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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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晚間九點四十分。
厚重的雲層遮蔽住天上的明月和星辰，餘下城市入夜以後亮起的燈火。
橙黃的光芒熠熠明亮，點亮一片一片的街區把城市連成一片化作一副瑰麗動人的星圖。
無人註意的辦公大樓天臺上，兩道不算高大的身影立在天臺邊際，晚風吹拂他們的衣服下擺和長發，帶走零碎含著笑意的交談聲。
“……中也先生說要向我介紹自己，”柚杏負手在身後，垂眸看著下方燈火點亮的城市，輕笑著道：“就是把我帶到這裏嗎？”
原本中原中也預計的約會時間只有四個小時。
只這四個小時還是他從繁重的工作中，擠海綿一樣給自己擠出來的時間。
港口黑手黨的工作很難長時間離開人，其他人的工作可以由別人接手，但首領的工作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代替。
他能擠出四個小時的時間，已然是中原中也耗費半個月的成果。
“我是一個黑手黨，”中原中也扶著寬氈帽，側頭看向柚杏，道：“我想正式向你介紹一下我的工作。”
向有好感的女孩子介紹自己的情況也是博取對方好感的一種方式。
不是說以金錢地位而言，而是表露出一種願意讓對方走進自己的生活，清楚了解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這樣的行為很能博取女孩子的好感。
雖然中原中也對於見面第二次就把自己黑手黨的身份告訴柚杏有點猶豫，但尾崎紅葉給他的建議是如何讓相處接觸中的女性更容易對男方放松，產生信任感。
他認為這一點是和柚杏相處過程中很必要的一點。
柚杏的心防很重，她看似開朗性格溫和好說話，但真正想要走進她的心並不容易。
中原中也已經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
他深深吸一口氣，道：“柚杏認為黑手黨是什麽樣的人？”
他需要先了解一下柚杏對於黑手黨的認知，再決定第一次透露給她的情報量，酌情適度讓柚杏慢慢接受。
港口黑手黨的工作離不開首領，但中原中也又想要更多和柚杏相處的時間，目前看來最好的辦法是讓柚杏接觸一下黑手黨的工作。
他不是想把柚杏拉入港口黑手黨。
只是覺得柚杏了解的事情多了以後，或許她會願意主動來找他。
他不能就山，只能想辦法看山願不願意就他。
“高級一點的混混吧？”柚杏思考一下開玩笑說道。
這是中原中也在投影藝術館說過的玩笑話，不過柚杏是真的不知道黑手黨和高級混混之間有什麽區別。
在她以前的世界，黑手黨的勢力沒有受到內務省的忌憚，平時行動也不會特別囂張。
他們都是標準的夜行生物，偶爾會與魔法少女的行動撞上，但很少會主動傷害平民。
倒不是說柚杏世界的黑手黨有多麽好心，只是他們不想給自己惹事，招惹來警察引起旁人的註意。
中原中也壓著帽子，慢慢吐出一口氣道：“不是混混那麽簡單的存在。”
要是真的混混這麽簡單，他反倒覺得好開口一點。
他斟酌著開口道：“黑手黨與其說是一種身份，倒不如說是一種職業，只是我們與白天工作的橫濱市民不同，我們的主要活動時間在晚上。”
夜深人靜的時候，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諸如此類的不能暴露在白天的工作，他們都是在晚上進行。
可這並不意味著黑手黨白天的時間會很空閑，白天的時候，他們同樣有忙不過來的工作。
黑手黨是一種職業，他們名下同樣有產業需要打理。
白天要執行的工作就是這一類。
這個與其他白天工作的業務員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不是中原中也重點想要告訴柚杏的事，他想要她知道的是黑手黨在晚上的行動和工作。
“晚上的工作是指違法行為嗎？”柚杏和肩上的夢之魔女一同扭頭看向中原中也，圓潤上挑的杏眼和貓眼裏面的顏色都是夢幻一般的粉紫色彩，少女的臉上帶著好奇之色，趴在她肩頭如同貓咪一般的夢之魔女抖了抖耳朵。
柔軟蓬松的大尾巴甩了甩，身上的毛發恍若畫布一樣帶著幾處深色綻放的顏色，好似一只染著深深淺淺粉色的小貓咪。
只是夢之魔女的眼睛和真正的貓咪不同，她沒有具體的瞳孔可以根據光線收縮放大，她的眼睛是寶石一樣的一整塊，唯有眨眼抖動耳朵，扭頭晃晃尾巴之類的動作出現時才不會讓人誤會它是一只貓咪玩偶。
“……咳、有一部分是，”中原中也低咳一聲，掩飾自己道：“所以我們要避著軍警行動。”
黑手黨雖說是職業，在日本國內也是合法職業，但終歸與別的職業不太相同。
他們每年繳納的稅金讓黑手黨成為國家的頭號納稅大戶，但他們的行為又會讓內務省忌憚警惕著他們，時刻尋著時機想要削弱他們的力量。
內務省不會鏟除港口黑手黨，他們還想要港口黑手黨每年繳納的稅金。
只能說內務省想要削弱他們的想法與他們想要稅金的想法並不沖突。
“晚上軍警不會行動嗎？”柚杏不由好奇問道：“黑手黨知道有的行動不能讓軍警知道，特意選在晚上行動，他們想要對付黑手黨，不會采取什麽行動嗎？”
比如特意蹲守港口黑手黨。
看什麽時候能抓住他們的小把柄，立一樁大功。
中原中也點頭道：“軍警會晚上行動，但他們不知道黑手黨具體的行動時間和地點，想要采取行之有效的行動也不容易。”
如何得到黑手黨行動的時間和地點，以及如何防備著軍警知道他們行動的時間和地點，這是黑手黨與軍警之間的博弈。
他毫不懷疑，港口黑手黨內部有軍警和異能特務科安插進來的臥底。
只是潛入黑手黨的臥底未免打草驚蛇，坐上高位之前必然不會輕易行動，普通的黑手黨也無法在行動之前得到什麽有用的情報。
要如何抓出臥底是港口黑手黨情報組和信息組需要思考的事，這與中原中也今晚想要告訴柚杏的事不太相關，他準備簡單把話帶過。
但柚杏似乎對於組織與組織之間的“愛恨情仇”更加好奇。
她這麽問道：“黑手黨內部會有臥底嗎？如果遇見臥底一般會怎麽處理？”
圓潤的杏眼微微睜大好奇看向中原中也，她幾乎看都沒有看一眼大樓下方的黑手黨成員，提著公文包焦急地左右踱步。
“……會把人抓住，拷問出他知道的所有情報，再帶到其他人面前懲戒殺死。”中原中也含混著說道。
他不知道柚杏對於黑手黨的行為接受程度如何。
港口黑手黨處理叛徒的手段在橫濱都是有所聞名的殘忍，外人聽著都覺得殘忍的辦法卻是他們警告組織內部成員最常用的辦法。
不想落得這樣的下場，就不要試圖背叛組織。
只要不背叛組織，就算是不幸犧牲，組織都會好好善待他們的家人。
“殺雞儆猴，”柚杏感慨一下，道：“該說不愧是黑手黨嗎？”
她沒有太意外的表情。
中原中也不知道她心裏對於黑手黨的看法如何。
他沈默片刻，道：“我所在的組織叫港口黑手黨，在橫濱算是小有名氣的黑手黨組織。”
中原中也這話有點自謙了。
可黑手黨的名氣大，對於不了解黑手黨，沒有接觸過裏世界的普通女孩子不是什麽好事。
他的言辭中帶著幾分謹慎，不時註意著柚杏的神情。
下方是港口黑手黨準備與其他的黑手黨組織的交易現場，他想著第一次帶柚杏見識黑手黨的世界，不好弄什麽太過血腥的畫面。
普通的交易過程，看著和平一點或許能緩和一下柚杏對於黑手黨的印象。
他們也不是完全使用武力行動的莽夫。
暴力只是一種手段，更多的時候，他們更願意采取一些相對和平的手段。
只要站在另一方的合作對象不擅自挑釁他們。
“砰！”一聲槍響把中原中也的註意力強行拉向下方。
原本焦急不已，左右踱步的黑手黨成員趁著身邊的同伴沒有防備，直接掏出槍扣下扳機殺死了身旁的人。
這聲槍響宛若觸發什麽機關的開關。
下一刻，狙擊子彈從遠處飛射而來，直接命中兩名黑手黨的眉心。
一共六人的隊伍一下倒下三人，餘下兩名黑手黨成員連忙掏出槍，指向開始掏槍射擊的黑手黨，大聲質問他：“遠藤，你在幹什麽？”
同時被兩把槍對準的遠藤夷然不懼，挺直胸膛與方才的焦急模樣半點不同，冷聲道：“不要這麽大聲，引來軍警了怎麽辦？”
軍警一直在盯著港口黑手黨的一舉一動，他們要是落入軍警手裏，不會受到什麽好的待遇，怕是會比直接被他殺死更慘。
“他們打起來了，”柚杏彎下眉眼，問道：“要幫忙嗎？”
遠藤掏槍再到開槍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沒有半點讓人反應過來的機會。
緊隨而至的狙擊.彈速度更是快。
以中原中也的站位，俯沖下去他們已經被子彈擊倒在地。
一擊斃命。
想要抓住背叛港口黑手黨的叛徒很容易，救下剩餘的兩個黑手黨成員也不困難，可還有狙擊手躲在暗處，以子彈幾乎同時到達的速度來看，躲在暗處的狙擊手最少有兩名。
中原中也一下去，必然會直接打草驚蛇。
他臉色幾乎是一下沈下來，聲音壓得低低的道：“啊……拜托了。”
含著滿滿的怒氣，捏緊的拳頭發出劈啪的骨節聲。
柚杏輕眨兩下眼睛，指尖輕動驅動影子魔法操控下方的黑手黨影子。
他很生氣的樣子。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自己信心滿滿、躊躇滿志想把事業介紹給心儀的女性，結果措不及防來一個打臉。
這下算是直接傷了中原中也的臉面。
雖然她不覺得有什麽問題，背叛就是很容易出現的事，低級的混混和流氓小團隊都會隨時發生背叛，何況是中原中也所管理的黑手黨組織。
“——”
狙擊.彈的破風聲飛速而至，直接擊中他們的頭顱和胸膛。
他們倒下之前，下意識扣動的扳機射出子彈。
沒有直接瞄準扣下的子彈不足為懼，背叛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氣定神閑站在原地，不想子彈會飛射出去撞擊上廣告牌再反彈射入他的大腿。
他失聲叫喊：“啊！！”
很快似是怕惹來軍警，他強行克制住自己的聲音，咬緊牙關忍痛拖著傷腿挪動。
“小小教訓一下你們的叛徒先生，”柚杏輕挽一下風吹起飛揚的長發，笑靨如花：“中也先生不介意吧？”
普通射擊出去的子彈，自然不會這麽好運撞上廣告牌再反彈回來射中叛徒。
是柚杏操控著子彈的影子影響它的射擊路徑，作出意外反彈的假象。
她討厭叛徒。
尤為厭惡背叛的行為。
中原中也低低應一聲，眸光涼如水：“不介意，要不是留著他還有用，我現在會殺了他。”
膽敢背叛港口黑手黨的成員，連同外人殺害五名同伴。
他不會饒過叛徒。
港口黑手黨不是什麽慈善組織，中原中也本身更不是什麽能容忍背叛的人。
“中也先生在生氣什麽呢？”
柚杏變身魔法少女，與中原中也一同跟著叛徒身後，看他拖著傷腿艱難上車駛離現場。
她側頭輕聲問道：“是生氣叛徒的背叛還是生氣自己的同伴被殺死了？”
夜風吹拂過柚杏散落在辮子外的碎發，掃過夢之魔女的鼻尖。
它忍不住打一個噴嚏。
炎熱的夏季唯有晚上氣溫會稍微緩和一點，可吹拂過來的夜風依舊是帶著暑氣的熱。
夢之魔女蓬松的毛發經過風一吹，開始飄出小絮絮一樣的纖細毛發。
比銀針還要纖細的毛發在風中晃晃悠悠變作帶狀的詛咒，直直流向叛徒和狙擊手所在的位置，侵入他們的大腦在眉心的位置勾勒出魔女之吻。
相背交錯的弦月標記，微微亮一下指引出他們所在的位置。
不僅叛徒在移動，躲藏在暗處的狙擊手也在移動。
“都有，”中原中也明明很生氣，可他的語氣卻給人相當平靜的感覺，“黑手黨招新也不容易，不管是多麽龐大的組織，我們都是處於缺人的狀態。”
平時在戰場倒下的黑手黨成員，他們都會發放撫恤金給他們的家人。
他們的死亡是為組織，所以組織也會善待他們的家人。
但遭到叛徒殺害的黑手黨成員，他們本不必死在這裏。
不說他們的死亡有沒有意義，至少他們原本不該死在這裏。
柚杏瞥了他一眼，纖細的身體在樓宇之間輕靈跳躍，遇上沒有樓宇可以接力的地方，地上的影子也比較稀疏。
月光和路燈照亮周圍的一切都可以投下影子。
她的影子魔法可以自由借助影子行動，可遇見沒有影子的地方，隱藏行蹤行動會稍微麻煩的一點。
柚杏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遁入叛徒的影子。
直接跟著車的影子行動，她也不必再費心想什麽拉開距離，打草驚蛇的事。
“手給我。”
中原中也頭也不回向她伸出手，表情不是初見時的模樣，更不是他們白天相處時的平和狀態。
他皺著眉，明顯處於低氣壓的狀態。
沒有直接表現在明面上，但對於擅長察言觀色的柚杏，很輕易能看出中原中也的心情不愉。
她擡眸仔細打量一下他的神情，搭上他的手。
下一刻，中原中也的手指直接收攏握住柚杏的手，重力異能通過接觸的地方延伸覆蓋上她的身體。
不是借助魔力減輕的重量。
她的身體一瞬間變得輕盈起來，就算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都輕飄飄浮在半空。
不，不是沒有借力的地方。
他腳下的落地極小極小，小到柚杏都不會註意到。
那是一片風吹過來，殘破沒有指甲蓋大小的葉子碎片。
僅僅是接觸落腳的一瞬間，葉子本身的重力被轉化變得堅固，他和柚杏的重力變得輕若無物，一腳蹬下去飛快追上叛徒的速度。
令人驚詫的操控力。
柚杏尚未猜到中原中也的異能是什麽，已經被他這一手驚訝到了。
沒想到異世界的異能者，當真有不輸於魔法少女的人。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
中原中也是另一個世界羽多野柚杏喜歡的人，她喜歡上的人自然不能比她差。
說出去，可能會讓人驚訝。
但羽多野柚杏的本質上，確實是有一點慕強。
她會比較容易欣賞實力強大的人。
雖然不介意自己以後的戀人比自己弱，可要是對方身上沒有什麽值得她憧憬和崇拜的部分，她浮動上湧的情緒很快會下滑。
可以是高尚的人格、可以是強大的實力、可以是美好的品格……
一定要是某一樣羽多野柚杏會欣賞的部分。
她開始暗暗想，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是不是因為中原中也的實力而喜歡上他。
感覺有一點膚淺。
僅僅是實力，如果不做什麽好事，仗著自身實力強大，肆意欺淩弱小，同樣不會是羽多野柚杏喜歡的類型。
“中也先生的手很溫暖。”
她眼眉彎彎，勾著嘴角彎起一抹笑意，如同天上的弦月。
中原中也側頭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很快松開一點力度，低低應一聲道：“你的體溫比較低，平時要註意保暖。”
果然是直男。
這個時候，應該要說點更浪漫的話才容易博取女孩子的歡心。
而不是幹巴巴說兩句，註意保暖。
“停下來了。”進入工作狀態的中原中也大半註意力都在叛徒身上，黑色轎車一下他反應極快拉著柚杏躲到一旁的隱蔽處。
鈷藍色眼眸在夜色下泛著壓抑暗沈的光，眸光視線冷得駭人。
柚杏都不需要多想，只要和叛徒接頭的人一出現，中原中也肯定不會放過對方。
與她相處時，完全不同的冷酷工作態度。
她眼睛不眨一下看著中原中也，卷曲的赭發搭在他的肩頭，風吹動掃過鎖骨，他都不帶皺一下眉頭。
“阿嚏！”夢之魔女舔舔鼻子，乖乖窩在柚杏的肩頭。
她憐惜地摸摸夢之魔女，壓得聲音道：“感冒了嗎？”
刻意壓低的聲音與氣音差不多高。
身旁的中原中也都不一定能聽得見，唯有夢之魔女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它輕輕叫喚一聲帶著如夢似幻的魔性，輕軟綿綿的貓咪叫聲。
夢之魔女抖抖耳朵，歪頭看著柚杏。
它不會理解感冒是什麽意思。
魔女也不會感冒生病，它表現出異常的情況，已經是在警醒著柚杏有什麽異常出現了。
有關魔女和魔法少女的異常。
“好孩子，先忍耐一下吧。”
柚杏捧著夢之魔女貼在頰邊，她跟上的溫度也不高，無法好好溫暖夢之魔女。
扶著墻沿監視叛徒行動的中原中也側目一眼，低聲問道：“怎麽了？”
他身上沒有魔女之吻，無法直接看見夢之魔女，只聽見柚杏這邊有點小動作。
叛徒一路開車駛向城市偏僻的一角，這裏嚴格意義上不算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他們平時不會派人到這附近巡邏。
他提著公文包下車以後，不住壓抑喘息。
腿上的傷口經過簡單的包紮，勒在傷口上方減緩血液流動的速度。
叛徒等的人還沒到，可他看著已經快要因為傷口痛暈過去。
“我的魔女形態有點不舒服。”以前在圓環之理的時候，柚杏沒有見過夢之魔女感冒，她不知道這算不算異常。
魔女會生病嗎？
一般而言，應該是不會的。
可柚杏以前沒有帶著它離開圓環之理，這裏更是另一個有著不同力量的世界。
她不知道夢之魔女會不會受到影響。
中原中也眉頭皺得更深，問道：“會影響你嗎？”
提到柚杏的魔女形態，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公主魔女，如同瓷人偶一般的魔女。
常年頂著一張微笑面具，不讓其他人窺見她的真容。
他對於魔女和魔法少女之間的聯系比較模糊，只知道魔女會在魔法少女靈魂寶石破碎以後的悲嘆之種中誕生。
魔女和魔法少女之間的關系很特殊。
“暫時不會，”柚杏搖搖頭，轉移話題道：“他要等的人好像還沒到，中也先生要先派人去抓狙擊手嗎？”
他有點意外道：“你的影子標記他們了？”
狙擊手藏身的位置未知，夜色昏暗的情況下，想要追蹤子彈的源頭並不容易。
他以為躲在暗處的狙擊手要等抓住叛徒以後，才有機會抓住他們。
“嗯，他們沒有過來這邊。”
其實不止是影子還有夢之魔女的詛咒，隨時可以把狙擊手拖入夢之結界的魔女之吻。
“沒有過來這邊，不是回去安全屋就是和其他的同伴匯合，”中原中也冷笑一聲道：“倒是正好。”
他正覺得兩個狙擊手填五個死去的手下不夠償命。
叛徒的性命，他必定會取。
但是要在撬開他的嘴以後，攫取他大腦裏的所有情報再把人殺掉。
以港口黑手黨的手段把人殺死，以作警示再有人敢背叛港口黑手黨。
他們都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晚上的中也先生和白天的時候，好不一樣。”
柚杏托著下頜，歪頭看向中原中也。
她如此評價道：“像一個黑手黨。”
中原中也嗤一聲，道：“我本來就是黑手黨。”
他垂眸看一眼等在地上顯得很無聊的柚杏，低聲問道：“害怕嗎？”
沒頭沒尾的問題。
但柚杏聽懂了。
他在問柚杏會不會害怕這樣的他。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先接觸的是沒有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她見過中原中也保護同伴與黑手黨鬥爭的一面。
他是在他們交往以後，再加入的港口黑手黨。
但這個世界的相遇不一樣，柚杏認識他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見面的第二次已經被他拉著到黑手黨交易的現場見識黑手黨的工作。
他心裏有點顧慮。
就算柚杏已經是很有經驗的魔法少女，殺過很多的魔獸，可殺死魔獸和殺死人類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黑手黨的工作不可避免會涉及人命。
他在意柚杏的想法，擔心她不能接受。
“害怕？”柚杏擡眸昂頭看著他，杏眸慢慢眨一下，道：“害怕倒是不會。”
比人類更恐怖的存在，她都見過不少。
布滿汙濁的詛咒，無序的魔女姿態。
這些遠比普通的人類要恐怖許多。
她只是覺得有點無趣，魔法少女為了消滅魔獸而戰鬥，普通的人類卻在為了利益而生出爭鬥。
看著很沒有意思。
若不是中原中也在這裏，他想帶著她認識一下黑手黨的工作，她已經轉頭回去住處休息小睡。
簡單閉一下眼睛，不是直接沈入夢之結界的休息。
她托著臉慢慢吐出一口氣，無趣道：“只是覺得很沒有意思，人類居然會為了這種普通的東西爭鬥。”
“因為是人類，所以無法避免為這些庸俗的東西升起爭鬥，”中原中也的聲音異常平靜，道：“黑手黨依靠暴力攫取利益，分割下來的利益層層下傳，就算只是底層的成員薪資也會比外面的業務員高上不少。”
若不是黑手黨的高額薪資，什麽人願意冒著丟命的風險幹這樣的工作。
至少大多數人都不會是因為喜歡。
搶奪地盤，經營正經的營生與商界、政界的人以利益連結起來，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這就是黑手黨的生存方式。
柚杏定定看著他，聽著他的聲音慢慢聽入神。
她輕聲問道：“中也先生又是為什麽會成為黑手黨呢？”
中原中也對於自己的認知很清晰。
他不認為黑手黨是什麽好東西，他承認黑手黨依靠暴力和血腥攫取利益，光是他們的存在已經給很多人造成威脅。
世界的陰暗面不可能消失。
不管有沒有黑手黨都會有行走在黑暗間隙，踐踏法律攫取利益的人。
“最開始嗎？我已經忘記了。”
中原中也不是會把過去的傷痛揭開博取別人同情的人。
哪怕他深深記得自己離開羊的緣由，他也不會以這樣的借口表達自己的迫不得已。
最開始的中原中也確實是受到脅迫加入港口黑手黨，可時隔八年，他直接坐上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位置。
這時候，再來說什麽自己最初是迫不得已就顯得很可笑了。
“騙人……”
柚杏怎麽會看不出中原中也在敷衍自己，她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道：“你肯定記得，只是不想告訴我。”
夢之魔女的能力與精神和意志相關。
誰撒謊、誰說真話，她一聽就知道。
“……不是什麽好聽的事，”中原中也有點無奈，道：“說出來也不好聽。”
要他怎麽解釋，因為自己和港口黑手黨的人一起行動，導致同伴誤會他要加入港口黑手黨，幹脆先下手為強直接把他捅了。
這樣的話，說出去太沒面子了。
中原中也也是好面子的男人。
至少在自己有好感的女性面前，他不想讓柚杏得知自己過去弱小的一面。
“這次先放過中也先生，”柚杏輕揚著眉，道：“下次可不會這麽簡單了。”
中原中也不想說。
她也不會逼迫他。
每個人都有不想告訴別人的事，中原中也不想提及的過去，她不勉強他說。
但他要是什麽都不想告訴她，遮遮掩掩還想追求她，她肯定要把事問清楚。
“多謝大小姐高擡貴手。”
柚杏彎了彎眉眼，轉眸看向叛徒所在的廠房前。
兩道頎長的影子尚未見人已經先一步探出頭，延伸至叛徒腳下。
他臉色發白擡起頭，舉起手上的公文包，道：“東西已經拿來了，你們答應過的事會完成的吧？”
“我們答應過的事？”
皮鞋落地的聲音慢慢靠近，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黑衣覆蓋包裹之下，幾乎要把身上的皮膚遮擋得只剩下頭臉和雙手，陰冷的聲音如同淬過冰石，戲謔與嘲弄之意不加掩飾。
“啊啊……我們答應過的事，當然會做到，”銀色長發披散在身後的男人直接拔出槍指向叛徒，冷笑著道：“不過你只能在地獄看見了。”
叛徒臉色一變，撐著地面想要後腿，聲音逐漸拔高：“琴酒，你要殺了我嗎？你無權這麽做，我是朗姆的人。”
他不想以朗姆的名頭壓琴酒，不管他是否朗姆的手下，他都是沒有代號的人。
琴酒的身份比他高很多，朗姆不在的時候，直接擡他壓琴酒，他也不一定會給面子。
但生命受到危險的時候，他也管不了這麽多。
他依照他們的意思，背叛港口黑手黨把準備與另一個組織交易的貨物盜出來。
要是被港口黑手黨抓到，他一定會死得很慘。
“你的同行？”柚杏壓低聲音，小小聲問道：“他們也穿著一身黑。”
一種黑手黨的刻板印象。
黑手黨肯定都穿著一身黑在夜裏行動，隨手能掏出槍一下崩掉別人的腦袋。
“……”中原中也沒有出聲，不過臉色不太好看是真的。
他似乎是聽過那幾個名字。
琴酒的名字沒有出現前，他的臉色還沒有這麽難看。
他是在叛徒提到琴酒和朗姆以後，臉色才一下如同刷漆一樣的黑。
柚杏和夢之魔女仔細看看他的臉，她們對視一眼，小聲竊竊道：“果然是同行相輕吧？中也先生的手下被同行策反了。”
夢之魔女聽不懂她說什麽。
但它認認真真回應了。
貓咪的叫聲仿若帶著某種波動一層層漣漪蕩漾開傳遞出去。
“大哥，有貓。”伏特加配合著琴酒的冷笑，宛如一個稱職的捧哏作出一番惡人發言，聽見夢之魔女通過詛咒傳遞過去的聲音，眉心處顯現出魔女之吻的標記。
他出乎意料在意角落處的貓叫聲。
平時的伏特加聽見交易現場有什麽異常的聲音都不會提高警惕。
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聽見貓的叫聲，他的精神會恍惚一下很想過去看看是什麽樣的貓。
“……這裏出現貓？”琴酒的反應比伏特加冷靜許多，他握著槍打開保險栓對準叛徒，臉色都不變一下扣動扳機打費他的另一條腿。
叛徒慘叫一聲，捂著腿再忍耐不住疼痛，躺到在地滾動身體。
他冷漠看著叛徒，吩咐道：“過去看看。”
老鼠都不多一只的廢棄化工廠，堆滿各處未經過處理的化工廢料。
刺鼻的氣味和危險的化工廢料，就算是流浪貓都不會往這邊跑。
“是，大哥。”伏特加拔出槍，打開保險栓一步步走過去。
夢之魔女鬧出來的小麻煩。
柚杏滿不在乎撓了撓小貓魔女的脖子，道：“他過來了，要先放倒他嗎？”
夢之魔女是柚杏魔女化以後的化身，她怎麽可能因為這種小事生它的氣。
貓貓是沒有錯的。
有錯的肯定是罪惡的黑手黨。
“……我來就好，”中原中也深深看她一眼，柚杏言語神情間的不在意，仿若在談論什麽稀松平常的事：“還有他們不是我的同行。”
“琴酒和朗姆都是一個以酒為代號行動的國際犯罪組織的幹部成員。”
沒想到策反叛徒的人是這個組織的朗姆。
雖說同樣是代號酒名，可朗姆在烏丸集團中位列二把手，他的地位是比琴酒要高一點的。
這個組織之前頻頻對港口黑手黨鬧出一點小動靜。
太宰治把他們的根底都挖出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有處理。
這番行動興許是因為聽聞太宰治死去，覺得港口黑手黨已經不足為懼，開始暗中撬動他們的人手。
這樣的想法，可能不止他們有。
太宰治尚在位的時候，恐怖程度更甚森鷗外以前的首領，他的策略行動無人能預計給國內國外的黑手黨都打過幾個下馬威。
他活著的時候，人人都想殺了他。
可人人都不敢直接和港口黑手黨硬碰硬。
輪到中原中也上位，他花費一年時間收拾太宰治留下的爛攤子，沒有著急繼續擴張勢力，怕是被其他的組織以為是什麽軟腳蝦。
差不多也是時候，給這些躲在陰暗角落的蛆蟲一點教訓。
中原中也邁出一步，落下的腳步聲引得伏特加直接扣動扳機。
他的身體外圍泛起一層淺淺的紅光，擡手接住飛射而來的子彈，徑直甩手扔過去，子彈以亞音速飛回伏特加的方向。
沒有半點開槍的聲音，連消音.器的些微動靜都沒有留下，子彈直接貫穿伏特加的手腕。
中原中也不打算立刻殺掉他們。
他還要把人弄回港口黑手黨審訊，自然不會輕易殺死他們。
“……國際犯罪組織？”柚杏抱著懷裏的夢之魔女擼了擼毛，蹲在地上擡頭看向中原中也的背影，嘀咕著道：“這不算同行嗎？是黑手黨危險一點還是犯罪組織聽著要恐怖一點？”
夢之魔女懵懂地叫喚一聲。
“他們是國際犯罪組織，聽著好壞的樣子。”
她湊到夢之魔女耳邊，嘀嘀咕咕道：“中也先生的黑手黨組織是不是沒有人家厲害？”
很可能中原中也所在的黑手黨組織，只有他一個異能者苦苦堅守著組織。
好可憐。
難怪他實力這麽強上位組織首領，肯定是因為組織已經沒有人了。
“果然還是高級混混吧？”
柚杏搖了搖頭，嘆氣道：“中也先生不肯放棄他的組織，如果人少的話，我們一起離開橫濱也是可以的吧？”
離開橫濱租一層辦公樓，九月在兵庫縣辦公、十一月在京都辦公、十二月在北海道辦公。
“唔……好費錢的樣子，”她低頭壓著夢之魔女，咕噥道：“怎麽辦？我養不起中也先生，幹脆直接把人偷走算了。”
夢之魔女打一個噴嚏，抖了抖耳朵。
它探頭看看中原中也的方向，又扭頭看看柚杏。
毛發尖尖處泛著一層淺淺的光，詛咒蠢蠢欲動準備飛出去，標記上中原中也。
“我們暫時先忍耐一下，”她摸了摸夢之魔女，眉眼彎彎輕快道：“還沒到九月，我們還有時間。”
要是中原中也給不出什麽讓她留下的理由，他還一直追求著她，表現出她喜歡的樣子。
她就幹脆把人直接綁走。
好叫他知道，魔法少女不是能隨便招惹的人。
正在放著狠話的中原中也聲音一頓，莫名有點冷意襲上心頭。
他決定不管琴酒和伏特加怎麽想，重力加速疾沖過去，毫不猶豫下狠手打斷他們的反擊能力。
管他們是什麽大富豪烏丸蓮耶的手下，膽敢把手伸手港口黑手黨的家夥都會遭到他們如雷霆萬鈞、不死不休的報覆。
作者有話要說：
撒嬌貓貓最好命（十三）
心上貓好久沒有出現了。
之前他巡視地盤的時候，還會經過柚柚子喵的家，跟她隔著落地窗的玻璃貼一貼肉墊爪子，上演一出羅密喵與朱麗喵。
偶爾會通過窗戶的縫隙擠進來，低沈喵一聲打招呼。
最近什麽都沒有了。
柚柚子喵陷入相思之癥，覺得家裏的罐頭都變得不好吃了。
她悶悶不樂趴在貓窩裏，毛蓬蓬的大尾巴卷上來，遮擋住半個貓貓頭。
窗戶的位置傳出輕微的碰撞聲音。
常有外面飛的鳥會不小心撞在窗上鬧出一點動靜。
柚柚子喵已經見慣不怪了。
她埋頭往爪子裏藏了藏。
絲絲血腥味飄過來，毛發摩擦著窗戶開著的小縫，肉墊落地的悶悶響聲。
她抖了抖耳朵，尾巴一下翹起頂著貓窩的出口跑出去，開心地喵喵叫嚷。
心上貓來了！
就算沒有看見心上貓，柚柚子喵也知道是他來了！
她翹著尾巴跑出去，第一眼看見的是中中子喵毛發濕潤沾著血，低喘著氣無力倒在地上。
心上貓受傷了！
柚柚子喵小心翼翼靠過去，舔了舔他的耳朵，輕輕拱了拱他。
沒有反應，心上貓傷的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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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九點四十分。
厚重的雲層遮蔽住天上的明月和星辰，餘下城市入夜以後亮起的燈火。
橙黃的光芒熠熠明亮，點亮一片一片的街區把城市連成一片化作一副瑰麗動人的星圖。
無人註意的辦公大樓天臺上，兩道不算高大的身影立在天臺邊際，晚風吹拂他們的衣服下擺和長發，帶走零碎含著笑意的交談聲。
“……中也先生說要向我介紹自己，”柚杏負手在身後，垂眸看著下方燈火點亮的城市，輕笑著道：“就是把我帶到這裏嗎？”
原本中原中也預計的約會時間只有四個小時。
只這四個小時還是他從繁重的工作中，擠海綿一樣給自己擠出來的時間。
港口黑手黨的工作很難長時間離開人，其他人的工作可以由別人接手，但首領的工作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代替。
他能擠出四個小時的時間，已然是中原中也耗費半個月的成果。
“我是一個黑手黨，”中原中也扶著寬氈帽，側頭看向柚杏，道：“我想正式向你介紹一下我的工作。”
向有好感的女孩子介紹自己的情況也是博取對方好感的一種方式。
不是說以金錢地位而言，而是表露出一種願意讓對方走進自己的生活，清楚了解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這樣的行為很能博取女孩子的好感。
雖然中原中也對於見面第二次就把自己黑手黨的身份告訴柚杏有點猶豫，但尾崎紅葉給他的建議是如何讓相處接觸中的女性更容易對男方放松，產生信任感。
他認為這一點是和柚杏相處過程中很必要的一點。
柚杏的心防很重，她看似開朗性格溫和好說話，但真正想要走進她的心並不容易。
中原中也已經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
他深深吸一口氣，道：“柚杏認為黑手黨是什麽樣的人？”
他需要先了解一下柚杏對於黑手黨的認知，再決定第一次透露給她的情報量，酌情適度讓柚杏慢慢接受。
港口黑手黨的工作離不開首領，但中原中也又想要更多和柚杏相處的時間，目前看來最好的辦法是讓柚杏接觸一下黑手黨的工作。
他不是想把柚杏拉入港口黑手黨。
只是覺得柚杏了解的事情多了以後，或許她會願意主動來找他。
他不能就山，只能想辦法看山願不願意就他。
“高級一點的混混吧？”柚杏思考一下開玩笑說道。
這是中原中也在投影藝術館說過的玩笑話，不過柚杏是真的不知道黑手黨和高級混混之間有什麽區別。
在她以前的世界，黑手黨的勢力沒有受到內務省的忌憚，平時行動也不會特別囂張。
他們都是標準的夜行生物，偶爾會與魔法少女的行動撞上，但很少會主動傷害平民。
倒不是說柚杏世界的黑手黨有多麽好心，只是他們不想給自己惹事，招惹來警察引起旁人的註意。
中原中也壓著帽子，慢慢吐出一口氣道：“不是混混那麽簡單的存在。”
要是真的混混這麽簡單，他反倒覺得好開口一點。
他斟酌著開口道：“黑手黨與其說是一種身份，倒不如說是一種職業，只是我們與白天工作的橫濱市民不同，我們的主要活動時間在晚上。”
夜深人靜的時候，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諸如此類的不能暴露在白天的工作，他們都是在晚上進行。
可這並不意味著黑手黨白天的時間會很空閑，白天的時候，他們同樣有忙不過來的工作。
黑手黨是一種職業，他們名下同樣有產業需要打理。
白天要執行的工作就是這一類。
這個與其他白天工作的業務員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不是中原中也重點想要告訴柚杏的事，他想要她知道的是黑手黨在晚上的行動和工作。
“晚上的工作是指違法行為嗎？”柚杏和肩上的夢之魔女一同扭頭看向中原中也，圓潤上挑的杏眼和貓眼裏面的顏色都是夢幻一般的粉紫色彩，少女的臉上帶著好奇之色，趴在她肩頭如同貓咪一般的夢之魔女抖了抖耳朵。
柔軟蓬松的大尾巴甩了甩，身上的毛發恍若畫布一樣帶著幾處深色綻放的顏色，好似一只染著深深淺淺粉色的小貓咪。
只是夢之魔女的眼睛和真正的貓咪不同，她沒有具體的瞳孔可以根據光線收縮放大，她的眼睛是寶石一樣的一整塊，唯有眨眼抖動耳朵，扭頭晃晃尾巴之類的動作出現時才不會讓人誤會它是一只貓咪玩偶。
“……咳、有一部分是，”中原中也低咳一聲，掩飾自己道：“所以我們要避著軍警行動。”
黑手黨雖說是職業，在日本國內也是合法職業，但終歸與別的職業不太相同。
他們每年繳納的稅金讓黑手黨成為國家的頭號納稅大戶，但他們的行為又會讓內務省忌憚警惕著他們，時刻尋著時機想要削弱他們的力量。
內務省不會鏟除港口黑手黨，他們還想要港口黑手黨每年繳納的稅金。
只能說內務省想要削弱他們的想法與他們想要稅金的想法並不沖突。
“晚上軍警不會行動嗎？”柚杏不由好奇問道：“黑手黨知道有的行動不能讓軍警知道，特意選在晚上行動，他們想要對付黑手黨，不會采取什麽行動嗎？”
比如特意蹲守港口黑手黨。
看什麽時候能抓住他們的小把柄，立一樁大功。
中原中也點頭道：“軍警會晚上行動，但他們不知道黑手黨具體的行動時間和地點，想要采取行之有效的行動也不容易。”
如何得到黑手黨行動的時間和地點，以及如何防備著軍警知道他們行動的時間和地點，這是黑手黨與軍警之間的博弈。
他毫不懷疑，港口黑手黨內部有軍警和異能特務科安插進來的臥底。
只是潛入黑手黨的臥底未免打草驚蛇，坐上高位之前必然不會輕易行動，普通的黑手黨也無法在行動之前得到什麽有用的情報。
要如何抓出臥底是港口黑手黨情報組和信息組需要思考的事，這與中原中也今晚想要告訴柚杏的事不太相關，他準備簡單把話帶過。
但柚杏似乎對於組織與組織之間的“愛恨情仇”更加好奇。
她這麽問道：“黑手黨內部會有臥底嗎？如果遇見臥底一般會怎麽處理？”
圓潤的杏眼微微睜大好奇看向中原中也，她幾乎看都沒有看一眼大樓下方的黑手黨成員，提著公文包焦急地左右踱步。
“……會把人抓住，拷問出他知道的所有情報，再帶到其他人面前懲戒殺死。”中原中也含混著說道。
他不知道柚杏對於黑手黨的行為接受程度如何。
港口黑手黨處理叛徒的手段在橫濱都是有所聞名的殘忍，外人聽著都覺得殘忍的辦法卻是他們警告組織內部成員最常用的辦法。
不想落得這樣的下場，就不要試圖背叛組織。
只要不背叛組織，就算是不幸犧牲，組織都會好好善待他們的家人。
“殺雞儆猴，”柚杏感慨一下，道：“該說不愧是黑手黨嗎？”
她沒有太意外的表情。
中原中也不知道她心裏對於黑手黨的看法如何。
他沈默片刻，道：“我所在的組織叫港口黑手黨，在橫濱算是小有名氣的黑手黨組織。”
中原中也這話有點自謙了。
可黑手黨的名氣大，對於不了解黑手黨，沒有接觸過裏世界的普通女孩子不是什麽好事。
他的言辭中帶著幾分謹慎，不時註意著柚杏的神情。
下方是港口黑手黨準備與其他的黑手黨組織的交易現場，他想著第一次帶柚杏見識黑手黨的世界，不好弄什麽太過血腥的畫面。
普通的交易過程，看著和平一點或許能緩和一下柚杏對於黑手黨的印象。
他們也不是完全使用武力行動的莽夫。
暴力只是一種手段，更多的時候，他們更願意采取一些相對和平的手段。
只要站在另一方的合作對象不擅自挑釁他們。
“砰！”一聲槍響把中原中也的註意力強行拉向下方。
原本焦急不已，左右踱步的黑手黨成員趁著身邊的同伴沒有防備，直接掏出槍扣下扳機殺死了身旁的人。
這聲槍響宛若觸發什麽機關的開關。
下一刻，狙擊子彈從遠處飛射而來，直接命中兩名黑手黨的眉心。
一共六人的隊伍一下倒下三人，餘下兩名黑手黨成員連忙掏出槍，指向開始掏槍射擊的黑手黨，大聲質問他：“遠藤，你在幹什麽？”
同時被兩把槍對準的遠藤夷然不懼，挺直胸膛與方才的焦急模樣半點不同，冷聲道：“不要這麽大聲，引來軍警了怎麽辦？”
軍警一直在盯著港口黑手黨的一舉一動，他們要是落入軍警手裏，不會受到什麽好的待遇，怕是會比直接被他殺死更慘。
“他們打起來了，”柚杏彎下眉眼，問道：“要幫忙嗎？”
遠藤掏槍再到開槍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沒有半點讓人反應過來的機會。
緊隨而至的狙擊.彈速度更是快。
以中原中也的站位，俯沖下去他們已經被子彈擊倒在地。
一擊斃命。
想要抓住背叛港口黑手黨的叛徒很容易，救下剩餘的兩個黑手黨成員也不困難，可還有狙擊手躲在暗處，以子彈幾乎同時到達的速度來看，躲在暗處的狙擊手最少有兩名。
中原中也一下去，必然會直接打草驚蛇。
他臉色幾乎是一下沈下來，聲音壓得低低的道：“啊……拜托了。”
含著滿滿的怒氣，捏緊的拳頭發出劈啪的骨節聲。
柚杏輕眨兩下眼睛，指尖輕動驅動影子魔法操控下方的黑手黨影子。
他很生氣的樣子。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自己信心滿滿、躊躇滿志想把事業介紹給心儀的女性，結果措不及防來一個打臉。
這下算是直接傷了中原中也的臉面。
雖然她不覺得有什麽問題，背叛就是很容易出現的事，低級的混混和流氓小團隊都會隨時發生背叛，何況是中原中也所管理的黑手黨組織。
“——”
狙擊.彈的破風聲飛速而至，直接擊中他們的頭顱和胸膛。
他們倒下之前，下意識扣動的扳機射出子彈。
沒有直接瞄準扣下的子彈不足為懼，背叛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氣定神閑站在原地，不想子彈會飛射出去撞擊上廣告牌再反彈射入他的大腿。
他失聲叫喊：“啊！！”
很快似是怕惹來軍警，他強行克制住自己的聲音，咬緊牙關忍痛拖著傷腿挪動。
“小小教訓一下你們的叛徒先生，”柚杏輕挽一下風吹起飛揚的長發，笑靨如花：“中也先生不介意吧？”
普通射擊出去的子彈，自然不會這麽好運撞上廣告牌再反彈回來射中叛徒。
是柚杏操控著子彈的影子影響它的射擊路徑，作出意外反彈的假象。
她討厭叛徒。
尤為厭惡背叛的行為。
中原中也低低應一聲，眸光涼如水：“不介意，要不是留著他還有用，我現在會殺了他。”
膽敢背叛港口黑手黨的成員，連同外人殺害五名同伴。
他不會饒過叛徒。
港口黑手黨不是什麽慈善組織，中原中也本身更不是什麽能容忍背叛的人。
“中也先生在生氣什麽呢？”
柚杏變身魔法少女，與中原中也一同跟著叛徒身後，看他拖著傷腿艱難上車駛離現場。
她側頭輕聲問道：“是生氣叛徒的背叛還是生氣自己的同伴被殺死了？”
夜風吹拂過柚杏散落在辮子外的碎發，掃過夢之魔女的鼻尖。
它忍不住打一個噴嚏。
炎熱的夏季唯有晚上氣溫會稍微緩和一點，可吹拂過來的夜風依舊是帶著暑氣的熱。
夢之魔女蓬松的毛發經過風一吹，開始飄出小絮絮一樣的纖細毛發。
比銀針還要纖細的毛發在風中晃晃悠悠變作帶狀的詛咒，直直流向叛徒和狙擊手所在的位置，侵入他們的大腦在眉心的位置勾勒出魔女之吻。
相背交錯的弦月標記，微微亮一下指引出他們所在的位置。
不僅叛徒在移動，躲藏在暗處的狙擊手也在移動。
“都有，”中原中也明明很生氣，可他的語氣卻給人相當平靜的感覺，“黑手黨招新也不容易，不管是多麽龐大的組織，我們都是處於缺人的狀態。”
平時在戰場倒下的黑手黨成員，他們都會發放撫恤金給他們的家人。
他們的死亡是為組織，所以組織也會善待他們的家人。
但遭到叛徒殺害的黑手黨成員，他們本不必死在這裏。
不說他們的死亡有沒有意義，至少他們原本不該死在這裏。
柚杏瞥了他一眼，纖細的身體在樓宇之間輕靈跳躍，遇上沒有樓宇可以接力的地方，地上的影子也比較稀疏。
月光和路燈照亮周圍的一切都可以投下影子。
她的影子魔法可以自由借助影子行動，可遇見沒有影子的地方，隱藏行蹤行動會稍微麻煩的一點。
柚杏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遁入叛徒的影子。
直接跟著車的影子行動，她也不必再費心想什麽拉開距離，打草驚蛇的事。
“手給我。”
中原中也頭也不回向她伸出手，表情不是初見時的模樣，更不是他們白天相處時的平和狀態。
他皺著眉，明顯處於低氣壓的狀態。
沒有直接表現在明面上，但對於擅長察言觀色的柚杏，很輕易能看出中原中也的心情不愉。
她擡眸仔細打量一下他的神情，搭上他的手。
下一刻，中原中也的手指直接收攏握住柚杏的手，重力異能通過接觸的地方延伸覆蓋上她的身體。
不是借助魔力減輕的重量。
她的身體一瞬間變得輕盈起來，就算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都輕飄飄浮在半空。
不，不是沒有借力的地方。
他腳下的落地極小極小，小到柚杏都不會註意到。
那是一片風吹過來，殘破沒有指甲蓋大小的葉子碎片。
僅僅是接觸落腳的一瞬間，葉子本身的重力被轉化變得堅固，他和柚杏的重力變得輕若無物，一腳蹬下去飛快追上叛徒的速度。
令人驚詫的操控力。
柚杏尚未猜到中原中也的異能是什麽，已經被他這一手驚訝到了。
沒想到異世界的異能者，當真有不輸於魔法少女的人。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
中原中也是另一個世界羽多野柚杏喜歡的人，她喜歡上的人自然不能比她差。
說出去，可能會讓人驚訝。
但羽多野柚杏的本質上，確實是有一點慕強。
她會比較容易欣賞實力強大的人。
雖然不介意自己以後的戀人比自己弱，可要是對方身上沒有什麽值得她憧憬和崇拜的部分，她浮動上湧的情緒很快會下滑。
可以是高尚的人格、可以是強大的實力、可以是美好的品格……
一定要是某一樣羽多野柚杏會欣賞的部分。
她開始暗暗想，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是不是因為中原中也的實力而喜歡上他。
感覺有一點膚淺。
僅僅是實力，如果不做什麽好事，仗著自身實力強大，肆意欺淩弱小，同樣不會是羽多野柚杏喜歡的類型。
“中也先生的手很溫暖。”
她眼眉彎彎，勾著嘴角彎起一抹笑意，如同天上的弦月。
中原中也側頭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下意識緊了緊，很快松開一點力度，低低應一聲道：“你的體溫比較低，平時要註意保暖。”
果然是直男。
這個時候，應該要說點更浪漫的話才容易博取女孩子的歡心。
而不是幹巴巴說兩句，註意保暖。
“停下來了。”進入工作狀態的中原中也大半註意力都在叛徒身上，黑色轎車一下他反應極快拉著柚杏躲到一旁的隱蔽處。
鈷藍色眼眸在夜色下泛著壓抑暗沈的光，眸光視線冷得駭人。
柚杏都不需要多想，只要和叛徒接頭的人一出現，中原中也肯定不會放過對方。
與她相處時，完全不同的冷酷工作態度。
她眼睛不眨一下看著中原中也，卷曲的赭發搭在他的肩頭，風吹動掃過鎖骨，他都不帶皺一下眉頭。
“阿嚏！”夢之魔女舔舔鼻子，乖乖窩在柚杏的肩頭。
她憐惜地摸摸夢之魔女，壓得聲音道：“感冒了嗎？”
刻意壓低的聲音與氣音差不多高。
身旁的中原中也都不一定能聽得見，唯有夢之魔女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它輕輕叫喚一聲帶著如夢似幻的魔性，輕軟綿綿的貓咪叫聲。
夢之魔女抖抖耳朵，歪頭看著柚杏。
它不會理解感冒是什麽意思。
魔女也不會感冒生病，它表現出異常的情況，已經是在警醒著柚杏有什麽異常出現了。
有關魔女和魔法少女的異常。
“好孩子，先忍耐一下吧。”
柚杏捧著夢之魔女貼在頰邊，她跟上的溫度也不高，無法好好溫暖夢之魔女。
扶著墻沿監視叛徒行動的中原中也側目一眼，低聲問道：“怎麽了？”
他身上沒有魔女之吻，無法直接看見夢之魔女，只聽見柚杏這邊有點小動作。
叛徒一路開車駛向城市偏僻的一角，這裏嚴格意義上不算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他們平時不會派人到這附近巡邏。
他提著公文包下車以後，不住壓抑喘息。
腿上的傷口經過簡單的包紮，勒在傷口上方減緩血液流動的速度。
叛徒等的人還沒到，可他看著已經快要因為傷口痛暈過去。
“我的魔女形態有點不舒服。”以前在圓環之理的時候，柚杏沒有見過夢之魔女感冒，她不知道這算不算異常。
魔女會生病嗎？
一般而言，應該是不會的。
可柚杏以前沒有帶著它離開圓環之理，這裏更是另一個有著不同力量的世界。
她不知道夢之魔女會不會受到影響。
中原中也眉頭皺得更深，問道：“會影響你嗎？”
提到柚杏的魔女形態，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公主魔女，如同瓷人偶一般的魔女。
常年頂著一張微笑面具，不讓其他人窺見她的真容。
他對於魔女和魔法少女之間的聯系比較模糊，只知道魔女會在魔法少女靈魂寶石破碎以後的悲嘆之種中誕生。
魔女和魔法少女之間的關系很特殊。
“暫時不會，”柚杏搖搖頭，轉移話題道：“他要等的人好像還沒到，中也先生要先派人去抓狙擊手嗎？”
他有點意外道：“你的影子標記他們了？”
狙擊手藏身的位置未知，夜色昏暗的情況下，想要追蹤子彈的源頭並不容易。
他以為躲在暗處的狙擊手要等抓住叛徒以後，才有機會抓住他們。
“嗯，他們沒有過來這邊。”
其實不止是影子還有夢之魔女的詛咒，隨時可以把狙擊手拖入夢之結界的魔女之吻。
“沒有過來這邊，不是回去安全屋就是和其他的同伴匯合，”中原中也冷笑一聲道：“倒是正好。”
他正覺得兩個狙擊手填五個死去的手下不夠償命。
叛徒的性命，他必定會取。
但是要在撬開他的嘴以後，攫取他大腦裏的所有情報再把人殺掉。
以港口黑手黨的手段把人殺死，以作警示再有人敢背叛港口黑手黨。
他們都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晚上的中也先生和白天的時候，好不一樣。”
柚杏托著下頜，歪頭看向中原中也。
她如此評價道：“像一個黑手黨。”
中原中也嗤一聲，道：“我本來就是黑手黨。”
他垂眸看一眼等在地上顯得很無聊的柚杏，低聲問道：“害怕嗎？”
沒頭沒尾的問題。
但柚杏聽懂了。
他在問柚杏會不會害怕這樣的他。
另一個世界的羽多野柚杏先接觸的是沒有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她見過中原中也保護同伴與黑手黨鬥爭的一面。
他是在他們交往以後，再加入的港口黑手黨。
但這個世界的相遇不一樣，柚杏認識他的時候，中原中也已經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見面的第二次已經被他拉著到黑手黨交易的現場見識黑手黨的工作。
他心裏有點顧慮。
就算柚杏已經是很有經驗的魔法少女，殺過很多的魔獸，可殺死魔獸和殺死人類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黑手黨的工作不可避免會涉及人命。
他在意柚杏的想法，擔心她不能接受。
“害怕？”柚杏擡眸昂頭看著他，杏眸慢慢眨一下，道：“害怕倒是不會。”
比人類更恐怖的存在，她都見過不少。
布滿汙濁的詛咒，無序的魔女姿態。
這些遠比普通的人類要恐怖許多。
她只是覺得有點無趣，魔法少女為了消滅魔獸而戰鬥，普通的人類卻在為了利益而生出爭鬥。
看著很沒有意思。
若不是中原中也在這裏，他想帶著她認識一下黑手黨的工作，她已經轉頭回去住處休息小睡。
簡單閉一下眼睛，不是直接沈入夢之結界的休息。
她托著臉慢慢吐出一口氣，無趣道：“只是覺得很沒有意思，人類居然會為了這種普通的東西爭鬥。”
“因為是人類，所以無法避免為這些庸俗的東西升起爭鬥，”中原中也的聲音異常平靜，道：“黑手黨依靠暴力攫取利益，分割下來的利益層層下傳，就算只是底層的成員薪資也會比外面的業務員高上不少。”
若不是黑手黨的高額薪資，什麽人願意冒著丟命的風險幹這樣的工作。
至少大多數人都不會是因為喜歡。
搶奪地盤，經營正經的營生與商界、政界的人以利益連結起來，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這就是黑手黨的生存方式。
柚杏定定看著他，聽著他的聲音慢慢聽入神。
她輕聲問道：“中也先生又是為什麽會成為黑手黨呢？”
中原中也對於自己的認知很清晰。
他不認為黑手黨是什麽好東西，他承認黑手黨依靠暴力和血腥攫取利益，光是他們的存在已經給很多人造成威脅。
世界的陰暗面不可能消失。
不管有沒有黑手黨都會有行走在黑暗間隙，踐踏法律攫取利益的人。
“最開始嗎？我已經忘記了。”
中原中也不是會把過去的傷痛揭開博取別人同情的人。
哪怕他深深記得自己離開羊的緣由，他也不會以這樣的借口表達自己的迫不得已。
最開始的中原中也確實是受到脅迫加入港口黑手黨，可時隔八年，他直接坐上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位置。
這時候，再來說什麽自己最初是迫不得已就顯得很可笑了。
“騙人……”
柚杏怎麽會看不出中原中也在敷衍自己，她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道：“你肯定記得，只是不想告訴我。”
夢之魔女的能力與精神和意志相關。
誰撒謊、誰說真話，她一聽就知道。
“……不是什麽好聽的事，”中原中也有點無奈，道：“說出來也不好聽。”
要他怎麽解釋，因為自己和港口黑手黨的人一起行動，導致同伴誤會他要加入港口黑手黨，幹脆先下手為強直接把他捅了。
這樣的話，說出去太沒面子了。
中原中也也是好面子的男人。
至少在自己有好感的女性面前，他不想讓柚杏得知自己過去弱小的一面。
“這次先放過中也先生，”柚杏輕揚著眉，道：“下次可不會這麽簡單了。”
中原中也不想說。
她也不會逼迫他。
每個人都有不想告訴別人的事，中原中也不想提及的過去，她不勉強他說。
但他要是什麽都不想告訴她，遮遮掩掩還想追求她，她肯定要把事問清楚。
“多謝大小姐高擡貴手。”
柚杏彎了彎眉眼，轉眸看向叛徒所在的廠房前。
兩道頎長的影子尚未見人已經先一步探出頭，延伸至叛徒腳下。
他臉色發白擡起頭，舉起手上的公文包，道：“東西已經拿來了，你們答應過的事會完成的吧？”
“我們答應過的事？”
皮鞋落地的聲音慢慢靠近，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黑衣覆蓋包裹之下，幾乎要把身上的皮膚遮擋得只剩下頭臉和雙手，陰冷的聲音如同淬過冰石，戲謔與嘲弄之意不加掩飾。
“啊啊……我們答應過的事，當然會做到，”銀色長發披散在身後的男人直接拔出槍指向叛徒，冷笑著道：“不過你只能在地獄看見了。”
叛徒臉色一變，撐著地面想要後腿，聲音逐漸拔高：“琴酒，你要殺了我嗎？你無權這麽做，我是朗姆的人。”
他不想以朗姆的名頭壓琴酒，不管他是否朗姆的手下，他都是沒有代號的人。
琴酒的身份比他高很多，朗姆不在的時候，直接擡他壓琴酒，他也不一定會給面子。
但生命受到危險的時候，他也管不了這麽多。
他依照他們的意思，背叛港口黑手黨把準備與另一個組織交易的貨物盜出來。
要是被港口黑手黨抓到，他一定會死得很慘。
“你的同行？”柚杏壓低聲音，小小聲問道：“他們也穿著一身黑。”
一種黑手黨的刻板印象。
黑手黨肯定都穿著一身黑在夜裏行動，隨手能掏出槍一下崩掉別人的腦袋。
“……”中原中也沒有出聲，不過臉色不太好看是真的。
他似乎是聽過那幾個名字。
琴酒的名字沒有出現前，他的臉色還沒有這麽難看。
他是在叛徒提到琴酒和朗姆以後，臉色才一下如同刷漆一樣的黑。
柚杏和夢之魔女仔細看看他的臉，她們對視一眼，小聲竊竊道：“果然是同行相輕吧？中也先生的手下被同行策反了。”
夢之魔女聽不懂她說什麽。
但它認認真真回應了。
貓咪的叫聲仿若帶著某種波動一層層漣漪蕩漾開傳遞出去。
“大哥，有貓。”伏特加配合著琴酒的冷笑，宛如一個稱職的捧哏作出一番惡人發言，聽見夢之魔女通過詛咒傳遞過去的聲音，眉心處顯現出魔女之吻的標記。
他出乎意料在意角落處的貓叫聲。
平時的伏特加聽見交易現場有什麽異常的聲音都不會提高警惕。
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聽見貓的叫聲，他的精神會恍惚一下很想過去看看是什麽樣的貓。
“……這裏出現貓？”琴酒的反應比伏特加冷靜許多，他握著槍打開保險栓對準叛徒，臉色都不變一下扣動扳機打費他的另一條腿。
叛徒慘叫一聲，捂著腿再忍耐不住疼痛，躺到在地滾動身體。
他冷漠看著叛徒，吩咐道：“過去看看。”
老鼠都不多一只的廢棄化工廠，堆滿各處未經過處理的化工廢料。
刺鼻的氣味和危險的化工廢料，就算是流浪貓都不會往這邊跑。
“是，大哥。”伏特加拔出槍，打開保險栓一步步走過去。
夢之魔女鬧出來的小麻煩。
柚杏滿不在乎撓了撓小貓魔女的脖子，道：“他過來了，要先放倒他嗎？”
夢之魔女是柚杏魔女化以後的化身，她怎麽可能因為這種小事生它的氣。
貓貓是沒有錯的。
有錯的肯定是罪惡的黑手黨。
“……我來就好，”中原中也深深看她一眼，柚杏言語神情間的不在意，仿若在談論什麽稀松平常的事：“還有他們不是我的同行。”
“琴酒和朗姆都是一個以酒為代號行動的國際犯罪組織的幹部成員。”
沒想到策反叛徒的人是這個組織的朗姆。
雖說同樣是代號酒名，可朗姆在烏丸集團中位列二把手，他的地位是比琴酒要高一點的。
這個組織之前頻頻對港口黑手黨鬧出一點小動靜。
太宰治把他們的根底都挖出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有處理。
這番行動興許是因為聽聞太宰治死去，覺得港口黑手黨已經不足為懼，開始暗中撬動他們的人手。
這樣的想法，可能不止他們有。
太宰治尚在位的時候，恐怖程度更甚森鷗外以前的首領，他的策略行動無人能預計給國內國外的黑手黨都打過幾個下馬威。
他活著的時候，人人都想殺了他。
可人人都不敢直接和港口黑手黨硬碰硬。
輪到中原中也上位，他花費一年時間收拾太宰治留下的爛攤子，沒有著急繼續擴張勢力，怕是被其他的組織以為是什麽軟腳蝦。
差不多也是時候，給這些躲在陰暗角落的蛆蟲一點教訓。
中原中也邁出一步，落下的腳步聲引得伏特加直接扣動扳機。
他的身體外圍泛起一層淺淺的紅光，擡手接住飛射而來的子彈，徑直甩手扔過去，子彈以亞音速飛回伏特加的方向。
沒有半點開槍的聲音，連消音.器的些微動靜都沒有留下，子彈直接貫穿伏特加的手腕。
中原中也不打算立刻殺掉他們。
他還要把人弄回港口黑手黨審訊，自然不會輕易殺死他們。
“……國際犯罪組織？”柚杏抱著懷裏的夢之魔女擼了擼毛，蹲在地上擡頭看向中原中也的背影，嘀咕著道：“這不算同行嗎？是黑手黨危險一點還是犯罪組織聽著要恐怖一點？”
夢之魔女懵懂地叫喚一聲。
“他們是國際犯罪組織，聽著好壞的樣子。”
她湊到夢之魔女耳邊，嘀嘀咕咕道：“中也先生的黑手黨組織是不是沒有人家厲害？”
很可能中原中也所在的黑手黨組織，只有他一個異能者苦苦堅守著組織。
好可憐。
難怪他實力這麽強上位組織首領，肯定是因為組織已經沒有人了。
“果然還是高級混混吧？”
柚杏搖了搖頭，嘆氣道：“中也先生不肯放棄他的組織，如果人少的話，我們一起離開橫濱也是可以的吧？”
離開橫濱租一層辦公樓，九月在兵庫縣辦公、十一月在京都辦公、十二月在北海道辦公。
“唔……好費錢的樣子，”她低頭壓著夢之魔女，咕噥道：“怎麽辦？我養不起中也先生，幹脆直接把人偷走算了。”
夢之魔女打一個噴嚏，抖了抖耳朵。
它探頭看看中原中也的方向，又扭頭看看柚杏。
毛發尖尖處泛著一層淺淺的光，詛咒蠢蠢欲動準備飛出去，標記上中原中也。
“我們暫時先忍耐一下，”她摸了摸夢之魔女，眉眼彎彎輕快道：“還沒到九月，我們還有時間。”
要是中原中也給不出什麽讓她留下的理由，他還一直追求著她，表現出她喜歡的樣子。
她就幹脆把人直接綁走。
好叫他知道，魔法少女不是能隨便招惹的人。
正在放著狠話的中原中也聲音一頓，莫名有點冷意襲上心頭。
他決定不管琴酒和伏特加怎麽想，重力加速疾沖過去，毫不猶豫下狠手打斷他們的反擊能力。
管他們是什麽大富豪烏丸蓮耶的手下，膽敢把手伸手港口黑手黨的家夥都會遭到他們如雷霆萬鈞、不死不休的報覆。
作者有話要說：
撒嬌貓貓最好命（十三）
心上貓好久沒有出現了。
之前他巡視地盤的時候，還會經過柚柚子喵的家，跟她隔著落地窗的玻璃貼一貼肉墊爪子，上演一出羅密喵與朱麗喵。
偶爾會通過窗戶的縫隙擠進來，低沈喵一聲打招呼。
最近什麽都沒有了。
柚柚子喵陷入相思之癥，覺得家裏的罐頭都變得不好吃了。
她悶悶不樂趴在貓窩裏，毛蓬蓬的大尾巴卷上來，遮擋住半個貓貓頭。
窗戶的位置傳出輕微的碰撞聲音。
常有外面飛的鳥會不小心撞在窗上鬧出一點動靜。
柚柚子喵已經見慣不怪了。
她埋頭往爪子裏藏了藏。
絲絲血腥味飄過來，毛發摩擦著窗戶開著的小縫，肉墊落地的悶悶響聲。
她抖了抖耳朵，尾巴一下翹起頂著貓窩的出口跑出去，開心地喵喵叫嚷。
心上貓來了！
就算沒有看見心上貓，柚柚子喵也知道是他來了！
她翹著尾巴跑出去，第一眼看見的是中中子喵毛發濕潤沾著血，低喘著氣無力倒在地上。
心上貓受傷了！
柚柚子喵小心翼翼靠過去，舔了舔他的耳朵，輕輕拱了拱他。
沒有反應，心上貓傷的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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