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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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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魚

直升機的轟鳴聲讓和臻短暫地忘記了方才的一切,心頭驀然湧起一股壓抑不住的悲涼,無處隱藏也無處宣洩。

“你……還好嗎?”

符盞遞過來幾張紙巾,和臻看向玻璃上的倒影,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你是誰?”

看著窗戶裏的絕色面容,陌生的感觸讓和臻頭疼欲裂,幾近崩潰。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又忘記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哪裏來的鳴音讓她蹲下身,抱著自己的頭,無助地任由淚水流下。

“我是誰?”

“和臻……和臻……你聽得見嗎?”

陌生的電子音一陣接著一陣,和臻只覺得反胃作嘔,無法回應,或許是收到了巨大的刺激,又或者是因為……

“易虛舟,和臻!”

那寺廟裏的香料對人體有一定的損傷。

“從剛剛他們上直升機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棲鶴先是探了兩人的鼻息,確認無生命危險才接著說,“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他們非常不對勁。”

老張摘下手套,從額頭,鼻息再到心跳一一試探:“應該是中了能致幻的某種……藥物,我之前就懷疑照林寺賣的香薰有問題,但是化驗後並沒有得出什麽有用的結論,所以便擱置了。”

棲鶴聯系上老警長,將前因後果一一告知,包括現在和臻與易虛舟的狀態。另一個設備傳出下方的情況,他們的人已經將照林寺團團圍住,別說雲臺這麽個活人,就是一只蒼蠅也很難飛出去。

“雲臺……也就是空心法師,你們要小心他。”符盞說,“他擅長易容,說不定會混入你們的人裏。”

“放心。”棲鶴看著符盞的眼睛,比起能不能順利逮捕雲臺,他倒是有另一個擔心的問題。

“不過……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符盞的表情毫無異常,反而露出一個笑,指了指躺在一旁的和臻:“她告訴我噠,他,跟著和臻來了這兒……我,跟他們裏應外合,防止他們遇到意外,好及時帶外援來這裏。”

“你知道我想了多久才想到讓你們相信我的措辭嗎?要是你們覺得我是個想浪費警力的瘋子,他倆可能就要死這了。”

那她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棲鶴想問,但現在的和臻無法回答。

“你們忙,我帶他們去醫院。”符盞知道有些事情棲鶴不想讓他知道,索性提出自己先行離開,讓他們警方的人自己商議後續的事情。

棲鶴也是這麽想的,只是他並不放心符盞依然,所以暗地裏向老張提議撥兩個人暗地裏跟著符盞,這才和他們分開。

“真是的,一個小孩而已,怎麽還派我們跟著?”

比起跟著符盞,小警員其實更想參與逮捕雲臺的行動,但上頭安排,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在門口蹲守著。

大約過了小半天,小警員的肩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嚇得他差點把那人摔倒在地。不過好在他先看見了易虛舟的臉,這才松了口氣。

“小少爺,怎麽不好好休息?”小警員擡手想叫醫生,卻被對方打斷。

他此刻看起來精神疲憊,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不仔細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和臻……和臻在哪?”

“和臻小姐?不是在你隔壁床嗎?”小警員莫名其妙地揉了揉腦袋,長久地蹲守讓他腿有點麻,走路的時候不太自然。

跟著易虛舟走進房間後,他小心翼翼地掀開隔壁床位的被子,裏面只有一個填滿了棉花的枕頭,除此之外毫無人的生氣。

小警員下意識地試探床的溫度,手裏只有冰涼的觸感。與其說和臻是在這期間消失了的,不如說她從一開始……

就不在這裏。

“小樂,糟糕了小樂。”小警員打開窗戶,外面蹲守的另一個小警員正玩著剛剛摘的狗尾巴草,一臉無奈地問:“怎麽了,慌慌張張的,易少爺醒了?”

“和臻不見了!”

小警員話音未落,那個被他叫做小樂的立刻翻窗而入,重覆著剛剛他的行動,表情也如出一轍。

“出事了。”小警員立即把情報上述,第一個得到消息的是正在休息的棲鶴。

審訊雲臺的工作落在徐應琮和老張手裏,因為一直在跟進這個案子,所以老張讓棲鶴休息會,正是如此,他才接到了小警員的消息。

“什麽……”

“和臻不見了?”



“咳……咳咳……”

和臻是在莫名的痛苦中醒來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堵在嗓子裏,還有幾口水被粗暴地灌入了她的口中,讓尚未完全清醒的和臻應接不暇。

“呵……”

和臻試圖吐出卡在嗓子裏的東西,卻被一雙手掐住了下巴,小巧的杯口架在她嘴邊,硬生生又給灌了一口水,讓先前卡在嗓子裏的東西徹底進入胃裏。

“別擔心,只是讓你提神的東西而已。”

和臻努力眨眼,過了片刻神智才終於恢覆了清明。看著這個熟悉的面容,和臻終於說出了他的名字:“符盞。”

“和臻小姐還記得我,看來腦子還沒有被那家夥搞壞。”符盞說話的語態和先前的每一次見面都不一樣,讓她覺得陌生又毛骨悚然。

“不對……你不是符盞。”和臻感到一陣眩暈,似乎連眼前之人的腦袋都變成了好幾個。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醉酒的人之所見,腦袋昏沈,神志不清。

符盞有些好笑地雙手環抱著,不知道從哪又找來一壺涼水,整個潑在了她的頭上。等到和臻在冰冷刺骨中再次睜眼,才開口:“我當然是符盞啊,只不過……以前我們都沒有機會好好說過話。”

沒有好好說過話?

這倒也不見得。

和臻記起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不過那時的記憶想必現在的符盞腦中是沒有了。上個周目,殷年把和臻帶入話劇社的時候,她並未想過自己會和夏魚還有……眼前之人會有所糾纏。

那個周目,她偶爾也會和符盞聊些無聊的事情,比如符盞曾問過她知不知道殷年喜歡她。

她當時是怎麽說的呢?

“喜歡我?不過是為了壓殷續晝一頭而已。”和臻直白地說出自己早就知道殷年接近自己的目的,符盞當時也只是笑笑沒有回應。

通過殷年後續的表現,和臻就知道那個周目的符盞並沒有把她說的話告訴殷年。她還以為他們直接關系匪淺,沒想到也不過如此而已。

“你想做什麽?”和臻看著眼前的符盞,她已經無法將他和上個周目的符盞再次聯系起來。

就好像……她也沒有真的認識過他一樣。

為了活著,和臻付出了太多,為了活著,她活得太過忙碌,以至於她還從未靜下心來真正感受過身邊的人……

感受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符盞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慢條斯理地打開一個箱子,裏面的刀具銀針……各種折磨人的東西應有盡有,頭頂的燈光在銀具上反射出灼目的光,讓和臻楞神了幾秒。

“我想做什麽,你馬上就知道了。”

符盞踩著地面往後滑了幾步,指尖輕輕觸碰身後的機關,巨大的畫布便滑落在地。

直到此刻,和臻才真正意識到眼前的符盞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畫布上的一切分明只是用顏料所繪,血腥味卻好像已經傳入了和臻的鼻尖,讓她在這個未知的地方幹嘔起來。

除了和她記憶裏的“血鷹”,“美人魚”一致的圖畫,上面還有身體四肢為蜘蛛,頭為人類的不明生物。所有圖畫旁邊皆有註釋,所用為何人,制作過程詳細到畫面已經在和臻面前一一掠過。

“怎麽,還沒開始就受不了了?”符盞指著畫卷最末尾的地方,上面所繪九尾白狐遠勝她見過的世界任何生物。

如果……

畫卷一旁沒有寫上她和臻的名字的話。

“一年前……”和臻看見畫卷末尾的落款,“一年前你就想把我制成這山海意志中的怪物?”

彼時她還不是“和臻”,可無論是她本人還是當時的“和臻”,都與符盞毫無交集,他怎麽會有這樣詭異的念想。

“怪物?你怎麽會覺得這是怪物?”符盞走到和臻面前,就連他的音色都和以往聽起來格外不同,反而像和臻曾經見過的另一個人。

“如此美貌的生物,除了你,還有誰配得上?”

“我本來還要讓你再多活幾年,等到你成年的那一刻再動手,可誰知……”

“你要怪就怪該死的雲臺吧,他竟然想在我之前動你,我也只好,提前我的計劃啦……哈……哈哈哈!”

從符盞癲狂的笑聲中,和臻提取出一切有用的信息:“你和雲臺是一夥的。”

“這麽說的話,你們合夥殺人,你只做標本,他取血肉而食。”

“這世上,怎麽會有你們兩個如此般配的變態?”

“閉嘴!”符盞掐住和臻的喉嚨,讓她再說不出一個字,“你的容貌甚合我心,只是說出來的話怎麽讓我這麽不舒服。”

“雲臺,哈哈,雲臺?他一個吃人的怪物也配和我相提並論?跟他合作也是一時興起,但凡他本本分分的,拿著我作品的邊角料搖尾乞食,我也不至於……”

“算了,我跟你說這麽多幹什麽,既然你將要成為我最完美的作品,那我就答應你一個死前請求好了。我想想啊,除了放你走,什麽都行。”

“什麽都行?”和臻終於等到他放開了自己,勉強說出完整的話,“那你就接著我和我講講,那些畫背後的故事好了。”

能拖一時是一時,如若等不到救援,就想辦法和他,同歸於盡。

“你想和我同歸於盡?”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符盞再次笑出聲,“你那個眼神我可太熟悉了,每個要死的人都是這樣的不甘心,但是到現在為止可沒有一個逃出我的掌心。”

“沒事,”符盞走上前捋著和臻的頭發,“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點我和雲臺一樣,都喜歡尚在掙紮的獵物。”

變態果然如出一轍嗎?

和臻的腦中猛然掠過去幾個字。

“唔……兩個人。”

那是上個周目的符盞,見到她所說的第一句話,兩個人……當時的和臻還有一瞬間的心驚,她想,難道符盞居然可以看出她並不是原本的和臻嗎?

但系統讓她安心,普通人不至於做到那個地步。若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輕而易舉地識破系統所給的偽裝,那麽它和普通人類還有什麽區別。

那麽“兩個人”的含義,此刻的和臻已經完全明白。

兩個人,一是指“和臻”本人,二是指即將被符盞活生生地改造為“九尾白狐”的標本。

“從那麽早,你就盯上了我,還真是我的榮幸。”

和臻滿目猩紅,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忘記了痛苦和掙紮,只有在刮骨刀下的麻木與驀然。

“嘿,給你講故事會讓你覺得沒那麽痛嗎?算了,”符盞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接著講那人形蜘蛛的故事,“就當是,作為我最完美作品的禮物,就不把痛苦當做最完美的佐料了。”

“說起來,你和那家人還真是相似啊,都被我活活刺入身體,卻沒有尖叫發瘋,而是拼命地護著什麽東西。”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想護著自己的孩子,不過呢……蜘蛛可不只有一雙腿,就算加上她的雙手也不夠啊,所以我只是讓她以為她能護住自己的孩子,結果她老公也是個瘋的,竟然打開了我的繩索向我撲過來。”

“可惜……我父母給我準備的保鏢可比他厲害的多,我在他手上刺了好幾刀,這才讓他安靜下來。”

“不過那可怎麽辦呢……又少了一條蜘蛛腿,我只能說,我知道你們的女兒在這……”

“可惜,就是我這句話,讓他們成了我唯一的失敗品。他們夫妻倆可真是有毅力,用一把火燒毀了一切,也差點把我燒死在那場火裏,我也是隔了好多……好多年,才從那場火災的陰影裏走出來。”

“重出江湖,進行創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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