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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然說去吃本幫菜，林願沒多大意見。
但只是車開出好一會兒，林願才想起來她還穿著這身醜不拉幾的文化衫，估計還一身酸臭。
草帽拿回來了，帽檐在手裏都要被扯開絲了。
她上午脫了帽子後就一直沒管過頭發，都不確定現在是不是像鳥窩，也不敢打開副駕遮陽板的化妝鏡，只好手又順了順自己的頭發。
感覺都市麗人的形象徹底破碎了。
林願嘆了口氣，看了眼旁邊一身正裝，精致到頭發絲，慢條斯理認真開車的人。
老同學見面，這個對比，也著實慘烈。
猶豫要不要開口讓他掉個頭回酒店，她真的很想換身衣服。
對方抽空瞥了她一眼，臉色不悅：“怎麽？不想請了？”
“不是不是。”林願連忙擺手，苦惱得揪著發尾。算了，又不是約會，吃頓飯而已，以後說不定再也沒有機會重新提起這件事呢。
林願看向窗外，電動車都一溜路過他們這車。周以然開車開得慢吞吞，又不說話，這段路好像格外長。
她又思考了下話題，轉回來問他：“你今天去幼兒園幹嘛？”
“參加畢業典禮。”
“哦。”
又想到那個孔雀藍背影和周以然抱在懷裏的小孩，林願組織了一下措辭，決定還是委婉一點，“那個小孩是？”
紅燈停下，林願身子往前輕輕一栽。
周以然側頭看過來，林願臉上“你兒子”幾個字已經呼之欲出。他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那是我外甥。我姐非要我一起來的。你以前不是還想跟我搶第一，現在腦子都想什麽呢！”
他的手擡起，似乎就要伸過來打林願的頭。林願下意識側躲了下，他也在半途收回，頓了一下，挪到中控臺上點亮了一下手機屏幕。
車廂裏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詭異的沈默。
半晌，林願嘟囔了句：“你也沒和我說過你有姐姐。”
不過想想也是，他就算有兒子應該也不至於已經幼兒園畢業。
林願簡直要佩服自己的胡思亂想了。
想著想著，嘴裏居然蹦出一句：“你還沒結婚哦？”
林願的話一落音，周以然扶著方向盤的手僵住了。她這麽問，是指她已經結婚了嗎？他從沒想過。
“周以然，綠燈亮了。”林願又開口，周以然才發現後面有鳴笛聲。
他重新慢慢起步，直到下一個路口，周以然才再度出聲，嗓音很低沈，帶點沙啞：“我沒有結婚。你結婚了？”
林願剛剛只是隨口一問，完全沒想到周以然還會回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還是正視著前方，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
她搖頭：“我沒有。”
結婚這件事，也太遠了，誰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
選的飯店是N市一家老店，林願小時候也經常和家人在這兒吃。這麽多年裝修也沒有太大變化，上菜速度也沒有變化，依舊慢得讓人抓狂。
林願進店後匆匆去洗手間洗漱了一下，回來後還是空空的桌面，以及安靜的周以然。
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林願問了句，現在還在美國嗎？
周以然手指在杯身胡亂敲擊的動作停止，擡眸直勾勾看著她，眼神覆雜。
林願的心突然失序，什麽開場不好，偏偏要問這個。只好慌張地捧著杯子一口接一口地喝水，來想下一個句話說什麽比較合適。一杯水都要喝完的時候，周以然回答，馬上不在了。
林願的心落回去，還好周以然沒問她怎麽知道他在美國。
她又問，在美國做什麽呢？
周以然說學化學。
林願喝了最後一口水，下意識開口，聲音含糊，你很適合搞學術。
周以然笑：“這麽了解我？”
她被沒完全咽下去的水嗆住，大聲咳嗽了幾下。
周以然遞了紙巾給她：“你不在S市了嗎？”
林願疑惑看過去，他什麽時候知道她在S市？
周以然正一臉從容地喝了口水，又替她把杯子滿上，像只是曾聽說過林願過去的生活，在等待上菜的這段漫長尷尬中，順道打發一下時間，也不追求答案。
林願擦了擦嘴：“你怎麽知道我在S市？”
你也找過我嗎？
他沈默，林願也跟著沈默。
沒有答案，可能也只是怕答案讓場面更加尷尬。
林願沒再堅持，只好再補了句：“我還在S市。我們有時候會接外地的項目，所以這次回N市了。”
周以然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菜上來後，周以然就一直埋頭吃飯，吃得很慢很慢，全然不餓的樣子，偶爾擡頭看她兩眼，依然沈默。
林願突然也不想表現得太熱情，她也只是偶爾問幾句菜怎麽樣？蝦怎麽樣？魚怎麽樣？……
這頓飯吃得越來越無聲，林願也不管了。大部分都是N市傳統菜，非常合胃口，她飛速進食。
周以然又擡頭看了她一眼：“急著去工地搬磚嗎？”
林願無奈笑了一下：“我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再多一刻，你就得送我去醫院了，急診室餓暈的老同學。”
周以然唇角彎起，也隨著她的吃飯速度快了一點，兩個人沒再多話。
走出飯店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林願疑惑地拿起手機看，下午三點。
漫天都是簌簌的響聲，林願的頭發在風中撲騰，手裏的草帽翻飛不止，這陣風似乎想用力地穿透每一處。
周以然的車就停在店鋪的院子裏，他三兩步走過去打開車門：“是臺風要來，我送你回去。”
林願的手機震了兩下，點開是天氣預報的臺風黃色預警通知。
這兩天好像是有陸續收到臺風預警信息，但是一直撲在項目問題處理上，完全忘了這回事。
“臺風啊……還好項目搞完了。”老板要是知道她現在才考慮到臺風，估計立刻請她出門了。
林願剛渾身輕松地鉆進車裏，豆大的雨點立刻密集落下，砸在玻璃上劈啪作響。水珠從車窗流下，像一層層瀑布。車身與雨幕相連，如同結界一般，把兩人與外面完全隔離開。靜謐的空間裏，只剩雨聲和兩個人的呼吸聲。
周以然在身邊安靜開著車，本地交通廣播的音樂輕輕響起，車緩緩走在N市熟悉的街道，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安全感。
飯後腦部血液供應下降，雨聲和電臺的呲呲電流聲過度催眠。太久沒有睡覺，林願忽然覺得太累了。
她非常不願意在周以然面前這樣睡著。
但很多時候，人的意志力都無濟於事。
林願做了個夢，是那年最後一個臺風來臨前。
空氣像今天上午一樣，被陽光烤得炙熱，天氣預報說天氣溫度已經接近體溫。
高一開學已經快一個月，臺風預警一直發，學校中午就放了學。
林願到爸媽店裏吃了午飯準備回家，學校在家和店之間。天氣太熱，她一路踩著樹蔭，還是被熱氣蒸得滿臉通紅。終於走了一半，快到校門口的時候，烏雲蓋過天空，眼前忽然暗下來，雨緊接著就灑下來，打在藍白校服上洇濕一片片。
林願掃了一眼周圍，迅速沖到路邊的新華書店門口，跺了跺腳，把雨水和汗水打濕的劉海撥開，掃了掃胳膊上的雨痕。
書店收銀臺後面的老電視裏，新聞在說臺風預計今晚登陸，現在部分地區已下起暴雨，陣風八級。
雨越來越大，沒法離開，林願幹脆躲進書店，買了根棒棒糖，進去翻起了雜志。最新的兩本《漫畫party》看完，時針快走向5點半，離星空衛視播《七龍珠》還有半小時，現在回家還能趕得上。
她往窗外望了眼，雨勢比剛才小。
又看見門口站了個男生正在避雨，穿著件寬大的白T恤，被風灌得一鼓一鼓的。但是人卻站得筆直，安之若素地望著面前一動不動，跟四處亂飄的風雨對比鮮明。
他手裏拎了兩套塑料封著的校服，顏色和她的一樣，應該是學校新來的轉學生。
林願手裏捧著雜志，嘴裏叼著棒棒糖，多看了兩眼。
門口的男生似乎感受到了被註視，回頭看過來。
被發現偷窺的林願故作平靜，移開視線。隨後又立刻放下書，也走到門口去。
倒不是因為門口的男生，是因為她看到路的那頭，從家具店方向開過來一輛黑色奧迪轎車，好像就是爸爸的車。
前兩年奧迪在他們鎮上開了第一家4S店，廣告鋪天蓋地深入人心，街坊好幾家都買了奧迪，爸爸也非要入手。當時一輛進口車是他們家具店幾年的利潤，媽媽因此在家吵了半個月，氣得要把家具店立刻關門。
兩個人在門的兩邊，跟兩座石獅並列站立，一起看著面前的風雨。
雨又變大，風攜卷著雨珠從林願這邊掃進來，她身上剛幹得差不多的衣服又濕了半截，不得不往旁邊挪了下。
身邊的男生接著朝前走了一小步，把手裏的校服往頭頂一舉。
剛剛雨小的時候呆著賞雨，雨變大反而要去淋雨。
林願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但更莫名的是，她擡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似乎抓得有點用力，她的指尖傳來絲絲麻意。
對方比她高了大半個頭，皺著眉回頭看過來。
他頂著一頭小碎發，頭頂有幾根發絲隨風擺動著，皮膚很白，仔細看似乎還能看到一點紅血絲在臉頰上顯現。細邊的黑框眼鏡搭在鼻梁上，瞳孔黝黑，有神又明亮。睫毛密長，但滿眼的煩躁和疑惑遮不住。
嗓音低沈，帶著一點不滿和怒氣：“有事？”
林願一驚，反應過來，立刻放開了手。面帶窘色，她是真的沒有想幹嘛，她剛剛就是腦子一抽，當作助人為樂吧。
林願下巴指向開過來的轎車方向，咧嘴笑著緩解氣氛，棒棒糖硌著牙齒，含糊地說：“同學，要刮臺風了，現在不好打車，別淋雨。我爸爸的車來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說話間，黑色轎車停在路口，駕駛座下來了一個男人，打一把黑傘，往書店門口快步走來。
到門口的臺階下，傘挪開，往旁邊的少年傾過去，男人說了聲：“以然，雨大，你外公派我來接你。”
林願的臉陡然漲紅，手指捏搓著校服下擺。
這種尷尬真是……真是……林願此刻真的很想變成門口那具石獅子，又默默在心裏吐槽了一百遍爸爸難記的車牌。
對方的眼神變了下，把舉著校服的胳膊放下，輕輕甩了甩，沒說話，只低低笑出聲，跟著打傘的男人走了。
那笑聲是嘲諷嗎。
林願的尷尬瞬間消失，憤憤嚼碎棒棒糖，在門口用力跺腳。
兩腳下去，雨水又濺起一片泥水打在校褲上。
更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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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然說去吃本幫菜，林願沒多大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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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午脫了帽子後就一直沒管過頭發，都不確定現在是不是像鳥窩，也不敢打開副駕遮陽板的化妝鏡，只好手又順了順自己的頭發。
感覺都市麗人的形象徹底破碎了。
林願嘆了口氣，看了眼旁邊一身正裝，精致到頭發絲，慢條斯理認真開車的人。
老同學見面，這個對比，也著實慘烈。
猶豫要不要開口讓他掉個頭回酒店，她真的很想換身衣服。
對方抽空瞥了她一眼，臉色不悅：“怎麽？不想請了？”
“不是不是。”林願連忙擺手，苦惱得揪著發尾。算了，又不是約會，吃頓飯而已，以後說不定再也沒有機會重新提起這件事呢。
林願看向窗外，電動車都一溜路過他們這車。周以然開車開得慢吞吞，又不說話，這段路好像格外長。
她又思考了下話題，轉回來問他：“你今天去幼兒園幹嘛？”
“參加畢業典禮。”
“哦。”
又想到那個孔雀藍背影和周以然抱在懷裏的小孩，林願組織了一下措辭，決定還是委婉一點，“那個小孩是？”
紅燈停下，林願身子往前輕輕一栽。
周以然側頭看過來，林願臉上“你兒子”幾個字已經呼之欲出。他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那是我外甥。我姐非要我一起來的。你以前不是還想跟我搶第一，現在腦子都想什麽呢！”
他的手擡起，似乎就要伸過來打林願的頭。林願下意識側躲了下，他也在半途收回，頓了一下，挪到中控臺上點亮了一下手機屏幕。
車廂裏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詭異的沈默。
半晌，林願嘟囔了句：“你也沒和我說過你有姐姐。”
不過想想也是，他就算有兒子應該也不至於已經幼兒園畢業。
林願簡直要佩服自己的胡思亂想了。
想著想著，嘴裏居然蹦出一句：“你還沒結婚哦？”
林願的話一落音，周以然扶著方向盤的手僵住了。她這麽問，是指她已經結婚了嗎？他從沒想過。
“周以然，綠燈亮了。”林願又開口，周以然才發現後面有鳴笛聲。
他重新慢慢起步，直到下一個路口，周以然才再度出聲，嗓音很低沈，帶點沙啞：“我沒有結婚。你結婚了？”
林願剛剛只是隨口一問，完全沒想到周以然還會回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還是正視著前方，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
她搖頭：“我沒有。”
結婚這件事，也太遠了，誰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
選的飯店是N市一家老店，林願小時候也經常和家人在這兒吃。這麽多年裝修也沒有太大變化，上菜速度也沒有變化，依舊慢得讓人抓狂。
林願進店後匆匆去洗手間洗漱了一下，回來後還是空空的桌面，以及安靜的周以然。
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林願問了句，現在還在美國嗎？
周以然手指在杯身胡亂敲擊的動作停止，擡眸直勾勾看著她，眼神覆雜。
林願的心突然失序，什麽開場不好，偏偏要問這個。只好慌張地捧著杯子一口接一口地喝水，來想下一個句話說什麽比較合適。一杯水都要喝完的時候，周以然回答，馬上不在了。
林願的心落回去，還好周以然沒問她怎麽知道他在美國。
她又問，在美國做什麽呢？
周以然說學化學。
林願喝了最後一口水，下意識開口，聲音含糊，你很適合搞學術。
周以然笑：“這麽了解我？”
她被沒完全咽下去的水嗆住，大聲咳嗽了幾下。
周以然遞了紙巾給她：“你不在S市了嗎？”
林願疑惑看過去，他什麽時候知道她在S市？
周以然正一臉從容地喝了口水，又替她把杯子滿上，像只是曾聽說過林願過去的生活，在等待上菜的這段漫長尷尬中，順道打發一下時間，也不追求答案。
林願擦了擦嘴：“你怎麽知道我在S市？”
你也找過我嗎？
他沈默，林願也跟著沈默。
沒有答案，可能也只是怕答案讓場面更加尷尬。
林願沒再堅持，只好再補了句：“我還在S市。我們有時候會接外地的項目，所以這次回N市了。”
周以然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菜上來後，周以然就一直埋頭吃飯，吃得很慢很慢，全然不餓的樣子，偶爾擡頭看她兩眼，依然沈默。
林願突然也不想表現得太熱情，她也只是偶爾問幾句菜怎麽樣？蝦怎麽樣？魚怎麽樣？……
這頓飯吃得越來越無聲，林願也不管了。大部分都是N市傳統菜，非常合胃口，她飛速進食。
周以然又擡頭看了她一眼：“急著去工地搬磚嗎？”
林願無奈笑了一下：“我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再多一刻，你就得送我去醫院了，急診室餓暈的老同學。”
周以然唇角彎起，也隨著她的吃飯速度快了一點，兩個人沒再多話。
走出飯店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林願疑惑地拿起手機看，下午三點。
漫天都是簌簌的響聲，林願的頭發在風中撲騰，手裏的草帽翻飛不止，這陣風似乎想用力地穿透每一處。
周以然的車就停在店鋪的院子裏，他三兩步走過去打開車門：“是臺風要來，我送你回去。”
林願的手機震了兩下，點開是天氣預報的臺風黃色預警通知。
這兩天好像是有陸續收到臺風預警信息，但是一直撲在項目問題處理上，完全忘了這回事。
“臺風啊……還好項目搞完了。”老板要是知道她現在才考慮到臺風，估計立刻請她出門了。
林願剛渾身輕松地鉆進車裏，豆大的雨點立刻密集落下，砸在玻璃上劈啪作響。水珠從車窗流下，像一層層瀑布。車身與雨幕相連，如同結界一般，把兩人與外面完全隔離開。靜謐的空間裏，只剩雨聲和兩個人的呼吸聲。
周以然在身邊安靜開著車，本地交通廣播的音樂輕輕響起，車緩緩走在N市熟悉的街道，有一股不可名狀的安全感。
飯後腦部血液供應下降，雨聲和電臺的呲呲電流聲過度催眠。太久沒有睡覺，林願忽然覺得太累了。
她非常不願意在周以然面前這樣睡著。
但很多時候，人的意志力都無濟於事。
林願做了個夢，是那年最後一個臺風來臨前。
空氣像今天上午一樣，被陽光烤得炙熱，天氣預報說天氣溫度已經接近體溫。
高一開學已經快一個月，臺風預警一直發，學校中午就放了學。
林願到爸媽店裏吃了午飯準備回家，學校在家和店之間。天氣太熱，她一路踩著樹蔭，還是被熱氣蒸得滿臉通紅。終於走了一半，快到校門口的時候，烏雲蓋過天空，眼前忽然暗下來，雨緊接著就灑下來，打在藍白校服上洇濕一片片。
林願掃了一眼周圍，迅速沖到路邊的新華書店門口，跺了跺腳，把雨水和汗水打濕的劉海撥開，掃了掃胳膊上的雨痕。
書店收銀臺後面的老電視裏，新聞在說臺風預計今晚登陸，現在部分地區已下起暴雨，陣風八級。
雨越來越大，沒法離開，林願幹脆躲進書店，買了根棒棒糖，進去翻起了雜志。最新的兩本《漫畫party》看完，時針快走向5點半，離星空衛視播《七龍珠》還有半小時，現在回家還能趕得上。
她往窗外望了眼，雨勢比剛才小。
又看見門口站了個男生正在避雨，穿著件寬大的白T恤，被風灌得一鼓一鼓的。但是人卻站得筆直，安之若素地望著面前一動不動，跟四處亂飄的風雨對比鮮明。
他手裏拎了兩套塑料封著的校服，顏色和她的一樣，應該是學校新來的轉學生。
林願手裏捧著雜志，嘴裏叼著棒棒糖，多看了兩眼。
門口的男生似乎感受到了被註視，回頭看過來。
被發現偷窺的林願故作平靜，移開視線。隨後又立刻放下書，也走到門口去。
倒不是因為門口的男生，是因為她看到路的那頭，從家具店方向開過來一輛黑色奧迪轎車，好像就是爸爸的車。
前兩年奧迪在他們鎮上開了第一家4S店，廣告鋪天蓋地深入人心，街坊好幾家都買了奧迪，爸爸也非要入手。當時一輛進口車是他們家具店幾年的利潤，媽媽因此在家吵了半個月，氣得要把家具店立刻關門。
兩個人在門的兩邊，跟兩座石獅並列站立，一起看著面前的風雨。
雨又變大，風攜卷著雨珠從林願這邊掃進來，她身上剛幹得差不多的衣服又濕了半截，不得不往旁邊挪了下。
身邊的男生接著朝前走了一小步，把手裏的校服往頭頂一舉。
剛剛雨小的時候呆著賞雨，雨變大反而要去淋雨。
林願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但更莫名的是，她擡手抓住了對方的胳膊，似乎抓得有點用力，她的指尖傳來絲絲麻意。
對方比她高了大半個頭，皺著眉回頭看過來。
他頂著一頭小碎發，頭頂有幾根發絲隨風擺動著，皮膚很白，仔細看似乎還能看到一點紅血絲在臉頰上顯現。細邊的黑框眼鏡搭在鼻梁上，瞳孔黝黑，有神又明亮。睫毛密長，但滿眼的煩躁和疑惑遮不住。
嗓音低沈，帶著一點不滿和怒氣：“有事？”
林願一驚，反應過來，立刻放開了手。面帶窘色，她是真的沒有想幹嘛，她剛剛就是腦子一抽，當作助人為樂吧。
林願下巴指向開過來的轎車方向，咧嘴笑著緩解氣氛，棒棒糖硌著牙齒，含糊地說：“同學，要刮臺風了，現在不好打車，別淋雨。我爸爸的車來了，我可以送你回家。”
說話間，黑色轎車停在路口，駕駛座下來了一個男人，打一把黑傘，往書店門口快步走來。
到門口的臺階下，傘挪開，往旁邊的少年傾過去，男人說了聲：“以然，雨大，你外公派我來接你。”
林願的臉陡然漲紅，手指捏搓著校服下擺。
這種尷尬真是……真是……林願此刻真的很想變成門口那具石獅子，又默默在心裏吐槽了一百遍爸爸難記的車牌。
對方的眼神變了下，把舉著校服的胳膊放下，輕輕甩了甩，沒說話，只低低笑出聲，跟著打傘的男人走了。
那笑聲是嘲諷嗎。
林願的尷尬瞬間消失，憤憤嚼碎棒棒糖，在門口用力跺腳。
兩腳下去，雨水又濺起一片泥水打在校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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