起眼睛,“所以?”

她用一種無比冷靜克制卻飄忽抽離的語氣道,“要是……誰先死了,活著的人可以任意處置前者,怎麽樣?”

弱者的渴望終究只是虛妄,姜瑜試圖借此為他精心制作了一個名為愧疚的牢籠,讓他來幫自己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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