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關燈
小
中
大
39
那年跟周以然分手，熬過了那段最難的日子之後。
林願開始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周以然了。
在之前沒有見到他的時候，她也感覺自己能做到了。
但是再次重逢後，每一次見面都無法控制地再度心動。一直主動地爭取，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從周以然那裏得到一點他也還留戀她的證據。
仔細想來，周以然在最開始就說過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也在岑羽寧面前撇清過他們的關系。林願曾以為那是他的氣話。
但周以然其實一直在拒絕，一直在表態，一直在規避他們感情的事情。她問過的，他都不回答。他也拉開距離過的，她又要主動湊過去。是林願苦苦抓著那些臆想的蛛絲馬跡不放手，試圖證明這不只是她自己的執念。
人本來就是這樣，困在信息繭房中的時候，只會放大那些自以為是的東西。
吃飯是她邀約的，消息是她發的，蛋糕是她要買的，這段時間能見面也是她腆著臉不願意上樓，周以然才說的。
這幾個月，林願被自己強行要來的虛偽的快樂麻痹了，已經忘了那些更多的真實的冷漠。
工作牌在她手中越抓越緊，證件的塑料邊框抵著手掌傳來錐心的疼痛。林願吃痛，低頭看向手掌，已經有兩條紅得要滴血的深印。
林願冷笑一聲，明明他已經明示很多次了，現在居然還需要靠他再次提醒。
太自取其辱了。
她深吸一口氣，立刻轉身去導播臺找大劉對接後面的流程。
周以然看她疾走的背影，想跨步去追。但是林願走得毫不遲疑，迅速決絕。
林願直直往禮堂入口走的時候，又遇到陳述，他身邊還有個同事。林願只好低頭假裝沒看到，陳述還是叫住了她。
她快速深呼吸調整剛才的情緒，再度擡頭，彎起嘴角：“你不是說等會兒還要見客戶？現在要走了嗎？”
“沒有，客戶要到了，我去樓外面接。”陳述搖頭，又看見林願眼裏還沒褪去的微紅，問她，“你怎麽了？”
“我沒事啊。這是你同事？”林願笑了下，看向陳述旁邊同樣西裝筆挺的男人。
路俞陽伸出手：“你好啊，美女，我是陳述的同事，叫路俞陽。”
“你好，我是林願，陳述的朋友。”林願也伸出手，準備握的時候，陳述一把打開路俞陽的手：“差不多得了。”
路俞陽一臉懂得的表情，擠眉弄眼：“久仰大名，林願小姐。和陳述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周以然的高中同學，對吧。很巧哈，我也是周以然大學同學，又是陳述同事。大家這麽有緣，下次聚聚。”
林願本來微笑的嘴角突然僵硬，皺起眉深深看了路俞陽一眼，然後垂眸，沈默了一下，直接和陳述說了句：“我還有工作，先去忙了，再聯系。”然後立刻走開。
路俞陽看她走得飛快，一臉莫名，看了眼陳述：“你這小青梅，怎麽了？我說什麽了？”
陳述沒看他，回頭看著林願繼續氣沖沖地走進禮堂，又轉過來看向她來時的方向。那個方向的不遠處，周以然正看著這邊，臉色很臭。陳述橫看他一眼，哼了聲，擡腳往外面走去。
周以然看見他們這一幕，腳步更加邁不動。
她一直是這樣的，喜歡的時候熱烈，每次離開也都那麽痛快。他被她放棄的時候，永遠是最果斷的，毫不拖泥帶水。
她是要往前走的。她走起來快得很。
越想越氣，那他到底想證明什麽呢，一再驗證他的卑微嗎，他也說不清。
腦子一團亂麻，周以然決定幹脆不再去想這個事。
之前在美國的博導因為簽證問題沒法趕上這個論壇，周以然要替他講報告，到舞臺側面候場的時候，主持人正在介紹他的老師。
周以然在漆黑的舞臺邊緣，將整個禮堂看得一清二楚。導播臺處，她的同事都在忙碌，他掃視了一圈，沒有林願的身影。又看了一圈臺下，依然沒有她。
剛剛的悶氣變成一股莫大的失落，從心裏噴薄而出。
周以然深呼一口氣，演講馬上要開始了，沒空去看別的了。等報告結束後，學校入站的手續有些資料要補，項目書要寫，基金要申請，實驗特別多，幫老師上課的PPT還沒開始做。他要忙的事情不比林願要少。
她走了就走了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他已經一個人走過這麽長的時間，他早該習慣的。
第一天論壇還沒結束，林願就跑去忙晚宴準備工作。
晚宴的致辭和頒獎合影那些流程結束後，宴會正式開始，他們今晚的工作已經結束。幾個同事在旁邊找了家飯店，隨便吃了兩口，喝了兩杯。攝影攝像後來，執行組的同事陪著繼續吃。林願和大劉先撤，坐到路邊的長椅上吹著冷風醒酒，明天還有工作，不能太醉。
林願把剛剛沒喝完的那罐啤酒也帶了出來，易拉罐放在腳邊，也不想再喝。
剛剛的宴會上，周以然也在，他坐在岑院長背後的一桌。今天早上跟周以然說話那個戴眼鏡的老師也跟他在同一桌，隔了幾個位置。
林願在後門工作臺，但兩個人在明亮的宴會廳輕易就看到對方。然後林願側過頭跟攝影師說話，餘光看到周以然也冷著臉轉回去了。
“今天怎麽沒見你跟那個盒飯朋友說話？今天他在臺上那麽帥。”大劉酒量不好，剛剛被大家哄著喝了幾罐，就有點疲態。
周以然今天上午要作報告，應該是替他之前的老師講的。今天淩晨過PPT的時候林願看到了，那個報告第一頁上，他的名字前面寫了另一個英文名，還標了F大和一所美國大學的名字。今天看見他穿著一身正裝出現在禮堂外面時，林願當時心都跳漏了半拍。那會兒還想著等他上臺的時候，她要偷摸拍幾張照片。
林願沒回話，反而有點想拿腳邊的啤酒再喝一口。
林願的酒量也不行，剛剛喝了兩罐之後，臉上就有點發燙。
可能因為酒量不好，借酒澆愁這件事情，林願一直不理解。酒那麽難喝，根本喝不到澆愁的時刻，那味道就已經讓人更愁了。
“真信了曉彤之前說的？”大劉睜眼看了她一眼。
“沒有。”林願搖頭， “還有些別的事。”
也沒全信別人的話，是周以然明明白白做的事，不需要她湊上去說話。
“我迎新見他幾回，感覺好像也沒你說的那麽不堪。而且，就我看到你在他面前那殷勤樣兒，你一時半會兒也收不住啊。收不住就直接上唄，幹嘛還非要等誰先認輸。”
“你也看出來啦？那他肯定也早看出來了。”可能是喝了點酒，林願也不像以往藏著掖著，她冷笑一聲，還是撈起啤酒，淺淺喝了一口，“他知道我在想什麽，還一直在推開我。而且……可能他確實有別的更好的選擇。”
周以然那麽聰明，從認識開始，他在她面前，就像開卷考試。林願的所有情緒和小脾氣，他都一清二楚，只有他想答題和不想答題。他那番話……如果是岑羽寧的話，也很好。林願很少覺得自己差勁，但今天聽到他們的討論，也確實認同，不管哪方面，岑羽寧都更合適他。
這麽想，還真像曉彤那天講的室友的案例似的。
大劉又閉上眼，靠在椅背，看著像假寐：“你們以前為什麽分手？”
“那時候……我家裏出事了，欠了很多錢，我不想拖累他。也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
“你小小年紀居然還想檢驗起人性來了。”大劉笑，想了下林願的話，又覺得自己之前胡亂給她下定論有點草率，咳了兩下，問，“家裏現在怎麽樣，還清了嗎？”
林願這幾年擔心提起來怕爸媽難過，一直沒問過家裏的債務情況：“我不知道。”
只是畢業後就塞給他們的銀行卡，去年媽媽又還給了自己。當時媽媽說，以前真的太困難，只好用了你三年的工資，但都已經過去了，以後你的錢都不要再給回家裏。
林願當時笑了笑，下個月的工資大半還是打進那張卡，又遞回給媽媽，媽媽不再收。林願知道父母真的不需要她的錢了，情況應該好些了。這也是她後來敢離職的原因之一。
大劉冷冷淡淡的：“那為什麽現在不管了？”
林願楞了下，可能是太喜歡了吧，越看越喜歡。
一陣寒風吹過，林願的毛孔戰栗起來，人清醒了幾分，摟緊外套領口，幹笑兩聲，沒有回答。
“太喜歡了吧？”大劉的聲音響起，林願疑惑地側頭去看他，懷疑自己剛剛有沒有說話。
大劉又突然大笑，聲音又帶點苦澀：“林願，你有沒有覺得，愛情這玩意兒真他媽上頭，說來就來，不管人死活。”
林願詫異，看著他突然情緒大轉彎，她突然想起了大劉的男朋友。他們在一起，也許光是性別就已經比一般人更難。她的感情至少比他們的，少了一層世俗的障礙。
林願小心翼翼地發問：“你們……出現什麽問題了嗎？”
大劉苦笑一聲：“不就是那些事兒嘛。”
他沒有直接詳述哪些事，反而說起了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大劉之前在一家很大的活動策劃公司，當時他的男朋友張昆是他某次活動的甲方，那個活動很盛大，兩人對接次數很多，一來二去，就感覺彼此不太一樣了。
但那時大劉還沒有喜歡過男的，很困惑。
林願瞪大眼睛：“所以你是被他掰彎的？”
“也不算吧。”大劉還是一直閉著眼睛說話，像在講夢話一樣，“我以前談過兩次女朋友，她們都很好。但是兩段感情時間都不長，分手理由都差不多，說我人很好，但是對生活沒熱情。我也是正常生活，正常戀愛，日子反正本來就是很平淡的，沒感覺有什麽不同。”
張昆出現以後，大劉才明白前女友說過的對生活的熱情是什麽。
他們會在收工之後一起吃燒烤喝酒，聽彼此過去三十幾年的人生和遺憾。會沿著馬路唱著歌散步去公園，兩個清醒的人，像都醉在夜色裏。
也會在深夜加班後，突然誰萌生了去看海的念頭，就開著車一路往東，去追海邊第一縷陽光。S市的海邊並不好看，全是灘塗，但是太陽躍出雲層耀眼的光卻能讓人心裏一震。
兩個加起來七十多歲的人，在一起後過得像七歲的小孩一樣。什麽都新鮮，什麽都有趣。驚嘆於一起遇到的每一朵花開，想留下一起看過的每一次夕陽。
以前得過且過，但後來開始覺得，每一刻都很珍貴，每天要吃什麽穿什麽都要仔細思考。
大劉覺得，完了，自己陷進去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那年跟周以然分手，熬過了那段最難的日子之後。
林願開始告訴自己，不要再喜歡周以然了。
在之前沒有見到他的時候，她也感覺自己能做到了。
但是再次重逢後，每一次見面都無法控制地再度心動。一直主動地爭取，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從周以然那裏得到一點他也還留戀她的證據。
仔細想來，周以然在最開始就說過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也在岑羽寧面前撇清過他們的關系。林願曾以為那是他的氣話。
但周以然其實一直在拒絕，一直在表態，一直在規避他們感情的事情。她問過的，他都不回答。他也拉開距離過的，她又要主動湊過去。是林願苦苦抓著那些臆想的蛛絲馬跡不放手，試圖證明這不只是她自己的執念。
人本來就是這樣，困在信息繭房中的時候，只會放大那些自以為是的東西。
吃飯是她邀約的，消息是她發的，蛋糕是她要買的，這段時間能見面也是她腆著臉不願意上樓，周以然才說的。
這幾個月，林願被自己強行要來的虛偽的快樂麻痹了，已經忘了那些更多的真實的冷漠。
工作牌在她手中越抓越緊，證件的塑料邊框抵著手掌傳來錐心的疼痛。林願吃痛，低頭看向手掌，已經有兩條紅得要滴血的深印。
林願冷笑一聲，明明他已經明示很多次了，現在居然還需要靠他再次提醒。
太自取其辱了。
她深吸一口氣，立刻轉身去導播臺找大劉對接後面的流程。
周以然看她疾走的背影，想跨步去追。但是林願走得毫不遲疑，迅速決絕。
林願直直往禮堂入口走的時候，又遇到陳述，他身邊還有個同事。林願只好低頭假裝沒看到，陳述還是叫住了她。
她快速深呼吸調整剛才的情緒，再度擡頭，彎起嘴角：“你不是說等會兒還要見客戶？現在要走了嗎？”
“沒有，客戶要到了，我去樓外面接。”陳述搖頭，又看見林願眼裏還沒褪去的微紅，問她，“你怎麽了？”
“我沒事啊。這是你同事？”林願笑了下，看向陳述旁邊同樣西裝筆挺的男人。
路俞陽伸出手：“你好啊，美女，我是陳述的同事，叫路俞陽。”
“你好，我是林願，陳述的朋友。”林願也伸出手，準備握的時候，陳述一把打開路俞陽的手：“差不多得了。”
路俞陽一臉懂得的表情，擠眉弄眼：“久仰大名，林願小姐。和陳述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周以然的高中同學，對吧。很巧哈，我也是周以然大學同學，又是陳述同事。大家這麽有緣，下次聚聚。”
林願本來微笑的嘴角突然僵硬，皺起眉深深看了路俞陽一眼，然後垂眸，沈默了一下，直接和陳述說了句：“我還有工作，先去忙了，再聯系。”然後立刻走開。
路俞陽看她走得飛快，一臉莫名，看了眼陳述：“你這小青梅，怎麽了？我說什麽了？”
陳述沒看他，回頭看著林願繼續氣沖沖地走進禮堂，又轉過來看向她來時的方向。那個方向的不遠處，周以然正看著這邊，臉色很臭。陳述橫看他一眼，哼了聲，擡腳往外面走去。
周以然看見他們這一幕，腳步更加邁不動。
她一直是這樣的，喜歡的時候熱烈，每次離開也都那麽痛快。他被她放棄的時候，永遠是最果斷的，毫不拖泥帶水。
她是要往前走的。她走起來快得很。
越想越氣，那他到底想證明什麽呢，一再驗證他的卑微嗎，他也說不清。
腦子一團亂麻，周以然決定幹脆不再去想這個事。
之前在美國的博導因為簽證問題沒法趕上這個論壇，周以然要替他講報告，到舞臺側面候場的時候，主持人正在介紹他的老師。
周以然在漆黑的舞臺邊緣，將整個禮堂看得一清二楚。導播臺處，她的同事都在忙碌，他掃視了一圈，沒有林願的身影。又看了一圈臺下，依然沒有她。
剛剛的悶氣變成一股莫大的失落，從心裏噴薄而出。
周以然深呼一口氣，演講馬上要開始了，沒空去看別的了。等報告結束後，學校入站的手續有些資料要補，項目書要寫，基金要申請，實驗特別多，幫老師上課的PPT還沒開始做。他要忙的事情不比林願要少。
她走了就走了吧。又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他已經一個人走過這麽長的時間，他早該習慣的。
第一天論壇還沒結束，林願就跑去忙晚宴準備工作。
晚宴的致辭和頒獎合影那些流程結束後，宴會正式開始，他們今晚的工作已經結束。幾個同事在旁邊找了家飯店，隨便吃了兩口，喝了兩杯。攝影攝像後來，執行組的同事陪著繼續吃。林願和大劉先撤，坐到路邊的長椅上吹著冷風醒酒，明天還有工作，不能太醉。
林願把剛剛沒喝完的那罐啤酒也帶了出來，易拉罐放在腳邊，也不想再喝。
剛剛的宴會上，周以然也在，他坐在岑院長背後的一桌。今天早上跟周以然說話那個戴眼鏡的老師也跟他在同一桌，隔了幾個位置。
林願在後門工作臺，但兩個人在明亮的宴會廳輕易就看到對方。然後林願側過頭跟攝影師說話，餘光看到周以然也冷著臉轉回去了。
“今天怎麽沒見你跟那個盒飯朋友說話？今天他在臺上那麽帥。”大劉酒量不好，剛剛被大家哄著喝了幾罐，就有點疲態。
周以然今天上午要作報告，應該是替他之前的老師講的。今天淩晨過PPT的時候林願看到了，那個報告第一頁上，他的名字前面寫了另一個英文名，還標了F大和一所美國大學的名字。今天看見他穿著一身正裝出現在禮堂外面時，林願當時心都跳漏了半拍。那會兒還想著等他上臺的時候，她要偷摸拍幾張照片。
林願沒回話，反而有點想拿腳邊的啤酒再喝一口。
林願的酒量也不行，剛剛喝了兩罐之後，臉上就有點發燙。
可能因為酒量不好，借酒澆愁這件事情，林願一直不理解。酒那麽難喝，根本喝不到澆愁的時刻，那味道就已經讓人更愁了。
“真信了曉彤之前說的？”大劉睜眼看了她一眼。
“沒有。”林願搖頭， “還有些別的事。”
也沒全信別人的話，是周以然明明白白做的事，不需要她湊上去說話。
“我迎新見他幾回，感覺好像也沒你說的那麽不堪。而且，就我看到你在他面前那殷勤樣兒，你一時半會兒也收不住啊。收不住就直接上唄，幹嘛還非要等誰先認輸。”
“你也看出來啦？那他肯定也早看出來了。”可能是喝了點酒，林願也不像以往藏著掖著，她冷笑一聲，還是撈起啤酒，淺淺喝了一口，“他知道我在想什麽，還一直在推開我。而且……可能他確實有別的更好的選擇。”
周以然那麽聰明，從認識開始，他在她面前，就像開卷考試。林願的所有情緒和小脾氣，他都一清二楚，只有他想答題和不想答題。他那番話……如果是岑羽寧的話，也很好。林願很少覺得自己差勁，但今天聽到他們的討論，也確實認同，不管哪方面，岑羽寧都更合適他。
這麽想，還真像曉彤那天講的室友的案例似的。
大劉又閉上眼，靠在椅背，看著像假寐：“你們以前為什麽分手？”
“那時候……我家裏出事了，欠了很多錢，我不想拖累他。也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
“你小小年紀居然還想檢驗起人性來了。”大劉笑，想了下林願的話，又覺得自己之前胡亂給她下定論有點草率，咳了兩下，問，“家裏現在怎麽樣，還清了嗎？”
林願這幾年擔心提起來怕爸媽難過，一直沒問過家裏的債務情況：“我不知道。”
只是畢業後就塞給他們的銀行卡，去年媽媽又還給了自己。當時媽媽說，以前真的太困難，只好用了你三年的工資，但都已經過去了，以後你的錢都不要再給回家裏。
林願當時笑了笑，下個月的工資大半還是打進那張卡，又遞回給媽媽，媽媽不再收。林願知道父母真的不需要她的錢了，情況應該好些了。這也是她後來敢離職的原因之一。
大劉冷冷淡淡的：“那為什麽現在不管了？”
林願楞了下，可能是太喜歡了吧，越看越喜歡。
一陣寒風吹過，林願的毛孔戰栗起來，人清醒了幾分，摟緊外套領口，幹笑兩聲，沒有回答。
“太喜歡了吧？”大劉的聲音響起，林願疑惑地側頭去看他，懷疑自己剛剛有沒有說話。
大劉又突然大笑，聲音又帶點苦澀：“林願，你有沒有覺得，愛情這玩意兒真他媽上頭，說來就來，不管人死活。”
林願詫異，看著他突然情緒大轉彎，她突然想起了大劉的男朋友。他們在一起，也許光是性別就已經比一般人更難。她的感情至少比他們的，少了一層世俗的障礙。
林願小心翼翼地發問：“你們……出現什麽問題了嗎？”
大劉苦笑一聲：“不就是那些事兒嘛。”
他沒有直接詳述哪些事，反而說起了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
大劉之前在一家很大的活動策劃公司，當時他的男朋友張昆是他某次活動的甲方，那個活動很盛大，兩人對接次數很多，一來二去，就感覺彼此不太一樣了。
但那時大劉還沒有喜歡過男的，很困惑。
林願瞪大眼睛：“所以你是被他掰彎的？”
“也不算吧。”大劉還是一直閉著眼睛說話，像在講夢話一樣，“我以前談過兩次女朋友，她們都很好。但是兩段感情時間都不長，分手理由都差不多，說我人很好，但是對生活沒熱情。我也是正常生活，正常戀愛，日子反正本來就是很平淡的，沒感覺有什麽不同。”
張昆出現以後，大劉才明白前女友說過的對生活的熱情是什麽。
他們會在收工之後一起吃燒烤喝酒，聽彼此過去三十幾年的人生和遺憾。會沿著馬路唱著歌散步去公園，兩個清醒的人，像都醉在夜色裏。
也會在深夜加班後，突然誰萌生了去看海的念頭，就開著車一路往東，去追海邊第一縷陽光。S市的海邊並不好看，全是灘塗，但是太陽躍出雲層耀眼的光卻能讓人心裏一震。
兩個加起來七十多歲的人，在一起後過得像七歲的小孩一樣。什麽都新鮮，什麽都有趣。驚嘆於一起遇到的每一朵花開，想留下一起看過的每一次夕陽。
以前得過且過，但後來開始覺得，每一刻都很珍貴，每天要吃什麽穿什麽都要仔細思考。
大劉覺得，完了，自己陷進去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