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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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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魚

“司徉,司徉在哪?”

夏掬月拼命拍著那扇早就被鎖死的門,為了保持形象,她一般都會控制自己說話的聲音。哪怕是剛剛被審訊,她也沒有絲毫慌亂。

但是現在,她聲音沙啞地像是哭了一晚上一樣,讓人忍不住心疼。

怎麽能真的讓她見到司徉呢?

他們特地為夏掬月創造了這樣一個完美的“囚徒困境”。

夏天,也就是“血鷹”少年的骨架上,清晰的印著司徉的指紋,無論他是否直接導致了夏天的死亡,被關起來是再怎麽都避免不了的。

可是推和臻入海,沒有司徉的指認或者夏掬月親自承認,他們即使心知肚明,也無法給她定罪。

和臻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思忖許久才決定在夏掬月耳邊低聲說:“農神吞噬其子。”

農神吞噬其子。

這幅畫到底象征了什麽呢?

那兩幅畫一度在和臻的夢境裏交替出現。

一會是薩圖爾努斯嚼碎孩子身體的片段,一會是戴珍珠耳環的少女,那顆潔白透亮的珍珠突然變成瞪大的眼睛,嚇得和臻直冒冷汗,被迫從夢中醒來。

為什麽是眼睛呢?

上個周目的景象依然清晰,根據成與江的說法,夏魚的虐殺欲對一切事物都是平等的,可那幅畫她唯獨將珍珠耳環替換成了林木的眼睛。

哪怕是在地下室對峙的時候,夏魚也特地讓和臻看見她挖出趙多齊的眼睛。明明她並不是僅僅對“眼睛”情有獨鐘。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眼睛,農神吞噬其子……

目木相通!

眼睛的五行屬木,《聖經·創世紀》中也提到過,偷吃分辨善惡樹的果子,眼睛明亮卻失去了樂園。

替換掉珍珠的眼睛象征的不是表象裏的“目”,而是“木”。木星有個從不停歇的漩渦,漩渦中心真是一個眼睛的形狀。

木星,jupiter,剛好就是農神吞噬其子中,最後殺死了巨神薩圖爾努斯的孩子。

jupiter,在西方神話裏代表的是弒父的宙斯,當然現實裏必然只能指代夏魚。

她早在上個周目中,就同和臻承認了自己的罪行。jupiter是薩圖爾努斯的第六個孩子,巧合的是,夏魚,竟然也是她父親的第六個孩子。

所以別人聽見“農神吞噬其子”這六個字時很難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但是夏魚的母親,夏掬月,表情幾乎失去了控制,嗓子也好像被細小的石子堵住了一樣,疼痛,卻無法發出聲音。

“夏魚把我當成朋友。”

和臻其實並不理解夏魚概念裏的朋友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但是她想,願意跟她共享秘密的話,就代表著夏魚已經把她當成朋友了。

盡管當時的和臻並沒有猜到夏魚的心思。

“所以,如果您願意相信我的話,後面的時間我替您照顧夏魚。”和臻想起了地宮裏的那天,夏魚被火焰侵蝕時的表情,模仿著她的目光與夏掬月對視,“告訴我們你知道的一切,把我推入海裏的原因……”

“夏魚,我會保護好她。”

對夏掬月這種心裏藏了極度見不得人的秘密的人來說,你不用完全戳破她的秘密,只需要模糊地揭開冰山一角,她自然就會潰不成軍。

“我憑什麽相信你”這幾個字她都無法說出來,因為夏掬月根本想象不到和臻到底知道了多少。現在她能做的只有相信和臻,或者祈禱。

“好。”

那一刻,夏掬月眼裏看見的並不是和臻,而是她視若珍寶,引以為傲的女兒夏魚。

她無法拒絕自己的女兒。

從來都無法拒絕。

關於夏掬月的故事很長也很覆雜,她第一次提起自己曾經的丈夫到底是誰。名字不重要,她起初以為自己真的墜入了愛河,才在事業上升期義無反顧地選擇退圈。

可後來她發現,那個人是自己父親的私生子。

她發現真相後,也曾天真的覺得那個人和自己求婚是因為兄妹間獨特的吸引力。直到她懷了自己的女兒,那個人包養的情人找到家裏,她才知道他身邊從來都不止自己一個。

直到打完離婚官司,夏掬月才發現,她的女兒,她視為自己和那個人愛情結晶的珍寶,是那個人毫不在意的第六個孩子。

他在外風流時從不註意,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私生子和私生女的真實數目,但是夏掬月查的清清楚楚。

但是夏掬月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並沒有因為沒有得到一個男人的愛而枯萎,更沒有把對那個男人的恨意遷怒的女兒的身上。

相反,夏掬月愛極了自己的女兒,就像她愛自己一樣。所以她和夏魚之間的相處從來都不像母親和女兒,她以為女兒可以像公主一樣平安順遂的長大。

“可是那個男人啊,他生了病。”夏掬月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她的嘴咧開到了極致,笑得她胸口上氣不急下氣。

“他可真是活該啊,那種人就應該淒慘地死在那個時候。”

“可是他居然找到了辦法,他能夠用孩子的血液維持自己的生命。”

“換血?”棲鶴皺眉,他覺得這個說法有點離譜。

“能用的只有血漿而已,但是哪怕是為了一點少的可憐的血漿,一次也得抽出大量的血液再分類提純。”夏掬月說話時幾乎要咬破下嘴唇,她對前夫的憎恨溢於言表。

“當他找到小魚的頭上時,前面五個孩子可能已經被他抽幹了吧。”

後面的事情夏掬月就不願意講了,她那雙淺棕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和臻,似乎是在問她,後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吧?

後面的故事,後面的故事依然是農神吞噬其子。

薩圖爾努斯的第六個孩子jupiter殺死了他後成為新王。

夏掬月丈夫的第六個孩子夏魚,弒父,立君。

夏掬月不會在警員面前說出女兒所犯的罪責,和臻也將自己的猜測咽回了肚子裏。

直到老警探徐應琮問:“這跟你推和臻小朋友入海有什麽關聯呢?”

“那你們就要問司徉了。”

棲鶴和徐應琮對視了一眼,接下來怕是得有好幾天都睡不了好覺了。

比起司徉為什麽讓夏掬月推自己入海,她其實更在乎夏魚現在的情況。易虛舟收拾好錄音裝備,他很想問剛剛和臻在夏掬月耳邊說了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現在去哪?”易虛舟問。

“提夏掬月女士看看夏魚啊,你不是說夏魚找到了。”和臻感覺自己好像也沒說幾句話,但是口幹舌燥得厲害,給自己倒了好幾杯水都一飲而盡才覺得濕潤了不少。

易虛舟一向信奉時間的價值大於金錢,但他此時好像絲毫不介意把時間用在看著和臻上。

只是看著她,心裏就莫名平靜。

哪怕這座游輪發生了那麽多詭異的事情,只要看著她就足夠了。

或許是因為剛剛喝了水,和臻的唇瓣比平日還紅,像是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有一種柔和的清甜。

“如果你的父親要換你的血維持生命,你會怎麽做?”和臻走在易虛舟的身側,這是上游輪以來難得的清閑時刻,她並沒有指望易虛舟真的回答自己,只是隨便聊聊。

易虛舟卻認真地思考起來,直到和臻以為他是不想理會自己,才開口道:“削骨還父。”

此身天地一虛舟,何處江山不自由。

易虛舟只占了個不自由,和名字的源頭含義南轅北轍。

“效仿哪咤啊,削骨還父削肉還母。”和臻想,這也正常,跟夏魚那個不靠譜的父親比起來,易虛舟就是父母寧願耗盡家裏所有資源也要堆積出來的優等生。

明明在他誕生的時候希望他是自由的虛舟,現在他卻比同齡人裏的任何一個都要更加束縛。

“我欠他們的。”易虛舟說話的時候一貫得沒有表情,“我的一切都是他們給的,還給他們……也算情理之中。”

“也不用這麽嚴肅。”和臻發覺自己的提問或許沒那麽合適,但易虛舟立馬反問回來:“如果是你呢?”

“我?我啊……”

和臻也像先前的易虛舟一樣陷入了沈默,這的確是個短時間想不出答案的問題。

如果帶入現在這個和臻的身體的話,要她付出自己那麽多血液她也是不樂意的。如果是原來的[和臻]呢?如果是成為現在的[和臻]之前的她呢?

“抱歉。”

或許是和臻想得太過入迷,或許是那個人走路也沒看路,和臻的胳膊撞到了個高挑的青年。

青年的頭發略長,皮膚白皙,在撞到和臻後立即說了幾聲抱歉。

“沒關系。”和臻意識到他似乎剛剛從前面的某個房間裏出來,她擡頭看著易虛舟,似乎是在等他確認那就是夏魚所在的地方。

“你是夏魚的朋友嗎?”和臻還以為夏魚不會有成與江以外的朋友。

嗯……符盞和殷年也除外。

“是啊,”他大方承認,“我叫雲臺,小姐你也來看夏魚嗎?”

雲臺都自我介紹了,和臻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朋友,但是直呼夏魚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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